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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阳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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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开始,林信自动自觉当了主持。大家轮流发言,一切很有顺序。

我恪守本分,在书桌前托着半边腮,扮做思考,为免单调,偶尔还点个头,发个模糊的单音。

若有人侃侃而谈到一半,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我就说五个字万无一失的字,「我在听,继续。」

听什么?真可笑。

供货商资金流云云,我压根不懂。他们说得越专业,君悦少爷我越云里雾里,那些老成持重的建议,用尽心力组织的词句,对我的意义还不如一首三流KTV。

左耳入右耳出,我倒是略有余力观察林信。

机会难得,安燃不在,又是会议这样冠冕堂皇的场合,林信这个主持会议的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众人间居中调和,主导气氛。

他真的长大了,那般驾轻就熟。

我打量他半天,找不到当初的影子,那些癫狂放肆的色彩呢?那些醉酒当歌无病呻吟的幼稚呢?全不见。

人人都会变,变得我根本不认得。

阿旗在旁边提醒一声,「君悦少爷。」

我才低头去看送到眼前的厚厚大本,翻一翻,前面每页都用端正笔迹记得密密麻麻。

一边乱翻,我一边忍着笑。

大哥如果在天有灵,此刻应该也会哈哈大笑。

何君悦端坐桌前,认真翻看大账本的镜头,怎么想象,怎么滑稽。

别人不知道我底细,林信是知道的。但偏偏是他,站在我桌前,等候我翻得差不多,还那么沉着地问上一句,「君悦,觉得怎样?」

他真不该问。

我已经忍得很辛苦,被他语气认真地一问,顿时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虽然只有一声,但想必人人都已听见。

屋里这群西装革履的管理级精英,个个目光聚焦,都定在我身上。

我总不能学他们一样盯着自己,只有抬头,去盯林信,唇边还带着方才残余的一丝苦笑。

林信反应敏捷得令我吃惊,一接触我的视线,立即点头,「是,我明白了。」

我自己都懵了。

明白什么?我自己都没弄明白。

林信转过身,指了一人出来,纯熟地发出指使,「账本再重头对一次。」

只听见连声应是,一个陌生人到我桌前,半弯腰,双手取下面前的账本,迅速退下去。

我恍然,心底大叹,继而大乐。

于是,枯燥的会议忽然充满乐趣,这是我开始绝没想到的。

安燃是个天才,林信原来也不逊色。

我每个莫名其妙的表情,小动作,都能被他解释成某个充满玄机的决定,他一解释,就立即有人领命执行,效率之高,配合之精密,令人叹为观止。

这出好戏,我看得不亦乐乎,边演边看,可惜后来得意忘形,伸了个过于惬意的懒腰,林信便不打招呼奏响了结束音乐,宣布,「说的够多了,会议结束,都去干活吧。」

众人收拾文件,肃然而去,脚步匆忙。

好戏落幕,一屋人气散去九成。

安静了几分钟,我才确定真的曲终人散。

打个哈欠,懒懒趴下,伏在书桌,下巴垫在手臂上,看着面前的林信,有趣地笑。

林信并不配合,笔直地站在书桌前,低头和我对视半天,才说,「君悦,你还是老样子。」

我问,「嗯?」

林信用八个字给我的老样子下评断,「不学无术,无责任心。」

我放声大笑,不可自抑。

世界真奇妙,可以毫无预兆,某日忽然把所有人都变得面目全非,面孔翻转过来,你才糊里胡涂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千夫所指,罪恶根源。

林信冷眼看我大笑,半日,才摇头,「你还笑?」

我奇怪了,问他,「我不笑?难道要哭?」

哭本来也没什么。

不过我的眼泪,已经通通给了安燃,哪里还有多余的留给林信?

林信说我不学无术,无责任心。

安燃怎么说的?对,顽劣不堪,冥顽不灵,不可救药。

都说了不可救药,林信又能奈我何?他也就只能叹气,摇头,退回沙发,收拾他带来的档。

我看着他弯腰的背影,忽然问,「你走了?」

他甚至懒得回头,冷冷说,「我并不是你,总要做点事。」

好深明大义的回答,正气凛然。

不用说,一定是安燃调教出来的。

走了林信,我更加无聊。

办公室后面整墙的落地玻璃,不放下窗帘时,能直接看到下方的赌场。我发呆地看了半日,被阿旗唤醒过来。

阿旗问,「君悦少爷,饿吗?想吃点什么?」

我惊讶,「可以点餐?」

阿旗点头,「当然,怎么会不可以?」

那神情,一贯的充满欺骗性,仿佛我从来就拥有这项权利,从前被逼着吃光指定食物的日子都是做梦。

不过,这怎么说,也毕竟是一项恩赐。

如果可以一直恩赐下去,我倒是宁愿跪下三呼万岁,真心实意谢主隆恩的。

我问,「有什么选择?」

阿旗型的敏捷再现,立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迭餐牌。餐牌各种各样,设计十分锖美,一看就知道档次不错。泰国菜、法国菜、中餐、意大利菜、印度菜……各国美食俱备,不但有娱乐中心内设餐厅的点菜牌,恐怕这附近可以送餐的高级餐厅都在其中。

