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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在下进言,”被嘲笑的那名男子面色丝毫不改,将手里琵琶搁到身後,躬身作揖,举止甚雅,衬得那人愈发村野。“在下身後有旗,上面那些字,莫非阁下不识?”
果然,众人随他言语看去,确有一白布小旗,上书“以乐会友”四字。然而那些市井闲人哪懂那些,只认他充斯文,矫揉造作,更加不依──
“呿!假模假样!卖艺的充文人,哄谁哩!少给脸不要脸,不要铜子儿,你倒想吃锭子不成?!”说著,便挽袖子逞凶起来。
“阁下切莫冲动!”男子俨然正色,横眉相对,其左颊有寸余长殷红胎斑一块,则面相更恶。那些个蠢蠢欲动之人无不谨慎,站得远远,屏气观望。
对方见这局面,自不愿生事,叹气一声,便要收拾了脱离这是非,转身取琴欲走。
“Sunshine?!”
此声一闻,险些丢下手里的琵琶。
* * *
结果,我们还是买了酒,不太多。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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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来回扫过几遍,眼前的景象越发令颜尚昕虚实难辨了——
最左边那名少女,其貌虽不至娇美绝伦,却也清秀端庄,一对凤眼犹为动人。在她身边,一弱冠上下的结实少年,四方脸、黝黑面皮;紧绷着嘴,略显倔强,透露出本性的憨实。接着,最让他不明现况的人——
初一见,自然凭借那显著的外貌将他一眼认得。然而以后越是细看,颜尚昕越不敢将此人认作那昔日与己共事的美少年:依旧白皙的皮肤只把那满脸的尘土衬托得更明显;明的是瘦了不少,原本就不丰盈的双颊略嫌凹陷;嘴唇干裂无血色,只那双湖水似的眼眸依旧闪烁灵动。
由此猜想到他这近半年的遭遇,心中一股酸楚。
“颜大哥请。”那名少女起身为他倒一碗酒后,怯声招呼。
“哦……多谢柴姑娘!”颜尚昕点头致谢,却不急饮,眼睛又盯向珀希去了。
“这个是芹儿的哥哥!阿显!”珀希被他一看,忽地拍下另一少年的肩膀,殷勤介绍起来。
“柴公子。”颜尚昕起身作揖。“在下颜尚昕,有礼了。”
“哦……承让承让!颜大哥好!”柴显连忙回礼,大约是被对方气势所压,卤莽全收,俨然拘谨起来。
“好了!我们吃饭,喝酒!”
珀希一如既往不拘小节,吵嚷着就要开席。颜尚昕饮着那清淡的米酒,瞟眼观察着他:除了一脸欢喜,也看不出其对这次意外重逢的其他表示——太不正常了。
一番吵嚷,几局斟酌,四人虽不至酒足,也算得上饭饱,不免疲倦起来,话渐渐少了。
这时,芹儿见状起来收拾碗筷,珀希也要搭手,却被推辞,所幸东西不多,几下便干净了。
“哥!陪我去把碗洗了,好还给店家。”既罢,她对坐在那里,一脸醉色,打嗝不止的柴显道。对方将她不解地一望,芹儿朝颜尚昕瞄一眼,他才有些明白——
“对!你们二位先叙着旧……呃!我们……去收拾!呃!”也就笑着随妹妹出门了。
颜尚昕看一眼身后的房门,掩实了的,不禁揣测起那姑娘的机敏。
“想不到……竟在此地与大人相逢。”颜尚昕从容起立,对珀希略低头作揖。之前碍于旁人,他自然懂得不露声色。
“别叫我大人!”珀希跳起身,按住他坐下,小声叫嚷。
果然如此。颜尚昕认准了心中的猜测,只觉又好笑又无奈:“此时无外人,在下岂能逾礼。”
“那些废话!”珀希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粗口说得生硬稚气。
“你在干什么?在这里?!”片刻,心思上来,珀希凑过去好奇道。
颜尚昕刚慢慢坐下,听这一问,眼中一亮:“大人既然问起……”
“别叫我大人!”珀希还在那称谓上计较,眼睛眉毛皱成一团着急道:“叫我珀希!”
