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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二辑)-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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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那件黑色大衣,它呈现在我面前,似乎已经不是一件纯粹的、过了时的、
破旧的大衣了,它是一种别样的东西,远比一样“物”含义更深、更多、更广。

    记得父亲从碾米厂回家后我们家的境况就一天不如一天。先是父亲得了很严重
的胃病,他的胃本来就不好,加上后来在碾米厂常常偷偷煨些又干又硬多半是半生
不熟的米饭吃,他的胃就来了一次大出血。而母亲从来没下地干过活,一着太阳就
中暑。所以我们家年年超支。后来母亲把门口的石磨石盘搬到灶屋,窗户蒙上厚厚
的帘子,半夜起来磨豆子,做成豆腐,偷偷拿出去卖。后来不知怎么被大队知道了,
大队民兵连长就带了人来抓,他们训练有素,先揿灭手电,然后放轻脚步,几个在
前门守着,几个穿过弄堂翻过后院,每扇窗户底下也叫人候着,就像搞地下党似的。
于是人赃俱在,悉数没收。有一回谁的脚踢响了一块石头(也许是故意的),父母
亲就慌慌忙忙把刚包好不久的一砧板热豆腐藏到了楼上的稻草堆里,那温乎乎的水
顺着楼板缝往下滴,正好滴到了民兵连长的头顶。

    “是什么吊东西,这么臊臭?”

    母亲拿过毛巾,说:“是猫尿。家里的猫刚生了小仔。挪了几次窝都挪不动。
这该死的猫,撒尿也不寻个正经地方正经时候!”说着要给民兵连长擦。

    民兵连长一听是猫尿,就恶心得不行。其他人也只把注意力集中到猫尿上,一
伙人忙乱一阵,也就撤了。

    但类似这种幸运很少,一般总是人赃俱获。我熟悉一种感觉——心惊胆战、无
地自容。这种感觉我如今确实记忆犹新。关键不仅仅在于经济的损失,在于他们认
为你在犯罪、在违法,而且你自己也认为自己在违法、在犯罪,在走资本主义道路。
艰难岁月磨蚀了多少人的生活、梦和希望,风化了多少属于人性的东西。所幸的是
我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用不着承担生活落在大人身上的那份沉重和无奈,而且我天
性好奇,向往美好,喜欢冥想,同时用不着担心这些东西会被骚扰、被禁止和没收,
因为只有这些东西才是真正的私有财产,才真正属于自己。

    当然,我好奇的无非是:那只小鸟越过树梢到底飞哪儿去了;那只被我捻死的
蚂蚁——它的同伴的哭泣声究竟是怎样的呢?……至于那个美丽的与众不同的女人,
我想要问的问题是:她是谁?那被黄土和茅草遮蔽的是谁?那两棵树跟蛇不沾边为
什么又取了“青蛇”“白蛇”的名字?总之,我的问题很多,但一般不敢问;大人
要么不理睬你的提问,要么会呵斥你,他们有更紧要的事要想、要做。

    我想,你对事物的好奇,无非是它对于你的神秘。而事物对于你的神秘,大概
就是因为它的可知又不可知,存在又似非存在吧。比如我在写这些字的时候,我面
前摆着一个笔筒。一面明亮的大镜子、一个墨水瓶。笔筒里还插着一个圆圆的银色
气球,这是女儿的玩具。镜子把我的面容、表情及房间里的一切照得纤毫毕露,那
种真实让我感到一种被窥视般的窘迫,我把它倒扣在桌子上。至于墨水瓶,它把我
的形象缩小成模糊的一点,不仔细看简直看不出来。谁有那个圆形的银色气球,它
的形状和颜色把房间的四面墙壁弯成柔和而模糊美丽的曲线,那窗帘的花边、那青
翠婆娑的吊兰……所有这一切,都显出一种隐约的美丽和格外的柔和,尤其是那个
置身其中的我。一种隐约使那个我异常迷人。我甚至有些嫉妒那个在里面的我的存
在了,那个我想触摸又触摸不到,想进去又进不去,说已经在里面又不像的自我了。