我坏心地猜疑,应该不会有日本菜,结果出乎意料,竟然有。

看看菜单,上面还列着海胆刺身。

当即心底一凛,警铃呜呜大响。

陷阱。

安燃怎会这样大量?

我偏头打量阿旗,阿旗一脸服从地等着我的决定,问我,「君悦少爷,想好吃什么了?我打电话去订。」

我欣然点头,「好,牛肉粒炒饭吧。」

牛肉粒炒饭很快送来,我食不知味,胡乱吃了一半,故意把剩下一半放在书桌上。

阿旗看了一眼,问,「吃完了?」

我一点头,他居然只字不提,亲自动手收拾,剩下的饭通通倒了。

这么好商量,绝非安燃本色。

我笃定有阴谋,可惜仍是猜不出阴谋的具体内容。智商不敌对手,真是伤人而又无可奈何的现实。

不过转头一想,又放松下来。

既知道自己是鱼肉,就别白费心思,最好应付的方法,莫过于自己也当自己是鱼肉,别去惦记砧板和刀,只要做好自己本分,任人鱼肉就好。

吃饱了,我就伏在书桌上小睡。

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一个冗长会议后加一顿不知算午饭还是晚饭的牛肉粒炒饭,小睡醒来,天色已经变了。

透过玻璃窗看下去,赌场早热闹到不堪,人挤着人,逼在每张赌桌旁。

阿旗见我醒了,问,「君悦少爷,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好吗?我吩咐人备车。」

我茫然。

原来我累了一天。

我终于向阿旗请教,「其实我在娱乐中心,干的是哪一份?」

阿旗非常正经地回答,「君悦少爷现在是这里的总经理,职权是所有人中最大的。可以随时决定人事、资金及其它资源的调动。」

我恍然大悟。

这么高的位置?怪不得我会累了一天。

过了又有趣又累的一天,何君悦充满心理准备的归来。

对于现在的安燃,我不啻给予最恶毒的猜测,反正不管我猜得多恶毒,他总还是能超越我的想象极限,让我大吃一惊,敬畏感叹一声天外有天,人心竟有这等绝情境界。

我便恶毒的猜测,今天的一切都是安燃给的一支麻醉针。

先麻醉,再来开膛剖肚,这是处理猎物的理想步骤。

不过这猎物比较神奇,可以一次一次,麻醉了又杀,杀了又活过来,然后继续麻醉继续杀。

所谓一物可以尽用,玩到安老大满意为止。

经过安燃悉心调教,我已很自觉的领悟了一些真理,例如,快活了一日,就会倒霉一夜,或者,很多日夜。

我以为自己至少领悟了一些的,结果又错了。

回来后,到浴室洗干净,然后安分守己呆在房里,等着砧板和刀,不料整整一夜,秒针走了无数圈,直至日光初现,砧板和刀,两者都无踪影。

反而阿旗比时钟还准时,敲门进来向我请示,「君悦少爷,今天去娱乐中心吗?」

我又惊讶了,「难道还可以不去?」

阿旗说,「当然,你是总经理,谁敢对你考勤,扣你的薪水?」

我更加惊讶,「难道还有薪水?」

阿旗笑得实在诚恳,回答说,「美国总统都尚且领薪水呢,君悦少爷不领薪水,岂不是打白工?」

听到这么贴心的话,我真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下一秒,不由又开始佩服,安老大就是安老大,玩得越发有豪气了,只不知玩到最后,何君悦会死得如何个惨法。

我正琢磨,阿旗在一旁再度请示,「君悦少爷,现在备车?还是明天再去?」

去哪里都没区别。

安燃若要抓我玩游戏,我躲到地心都没用,何况缩在这个属于安燃的房间里?