“这……”颜尚昕从前虽慢待他,却碍于等级不曾直呼其名过。“如此,珀希公子这样问起,在下也以实相告罢……”
珀希不满地皱皱鼻子:早知此人极遵守尊卑次序,改口不易,被称“公子”虽窘,总好过“大人”厉害。只得妥协。
“在下来到南方,已非短时,具体算来,便是年前就动身的……”颜尚昕面不改色,将他自听说珀希在江南出没的消息后,便振作精神,轻装南下。知其爱好声乐,一路琵琶奏来,举“以乐会友”之名,寻觅珀希。只是句句落实,半点不夹煽情虚话。
然而,听他所言,又亲见其为,对方如何不为所动。其言未毕,而珀希已双目微红,鼻息频频起来。
* * *
我感到喉咙酸痛:是的,有点想哭了。
要知道,眼前这家伙有多顽固!我记得以前跟他说话,有一半以上得不到回答;甚至后来偶尔想起这家伙,还以为他会从此感到清静悠闲的。
再没有什么比获得意外的真挚友谊更让人感动的了。
“谢谢……你。”终于,他讲完了,我努力稳住情绪开口,擦擦鼻子说(很想站起来拥抱一下,但我知道这家伙有多古板)。
“公子多礼,先前在下怠慢公子,现在想起,委实惭愧。”他背过脸,拱手对我作揖。
“你……真好。”我不是很明白他那些文雅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好进一步道谢。
“在下今日见公子流落至此……”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明显的同情。“不知所受何等磨难,倘若主公得知……”
“什么?”我皱起眉毛——无法克制的紧张:天知道我怎么可能在还没完全领会那个词的前就明白那指的是谁?
颜尚昕叹了下气,转动脑袋看看四周:“公子……”声音压得很低。“皇……”
“Silent!”我冲上去,什么都不顾地捂住他的嘴——
妈的,这是干什么?!看到他突然红起来的脸,我赶紧收手。“抱歉……”道着歉,把手往衣服上擦擦。“我知道……”
“哪里!是在下卤莽。”他尴尬地抹抹嘴。
我低下头,不仅因为刚才的闹剧,还有引发它的原因……
“公子……”不管他还要说什么,我祈求千万别提那个人。“这些时日以来,莫非都是与柴氏兄妹二人为伴的?”
我默默点头——怎么回事?好像我做过什么错事?!
“我看他二人也是纯良百姓,公子果然吉人天相。”
“是的!他们很好!”听到他赞赏柴显他们,我马上积极附和。
“却为何不将你报与官府知晓?平白流落了这些日子?”
“……?”我不懂具体意思,但从他的表情看,似乎是在责备我现在的同伴。
“若是知情,他们便该送你至官家。可知主公这些日子因你甚是神伤?”
该死的,他还是提到那个人了!我闭紧眼睛,咬下牙:从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设想过这种情况。
对了,他刚才说“他”怎么了?因为我“神伤”?什么意思?算了,我还是不要问了——我害怕知道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我现在很好。”如果他只是担心我的生活状况。
颜尚昕皱眉毛了——果然说服不了他。老实说,我偶尔也会梦到以前那种奢华的生活,醒来后满怀惋惜。
“只是……不坏。”其实对他这样的贵族来说,是再糟糕不过了吧。
“如此,在下知晓了。”他稍稍转过脸去,我看到那半边无奈的表情。
“我喜欢这样!”我大吼一声,站起来:说出关键的吧,他也是音乐家,以及我的朋友,会明白的。
“我喜欢和芹儿他们一起……卖艺!”
“公子莫非说笑?!”颜尚昕的表情阴沉得让我害怕。“公子莫要忘了,此身还有主公封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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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他!”
手掌一阵麻痛,我拍了桌子——该死的,我居然拍了桌子,学那个暴君的样子!对了,他还真是暴君!
“别跟我说他,我喜欢这样,卖艺。”一只手捂着脸,用微弱的声音说,像是乞求。
“公子……是不想再回主公身边了吗?”
我屏一下呼吸:是吗?原来结论就是这样?为什么我以前都没想过?
那天,颜尚昕搬来到我们所住的旅馆,开了间不错的“上房”——就是高级间。比起我们,他显然要有钱得多。
搬过来后,他还出钱买了很多昂贵的美食作为晚餐跟我们一起吃。然后就是聊天——“叙旧”,可惜在芹儿他们面前我们不能讲皇宫里的事。
因为颜尚昕解释说自己是在“贵胄门第”担任乐师,柴显对他表现出意外的尊敬乃至崇拜,不停问他的工作和家庭情况。于是,我也终于明白“颜”这个家族的历史有多深厚,难怪当初因我导致他父亲失业会引起他那么大的愤怒——都怪那任性的混蛋!
他当然不会说是为了找我才出来旅行,就把那面写了四个中文字的小旗举出来给我们看,结果从三个人的尴尬笑容明白我们不识字的事实。他莫名其妙地叹气,还苦笑着说了句感慨的话。(我知道不识字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但那并不是我们的错啊!)