    那一天我和姐姐在乌苕子地里寻野菜。姐姐有个特点,干什么都专心致志,像
豁出去似的,她不知道,她已经不知不觉靠近了孤墓,在一刹那,她只听到一个声
音在喊:“梅,梅!青蛇,白蛇,鬼,从坟洞里爬出来了!”声音落处姐姐蓦地抬
头,发现自己已经在孤墓眼前,眼前一片突兀的阴森,这阴森像突然从地底下钻出,
或凌空而下,向她碾压过来,要把她小小的身子覆没成无。姐姐甚至连“哇”地喊
叫出一六都没有,她只是无声无息地瘫软到一片姹紫嫣红的紫云英中。

    当人们把消息告诉经堂的女人,女人的第一个反映就是让自己昏厥过去,而且
最好永远也不要醒过来。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让她安宁,他跟她那薄薄的几乎透明
的肚皮,用已经变得硬邦的头顶她的胃。她一阵恶心,醒过来,第一眼看见那个尖
屋顶,灰褐的瓦片鱼鳞似的在她眼前闪烁,然后是那些假梅枝,红的白的在她眼前
跳荡,都抓不住,梦境里似的。她把眼睛回到尖屋顶,把眼睛挪到近处——挪到那
个座钟(那是她结婚时哥哥给她的陪嫁)、那幅胖娃娃的画像、那些平时多么珍爱
熟悉的东西上——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不用回到现实中。

    周围人说话声音嘁嘁喳喳的,柳镇人对这个不幸的女人深表同情,他们自觉地
想放低说话的音量放慢说话的节奏,他们也自以为这样做了(可声音照旧不轻节奏
依然不但)。女人过后就会想起,在那时候,其实连他们心底深处的每一声叹息都
没想在她面前掩饰。

    尤其是女人们,她们在掬完了同情之泪后,立即总结了经验教训。有人说都怪
怨这两人平时太要好了,好过了头,俗话说:吵吵闹闹,白头到老;不吵不闹,半
道分手。你看这女人,平时男人上班送到桥头,下班迎到门口,总是一副望眼欲穿
的样子,好像过完了今天就没有明天,过完了明天就没有后天,这一下真没有明天
和后天了,连今天也只是开了个头……

    女人们话还没说完,床上那迷迷瞪瞪的女人忽然坐起来,瞪大眼睛,叫男人的
两个徒弟:“柳根,万成,快去叫你们师傅,下班了,该回家了,天黑了,带上手
电,要下雪,烤半斤黄酒,穿上大衣。快去,快去!”

    万成就是我父亲的名字,出事时,他没出息地尿了裤子。柳根儿听完师娘的这
番话蹲到外面台阶上呜呜哭起来,他说师傅完了,这下师娘也完了。因为在皮带甩
出去的刹那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说话就有些模模糊糊的听不太真切。这时候风不
再恣肆地把天井里那棵毛竹的细枝舞来舞去,天空静静地飘起了雪花。

    技师的单位来了人,是意外事故?还是阶级敌人搞破坏?亦或就是针对性的谋
杀?来人去现场看了看,又对在场的另外两人作了询问。结论很快就出来了:纯属
意外事故。人死了就死了,说明他自己的阳寿到了,气数尽了,难弄的是活着的人。
技师的女人原本是地主成份,对此技师单位的人都大吃一惊。她从小娇生惯养,19
40年由两个哥哥做主嫁给了技师,他们自己解放后被镇压了。女人平时有技师这个
工人阶级的红帽子护着遮着,她自己又从没参加过任何形式的工作,所以多少年就
像影子似的伴着技师生存,躲过了许多政治上的风风雨雨。在生活上,也是淋不着
雨吹不着风晒不着太阳一手提不了两斤大米,走路蚂蚁都能将她绊倒除了是个女人
外别无用处。况且此时天下不很太平,米面不够,许多城里人向往乡下,泥土好歹
能长出粮食,而机器却不行。技师单位的领导就和柳镇领导商量好,让女人就在柳
镇落户,以后下个地干点活,找口饭吃容易,说不定就锻炼出来了。技师客死他乡,
是个可怜人,就让他在柳镇入士为安阳。

