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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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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正因为这样,爹不喜欢她。

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厌恶。冷漠的从身边走过,视而不见,他直直的盯着,微一疏神,被骑在身上殴打的两个混蛋重重的拎着头撞向地面,迅速淌出的鲜血糊住了眼睛,再看不清那个高大的背影。

他的几个弟弟比他小不了多少。

几乎从有记忆以来,身上就没断过伤口。娘起初还会抱着他落泪,后来渐渐没了表情,每日替他上药已成了惯例。

母亲不断的咳嗽,一天比一天衰弱。

父亲派来的丫环总是分毫不差的端上药碗,多数被母亲泼进了一盆茂盛的兰花。他看着那盆兰花一点点枯萎,叶片焦黑。

宅子里所有人望着这间院落的眼光都是嫌恶中带着戒惕,仿佛住在里面是可憎的怪物。私下的议论恶毒而轻鄙,已听得毫无感觉。

“娘,什么叫魔女之子。”不懂事的时候他曾这样问。

母亲没回答,绞着花样的剪刀忽然错了手,生生的剪下一大块连皮带肉的指甲。

血,染红了半幅素帛。

他想不通怎么会失手到这种地步,但,自此再未问过。

爹踏进过娘的房间一次。

原因是他打了二娘的儿子。

后来他再也没还过手。

他不想看见母亲折断了手臂,半个月不能下床。

娘从来不曾抱怨,冰冷的眼睛永远漾着三分嘲讽。就像毒死守门护卫的时候,牵起他淡淡的道。

“这样的人,娘以前一根指头就能捏死他。”

“为什么现在不行。”

娘低头对他笑了笑。

“娘犯了一个愚蠢的错。”

逃亡,躲避,追杀。

他知道那些人从何而来。

父亲想让他们死。

他也很想让那一大家子人死。

可是娘……病得越来越重,看着他的眼光,越来越牵挂。

娘的时间不多了。

他听见大夫私下和娘说的话。

终于到了某一日,娘辛苦的逃到了扬州,把他交给了另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孩。

从此,他有了另一个名字。

“你要去报仇?”漆黑的眼眸抬起来,在他身上打了个转,看不出赞同抑或反对。

“我通过了试练,师父说功夫可以了。”

女子支颐思量了一会,微微一笑。

“碧隼。”

“在。”

“告诉他地方。”

“他去了?”俊朗的面孔挨近云鬓,取下了手中的书卷。

“你明知他一过试炼,定会开口。”女子软软的倚进怀里。

“他等了十年,早就不耐烦了。”男子低笑,“我可没理由再拖。”

清眸斜睇了一眼。“反正总要了结,此时去了也好。”

“若真下手……”男子轻叹了声。“背着弑父之名,到时候在武林中立身可不容易。”

“我赌他不会动手。”玉葱般的指替男子正了正襟领。尽管授艺非她,性情却是看在眼中。

“这般肯定?”心底赞同,故意浅笑调侃。“不怕他年少冲动?”

“这孩子不同。”

一步步踏入记忆中的城镇。

越来越多的影像唤起了情绪,心头激荡的杀意越来越盛,险些按捺不住。

十年,无数次幻想过复仇的一刻,如今已触手可及。

入目旧宅的一刻,忽然愣住了。

高大森严的门墙残破不堪,倾颓了半壁。残损的朱门挡不往视线,展露出院内蔓然延伸的野草。

踏入破败的宅砥,齐膝高的荒草中蹿出一只野兔,毫无顾忌的看人,抖了抖长耳蹦入屋内,他着魔般的跟了进去。

一间间屋宇空无一人,残旧而零落的物件散落,仿佛经历过一场浩劫。某些地方还有陈年而褪色的血渍,他想杀的人,一个也没有。

当年和母亲被禁的院落同样蛛网密布,他站了许久,终于走出来,门外一张熟悉的脸对他微笑。

“墨叔叔。”一种被欺骗的恙怒迅速蹿起。

墨鹞轻松的耸耸肩。“六年前主上下令毁了方家,替你娘报仇。”

“我要杀的人早就死了!”仿佛蓄力已久的一拳落到了空处,说不出的难受。

“放心,那个人主上替你留下了。” 墨鹞望了他一眼,神秘一笑。“我告诉你地方,怎样做随你。”

他会怎么办,当然是毫不犹豫的了结多年夙仇。

可……那……真的是他要杀的人?