“颜大哥‘以乐会友’了这么久,都会了几位朋友?”芹儿这个狡猾的女孩,总能抓住重点。
“哦?”颜尚昕的注意力离开柴显那套根据我的描述组装出的简易鼓架,回头看着她,笑了笑:“自然是不少。”然后他彻底放弃对那堆打击乐器的好奇,摆起一副镇定的表情——
“颜家历代侍奉官家豪门,鲜少游历民间,籍此机遇,数月来获益匪浅……”
“我看颜大哥必定也是奏乐的好手,何不为我们这些乡下人演奏一曲开开眼?!”没等他说完,芹儿忽然凑过去要求道——这姑娘对我的老朋友很感兴趣,我担心她会看出颜尚昕的身份。
“这……”颜尚昕无奈看我一眼——我回以鼓励的微笑——然后站起来。“如此,尚昕献丑了。”去取他的琵琶。
“呵,这……可是整块紫檀木雕的?!”柴显看到那乐器,跑过来激动地说。
“真的?”我也凑了过去:对了,这琵琶就是上次我给他的那把。紫檀木是什么?我记得以前颜尚昕也说它很好。
“罢了!”颜尚昕摆摆手:“琴,器具而已,比不得人有灵气。”
接着,没等我理解出意思,他将琵琶挂在身上——像以前我们在一起时那样,轻轻拨几下。光从这零碎的几声,我就知道这又是一次高超的表演……
* * *
“我的娘诶……可长见识了!”
“哎噢!”珀希大叫一声站起来,揉着被柴显因一时感慨,狠拍下去的肩膀。
“公子……”颜尚昕不免担心,却不敢在旁人面前造作,收住脸色:“哼……在下献丑了。”咳嗽一声后,对面前众人习惯性鞠躬。
“哟!瞧颜大哥说的!您这也叫‘献丑’,那咱们这些粗夯货更不经推敲了!”柴显原本就敬重对方出身正统,如今更是被其技艺折服得恨不得五体投地。
“柴公子过奖了,尚昕实不敢当。”这话里也不尽是谦虚:在珀希面前,他怎么能称高人?
“你弹得更好了!比我弹得好!”珀希亦惊喜赞叹道。
“公子谦虚了,尚昕怎比得公子弹起吉他来的神韵?”
“吉他?”芹儿敏感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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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琴,U。S。A。来的!Like this……”珀希兴奋地解释道,随手比划。对方边听边点头,大致将之理解为琵琶之类。
“原来颜大哥还是珀希哥旧日的同僚。”芹儿随即得知出别的许多事情,忽然微笑望着颜尚昕——
“不知颜大哥此番可有意愿再与珀希哥及我们一并搭班子?”便这样一脸坦诚地开口邀请了。
“这……”这要求难说不是唐突。
“Great!”珀希却应承地积极,跳到颜尚昕背后使劲拍他一下肩膀。“你来吧!我们一起卖艺!”
看看少女期盼的眼神以及珀希开心的模样,颜尚昕僵着脖子,不知该作何为。
“颜大哥想是不屑抛头露面卖艺换生?”芹儿的语气虽还是温和,却隐约有丝催促。
这倒给踌躇间的颜尚昕灵激了一下,只见他拱手作揖,极谦卑对面前三人埋首——
“如此,尚昕还请各位多多担待了!”
第十一章
又是一片喝彩声。随后不待人上前讨问,众人纷纷解囊,往地上那只小桶里丢钱,叮零作响,好不欢快。
“谢谢各位乡亲们!谢谢大家!”照例是芹儿站出来见礼,笑音甜美,格外招人欢喜。
“哟呵?!这不是昨个儿那位斯文先生么?怎么,今个儿却要来讨钱拉?”原来是昨日那名好事者,见到班子里的颜尚昕,虽不至于挑衅,总还是要刁难几句。
“是、是!”芹儿不待双方起争执,赶紧冲到此人面前,道个万福。“这位大哥有礼了,昨儿我哥哥只为寻我们几人的,随便在街上弹几下,哪敢要你的赏!今次人员齐了,才好出来献丑……”几句话,哄得那人服服帖帖,再被姑娘笑着看几眼,也便掏出几个铜钱,搁在芹儿手里,随后还一直为之叫好。
受去年灾荒连累、萧条多时的淮州城,竟被这群少年人的唱乐班子一下子又拉扯得热闹起来。
* * *
“快!Hurry!”我举手朝后面的人示意,指着前面五十码以内的那间小房子,冰冷的雨水淋了我一脸。
真够倒霉,我抹去脸上的水,狠狠打个哆嗦。没想到会突然下起雨来,早知道就按照芹儿的计划,提前离开淮州了——还是在下午,注定得露宿一晚。
幸好遇上这间破烂的小庙宇。
没多久,我们将就屋里残留的一些干的树枝叶生起一堆小小的篝火,真暖和。芹儿走到神龛后面换衣服去了,剩下我们三个男人也趁这时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烤干。
结果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
“你……颜、颜大哥?!”柴显指着颜尚昕的脸,惊恐地结结巴巴道。
“哦,这乃是在下一时无知,犯过的错事,羞煞先人。请柴兄莫要取笑。”他不慌不忙地回答并动手擦一下脸,露出下面的已经很淡的图案。是“金印”,颜尚昕一直用一种腮红类的化妆品遮盖,使它看上去像一块丑陋的红胎记。我就没搞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嫌那个样子太酷太惹眼?
