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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不过是问他叫什么,这郝喜就啰哩啰嗦的一大堆,李开国再也忍耐不住,轻轻抽了他一个嘴巴子,喝道:“别废话,快去取些箭来。”
那郝喜被打了一个轻飘飘的耳光,只觉得脚下仿佛踩在云彩里,那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心中只觉得无比的荣耀,大人打我了,是轻轻的,在他看来,那可是无上的荣宠啊。
他得意的看了冯国用一眼,想看到冯国用眼里的嫉恨。冯国用根本瞧都不瞧他一眼,再次推开一个架云梯后,大声喝道:“倒水。”
大锅里的水早就煮得滚开,兵丁们拉动锅边的引绳,开水便如同瀑布般浇下城去。城下登时传来凄惨的叫声,有百余名乱匪被开水烫得皮开肉绽,满地乱滚。
这一下,乱匪们登时乱了起来,匪首眼看事不可为,大叫:“撤退、撤退。”一群乱匪来的快,去得快,一直逃出二里地,这才住脚。
等到郝喜再提得两囊箭枝来,乱匪们已经逃了,这短短一盏茶的闹剧攻城战,以乱匪死伤二百余人,而官兵无一伤亡而取得大胜。眼见得乱匪乱哄哄的逃了,连尸体和云梯都抛得满地都是,官兵们兴奋之极,无不大呼“万胜。”
李开国拍了拍冯国用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国用,你刚才下令倒水倒得好啊,你看这些乱匪,全都吓跑了。”
冯国用的道:“属下只是为大人分忧而已,大人才是咱们的主心骨,如果不是大人神勇,只怕现在乱匪已经在县城里荼毒百姓了。大人才是全县百姓的救星。”
这马屁拍得,李开国全身上下三百多根骨头无一不舒服,舒爽之下,他吼道:“众军听着,刚才你们都奋勇守城,人人都有功劳,凡是杀死乱匪的,都到冯国用这报明,查实后本官即刻发银子。”
这话一出,众兵丁无不打心眼里笑出来,乱哄哄的叫道:“谢大人。”
“大人言而有信啊。”
“跟着大人,小的死也值了。”
有的兵丁激动之下,眼泪都流了出来。
有性急的,早已经挤在冯国用身边述说杀了几个。但每一个人看着李开国的眼神都是崇敬之色,对他施礼也都是打心眼里的恭恭敬敬。
其实大明的兵丁也不都是烂泥扶不上墙,而是统治者根本就不把最低层的士兵们当成人看。兵丁们的饷银一拖五六年的比比皆是,甚至有的兵丁当了三十多年的兵连一次饷银都没有拿过。就是有发的,也会被上官克扣,一两的饷银,克扣严重的连五十文都领不到。
现在李开国居然言而有信,说发多少就发多少,一两都不克扣,众兵丁怎能不对李开国信服?就是李开国现在叫他们去死,有几个实诚的傻大个说不定当真就会去死。
郝喜看着冯国用被兵丁们团团围住,好似众星捧月一般,被兵丁们竭力的讨好,唯恐冯国用嘴里说出所核不准的话来,心中那是嫉恨之极。
他本就是一个势力小人,以前吕财活着的时候,最喜欢他拍的马屁了。所以平日里没有少和身为队正冯国用磕磕绊绊。
因此李开国斩了吕财后,看到冯国用被李开国赏识,郝喜登时慌了起来。一见冯国用听令去搬银子,他就不动声色的靠近李开国。
果然,他和李开国搭上了话。可惜的是,尽管他费尽心思努力拍李开国的马屁,却还是没有冯国用受宠。
眼看着陆续有兵丁被冯国核准后,喜滋滋的从李开国手中接过银子,郝喜好似找到了机会,连忙跑到李开国的旁边,帮李开国用剪子剪银子,时不时的还陪笑着说些“要感谢大人。”
“大人待小的们当真有如父母一般。”
“还不快给大人磕头,感谢大人恩德。”
只是众兵丁们却不买他的账,对李开国那是千恩万谢,对郝喜却是黑脸相向。郝喜的名声一向不好,他以前没少干狐假虎威的事,兵丁们背后都叫他郝舔腚。
这些李开国都看在眼里,却装做不知,做领导的,手下不和才好,如果都打成一片,领导就危险了。
看到郝喜在兵丁们心中并无威信,李开国就拿定主意,要用郝喜做兵丁们中的密探,能够用他来牵制冯国用,可以使自己更好的掌控这一哨官兵。