我要阿旗备车,直赴娱乐中心,再度领着人马呼啸而至,狐假虎威占据总经理办公室。

计划中的工作,无非由三个重要环节组成。吃饭、发呆、睡觉,回转一圈,就累了一天,成就感满满的打道回府。

没想到,这么完美的计划竟被林信破坏。我才刚刚坐下,林信就敲门进来,看着我,微微笑了笑,「难得你也这么早。」

世界又开始奇妙了。

这被安燃调教过的面目全非者,居然一大早对我露出笑容。

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答他,「我没你本事大,但也总要做点事吧。」

林信眼睛比从前有神多了,看我好一会,又开始摇头,「别的学不到,就只学了伶牙俐齿。」

这话和安燃说的如出一辙,我本该早就听惯,却不知这次被扯动哪条敏感神经,屈辱得胸膛剧痛,立即变了脸色,直瞪着林信。

大概我反应太大,林信措手不及,也是倏然一惊,立刻闭了嘴,只默默盯着我,

倒是站在我身后的阿旗开了腔,靠近了一点,低声说,「君悦少爷,请别动气。林大哥向来说话不留心,不是有意得罪,您别动气。」

我不知自己瞪林信,竟瞪得如此用力。花了很大的劲,才能别过自己目光,吐着肺里的闷气,一字一字说,「放心,我们老朋友了,他这点脾性,我还是知道的。」

字字言不由衷。

说完了,我才有力气重新转过头来,面对林信,「你进来有事?」

林信恢复冷静的功力,在安燃之下,何君悦之上。听我问,收回放我脸上的视线,淡然说,「总经理如果有时间,要不要抽空见一下辖下夜总会的几位红妈妈桑。」

我问,「见妈妈桑也是总经理的工作?」

林信不置可否,「看总经理的意思。」

我用手臂撑着下巴,打量着他。

林信等了一会,又开始知情识趣起来,自动自觉地点头说,「明白,我出去吩咐她们不必准备了,总经理事情太忙。」

「林信。」我叫住他的背影。

他转过身来,体贴地询问,「总经理有别的主意?」

我苦笑,「想请教一下,你这个总经理,怎么能叫得这样顺口?」

但凡友谊就是这样,一方软了,另一方就很难硬下去。

我一虚心请教,林信浑身的铁甲不知不觉卸了大半。他叹了一口气,走回我面前,「君悦,我真是无心之言,不知道你会气成那样。」

跟了安燃这么一段日子,得寸进尺的伎俩我还是学到一点的。

我立即索赔,「今天不许走,待在这里陪我办公。」

林信皱眉,「君悦,你还是那么任性。」

我说,「对,而且还不学无术,无责任心。」

林信片刻做不得声。

沉默一会,他问,「请问君悦少爷,你到底有没有兴致见一下那些每夜帮你赚钱的女人?」

我学他那样叹气,学他无可奈何的眼神,摇着头说,「林信,你要我见,我听你的就是了。」

猛然,林信气得脸都白了,「你不愿意,大可不见。你本事够大,谁逼得了你?」

我愕然,给了那样一个迁就他的答案,他竟然大发脾气。

那得寸进尺,学得比我更胜一筹。

我也拍案,「荒天下之大谬!我区区一个摆设,供你们娱乐取笑的,能有什么本事?」

我和林信对瞪。

说也奇怪,这个样子,倒有点熟悉的亲呢。当初年轻气盛,两个都是公子哥儿,家里娇纵惯了,相处久了,少不了会有争执。争执起来,就是这样你眼瞪我眼。

雷霆视线对射后,最早放弃的,总是林信。

无他,他任性,我比他更任性,论放肆不懂事加执拗坚持,他怎比得上何君悦?

这次我们互相瞪着,还是他先放弃,转开视线。

我松了一口气,暗自感激老天爷还算有点仁心,毕竟有那么一丁点旧事未变。

不料林信放弃是放弃了,却顷刻还我一个晴天霹雳。

他说,「你没本事?连安老大都被你逼走了,你说你没本事?」

我瞬间凝固。

半响,我强笑,「无稽之谈,怎么可能?」

林信也笑,笑得同样难看。

他说,「君悦,你可以不信。」

何其不幸。

朗朗干坤,我被个晴天霹雳直接打在脑门上,下一秒,却又被什么冻到僵了。

我在总经理办公室,僵了一日。

没有胡思乱想,什么都没有想。一点含头都没有,空荡荡。

我坐在硕大豪华的办公桌前,像个千万年前已经成就的雕像,精致的摆在那,空的。

空的。

最后唤醒我的,还是阿旗。

他说,「君悦少爷,天黑了,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好吗?」

我扭过头,怔怔盯着他。

不知道盯了多久,我抽搐着肺部,吸一口空气,才找到力气,轻轻问他,「阿旗,安燃呢?」

阿旗一点也没犹豫,说话很流畅,语气该死的诚恳体贴,「君悦少爷,林老大言出无心,你何必在意?安老大是有大本事的人,他就算走,也是自己的意思,不可能是被任何人逼的。你想,谁可以逼得了安老大呢?」

阿旗必定是安燃的入室弟子,否则怎能厉害至此?三言两语,让我寻死的心都有了。

字字,都是穿心箭。

我压不住,浑身都在轻颤,又禁不住,眼眶热辣。

他立即递来干净纸巾一张,送到我手上,还附上开导词,「君悦少爷,伤心者伤身,好不容易身体才养好了一点,不要又哭伤了。」

又说,「君悦少爷,今非昔比,你看下面那热闹场面,兄弟们如今全仰仗着你,千万保重。」

混帐!