“哪……哪里!颜大哥多虑了。”柴显笑得很尴尬,似乎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我觉得不公平,脱下上身的内衣把左肩膀露出来给他看:“我也有‘金印’!”
“啥?!”——从声音判断,真把他吓到了。
“What for?”我不满地问:难道文身是违法的吗?这还是在你们统治者的监督下给我文的呢!(为什么?)
“这……?!”颜尚昕的声音,听起来他也很惊讶。
“噢!”一件湿衣服突然被披到身上,冷得我哆嗦一下。“放开!”我挣一下,结果被他用衣服紧紧裹住。冰冷湿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难受极了,过了有一会儿才被换成干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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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们?”柴显的表情越来越害怕了,一步步往后退……
“好了!我出来行不?!”芹儿在后面招呼。
“Al…right!”可以了吧?我们都穿上衣服了。
“芹儿——”哥哥冲到妹妹面前,一副保护的姿态。
怎么了?我知道文身可能不太庄重,但这小子的表现完全把我们当作危险分子了!
“哥!你这是做甚?”女孩微笑着推开他,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我都听见了!怕啥?颜大哥都说了,那是旧事!”
“可他……”柴显指着我。
“说你笨呢!哪有把‘金印’刺在身上的?”她转眼看着我微笑。“想是珀希哥家乡的习俗罢!”然后对我坦诚地眨眼。
“不错!”说话的是站在我身后的颜尚昕。“这确是公子故乡习俗,与在下脸上真正的金印无关,请柴兄不必惊慌。”
“哦……是的!是‘习俗’!”我顺着颜尚昕的话说,相信他是在为我做掩护——看来文身在这里真不像是装饰那么简单,难怪那时那家伙那么大反应……
“好了,快坐过来烤火吃干粮吧!可冻死了!”芹儿的建议为这场意外事件画上圆满休止符——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表现不像是安慰他哥哥那么简单?
“珀希哥,给!”——一块饼和牛肉被递到我面前,伴随着女孩的甜美笑容。
“谢谢!”好吧,我多心了。
“唷!”柴显又嚷了一声,却是对着旁边的神龛。“敢情这还是座‘天王庙’呢!快拜拜!”说着站起来,把饼叼在嘴上跑过去,朝那几尊神像跪下、作揖。
我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那是什么样的神……
“Awesome……”(酷……)
太壮观了,我望着那四尊高大的塑像,情不自禁地赞叹。以前我们也在一些废弃的庙宇里过夜,但那些神像都很小,而且被塑造成中规中矩的老人姿态。完全不像现在这四名男子的模样:他们的表情与其说狰狞更像是动态化的威严;动作生动舒展,篝火的照映使他们看上去异常鲜活;穿着漂亮的铠甲,手里举着各种器具……
“那个人是乐师么?”我指着其中一个人问还跪在地上的柴显,他的怀里抱着的东西是琵琶没错。
“瞎说!那是天王菩萨!是风调雨顺!”
“什么是‘风调雨顺’?”
“这四位菩萨就是风调雨顺!”
四位‘菩萨’?好吧,不管他们是代表什么的神,这四个人的形象实在太酷!尤其是那名弹琵琶的神,他是不是代表音乐家?是音乐家的保护神?‘风调雨顺’……
“我们也是‘风调雨顺’!”
“啥?!”
“Yeah!我们也四个人!我们是‘风调雨顺’!”我激动地宣布,转身面对其余两名同伴:“我们的band叫‘风调雨顺’!”
* * *
“伴月楼”乃是润州城中教坊司所在,因其于一月之内楼中各屋均可看得上月亮,故此得名。也多亏昔时能工巧匠们的构造。
一日,楼门迟迟不开,教坊众伶人被坊主召集起来,难免是要教训些话。
啪——
教母程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目巡视座下众人,尤其是跪着的那几名乐工。
“你们呀你们!”程大娘举着鸡毛掸子,抖动着数落道。“这都多少时日了,还学不出个模样!我看是皮松肉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