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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倒是比我的大一点儿,头顶有一簇毛,神态便显得雄壮而滑稽了。此外,他的尾巴翘得很高,气度非凡;不过,看样子他毫无同我打斗之意。我们俩都彬彬有礼,相互打招呼,彼此道歉,接着又攀谈起来。我斗胆问他姓名,家住何处。
“我真奇怪,您不认得我,”他对我说。“难道您不是我们种类的吗?”
‘诸实说,先生,”我答道,“我不知道属于哪个种类的。谁见了都问我,并且对我说同样的话;肯定大家都在打赌。”
“您要说笑话呀,”他反驳说,“您这羽毛特别合身,我看不错,准是个伙伴。毫无疑问,您属于高贵而可敬的白鹦鹉种族,拉丁文称。uata,学名为kakbe,俗名cacatois。”
“哎呀,先生,这很有可能,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荣幸。不过,您就当我不是,劳驾告诉我,您尊姓大名。”
“我就是大诗人嘎嘎托杜。我经常远游,先生,飞越艰难险阻和干旱的荒漠。我作诗已非一日,我的缀斯经历了多少痛苦。路易十六当朝时,我吟颂,先生,我还为共和国高歌,我大肆歌颂了帝国,也谨慎地赞扬了复辟的波旁王朝,近来甚至还费劲地随大溜儿,勉力跟上这个没有审美观的时代的要求。我向世上抛出辛辣的两行诗、庄严的颂歌、美妙的抒情诗、虔诚的哀歌、长折大戏、短篇小说、扑粉的滑稽歌剧和秃顶的悲剧。总而言之,我可以夸耀地说,我为缨斯神庙增添了几桌文雅的宴席、几处朦胧的齿形装饰,以及阿拉伯式的巧妙装饰图案。有什么办法呢?我老了。不过,先生,我作起诗来还精神头儿十足,正如您所见到的,刚才我正在构思一首不下六页的长歌行,不料脑门儿让您撞了个大包。这个就不说了,如果能帮上什么忙,我愿为您效劳。”
“真的,先生,您能帮上忙,”我接口说道,“您瞧见了,此刻我正处于诗意的严重困境中。我不敢说我是诗人,更不敢说是您这样的大诗人,”我向他鞠了一躬,补充说道,“不过,我天生一副嗓子,我每当觉得痛快或者忧伤时,嗓子眼儿就发痒了。对您实话实说,我根本不懂作诗的规则。”
“我也忘到脑后了,”嘎嘎托杜说道,“这一点您就不必担心了。”
“可是,我还时常碰到一个糟糕的情况,就是我的声音对听者所产生的效果,类似一个叫若望·德·尼维勒的声音对……您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吧?”
“我明白,”嘎嘎托杜答道,“我本人也了解这种奇特的效果。我不知其所以然,但是其效果是不容置疑的。”
“那好,先生,我看您算得上诗坛的捏斯托耳,求求您告诉我,有什么方子治这种碍难吗?”
“没有,”嘎嘎托杜答道,“就我而言,始终未能找到。我年轻时总听见这种鸣叫,受到极大的折磨;现在嘛,就不去想它了。我认为产生厌恶之感的原因,就是公众消遣而朗诵别人的,而不是我们的诗作。”
“我同您想到一处了,可是,您得承认,先生,一个心怀善意的人,刚做出一个善意的举动,就把人全给吓跑了,这多叫人懊丧啊。顿劳您听我一听,再坦率地讲讲您的看法,可以吗?”
“完全可以,”嘎嘎托杜说道,“我洗耳恭听。”
我立刻唱起来,而且满意地看到嘎嘎托杜既无厌倦之色,也天昏昏睡意。他目不转睛地注视我,不时赞同似的点点头,还赞扬似的喃喃自语。然而,我很快就发觉他并没有听我唱,而是在那儿构思他的诗。他趁我换气的瞬间,突然截口说道:
“这个韵脚,我还是找到啦!”他微笑起来,摇晃着脑袋说道,“这是从我这颗脑袋里出来的第六万零七百一十四韵!谁敢说我老啦!我要给好朋友们朗诵,我要给他们朗诵,瞧瞧他们会怎么说吧!”