    柳镇人却不愿这个横死的外地外姓人葬到他们的家族墓地,尽管他给柳镇带来
过热闹和福分。柳镇人的墓地一般在镇南的小山包上,他们尽可能背离那些地方,
在湄溪和汶江之间挑了个高坎处,往下挖,挖出了石头,这真是个好地方,周围设
有一处比它更高的,还和经堂遥遥相望。棺木是临时打的,只匆匆涂上了一层黑漆。
在一阵鞭炮声中,技师入土,墓前种上两棵洋槐树(这是红嘴特意从别处挪过来的),
再把项堆得高点尖点,上面压上几块大石头。等这一切做完,柳镇人就准备过年。
尽管每天都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不愉快事发生,但年还是要过的。

    技师那件黑色呢子外套当时随技师一块倒在冰冷的地上,沾染上一些污秽,红
嘴后来把它捡起来拿回家用刷子刷,把上面的毛刷得一处一处没了,又用火钵烘,
烘得那上面的味腥腥地随着袅升的湿气走,走遍了屋子的每一处。烘干了,湿气走
了,味却还不走。红嘴用一张旧挂历把大衣一包,给女人送去,女人接过大衣,目
光专注,看过左排第二个钮扣子下的一块油渍,又抚过袖口一个小小的破洞,她用
同样颜色的线补缀过的,又看各处,抚摸各处,仿佛温习浏览丈夫的一生以及她和
他的所有故事,脸上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然后把一张失血浮肿的脸埋进黑色大衣去,
久久不抬头。

    红嘴不敢作声,看见那一头散乱的身发柔软地偎依在大衣上,微微动着。他感
到眼前发黑嗓子发干,不知是因为夜幕遮拦,还是因为那件有灵性般的黑色大衣,
总之他眼前飞速闪过一些情景,腿有些发抖,就把尖尖的白牙齿抵住舌头,很有一
种咬下去的渴望。

    从此有一个习惯动作跟住了他,跟了一辈子,后来技师的儿子也有这个动作,
这个动作就永生一般。那动作是:右手食指伸得长长的,略一弯曲,似乎想按动什
么,随即收回来,五指紧缩,恨不得藏起来。

    在柳镇人过完元宵刚刚躺进被窝,冻僵的部位还没暧和过来时,经堂传来一阵
嘹亮的婴孩的啼哭,仿佛紧追着喜庆火炮的脚步,那哭声从高处飘下来,让离经堂
近的一些人家的主妇感动,她们顾不得天寒地冻,连夜过桥去看一眼婴孩。

    女人生了个男孩,取名元宵。

    姐姐在紫云英地里直挺挺倒下去,后来我知道这是她这一生经历的第二次劫难
(可这一年她才九岁)。第一次是她在五岁那年玩水掉进湄溪,多亏了红嘴在溪边
网鱼,又多亏附近柳树底下的水里正卧着一头老水牛。红嘴把姐姐救上来,她脸上
已经没有一点血色,小肚子鼓鼓的装了许多水。红嘴把牛牵上岸,又把姐姐的肚子
贴到牛背上,老牛一声不吭,默默地转开了圈,水就从姐姐的嘴里温温地一股股往
下流。旁观者说,一看到牛转圈,红嘴就蹲到埠头的青石板上,一把一把往脸上撩
水,原来他喜不自禁,是想用水冲掉脸上的泪水。柳镇人救溺水者的土办法就是用
牛,据说,牛在这一点上极具灵性,对仍有生还希望的溺水者总是乖顺听话,对已
经溺毙或没有生还可能的它连触碰一下都不让。人要是硬把溺水者往它身上搁,它
就像触了电似的,立即急切地甩动尾巴,尥开四蹄,耸动背部,同时仰起头颅,发
出闷闷的悠长的叫声,把背上的人远远地甩到地上去。若再放,它就再甩,总之柳
镇人自古以来就相信这一点:用牛来判定一个溺水者的生死万无一失。

