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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梦-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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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下来将养着,待风头平息了再接回来。可你又是柯家的小姐,又是新寡之人,传扬出去不但你我名誉不保,万一梅家追究起来,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柯颖思上前抱住杨昊之的胳膊,泪已滚下来道:“昊哥,你再想想法子吧!这孩儿我是真想将他生下来,咱们的亲骨血,你也舍得?”

杨昊之道:“你以为我不想……你也知如今势比人强,你就……”

柯颖思哭道:“我昨儿个还梦见送子观音抱着个胖小子推到我怀里,昊哥哥,这次我怀的铁定是个男孩……你也知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孙儿,平日里又宠你。若我一举得男,说不准她老人家一高兴便准了咱俩的好事,老太太都准了,老爷那里你还担心什么?况且那瘸子已经死了,梅家又怎么会为了个死人跟杨家争持起来……”

杨昊之斥道:“胡闹!莫怪说妇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让你打胎便打胎,你寻歪理搪塞我做什么!你若想跟我长长久久的在一处,便按我说的办!”

杨昊之从小与柯颖思一同长大,平日里对她莫不温柔体贴,今日却对她疾言厉色,又打定主意要她堕胎,柯颖思不由心头火气,一边拼命捶打杨昊之一边哭闹道:“是了!我知道了!你如今嫌弃我了,所以变着法的让我将孩子拿了,就是想把我甩到脑后是不是?我且告诉你,即便我柯颖思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清白也是你毁的!你若是对我生出二心,我拼出性命不要也定要在老爷面前说个清楚!”

杨昊之恐她哭声太大惊动旁人,忙上前去捂柯颖思的嘴。柯颖思见杨昊之气势弱了,愈发使起泼来,滚到杨昊之怀里,抽噎不止,尖声道:“杨昊之,你摸心口想想看,我待你究竟如何,把身子和心全都给了你,你倒一天到晚推三阻四不肯将我迎娶进门……先是说那瘸子势力大,你不敢娶小;如今那瘸子死了,你竟要我把孩子拿了!”又哭:“你这挨千刀的死汉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被她这么一闹,杨昊之倒手忙脚乱起来,在她耳边又哄又劝。但此番柯颖思占了上风,未达目的岂能善罢甘休,越哭越觉委屈,又想起昨日杨昊之与柳婉玉眉来眼去,心里愈发不痛快,哭闹道:“我看你昨日跟柳家那小妖精郎情妾意的,你莫不是又看上了她?又说要煮茶,又说要画画……好哇,你如今嫌我老了是不是?我跟她虽都是庶出的,可她是贱戏子生的孽种!论模样品性她又哪一点强过我来着?”

杨昊之皱着眉道:“你怎的又扯到别人头上了?”

柯颖思指着杨昊之道:“你说!你说!你是不是看上那狐媚子了!”

杨昊之不胜其烦,心道:“再这样闹下去不像话,还是早点将事情压下去,让她将胎打了才是。”想起自己骨肉要化成一滩血水,杨昊之难免伤怀,再见柯颖思哭得眼泪纵横,和着满脸的胭脂水粉,甚是可怜,又想起多年的情分,心中的不悦也烟消云散,将柯颖思揽到怀中道:“心肝,我只爱你一个,怎又会看上旁人?我知这件事委屈你了……”说着略一沉吟,在柯颖思耳边低声道:“让你将孩子拿了我心里也疼得慌,思妹,我又怎能不心疼你?你若将这胎打了,我就把你早先就想要的那套足金的灯笼钗环送你。”

柯颖思本在抽噎痛哭,听闻不由一怔道:“你说什么?”

杨昊之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拆开来取出一支金钗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柯颖思顾不上拭泪,瞪圆双眸呆呆的盯着那支金钗,愣了半晌,伸出青葱般的指头朝那钗子伸了过去。

且说婉玉和怡人回了含兰轩,一时间珍哥儿来了,婉玉便抱着他练字,怡人在一旁做针线。不多时来了个小丫鬟,说杨蕙菊等人在荷塘旁的长亭里备下了果品,邀婉玉去吃茶。婉玉便领着珍哥儿随那小丫鬟走了过去,只见杨蕙菊、紫萱、柯颖思、柯瑞、姝玉和妍玉已经到了。柯瑞见婉玉款款走过来,眼前不由亮了一亮,妍玉冷笑了一声,将茶杯端了起来。

婉玉凝神一望,辨出不远处正是自己当日落水之所,她又朝柯颖思看了一眼,见她正坐在亭子边眺望远景,婉玉死死攥了拳头,在石凳上坐下来问道:“你们刚才都说什么呢?”