他说着就飞走了,仿佛不记得遇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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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只剩下我一个,心中非常失望,无奈趁天还未黑,鼓翅飞往巴黎。糟糕的是我不识路。同鸽子一起的那段旅程,我实在太难受,没有留下确切的记忆,因此未能直达,而是偏左绕到布尔热,不料夜幕降临,我不得不去莫尔枫丹树林投宿。
我到达的时候,那里的居民全睡下了。众所周知,喜鹊和松鸦睡觉最不老实了,无处不争吵。在灌木丛中,麻雀则叽叽喳喳,相互践踏。两只着芬支着长腿,在水边严肃地漫步,一副沉思默想的神态,酷似当地的笨蛋耐心地等待妻子。大个头儿乌鸦沉重地牺在最高的枝头,半睡半醒,鼻子咕咕咬咬在做晚祷。山雀情侣还在下方的矮树林里追逐好戏,而一只绿啄木鸟在身后推着他那一口子,要推进一个树洞里。从田野归来的一群群树麻雀,在空中飞舞,宛如一股股炊烟,冲到一棵灌木,密密麻麻覆盖了一层。还有一些燕雀、鸳、红喉鸟三五成群,轻轻栖在错落的枝上,如同彩灯上的水晶玻璃。各处回荡着相呼的声音,清晰可闻:“快点,我的老婆!……快点儿,我的丫头!……来呀,我的美妞儿!……到这儿来,我的可人!……我来了,亲爱的!……晚安,我的情妇!……再见,朋友们!好好睡觉,孩子们!”
在这样一家乡村旅店里;一个单身汉多容易找个睡觉的位置啊!我打算到同我个头儿相仿的几只鸟儿那里,请求他们留宿。我心中暗道:“黑夜里,所有鸟儿都是灰色的;再说,规规矩矩睡在他们身边,又有什么妨碍呢?”
我先飞向一条沟,一群斑鸠聚在那里,正在仔细地整理晚妆。我注意到他们大多都把翅膀镀了金,爪子也上了颜色:他们是林中的纨绔子弟。他们都相当快乐;根本不屑于理睬我。然而,他们的话语多么空洞乏味,他们相互讲述自己的烦恼和风流艳事,又表现出多么自命不凡,他们还彼此挑衅打斗,手脚极重,片刻也不会让我消停。
接着,我见一根树枝上排列六七只不同的鸟儿,便飞过去,谦卑地占了树梢儿的末座,可望得到他们容纳。说来倒霉;旁边是一只老母鸽子,就像生锈的风标一样瘦骨嶙峋,勉强覆盖着少许羽毛。在我靠近的时候,她正在护理羽毛,装作拣梳,却生怕弄掉一根,只是检查一下,看看够不够数。她刚让我的翅膀尖儿碰了一下,便凛然地挺起身子。
“您这是干什么,先生?”她抿了抿晚,带着英国式的腼腆问道。
她猛地一伸臂肘,将我捅下去了,那劲头会让一个搬运工感到自豪。
我掉进有只胖松鸡在睡觉的荆棘丛。就是我母亲趴在旧锅的窝里,也没有这样一副至福高乐的神态。她身体肥胖极了,块头足极了,三叠肚腹一坐安稳极了,真像一个皮儿已经吃掉的大肉馅饼。我悄悄溜到她身边,心中想道:“她不会醒的,不管怎样,这样。一个肥胖的好妈妈,不可能很凶。”她的确不凶,半睁开眼睛,轻声叹了一口气:
“你妨碍我了,孩子,走开吧。”
恰巧这时,我听见呼唤我的声音,原来栖在一棵花揪冠上的几只花鹤,示意让我过去。“真有好心肠的。”我心中想道。她们笑得前仰后会,给我让了位置。我敏捷地钻进她们的羽毛堆里,犹如一封情书袖进手笼里。然而不久我就发现。这些女士太贪吃,葡萄吃过量了,树枝勉强禁得住,而且,她们的玩笑开得太粗俗,不住地哈哈大笑,扯着嗓子唱歌,我实在受不了,只好离开了。
我不再抱希望了,想找个荒僻的角落睡一觉,忽听一只夜营又唱起歌,大家马上都静下来。唉!他的声音多纯净啊!甚至他那忧伤的情调也显得十分温馨!他的歌声非但没有骚扰别人的安歇,反而起催眠的作用。谁也不想让他住声,谁也不觉得他在这种时刻唱歌有什么不好;他父亲不会因此打他,朋友们也不会避开。
“这世上惟独不准我快乐地生活!’我高声叹道。“走吧,逃离这个残酷的世界!还不如到黑暗中寻觅我的路,哪怕被猫头鹰吃掉,也免得干瞪眼看着别人幸福,自己心痛欲碎!”