    那天姐姐受惊吓后我还算头脑清醒,我先把她挪到树阴底下(这费了我九牛二
虎之力),然后飞也似的跑回家去叫母亲。母亲把姐姐背回家后就开始给她刮痧。
先勾起食指和中指,拧她的脖子。母亲的嘴随着动作一撇一撇的,而那两只手指头
像螃蟹的钳子,每一下都准确无误,直到那脖子又红又紫,仿佛肿了一圈。又撩起
姐姐的上衣,拿一只小白瓷碗括她后背。在碗沿和肌肤接触的声音刺啦刺啦过处,
那柔嫩雪白的地方就浮起一片紫红。可是这次的土办法并没有使姐姐立即见效,她
高烧不退,满嘴胡话。就又送到医院吃药打针——可一切办法都试了,姐姐仍然高
烧不退,迷迷瞪瞪,不吃不喝。到第六天上,父母亲都以为姐姐没救了,母亲想着
姐姐平时的乖巧、懂事、听话,想着她养育她的千辛万苦,不禁悲从中来,嘴里不
停地嘀嘀咕咕——许多年后我想起那个嘀咕,浮现在脑际的更多的是母亲那时那刻
的一种状态,以及两个不同的发音“过坎”。

    柳镇人习惯于把人生(自然人生)分成几道坎,逢“九”便是“坎”。如“九”、
“十九”、“二十九”,尤其是“九”和“十九”,这时人死了还只能算夭折,便
是“九Ju”,“Ju”意为“蛀”,就像虫子把生命慢慢蛀空似的。姐姐那年面临被
“蛀”的可能。

    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是女人和红嘴。自从红嘴住进经堂,
丈夫不像丈夫,儿子不像儿子,父亲就和这个师兄及师娘断绝了来往。上次红嘴救
了姐姐,也是母亲出面感谢,父亲是绝对不再踏进经堂一步,也不让师兄踏进自家
门槛一步的。可这次两个人不请自到,父亲很为难,俗话说上门不杀客。父亲把衣
袋里还剩的半包烟往桌上一扔,自己往门口的阴影里一蹲,自当自己没看见他们,
他们也没看见他,其余的一切都由母亲去应付了。而红嘴似乎也忌讳亮光,事实上
他根本没迈进我家门槛,他只是在两个女人接上话茬儿的那一刻,选择了我父亲的
做法,也往门口的暗影里一蹲。

    记得那时我已经上床,可并没有睡着。对“死亡”这一现象的困惑和恐惧惊扰
着我。以往想到死亡这个词,离我自己和我的亲人总是非常遥远,可这会儿却似乎
就在眼前,而且要发生在亲爱的姐姐身上,这怎能让我无动于衷,安心睡着呢?

    我印象中第一个因死亡而造成我思索的人是住我家附近的一个老木匠。老人鹤
发童颜,爱逗个乐,我每次经过他家门口,他总要喊我“小媳妇”,说我像他媳妇
小时候的模样。其实那时候他老伴已故去多年了,据说是童养媳,从小和他一块长
大的。那老太太的半身像被画得很大,镶在一个雕了花边、漆成暗红色的镜框里,
慈眉善目,就高挂在老人做工的那间堂屋里。那个暗红的精工镜框透露、暗承一种
生命的热力,似乎那老太太还活着,随时都会从灶间走出来,脸儿被灶火燎得通红,
周身缭绕多种菜肴的香味。