等到发完银子,李开国一算,不过才发了二百六十五两银子,瞧了瞧城外的尸体,绝计没有二百五十六具,他伸手招了冯国用过来,还没有等他开口,冯国用就道:“大人,有一些乱匪,是几人合力杀的。属下心想,如果将一两银子几个人分,定然违背大人的初衷,因此属下擅自做主,以大人的名义分别给合力杀敌的兵丁每人一两银子,所以银子多花了些。属下事先没有请示大人,就擅自做主,请大人处罚。”
李开国愣了一愣,心中一惊,这冯国用果然不是一般人,居然知道帮他收买人心,只是凡是这样的人,都是不甘人下的,倒是小瞧了他。
李开国心念一闪,说道:“嗯,你做的很好,他们都领过银子了,你怎么没领?难道你一个乱匪也没有杀。”
冯国用道:“蒙大人信任,为兵丁们核查。属下杀敌之数,应当大人核查才是。”
李开国笑了笑,伸手抓起三十两银子,递给冯国用,道:“你是有功之人,这三十两就赏给你罢,可不要嫌少。”
冯国用看着这三十两银子,再瞧瞧众兵丁看他的眼神,脸色变了变,沉声道:“属下谢大人赏。”
李开国心中冷笑,这个冯国用,还得敲打敲打,否则用的不会顺手。
随手拿起五两银子,赏给郝喜,这小子只顾拍李开国的马屁,一个乱匪也没杀,此时得了五两,感动的是涕泪交加,李开国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他屁颠颠的咬着银子乐去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张县令走了过来,说道:“李哨官,此时乱匪虽退,可是却退而不走,这一日不走,县城一日不能开。他们攻不进城来,却去洗劫各处村屯,那些百姓们可怎么办?为今之计,还是要想法击溃乱匪才是。”
李开国看了看远处如丧家之犬一般的乱匪,这县城凭着这帮笨蛋那是一定攻不下来。可是高密县还有众多的村屯,凭着各村屯自身的力量,肯定是挡不住的。张县令这一说,颇有爱民如子之意,但以李开国对这老东西的了解,定是想算计他。。
“那依大人之见如何?”李开国问道。
张县令早已经成竹在胸,道:“为今之计,只有求援了,灵山卫的赵千户手下有一千多官兵,离本县只有二百里,只需本县派人前去求援,最多只需七日,赵千户的军马便可开到平匪。”
李开国眨了眨眼睛,心中冷冷一笑,想来这赵千户与赵捕头定有关系,这该死的老头,居然还不死心,想阴自已,只是他可能忘记了,赵捕头可是张县令下令杀死的。
第8章 大祸()
“大人想的周到,只是这七天的时间,就放任这些乱匪们为祸百姓吗?”
张县令叹了口气,手抚长须,一脸的悲愤,道:“这也是无可奈何,苍天不公啊,致使百姓遭此劫难,但事难两全,只有先保县城了。日后本县定当上奏朝廷,免其赋税,加以抚恤,方不负为圣上牧民之责。”
李开国嘿嘿笑道:“大人不愧是一县之父母,爱民如子啊。大人勿忧,区区一些蠢笨的乱匪,不过是土鸡瓦狗。下官请命,带领城中兵马,出城剿匪,定然将其斩尽杀绝,保百姓平安。”
张县令一听此言,吓得手一紧,几根胡须落了下来。他下颌疼痛,却也顾不得了,连声叫道:“不可、不可。”
“哦,为何不可。”李开国收敛笑容,淡淡的道。
张县令见李开国翻脸比翻书还快,那里还有一丝对上官的尊敬。偏偏他又没办法除掉李开国,只能压住怒火,说道:“李哨官心为百姓,自然甚好。只是县城中只有百余官兵,用之守城尚可,如若出城追击,只怕乱匪势大,万一有个闪失,那全县的百姓们可就没指望了。还是守住城池,静待援兵为好。”
“大人担心的是,不过下官听冯队正说,城南左家的老大买去了十只火铳,不知大人可知此事。”
张县令大惊,说道:“这该死的吕财,怎敢把国之重器卖与他人。本官若是早知,定然上奏朝廷,将其治罪。”
李开国也看不出张县令是不是在演戏,他也不在乎,说道:“既然大人也说是有罪,那下官这便去抄了左家。”
张县令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叫道:“不可、不可,左家乃是本地大户,交往甚广,其势力盘根错节,没有府尊大人的令谕,怎可抄家。我等还是等禀报上官后,再行处置,如何?”