柯颖思因杨昊之对婉玉另眼相看,心里头憋了一团火,见她此刻坐过来便摇着扇子不冷不热道:“没什么,就是看这荷塘里的花开得好看。”

婉玉朝她瞥了一眼,见她发间插着的金绞丝镶翡翠灯笼钗浑身不由一震——那支钗正是她当年陪嫁带来之物!再往柯颖思耳上看去,见她耳朵上戴的也是同套的金器!婉玉登时气得手脚冰冷,这套首饰原始她母亲在她及笄之年所赠之物,因别致昂贵,甚得婉玉喜欢,平日里也舍不得取出来佩戴,除了及笄之礼和出嫁那天戴过之外,其余时刻均锁在箱子里妥帖收藏,但今日竟发现这首饰竟戴在她仇人身上!

婉玉面上不动声色,但裙下双腿早已气得乱颤,心里怒道:“好!好你个杨昊之,竟将我最喜之物都送了这贱人!”脸上故意赞道:“思姐姐头上的金钗别致得紧,连耳朵上的坠子也是灯笼形的,我见了这么多首饰,还没有一样比得上姐姐的首饰精巧。”

柯颖思心里却透着几分得意,这一套金器是一个工匠花三年打造成的,其间所镶翡翠均是极品,精致绝伦。柯颖思第一次见梅莲英戴在身上时便羡慕不已,嘴上称赞她穿戴起来好看,但心里却又妒忌又愤恨,狠狠道:“再好的金器戴在这瘸子身上都是白白糟蹋!若要我戴着不知该有多美!只恨我投错了胎,白白生得花颜月貌,却没有上等的绸缎珠宝装扮!”而后她也借了这钗环戴在身上,往菱花镜中一照,果真将人衬得妩媚多娇,只听梅莲英在旁赞道:“思妹妹好相貌,戴起来比我还俏丽些。”她脸上赔笑,心里头却揪得生疼。

而今日,这套金器终落到她手上了!可这金闪闪的珠宝竟是用她肚中的骨肉换得。柯颖思朝肚子看了一眼,心里头又悲又疼,但终一咬牙,暗道这孩儿终是不能来到这世上,而这钗环又是自己梦寐以求,还不如依了情郎,日后好好调养身子,必能再得一子。

柯颖思忍着得意,面上云淡风轻道:“这钗环是托人从京城带来的,据说里头镶的翡翠都是老坑的珍稀货。”说着便有意炫耀,将那金钗取下来递给婉玉道:“妹妹你看看。”

婉玉将那金钗接过来轻轻抚摸了一遍,将那金钗翻过来,那灯笼里嵌的翡翠小小刻了一个古篆的“梅”字,她紧紧在手中握了握,心里发涩,口中却赞:“这翠水头又足又润,果然不错。”

珍哥儿腻在婉玉怀里,听此话便插嘴道:“这个有什么稀罕,我娘也有好些首饰,个个比这个好看。婉姨姨,你若是喜欢,我让我娘送你几个。”婉玉似笑非笑的看了柯颖思一眼,柯颖思心中有鬼,提及梅莲英,脸儿登时便白了一白。

柯瑞寻机会便与婉玉搭腔,一会儿逗弄珍哥儿,一会儿又赞婉玉系的宫绦好看,婉玉只不冷不热的应着,妍玉坐一旁气闷不已,若不是为了在外维持着官家小姐的气度,此刻怕是早就摔杯子走了。

柯瑞见婉玉脸上淡淡的,脑中一转,便凑上前低声道:“妹妹,你这帕子瞧着精致,不知这底下是个什么花样?”