    老人的家临街,又是通往河埠头的必经之地,出出进进,没有一点避开的余地。
其实,我对老人的玩笑似懂非懂,但总是感到紧张,每次经过那门时总想偷偷溜过
去,但只要他在那屋里(他一直到死还在那间临街的堂屋里做着木匠活),我就休
想溜走,哪怕他背对着门口也是如此。他把我叫住,拍拍我的头,捏捏我脸蛋,然
后硬塞给我一把花生,或者几块糖。开始我不敢吃那些东西,后来我发现那些糖也
是甜的,花生也是香的。所以在我心里,我又怕他又有点喜欢他。后来他死了好几
年,我一过那门心里还有些发抖,只有加快脚步,仿佛稍一慢,他就会把我拦住叫
我小媳妇似的。

    那天晚上我只听到门轴转动的响声,然后耳边响起轻轻的说话声。我睁开眼睛,
透过棉纱帐子,见两个巨大的影子投在墙和天花板上,那两个影子被天花板和墙的
九十度角一折两断,一会儿重叠,一会儿错开。后来我知道原来是母亲和经堂那女
人在姐姐床前,她们先给姐姐喂下女人从经堂带来的水,然后出门去抓墓给姐姐叫
魂。两个女人在墓前供了香叩了头许了愿,然后幽幽地喊:“梅,回来——;梅,
回来——!”从那天姐姐受惊吓的地方到回家的路——边走边喊,一刻不停,直到
姐姐床前。

    孩子生下来以后,并且还是个男孩,柳镇人认为这下女人好歹有了个寄托,老
天总算没太跟她过不去。那些怀着各种各样心思去经堂的人看过女人和孩子后却都
有些纳闷,女人生了孩子非但不新奇欣喜反而表现得有些厌弃至少没有快乐起来。
乍一看孩子活脱脱像她,一仔细看着另一个的形象又在那儿若隐若现,影子似的,
不,比影子更甚,就像一块石头猛地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把倒映在湖里的一切影子
都搅得动荡模糊,是被破坏了的影子,是影子里面的影子,这影子却不能让人联想
起那被埋进黄土里的人,却让人联想起另外一个人。当然,猜想是要有根据的,何
况人的记忆有些靠不住,不要说是对死去的人,就是对活着的人也会发生这种情况:
我们熟悉甚至相亲相爱的那个人刚一转身,我们就有可能想不起他的长相,而且越
想越想不起,越想偏差越大,最后只剩下模糊、杂乱、跳动、变幻的一个形象。只
有接生婆的一句话给一些有心人留下了印象,她说:“这婴孩的紫红胎记多亏长到
了背上,要是长到脸上就破相了。”

    女人对这孩子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在许多个日日夜夜里,在尖屋顶遮蔽、在风
声雨声大自然的任何声息都显得更真切的这个屋子里,女人看着怀里的婴孩,不知
真假,脑子灌满面糊一般。她不能思考,她所能想到的、反反复复想到的就是这一
点:这个孩子并不是她想要的,是男人要她去要来的。是他软硬兼施要她去要来的!
她要来了,他却摆手走了!

    那时候男人就在这张床上搂着她,每天晚饭后他们就早早歇灯上床,他的鼻息
吹拂着她的鬓发,温热着她的耳廓;他的计划因为有暗夜的掩护而变得越发大胆果
断和周密,而她的羞涩和想反抗的心理也因为有夜幕的保护而显得越来越弱……

    孩子是他那么迫切地想要的,是他求着(他只差给她下跪了。当然,男人的两
个膝盖虽没有触碰到地,他的精神却是在他想到这一招的时候就开始跪下了,以后
就一直没有站起来。)她去要来的,可是当她有了怀孕的迹象,他看她的眼神就不
再是她所熟悉的那种眼神,那目光仿佛不是对着他亲爱的妻子,而是对着另外的一
个人;摄入到他履仁里的,也不是她的形象,而是另外一个人的形象。他以她怀孕
为借口,从那以后再不碰她,他搬掉枕头,她能触摸到的只剩下他的脚和他的背部。
温热的鼻息、坚实的臂膀、宠爱的目光、对她的信任和依恋、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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