李开国狞笑道:“左家居然敢私买火器,想来是有造反之心,下官听闻此事,怎敢怠慢。大人若是怕了无妨,就让下官为朝廷剿平叛逆,何需禀报府尊。冯队正,留下五十人守城,其余兵马随本官前去铲平叛乱。”
他这一顶造反的帽子压在左家的头上,狠毒之极,那是要把左家连根拔起,张县令倒抽了口凉气,想要阻止,但看着李开国的神色,一脸的杀气,心道左家这次是完了,就算是再帮左家求情,也是无用。
眼看着李开国带着官军往左家去,张县令的眸子变得阴森森的,这个不知道从那蹦出来的李国不能再留了,必须要以雷霆手段将其除去。否则任其做大,那是后患无穷。
他招了招手,一名家人上前附耳,只见张县令从袖中拿出一物,家人接过,满脸的悲壮。随即找了根绳子,从南城墙缚绳而下,远远的去了。
城南左家从左三爷被管家背回家就乱了,大爷急令去请城中最有名的钱大夫前来为三爷治伤。三爷的家眷是哭天抹地,一会功夫,三个妾室就哭得晕倒了。
反倒是原配夫人左江氏不见慌乱,她镇定自若,命人将三个妾室送回,左三爷身边只留下干净的丫环婆子。将自家库房中珍奇的药材全都取出放在侧厢房备用,同时命厨房准备干净的开水等等,一应的杂务分配的是井井有条。
大爷二爷看着左江氏有章有法,二人相视点头,心中暗道,不愧是大家出来的,老三好大的福气。
过不多时,左家的少爷小少爷们,小姐小小姐们都听信赶来了,因钱大夫正在屋中为左三爷治伤,他们进不去,只能留在院子里听左三爷一声声的惨叫。
左三爷的两个儿子满眼的血红,跪在左大爷身前叫道:“大伯,您可要为我爹报仇啊。请您给侄儿一队家丁,把那凶徒抓来,剖心挖腹,以振我左家的威名。”
左大爷眼睛一瞪,吼道:“你们懂个屁,起来滚一边去,老夫自有主张。”
左三爷的两个儿子也是脓包,被左大爷这一吼,居然当真听话一边去了。左大爷在廊下来回的踱着步子,忽得停了下来,说道:“老二,是谁怂恿老三去找李国的麻烦的?”
左二爷低声道:“是袁二爷。”
左大爷一怔,立刻暴跳如雷,吼道:“狗屁的袁二爷,不过就是一个贩私盐的贼子。我早说过,咱们左家今时不同往日,不让老三和他交往,你们都不听。这回居然还被他当枪使,你们的脑子呢?都长到驴身上去了?”他好一通骂,骂得左二爷面红耳赤,却不敢回嘴。
左家的少爷小少爷,小姐小小姐们看左二爷实在是可怜,一齐望向左映雪。此时已是初夏,虽是天气尚凉,但阳光可不弱,左映雪的娇颜罩在轻纱里,只有一双美眸水汪汪的,好似水波流转,甚是动人心魄。
只听她轻轻的道:“好罢,我去劝劝爷爷。”语音宛转,便如琴声一般。丫环绿云扶着左映雪,袅袅婷婷的走上前去。
左大爷骂得正欢,忽见到左映雪,登时眉头一皱,轻声道:“你怎么来了,今天太阳烈,小心晒着了,还不快回房去?”
左映雪伸出如玉般的素手,轻轻的福了福,道:“给二爷爷请安。”
左二爷一张红脸尴尬之极,说道:“好、好。”他借着左大爷心神被分之时,连忙装做有事走开了。
“爷爷,《素问》上说,人若恚怒,气逆上而不下,便伤肝也。就是有天大的事,您也要顾着身体呀。”
左大爷“哼”了一声,说道:“你读那些医书做什么,还不回房去。”
见左映雪俏立不动,终于道:“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你这就回罢。”正是卤水点豆腐,左大爷就只听这宝贝孙女左映雪的话,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是左映雪说话,左大爷无不听从。
左映雪见左大爷听话,微微一笑,虽是轻纱薄拢,还是挡不住那清雅高华的美丽。她慢慢的退了几步,躲入阴影中,说道:“等三爷爷裹好伤,就回去。”
左大爷胡子直翘,却拿这个孙女没有办法。左映雪的性情,那是柔中带刚,认定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她要留一留再走,谁说也不行。
钱大夫出来了,满手的鲜血,甚是吓人。左大爷连忙迎上去,问道:“如何?”