婉玉低了头用帕子给珍哥儿擦嘴,道:“是折枝梅花,原先我那丫头红芍绣的。”

柯瑞又留心看了那帕子一眼,只见花样不同,但质地和针脚却似乎出自一人所出,心里头肯定了三分,因笑道:“我也得了块帕子,跟妹妹这个相像,赶明儿个我带来给妹妹看看。”

婉玉“嗯”了一声,头都未抬,心中却想:“堂堂男子汉,怎的专喜好这闺阁之物?什么荷包帕子花儿啊粉儿啊的,听着没的讨厌。这柯瑞不过生得有几分白净俊俏,真不知柳家的那两个小姐被灌了迷幻药,为着他神魂颠倒的。要我说,这柯二爷这辈子不该当男人,应该当个拈针拿线的大姑娘才是!”但后又觉自己过于冷淡了些,便敷衍一句道:“瑞哥哥的帕子定比我的这个好。”

柯瑞道:“帕子还分什么好不好,就是个小物……”话未说完,肩上便被人一拍,紧接着只听妍玉道:“你们两个背着人说什么悄悄话,还未天黑,这便‘夜半无人私语时’了?讲得是什么,说出来让我也听着乐乐。”

婉玉抬头一看,只见妍玉满面讥诮的站在他二人身后,不由啼笑皆非,懒懒道:“什么两个人说悄悄话,珍哥儿还在这儿呢。你们两个聊,我去和萱姐姐说话。”说完站起身拉着珍哥儿的手走了,腹诽道:“你当柯瑞是个宝,可在我眼里他只不过是个大姑娘,我懒得与你争,躲开便是了。”

柯瑞正要就着这帕子的事细细追问,没想到妍玉却横插一杠,嘴上虽跟妍玉扯东扯西的闲聊,但心中却记挂着婉玉,头一次心里头开始埋怨妍玉没眼色。过了一会儿,各屋的大丫鬟都纷纷寻过来唤主子回去用饭。杨母处也特地叫了喜鹊来请婉玉去杨母房中吃饭,婉玉便带了珍哥儿往正房处去了。

柯瑞看着婉玉的背影心头郁卒,暗道:“若是往日,不等我主动与婉玉搭话,只怕那婉姑娘早就粘贴过来,围我身旁聒噪不迭了。若是我这般殷勤与她相谈,那婉妹妹还不受宠若惊,喜出望外?可今日却对我冷冷淡淡的……是了,定是我上次那几句狠话逼她上了绝路,她如今恨我也是理所当然。该死!该死!是我唐突了她,我定要找个时机向她好生赔罪才是!”紧接着又想到等他赔罪之后,二人言归于好之景,眉头便舒展开来。

        第七回【下】

话说柯瑞打定主意与婉玉重修旧好,婉玉则抱着珍哥儿去正房用饭。刚吃过饭,婉玉便看见紫萱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婉玉一瞧,只见托盘上摆了两个青花瓷碗,碗中盛了满满的玫瑰花瓣,旁边另有一个石臼,当中放着细纱。婉玉道:“萱姐姐,你要自己做胭脂不成?”

紫萱轻拍一下手,笑道:“果然有懂行的,吃了饭没事做,想跟你一起淘胭脂呢。老太太生日过后不一个月便是菊姐姐的生辰,我一直想着送她什么才好。你也知道,杨家富庶,菊姐姐什么都不缺,她又是个清俊上等的人儿,送她首饰衣裳我都觉得俗气。想来想去,不若咱们俩一起做点胭脂水粉送她,又干净又实用,关键还是咱们这一片心意难得。”

婉玉脑中一转便想通其中关节,知道紫萱明白她在柳家的处境,万拿不出体面的表礼给杨蕙菊庆生,故而与她一起做胭脂水粉算做二人一同所赠之礼。她心中感激,拉着紫萱的手道:“萱姐姐,也谢谢你这一片心。”

紫萱客气两句,又道:“我只知小春红、嫩吴香、猩猩晕、圣檀心四种胭脂的做法。你看,这个是我前段时间试着拧出来的嫩吴香。”说着掏出一个成窑五彩小方盒,打开一瞧,只见当中盛了半盒胭脂,色泽鲜艳,又纯又厚,清香扑鼻。婉玉对着镜子在唇上点了一点,看上去果真娇艳丰润,非是寻常货色能比。

紫萱见婉玉爱不释手,便笑道:“你若喜欢,这盒子胭脂就送你了。不过,你要早起三天,到园子里给我掐带露水的玫瑰花来。”

