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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桌子,一个凳子,连一张床也没有,邓老师一直睡地铺,他把床改成了黑板。”
“冬天也睡在地上?”春雾把照片递给老师。
“是的,就因为冬天也睡在地上,邓老师患了严重关节炎。”曹老师把照片又递给春雾,“这张照片是送给你的,老师希望春雾将来也能当一名好老师。教洲上的孩子。”
春雾把照片放进兜里,若有所思地静默着。她感到有些惶然,又有些庄严。春雾记得这是老师第二次说希望她将来当一名老师。
路上不断有人跟曹老师打着招呼。见到曹老师,洲民们一个个都像见到久违的亲人。曹老师心里也溢满一种像曹姑洲一样广袤的温柔的情愫。
“老师,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春雾突然兴奋地问。
“什么日子?”
“好好看看曹姑洲,你就知道了。”春雾用嘴咬着辫梢,调皮地说。
已是黄昏时分,夏日的田野被抹上一层橘黄色的夕晖,显得安详极了。田边蓟草的茸花纷纷扬扬地在四周飞舞,好像陶醉在这安详美妙的氛围里。炊烟从一户户人家褐色草舍上空袅袅婷婷地升腾,烟雾蒙蒙之中飘来的浓浓的肉香味。曹老师回头再看到渡口像空蒙中的山影一样晒在树上的渔网时,他明白了。
“啊呀,我就是赶在这一天回来的。你看我,”曹老师像个腼腆的小孩一样在头发上抓挠着,“下了渡船竟忘乎所以了。”
“我前几天就开始打驴蒿了,打了好多。”
曹老师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春雾:“这书是我今天上午在县城新华书店买的,是给你买的。你打开看看。”
这是一本优秀作文选集,书名叫《金色年华》。春雾在扉页上看到曹老师写的字:赠春雾,于七三年“六月六”。
“六月六,驴蒿烧腊肉。”每到农历六月初六这一天,家家饭桌上都要有一盘驴蒿烧腊肉,这是曹姑洲相传已久的习俗,而且全在这一天晒霉。据说曹姑洲历史上没有哪一次破圩是在“六月六”之后,最迟的一次破圩是在农历六月五日。到了这一天,汛期算是过去了,农活也清闲了,此时驴蒿正繁茂,应该是放松和庆贺的日子。经过汛期的阴湿,家家箱里的衣服都生上了厚厚的霉斑,只有水势定落人们才有心思来晒霉。洲上没有一件好衣服,但衣服厚实充足,这是为了抵御江风的寒气。这一天,密密实实、层层叠叠的褐色夹白色斑迹的衣服连绵于洲上的各个角落。曹老师一走下渡船就看到人家墙上、屋檐甚至树顶都挂着衣服,江风中飘飘荡荡就像万国旗一样。但回到洲上的欣喜使他忘记了这些。
“六月六”是曹姑洲特有的节日。
晚上,曹老师和春雾在老队长家吃过饭往学校走的时候,洲上已被一片烟火笼罩。树木、房舍、篱墙和人都在跳跃的火光中憧憧悠悠、闪闪烁烁。家家户户在这一天吃过晚饭后都在门前燃着一堆柴草,通红的火焰,腾腾的烟雾代替着烟花鞭炮,庆贺
今年,也祈求来年。小孩围着火堆奔逐嬉闹,大人的脸上也都露出喜庆的神色。炽热的气浪,劈啪作响的树枝,或弯或直的火舌,或聚或散的浓烟,使悲凉的曹姑洲沉浸在一种特有的节日气氛里。
曹老师和春雾的脸被火光映得红红的,他们边走边停下来观看,心情非常激动。
“老师,你看我的脸,像发高烧一样烫。”
“我脸也滚烫滚烫的。”
“老师,你脸上有烟灰,我帮你擦吧。”春雾拿出一块当手绢的白布,在老师脸上擦着。
“你脸上也有,我也帮你擦擦。”春雾擦完,曹老师也帮她擦了一下。
接下来,曹老师又说了许多参观时的所见所闻,春雾却一句也没听清。她精神恍惚,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老师,春雾能嫁给你吗?”