卑躬屈膝的谄笑,逢迎往来的每一位食客,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弯腰点头,恭顺的擦着桌子,一跛一拐的收拾碗碟,看不出半点武者的痕迹。记忆中高壮强悍的人……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主上灭了方家,杀了所有欺负过你们母子的妾室,又按天山上的规矩,给你的兄弟一人一把剑……”胜者才有资格活下去。

“他们……”

“自相残杀了,主上也有点意外。”墨鹞的神色说不上遗憾抑或讽刺。“听说方老太爷是当场气死的。”

自命不凡的正派大族,本以为能更有骨气一点,竟然在危机临头的一刻为求活命,拔剑砍向同胞手足。

“主上吩咐若宁死不肯动手,尚有可取之处,放一条生路由之去,谁知道……”墨鹞摇了摇头。“他们自己砍死了对方,根本不用别人动手。”

起先是怯懦恐惧,后来一剑剑拼下来红了眼,哪管对方是什么人,是否流着同样的血,皆成了杀之而后快的对象。

“最后废了他的武功,烧了家产,流落街头行乞数年,被面摊的老板收留做了杂役,变成此刻的样子。”墨鹞拍了拍少年的肩。“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不用急,好好想想。”

他盯着卑怯忙碌的人,站了许久。

想起幼年时母亲凄苦的笑。

想起家人轻鄙的眼神。

想起自己被殴打吐血,却还要在母亲面前佯装无事。

想起这个人永远视而不见的目光。

想起临终时憔悴怨恨的脸。

手指几度在剑柄上握了又紧,紧了又松。

突然想起曾经听过的话。

“真恨一个人,杀并非唯一法门,有时反成了轻松便宜的解脱。”某次闲谈,她淡淡的笑,“让对方承受时间的折磨,失去所有又怯于一死,才是真正可怕的惩罚。”

“人最悲哀的,莫过于痛苦而无望的苟活。”

黑冷的清眸微闪,忽而望了他一眼,其间微妙的意味他现在才领悟过来。

静立了许久,久到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目光。

被注视的人蒙然在旁人提醒下抬头望过来,苍老而昏然的目光混浊衰弱,扫过身形如剑的黑衣少年。

那个少年挺得笔直,像绷紧的弓弦,隐隐有种锐利的森然,一望即知受过严苛的训练。无表情的面容似曾相识,气息冷得吓人。

或许又是个曾经听说过方家旧事的人。

他疲倦的低头擦拭着桌子,只手按着阵阵酸痛的腰。每逢阴天,受过伤的腰背疼得几乎断掉,为了生存必须勉力做各种粗活,早已对多年来纷杂的指点议论麻木,昔年强盛的过往如烟花寂灭,乞食数年,他所求的仅是一碗冰冷的粗食,一方容身的木板,再不会为久远无谓的记忆漾起丝毫波澜。

那样的目光终究太过奇异,他忍不住又望了一眼。正瞥见少年收回视线转身走开,紧握剑柄的手垂落,虎口上的一颗红痣唤起了某些沉睡的影象。

睛朗的午后,温暖的阳光透入天井,一个秀致明丽的女子为刚满月的婴儿洗浴,亮晃晃的光芒随着水花四溅,孩子咿呀的稚音与女子眼中的微愁相映,他不觉驻足。

婴儿胖胖小手划过女子的发际,幼嫩的拇指边一颗惹眼的红痣,与他一模一样。

他的第一个儿子……起初,他是很期待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父辈的斥骂,叔伯的责备,旁系兄弟们轻鄙的目光扭曲了这一期望,他一天比一天疲惫,悔意在心底滋长,蔓延至铺天盖地。而那个女子,也渐渐失去了笑容。