婉玉伸手去拧紫萱的嘴,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断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这两人在一处说笑了几句,婉玉见珍哥儿因天热食欲不振,又倦倦的想睡,恐他积了食火,便别了紫萱,带着珍哥儿到园中游玩。走到园子深处,只见山坳中隐一石洞,洞口佳木葱茏,有一汪清溪,怪石环抱,溪水碧绿清幽,涟漪粼粼,甚有意趣。洞中设有石桌石凳,往内一走,只觉凉风习习,分外清爽。

怡人见婉玉面带惬意之色,便立即命下人收拾打扫。这几日跟随珍哥儿的丫鬟婆子见婉玉甚得老太太欢心,此刻自是不敢怠慢,不待怡人吩咐,一个婆子在石凳上垫了坐蓐,又有丫鬟忙去端茶点。怡人见身边之人个个对她毕恭毕敬,又殷勤伺候,顿感扬眉吐。婉玉自幼便被服侍管了,原先被丫鬟婆子前呼后拥,那款儿比如今大了一倍不止,故而只觉得理所当然,此刻反倒嫌人多拥挤,只将怡人留在身边,命其他人各自散了,半个时辰后再回来当差。

婉玉逗弄珍哥儿说了一回,又欣赏身边风光,目光一错的功夫,却见柳树丛中影绰绰有两个人影,定睛一望,只见杨昊之和柯颖思身边的大丫鬟坠儿凑在一处窃窃私语。婉玉微微一震,再凝神望去,只见杨昊之对坠儿摆了摆手,而后面色凝重,步履匆匆的朝婉玉方向走来。

婉玉见了忙站起身招手道:“昊哥哥,昊哥哥!”

杨昊之心事重重,冷不丁被人一唤不由一惊,抬头四下张望,瞧见是婉玉,少不得走过来,强笑着施礼道:“原来是婉妹妹。”见珍哥儿在旁边,又道:“我这不成器的小儿又来麻烦婉妹妹照看了。”

婉玉低头摸了摸珍哥儿的头道:“不碍得。昊哥哥忙忙碌碌的往哪里去?大中午的太阳毒,不如跟我在这里喝杯茶吧。”

杨昊之刚要开口拒绝,婉玉已亲自将茶端到他面前,笑吟吟道:“请用这一杯。”杨昊之见她粉面娇艳欲滴,凤眼隐含情意,登时便愣住了。忽地婉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嗔道:“昊哥哥,我手都举酸了。”杨昊之这才回魂,脸有些烫,忙将杯子接了,手指一滑,又触碰到青葱玉指,唯觉指腹滑腻,心中一荡,身子也软了几分。

杨昊之喝了一口,道:“好茶,吃着轻浮又甘洌。”婉玉微微一笑,又举茶壶斟了一杯。杨昊之匆匆欲走,忙推辞道:“妹妹好意,可我……”话还未说完,便听婉玉笑道:“昊哥哥的架子就是大,我都亲自给你斟茶了,还不坐下来喝几杯再走。茶仙卢仝有首诗叫《七碗茶》,诗中说喝七碗好茶便可通灵飞天。我煮的茶即便没此功效,但好歹也能祛暑解热,昊哥哥喝个三四碗也算给我和珍哥儿一点脸面。”

婉玉本就声音糯软,这几声“昊哥哥”吹入耳朵,竟好似在叫“好哥哥”一般,愈透着几分娇憨。杨昊之自诩怜香惜玉,又见婉玉芳菲妩媚之态,腿便拔不动了,略一犹豫便坐下来道:“妹妹请我吃茶是给我脸呢,哪有推辞之理?”说着举起茶杯闻了闻,又品一口,右手将扇子“啪啪”打开,一边朝怀里扇着,一边悠然道:“这茶是乌龙茶吧?齿颊留芳,水亦应是观音泉的旧水了。记得去年我去虎丘,专门装了三大瓮观音泉水带回来,孝敬老太太和太太一人一瓮,自己还留了一坛子,总也舍不得吃。”