我这样一转念,就重新上路,游荡了好久。天刚蒙蒙亮,我就望见巴黎圣母院的钟楼,眨眼工夫我就飞到了,游目四望,没用多长时间就认出我们的花园,于是比闪电还快飞过去……唉!园子空荡荡的…··俄徒然地呼唤我父母;谁也没有应声。父亲栖息的那棵树、母亲栖息的矮树丛、那珍贵的!口锅,统统不见了,全被大斧子给毁了。我出生的那条绿径,只剩百八十捆木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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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起初,我寻找父母,搜遍周围的所有花园,可是徒劳,想必他们逃往远处的一个街区,我永远也得不到他们的音信了。
我忧心如焚,又落到当初躲避父亲的怒火而牺止的雨借上,白天黑夜哀叹自己的凄惨身世,夜不能寐;也不怎么进食,几乎悲痛欲绝了。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哀号:
“这么说来,我既不是乌鸦,因为父亲要拔我的毛,也不是鸽子,因为我去比利时的中途就掉下来了;我既不是俄罗斯喜鹊,因为我一张开口唱歌,年轻的侯爵夫人就捂住耳朵,也不是斑鸠,因为善气迎人的咕哈莉,就连听听我歌唱,也像一个修士那样打起鼾来;我也不是鹦鹉,因为嘎嘎托杠不屑于听我吟唱;总而言之,我什么鸟儿也不是,既然在莫尔封丹,他们让我单个儿睡觉。然而,我身上长了羽毛,这还有爪子,还有翅膀。我绝不是个怪物,咕嗜莉可以做证,甚至那位小候爵夫人,也觉得我挺对她的口味。由于什么不可思议的奥妙,这些羽毛、翅膀和爪子,不能构成一个叫上名来的整体呢?我是不是犯然之间……”
我还要哀号下去,不料被街上两个争吵的女门房打断了。
“哼!当然啦!”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你若是真能搞出名堂来,我就白送给一只白乌鸦!”
“公正的上帝啊!”我高声感叹,“我的谜解开啦!天主啊!我是乌鸦的儿子,我的羽毛又是白色的,因此,我是白乌鸦!”
应当承认,这一发现大大改变了我的想法。我非但不再怨艾,反而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沿着雨槽走来走去,以胜利者的姿态傲视空间。
“作为一只白乌鸦不简单呀,”我心中暗道,“在一头驴的腿下绝见不到。我遇不见同类,是应该伤心:这就是天才的命运,这就是我的命运!原先我要逃避世界,现在我要让世界大吃一惊!既然我是这只独一无二的鸟儿,那么,我必定要有相应的行为,不折不扣像凤凰那样,要鄙视其余的飞禽。我必须买来阿尔菲耶里的记忆和拜伦爵士的诗歌;这种精神食粮会激发我无比自豪,且不说上帝赐予我的自豪感。是的,如果可能的话,在我高贵的出身上,我还要增添分量。自然把我造成稀有品种,我还要变得莫测高深。今后谁能见到我,就是好大面子,要引以为荣。……对了,”我压低声音补充道,“假如我干脆追求金钱呢?”