钱大夫道:“三爷没有大碍,只是那手却是没法子接上。药方已经开了,大爷让人抓药就行了。唉,没想到三爷堂堂一举人,竟然……”说着摇了摇头,随仆人去偏房净手。
左大爷挑了挑眉毛,他活到六十五岁,也从没有听过读书人有被一贱役之人伤害的,更别说将一举人的手臂当众砍下。他也不进去看看左三爷,倒是那些左家的晚辈们一个个怒火冲天的去瞧左三爷。
“不是猛龙不过江啊,还是得慎重。”左大爷喃喃自语道。
“爷爷说的是,这个李国孙女有些猜不透,但定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这样的人在史书上比比皆是。但每一出世,就会带来灾祸。”左映雪轻轻的道。
“你的书看的太多了。一个女子,如果太聪明了,可……可不好。”左大爷看着左映雪,有些担心的说。他的这个孙女,聪慧若斯,可不一定是福啊。
“爷爷还是早做准备才是,三千两的银子,还是早送去才是。”左映雪捏着一方雪白的丝巾,绕了几绕,显然有些不安。
左大爷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这是缓兵之计,用的正好。他点了点头,正要叫人去取银子,忽然得报,城外来了一伙乱匪,县令大人已经下令紧闭城门。
左大爷一惊,随即便派出更多的家人前去打探,同时命家中的青壮集合,以策万全。送银子的事便抛在脑后。
过不多时,消息流水一般的送来。
张县令、吕财欲弃城而逃。
吕财被新任捕头李国一刀斩首,升任守城哨官。
张县令被逼在城楼督战。
张县令下令开县库解一千两……。
消息一条条送来,左大爷越听越是心惊,直听到乱匪已被击退,无力再攻城时,不由得大叫一声:“完了,我左家要有大祸了。”
一直在旁听的左映雪那娇美的玉颜也变得雪白,她也明白爷爷口中的大祸是什么。
他这一声,把左家上上下下都吓住了,左二爷听到了消息急匆匆的赶来。这一回左大爷是连骂他的劲没了,瘫在椅子上,两眼发直。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快、快去请大夫。”左二爷急叫。
左大爷摆了摆手,惨笑道:“老二,别叫大夫了,叫了也没用。你吩咐下去,只带金银细软,别的一概不带,老幼乘车,青壮护卫,咱们从东门出城,要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左二爷一头的雾水,说道:“乱匪不是退了吗?咱们还逃做什么?大哥你是糊涂了吧。”
左大爷忽得站起身来,吼道:“你知道个屁,还不快去办?快去、快去。”
左二爷见左大爷发这么大的火,虽然还是不明白,但老大的命令他不敢不听,于是火急火燎的去准备。
“爷爷,这李国心狠手辣,现在要走,只怕是来不及了。”左映雪紧紧的握着绿云的手,绿云娇俏的小脸上也满是惊慌。
好像是验证了左映雪的先知先觉,一名家丁连滚带爬的扑进来,叫道:“老爷不好了,官兵把咱们的宅子给围了。”
第9章 底牌()
李开国脸色阴沉的站在左家的大门前,这左家还真大,一个宅院就占了城南四分之一的地方,近八十余官兵居然将将能围住。
“郝喜,你说左家有钱吗?”
“这高密县,就属左家有钱了,大人。小的听说就连左家倒屎尿的香郎顿顿都有白面饼吃。”郝喜小心的回答。他可是瞧着李开国的心情不好。
“哦,给下人都吃白面饼,这么说来,左家名声还是不错的?”李开国似笑非笑的问道。
郝喜心中一跳,似乎明白李开国想问什么,“大人英明,这左家在本地的士绅口中,声誉还是好的。只是在百姓口中,就不行了。”
李开国嘴角的笑痕更深了,说道:“说来听听。”
郝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小的也不用多说,这城南的百姓们没有被左家祸害的,一家也找不出来。”
说着一指与左家隔邻的房子,说道:“大人请看,这是王五的房子,从前年开始,左家就想买他的房子,王五不愿意卖。左家就出阴招陷害王五,说他用毒草毒死左家的耕牛,左家告上衙门。张县令依律就判了打四十大板,可怜王五身体本来就不好,打完板子才三天,人就死了。后来王五的婆娘就疯了,左家扔给王五八岁的儿子三十两银子,强迫他按上手印,将王五的房子占了去……。”
他说到这,李开国插口道:“那王五的儿子呢?可还能找到?”
郝喜道:“后来那三十两银子被地赖抢了去,现在他和疯娘就在土地庙里住着,平时以要饭为生。想要找他们只要去土地庙就行。”
李开国嗯了一声,道:“你现在就去县衙,传我的命令,让所有捕快挨家挨户告知,就说左家造反,朝廷要抄左家的宅子,有和左家有怨仇欲报者,统统到左家来,本官当场为他们做主。”
郝喜点点头,正要领命而去,李开国又道:“且慢,你带上五个兵丁,如果有那个捕快敢不听招呼,就地处斩。”
郝喜听得出这话中的杀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大声应是,带了五个兵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