一句比一句混帐!

什么今非昔比?年年日日不外如是,我一次又一次知道有陷阱,一次又一次踩个正着。

安燃兴之所至,这次玩起失踪来。但他未必把我看得太蠢,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多兄弟,我信他真的视若无物,一撒手了事?

不信,我死都不信。

我对阿旗冷笑,「你准备了什么台词,尽管背出来。安燃在,我尚且冥顽不灵,安燃失踪了,我还怕谁?」

阿旗真令人痛恨,他居然顺着我,点头说,「有道理。君悦少爷毕竟是何家人,血里就带这三分胆气。现在要地盘有地盘,要手下有手下,又有林老大帮衬着,只有别人怕你,哪有你怕人?」

我怒极,指着门咆哮,「滚出去!」

阿旗把可恶本色坚持到底,一言不发,真的立即出去。临去前,还转身微躬,向我礼貌示意,倒退着,谦卑地轻轻关上办公室大门。

看那冰冷金属色的门无声无息关上,我倒抽一口凉气。

阿旗的本事,我今天才算见识了。

真真是个人才。

剩下我一人的办公室,冷清得不能再冷清。桌椅台凳,都是孤零零,孤零零,孤零零。

我环顾四周,咬牙切齿对自己说安燃玩失踪,安燃设陷阱,安燃害我。

很笃定,真的,从心到口,都那样笃定,无一丝怀疑,却手脚还是冰冻,一阵一阵,抖得压都压不住。

于是我又惊恐的发现沙发。

那么大的一组沙发,从第一次进这里我就见过,众人坐在上面开会,林信也坐在其中,就在我眼前,我竟恍如未见,察觉不出任何意思。

但我仍记得那短短对白。

我对安燃说,「书房至少应该有张沙发,自己坐着,其它人都站着说话,多不可一世。」

安燃说,「抱怨什么,你好好读书,等将来有自己的书房,大可以尽情摆设,放多少沙发都可以。」

我惊惶一阵,随即粗暴打断这无聊思绪。

办公室有沙发是常事,哪有什么暗示?何况我们说的是书房,又非办公室,两者怎么相同?

好了,安燃,好了。

你目的已经达到。

我一早就已经投降,举双手,跪双膝,如果你要求何君悦再磕个响头,绝对可以得偿所愿。

若你还有不甘,最多也只是我资质不够,懂得的投降招数太少,不能满足你的胜利欲。

何必如此?

夜深了,华灯亮起,我被装载在最璀璨的顶端。

俯视,喧闹赌场一目了然,隔那么远,仍那么吵,种种输赢刺激如激光线横冲直撞,尽打在办公室冰冷玻璃另一面。

我无法再安静地坐,那会把我逼疯了。

勉强自己站起来,扮作坚强从容,在落地玻璃前装作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身影露出来,也许招来好些人在下面仰头看。

我不在意。

这样站着,露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形,引得众人目光,不过是因为安燃必定也曾经这样做过。

这想法令我可以获得片刻安宁。

片刻就够。

有这么一点空隙,足以让我想起太多诺言,然后用这些诺言,把扑过来的绝望狠狠丢弃。

安燃不会离开,他怎可能?

记得他多么狠吗?他用烙铁在我身上留下一个安字,还说,「君悦,你不能不要我。」

他说:「我是你的,只能是你的。你必须要。」

他问我,「若你我没有百年,残缺不堪的安燃又何必活着?怎么活得下去?」

他说过这么多,我一点也不想听的诺言,怎么能抛下一句我不想活,就消失不见?

不是百年吗?

这才多少天?

安燃总说无可奈何,其实我才是无可奈何那个。

他总能玩他要玩的游戏,总能让我伤心欲绝。

可是今个太过分,伤到了我的魂魄。明明知道他不过是诡计,我还是心碎,心碎,碎到无可再碎。

碎都已经碎了,竟还不知道该怎么投降。

我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站在璀灿灿水晶灯下,真的无可奈何。

「安燃,我服。」我把额头抵在玻璃上,重走投降的旧路,「我认输,你出来吧。你无所不能,我不可救药,我认错。我知道自己不可原谅,我知道什么都是我错,我错了!错了!错了!求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脆弱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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