“呸!多么卑劣的念头!我要像嘎嘎托杜那样作一首诗,不是一个章节,而是像所有大诗人那样,写成二十四章节;这还不够,要写成四十八章节,带注解和后记!必须让全宇宙知道我的存在。我在诗作中,自然也要哀叹我的孤独,然而极富情调,足令最幸福的人羡慕我。既然老天拒绝给我一个老婆,那么我就大肆诽谤别人的老婆。我要证明,除了我吃的葡萄之外,什么东西都太青了。夜营只能老老实实呆着;我要像二加二等于四那样明确地指出,他们的咏叹调叫人心里难受,他们的商品一钱不值。我首先要雄霸文坛,在我周围聚拢一大批人,不仅有记者,而且还有名副其实的作者,甚至还有女文人。我要给拉歇尔小姐创作一个角色,如果她拒绝扮演,那我就大张旗鼓地宣传,她的演艺还不如外省的一名年迈的女戏子。我要去威尼斯,在那仙境般的城里,每天花四利弗尔十苏,住进大运河边的莫盖尼戈豪华大饭店;《拉腊神的作者一定把所有的记忆丢在那里,我要从中得到灵感。我要模仿斯宾塞的诗节,从我的独处幽居中,抛出大量交叉韵的诗歌,势如洪水淹没世界,以便安慰我这伟大的灵魂;我要让所有山雀叹息,让所有雌斑鸠发出咕咕叫声,让所有丘锡痛哭流涕,让所有老猫头鹰呼号。至于我本人,我要表现出冷酷无情,对爱情无动于衷。别人怎么恳求哀告也是枉然,我不会怜悯被我绝妙的诗歌迷惑的不幸者,只用这样一句话打发:“见鬼去吧!’名扬四海啊!我的手稿按黄金的分量出售,我的书籍要远涉重洋;我走到哪里,荣名和财富就跟到哪里;我落落寡合,仿佛不在乎簇拥在我周围的人群的窃窃私议。总之一句话:我将是个完美的白乌鸦,一个怪诞的真正作家,受人恭维、爱戴和敬佩,也惹人眼红,但又绝对是个爱发脾气和令人难以容忍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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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我的第一部作品就问世了。正如我保证过的,这首诗有四十八章,由于所写的内容异常丰富,就难免有些疏漏,然而我想;今天的读者看惯了报尾刊登的美妙文学,也就不会责备我了。
我取得了无愧于我的成就,也就是说无与伦比。我这部作品所写的对象,无非是我本人:我这样做是顺应当代的伟大时尚。我沾沾自喜地叙述我经历的痛苦,举出无数引人入胜的生活细节;描述我母亲做窝的那只!口锅的篇幅,恐怕不少于十四章:我计数过锅上有多少纹糟,多少破洞,多少鼓包,多少裂片,多少斜纹,多少钉子,多少污迹,多少色调,多少映象;我描绘里面沙0面、边沿儿、底部、侧面、斜面、平面;我再进而描绘窝里的情景,研究了里边的草茎、麦秸儿、枯叶、小木块儿、小石子儿、雨滴、苍蝇残骸、叼烂的金龟子的足,总之,这些细节的描写非常迷人。然而,不要以为我一下子全印出来,有些放肆的读者会跳过去的。我将这首诗巧妙地切成小块儿,打乱叙述的顺序,以便一节一行也不漏掉,让读者看到最有趣最富戏剧性的地方,就猛然碰到十五页描述破锅的篇章。以我之见,这就是艺术的大奥秘之一,而我毫不吝啬,揭示出来给随便什么人借鉴。
我的书一出版,便轰动了全欧洲。欧洲贪婪地吞食我肯透露的隐秘。怎么可能设想是另一种情景呢?我不仅罗列了直接关系我本身的所有事实,而且公布了从我出生两个月起经过我头脑的所有胡思乱想;我甚至在最美妙之处,添加了我在蛋壳里作的一首颂歌。自不待言,我也不会忽略,顺便论述一下当前多少人关心的大课题,即人类的未来。我对这个问题发生了兴趣,趁着一时闲暇,就制定了一个解决方案,似乎普遍都感到满意。