婉玉面露欢喜道:“昊哥哥果然是个吃茶的行家,这水正是虎丘的观音泉。你这般会品,我可不敢班门弄斧了。”话虽如此,但素手执起茶壶,以三龙护鼎之态稳稳将茶倒入杯中,笑道:“茶是明前娇,一过了清明,再采下来的就不叫‘明前’,改叫‘雀舌’了。我听过些酸腐的文人说,这茶也像女子年龄,碧玉、花信之年正好比清明春色,过了四十岁便已徐娘半老,是“谷雨”了,再往后说,五十岁应是秋茶,再后来就是冬片。”

杨昊之笑道:“如此看来,这茶也跟女孩子一样,实在矫情不得,须趁着‘雨前’赶紧出嫁才是。”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唐突了,再偷眼一瞧婉玉,见她红了脸儿低着头摆弄茶具,神色娇羞,更添了三分艳丽。杨昊之不由怔了,暗暗想道:“这可人天姿国色,又举止高雅,妩媚风流,真真儿是神仙似地人物儿了,若能拥此娇娥也不枉活这一世。”

他神思飘飘,胸中的焦躁烦闷也冲淡了几分。原来适才坠儿急匆匆来寻他,说中午柯颖思便将堕胎药吃了,一剂下去便肚痛小产,胎虽打下来,但□鲜血淋漓,剧痛不止,柯颖思呻吟几声便晕了过去。虽秘密请了大夫来看,又吃了药,但情形却不见好。坠儿情急之下来寻杨昊之拿主意,杨昊之打发坠儿先走,原想赶紧过去瞧瞧情妹妹,却未想到半途碰见婉玉,被拦了下来。

婉玉见坠儿神色惊慌的来寻杨昊之,便料定当中有事,当下便拿定主意使出全身解数也要将杨昊之留下,故而刻意挑拣着杨昊之喜爱之事讲,说了一会儿丹青水墨,又评了一番音律筝琴、诗词歌赋。杨昊之见婉玉所喜所爱均和自己相同,登时大喜,摇着扇子侃侃而谈,见婉玉眨一双明眸笑吟吟的盯在他身上,还不住点头微笑,赞他见多识广,学问渊博,心下愈发得意,更有意卖弄起来。

怡人见杨昊之举止倜傥,心中不由暗赞道:“怪道旁人皆说杨家大公子是金陵纨绔当中的第一美男子,又俊朗又风雅,懂得也多。柯家的二少爷虽容貌上可跟他相提并论,但风度却万万及不上了。”

婉玉面上虽莞尔,心里头却一阵悲凉道:“杨昊之啊杨昊之,我曾将一颗心都托与你身上,你所爱所喜之物我焉能不知?但我每每和你提及你总是敷衍几句罢了。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对我冷冷淡淡,如今我换了个好皮囊,与你未见几面,你竟这般大献殷勤!”想着心中暗恨,又见珍哥儿玩得满头是汗,跑到她身边嚷着要吃茶。婉玉忙给珍哥儿倒了一杯递过去道:“就在洞里头玩,不许去溪边,万一滑下去就糟了。”看他小脸通红,便拿了帕子给珍哥儿拭汗,又剥荔枝给珍哥儿吃。珍哥儿一边喝茶一边笑嘻嘻应着,又磨婉玉抱他。

杨昊之见状心中奇道:“怪哉!这婉姑娘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怎的跟那瘸子一摸一样!若不是因着这张脸,我竟以为是莲英坐在这儿照顾珍哥儿了!难道,难道是借尸还魂?”他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心里头呯呯直跳,死死盯住婉玉,欲看出几分端倪。

婉玉觉出杨昊之异样,忙抬起头灿然一笑道:“昊哥哥愣着做什么,多吃些茶。”

杨昊之被那笑容晃花了眼,忙道:“好,好。”又偷偷瞧了瞧婉玉,心中暗笑道:“该死,我适才瞎想些什么呢。这面前的佳人有沉鱼落雁之容,是柳家的五姑娘,怎么可能跟梅家的瘸子有关系?虽说举止神态像了些,但凡是大家闺秀都是这般举止雍容的,说起来这婉姑娘比那瘸子更知情知趣些,高出了几倍。再者,那些借尸还魂都是话本子里写出来的故事,又怎能当真?”想到此处再看婉玉,反倒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像。

婉玉见杨昊之神色恢复如常,方暗暗松了口气,想着从荷包里取冰梅降火丸给珍哥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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