他想,大概自己做错,带回了一个麻烦。或许她没有武功更好,亲人们指责的声音会小一点,对着一个毫无威胁弱女,那些猜疑恐惧迟早会消失无踪。

……他又错了,当她失去了力量,嗜血的声浪日盛一日,原本畏缩暗讽的人尽皆跳出来,几乎将她生吞活剥。

他不敢站在她身边,那样汹涌敌视的目光,足以令勇气消失怠尽。

一声清脆的碎响,继而是婴儿响亮的啼哭,他回过神,母亲怒气冲冲的摔破了孩子洗浴用的瓷碗,看不出分毫添了长孙的喜悦。

他转过身,快步离去,逃开了一切。

她抱着湿漉漉的孩子,仿佛不曾听见婆婆的恶骂,目送着他的背影,淡漠的毫无温度。

再后来……他永远是逃离。

孩子一天天长大,女子没有了情绪起伏,谁都可以当面指责讥骂,久了他也就麻木,进而生出厌恶。她为什么不哭不闹,为什么不像其他妾室一样曲意讨好,娇媚乞怜,那样他或许还能保留一丝疼惜。更可憎的,那个孩子竟然开始有了同样的目光,大而黑的眸子漠然无波,令人烦乱,随时照见他的怯懦。

男人恍惚了一下,模糊失色的往事泛上来,唯有自己辨得出轮廓。望着少年的背影,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奇异的熟悉。

那张脸,像极了青年时的自己。

弄不清是怎样的冲动驱使,他追上去,瞪着那张年轻的脸,错乱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是不是……我……我……”他想说她的名字,曾经深爱的名字湮灭在时间里,破碎得不堪拾起。“……绯……绯……”

少年冷冷的望着激动得近乎昏乱的驼背男子,一语不发。

以鞘,推开了苍老皴裂的手。

春日,芳草郁郁,庭中缤纷鲜丽的奇花招摇盛放,招来了无数彩蝶。

一杯温度正好的汤药放在矮几上,女子翻着书卷,无意识的拿起嗅了嗅,抬手泼向一旁的花丛,半途被一只手稳稳的托住。

“蓝叔叔看着呢。”扶正玉盏,少年低声提示。

女子瞥了一眼,现出一抹淡笑。

“回来了?”

“嗯。”少年放下一盒细点。“那一带的核桃酥不错,正好就参汤。”

女子蹙了蹙眉,拈起一块点心慢慢品尝。没多久,苑内踏入一个修长的身影,望着渐渐走近的人,她认命的端起汤盏喝了下去。

“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入眼爱侣因苦味而拧起的眉,男子漾起笑意。

“很好。”

不曾多说,男子也没有多问,径自抱起了柔软的娇躯。

“我想明日去拜祭娘。”少年的声音很低。

偎在男子怀中,她伸手探了一下,疏淡的字句透出些微关切。

“随你,先下去休息。”

“藏锋。”男子似不经意的想起。“下月初八点苍派掌门之子成亲,你替我去一趟,送些贺礼。”

寂然片刻,少年躬身应是。待两人离去,他拾起掉落软椅上的丝毯极慢的折起,似乎还能感觉到细柔无力的指按在额角。

微凉。

但,很温柔。

“你料中了。”卧房内,男子点了点挺翘的鼻。

“墨鹞说的?”