每天都给我寄来赞誉诗、祝贺信和匿名的情书。至于拜访者,我严格遵循给自己订的计划:所有人都拒之门外。不过,我不能不接待两位外国客人,因为他们的称呼类似我父母:一位是塞内加尔乌鸦,另一位是中国乌鸦。
“啊!先生,”他们边说边紧紧拥抱我,勒得我几乎喘不上来气儿,“您真是一只伟大的乌鸦!在您不朽的诗篇里,您多么准确地描绘了埋没的天才深深的痛苦。我们不为世人所赏识,如果说还未到无以复加的程度,那么我们读了您的大作,就进入这种境界了。对于您的痛苦,以及您对庸俗的崇高蔑视,我们多有同感啊!您歌唱内心的苦痛,我们也一样,先生,都有亲身体验。这是我们作的两首十四行诗,两者相辅相成,请您赐教。”
“此外,”中国乌鸦又说道,“这支乐曲,是我妻子根据您的一段序言创作的,完美地体现了作者的意图。”
“二位先生,”我对他们说,“据我判断,你们天生一颗伟大的心灵,充满睿智。不过,恕我向二位提个问题。你们的忧伤缘何而来?”
“唉!先生,”塞内加尔居民答道,“瞧我这种身材。我的羽毛,固然很美观,这身美丽的绿色,人们也能看到在鸭子身上闪闪发亮;可是,我的咏太短,我的脚又太大,再瞧我这尾巴是什么样子!我身长还不到尾巴的三分之二。难道这不足以令人伤心吗?”
“而我呢,先生,”中国居民也说道,“我的不幸还要难以忍受。我这伙计的尾巴能扫大街,可是顽童总指着我,只因我是秀尾巴。”
“先生们,”我又说道,“我向二位表示由衷的同情。无论什么,过多或者过少,总是令人恼火的。不过,请允许我告诉你们,植物园里有好几位同你们相像,制成了标本,安安静静在那里呆了很久了。一位女文人只是放荡,并不足以写出一本好书来,同样,一只乌鸦只是发泄不满,也不足以表明有天才。我是独一无二的,为此我感到伤心,也许不该如此,但这是我的权利。我是白色的,先生们,请你们也变成这种颜色吧,到那时随你们怎么说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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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我尽管下了决心,装作镇定自若,但是并不幸福。我虽然声名显赫,但是并不觉得我的孤独容易忍受些,想想我要过一辈子独身生活,就不寒而栗。尤其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寂寞得要命,重又开始沉浸在忧伤的情绪中,直到一个意外情况决定了我的整个生活。
毫无疑问,我的作品穿越了拉芒什海峡。而英国人,除了他们懂得的,什么都成为抢手货。有一天,我收到从伦敦寄来的一封信,寄信者是一个乌鸦姑娘:
“我读了您的诗,”她在信中对我说道,“对您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因此决定委身于您。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同您一样,是白乌鸦!……”
不难想见我的惊讶和喜悦。“一只白色雌乌鸦!”我心中暗道,“难道真有这种可能吗?这么说,我在大地上就不再形只影单啦!”我急忙回复美丽的陌生姑娘,明确地向她表示,她的提议多么对我的心思。我催促她来巴黎;或者允许我飞到她身边。她回答我说,她厌烦了父母,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