“我见他有心情买核桃酥,必定是积怨已平。”

她稍稍点了下头,提起一丝好奇。

“为什么让他去点苍?”以往这等事务丢给下属即可。

“这个么……”男子眼神一闪。“点苍派掌门的女儿刚过及笄之龄,据说活泼貌美,我想藏锋也到年纪了。”

另有他一点小小的私心,自然不会说得太细,她无从察觉,轻轻打了个呵欠,被他脱去软鞋顺势歪在床上。

丝被轻轻覆上,身边又多了一个人,热意诱得她习惯性的偎近。

“今天不忙?”

“嗯。”

拉过纤臂缠上自己的腰,他满意的低语。

“睡吧,我陪你。”

阵阵蝉鸣入耳,花香浮动,日影照人。

初夏的和风拂过层层黑瓦,再无昨日风雨的余迹。

番外…醉

腥气扑鼻的血红,仿佛又多了些不同。

谁的手臂?强健而有力,扣得那样紧,始终不肯放开。

是谁?

在侍女的扶持下坐起来,残留的睡意不肯退去,头脑滞重而模糊。

窗棂透进了阳光,她已许久不曾理会时日,拥着丝被发了好一阵呆。

纤指按了按额角,尽力让自己清醒,已记不太清是怎样破碎的梦。长时间的昏怠让人无端错乱……

“翩跹。”温热的手拿下了细指,她微微一惊,发现自己坐在中庭,前方的台上歌乐犹盛,舞姬的云水长袖飞散回弧,声声步步动人。

身边的男子温雅的一笑。“困了?”

她低应了一句,黑白分明的眸子神思焕散,始终集不起焦点,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想睡也无妨。”君随玉体贴而温和。“或者我让他们散了。”

偌大的戏台下仅有两个人观看,确实空荡了些。

她略一摇头,支着颐又开始出神。

听着悠扬婉转的歌乐,她忽然问。“我来这里多久?”

君随玉望着她,轻轻说了答案,她有些微的恍惚,不知不觉竟过了这么长的时日?无意识的取过盘中的瓜子一粒粒的剥,朦胧忆起一双深湛有神的眼……

“……扬州的谢三公子,近日遇到了些麻烦。”不疾不徐的话语拉回了注意,君随玉犹如闲话家常。“不知怎的爆出了他与魔教的关联,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停了半晌,她拾起剥好的瓜子喂进嘴里,却辨不出是何种滋味。

“近几年他一意扩张势力,得罪了不少人,眼红嫉恨的不计其数,此事一出,倒是给了旁人一个极好的由头,风口浪尖上怕是不太好过。”

“他……”

“他什么也没做。”话语蕴着一丝微妙的意味。“或许是无根流言应对不易,以他的处境也不便有什么作为,极易越描越黑。”

……应该是有办法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自觉的蹙起秀眉,无由的气闷。

“为什么告诉我。”

君随玉神色平静。“我觉得你或许想知道。”

或者说……有人希望她知道,不惜这样的代价。

“再这样下去,他会身败名裂。”点了一句,便不再多说了。

美丽的脸庞陷入了沉思,幽暗的黑眸再无空茫之态。

轻瞥了一眼,君随玉微微笑了,也开始磕起了瓜子。

“翩跹近日如何?”

“回公子,小姐谴人去北方后睡得比往日稍少。”

她亲自处理必定不会出错,听及下属陈报的细则,手法巧妙得令人赞叹,但……他想要的可不单是这。

以那个人的能力找到这里……要多久?

需不需给些更多的提示?

翩跹的时间不多了,万一那人担不起……

无声的一叹,始终踌躇难定。

无论是服药用针汤水进补,均是安之若素的听任。驯服配合的内底,却是对已身的淡漠无谓。她不在乎生死,给机会让他聊尽人事稍补愧疚而已,这样冷情的性子,除开扬州的那个人,世上哪还有能让她牵悬不舍的。

但那一方的家世……真能抛得开?

她的情形又是如此之差,弄得不巧反而……

虽说对方看来并非薄情之人,到底难料。

“霜镜。”

“属下在。”

“去认认扬州谢家的徽记,若将来谢家三公子来寻,你一切听翩跹安排,事后再回禀即可。”

“是。”

或许顺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谢云书……你可千万不能让人失望。

朦胧的光映入眼瞳,又等了一会,终于能辨出清晰的影像。手扶着想撑起来,身体却异常沉重。

床边的人感觉到动静,立即俯身过来按住了她的肩。

沉静的面容隐约紧张,让她稍稍诧异。不等想清缘由,绵软无力的恐慌压过心头,瞬时想起了一切。

思绪霎间被抽空,再也没有一点力气。

“翩跹?”扶起她半坐半躺,白得一无血色脸颊令人心惊,眼看着雪额渗出了细汗。“你……感觉怎样?”

黑瞳呆滞良久,终于微微一转,对上了他的眼。

仿佛空无一物的虚,冰寒彻骨的绝望。

“……翩跹。”

掌心又湿又冷,他愈加用力的握紧。

她任他扣着手,没有一丝表情,不哭不动,不悲不喜,死一般沉寂。

“翩跹!”君随玉嗓子发干,险些失声。

昏昏噩噩的混沌不清,眼前浮着一双焦灼的眼……是谁在唤?好像很担心,迫得她似乎必须说些什么。

“……水……”

真的很渴,为什么觉得这样渴,像沙漠迷路找不到水源一样难受至极,渴得几乎要发疯,如果不是饮了沙鼠的血,她一定已经化为烈日曝晒下的干尸,是幻觉?嘴里开始有了血的味道,又腥又咸,咸得发苦,意识变得飘忽。

“别咬!”君随玉箝住她的下颔强迫她松开,一缕鲜血从唇边渗出,无边的恐惧。“翩跹,放松,别伤害自己。”头也不回的厉声命令。“水!快!”

那个人……一向沉稳,怎会这样慌乱……

天青色的瓷杯捧至眼前,她本能的去接,小巧的茶盏竟然这样重,重得她拿不住,眼睁睁的看杯子坠落下去,在厚软的地毯上滚了几滚,一杯水全数倾泻。

屋子里死一般寂。

她的手……愣愣的盯着被茶水泼湿的指尖,她吐出两个字。

“出去。”

身边的人僵了片刻,拾起茶杯默令众人退了出去,无声的掩上门。

“公子……”霜镜不放心的抗声。

君随玉苍白着脸一摇手,摒息静气听门内的动静。

良久,屋内传来沉闷的坠响,霜镜几乎想冲进去,被君随玉止住。

“小姐她……”

“她在试自己的腿。”君随玉盯着漆扉,仿佛能穿透绵纸瞧见屋内的情景。“别去,她不希望人看见。”

隔了许久,再没有声息。

他推开门独自走入,将伏在地毯上的人抱回床榻,虚乏的身体如死般蜷缩。

整整半月,她不曾说一句话,没有一分表情。

傅天医每日替她施针固脉,调经活络,再也不必整日昏睡,却泯灭了所有生气。他宁愿她歇斯底里的吵嚷,好过没有眼泪,没有责问,没有一字怨怼的衰颓。

“翩跹。”

她张开嘴,吞下一勺羹,黯淡无光的眸子毫无反应。

“今天有没有感觉稍好?傅天医说你的手应该可以握杯了。”

如过去的十五天一般沉默。

“他说你的情形比预想的好,再过数日即可试着行走。”

垂落的眼睛凝视着摊开的掌心,使尽力气也只掐出极浅的印痕。

心中一恸,他稳了稳声音。“谢三公子日日请见,昨天险些动上了手。”

长睫微微颤了一下。

“他要见你,看来已经沉不住气。”

没有反应,他继续说下去。“再过些时势必硬闯,不过纵是武世超群,闯进来也没那么容易,我已下令提高警戒。”

良久,空荡荡的眼瞳瞥了一眼南方的天空,终于道出了第一句话。

“……把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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