昨天,春雾身上第一次来红。
六
这之后,小洲上的日子仍在乎平安安地流逝。
树枯草白,虫蠓繁响,秋天到了,曹姑洲又深深地湮没在颢然茫茫的芦苇花中,江水消瘦了也重浊了,天空中老是萦绕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硿硿硿硿”的声响,像是某种轰鸣的余音。地面上失去了明亮滋润的各种野花,蓝色的鸭跖草不见了,红色的野百合不见了,在秋天的曹姑洲遍地盛开着紫黄交映的马兰花……
这之中,油厂的胖大师傅死了,他也是经过许多颠沛流离之后来到洲上的,没儿没女,大队替他热热闹闹地办了丧事,葬在东江那边的山头——他早就选好的那块“牛眼地”。
这之中,在寒气袭人的清晓,在寥廓沉寂的夜晚,大轮船依旧驶过小洲,留下深远、博大、嘹唳的呜咽,而春雾已很久没再去江边了。
她仍每晚去曹老师那儿补课。
转眼,春雾已上五年级了。
老队长这一天从县上带回一个好消息,县上办了一个农业技术学校,分配给洲上一个名额。他找到曹老师,问谁去适合。
曹老师沉思了一会,说:“春雾去适合。”
于是,就决定送春雾去农业技术学校。
开始都懵懵懂懂,不知道去农业技术学校学习到底有多大好处。到了要走的时候才知道,要在那里学习两年,户口还要转去,毕业之后就是农业技术员,正式国家干部。这在曹姑洲是一件不小的事,家家户户都在议论春雾,说春雾是曹姑洲有史以来第一个吃官饭的人,福分是太大太大了。春雾姨娘更是乐不可支,过江买鸭,买肉,用一个废弃的水瓶打酒,请洲上有声望的人吃饭喝酒,也想借此很好地感谢一下曹老师。几年来,春雾一直是靠曹老师每年的二百工分上学的,春雾姨娘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深感对不起曹老师,即便像酒鬼丈夫说的把春雾接给曹老师也偿还不了这情谊债。她也感到对不起春雾。她给春雾买了一套褂裤,一双红灯芯绒布鞋,还找来了针线,把春雾的袜子、鞋和穿了多少年全都褪了色的衣服上的破洞、裂缝胀线的地方一一补裰好,并早早替她把衣服、被子、盥洗用品捆扎好,收拾停当。曹老师来喝酒的时候,春雾姨娘拉着他的手,悲喜交加地哭了起来。而春雾姨父双脚下跪,抱头打揖,泣不成声,涕泗滂沱。
小洲人日月孤寒,聚在一起喝酒是少见的事,被邀请的人都早早地到了,每人都郑重其事而又情深意长地带了礼物,有的送一条毛巾,有的送一块布料,也有的送几只鸡蛋,老队长送的是用红纸包着的两块钱。只有曹老师两手空空,没带礼物,在春雾姨娘眼泪未干地和他们推拉礼让的时候,曹老师微微有些局促。
多少年来,这大概是曹老师第一次上春雾家做客。春雾心情格外激动。曹老师跨进门槛的时候,春雾像见到生人一样,脸红了。春雾端来一杯糖开水,略带羞涩地递给老师。曹老师接过杯子,望着春雾不自然地笑了笑。这一小撮红糖是从小姐姐家拿来的,小姐姐正在家坐月子,春雾早就暗暗准备着用来招待老师。她用两层纸把红糖包好,放在箱底,像收藏一个秘密似的惴惴不安,这之中,去县城上学的事依然遥远而苍茫。
酒桌上,人们都说着对曹老师感激的话,叮嘱春雾不要忘了曹姑洲,不要忘了曹老师,春雾姨父姨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一个劲陪曹老师喝酒。气氛喜庆而又真诚。但曹老师总感到不得要领,春雾也觉得心里空泛泛的……
“大轮船大概过去了吧,老师。”
“没有过去。我今天特别注意,没有听到大轮船的呜叫。”
“小时候在这里看大轮船,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坐在那大轮船上的情形,现在我就跟小时候一样。老师,我突然觉得我又回到小时候了。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想象不出县城会是什么样,农业学校会是什么样。”
“春雾再也不会像童年那样孤单了。你会有新老师,新同学。”
“新同学,新老师……是什么样的人呢?”
“肯定是很好,很好的人。因为,好人总和好人在一块。”
清寒逶迤的西江沿依旧迷蒙而又岑寂。绀青的夜色映照着江面上如水似梦的雾气,飘飘忽忽、若隐若现,点点渔火在更远更迷离的夜色中微弱地闪烁。从江面上吹来的风清冽而悠柔。埂堤、田野上不住地有窸窸窣窣的碎响,像是万物在这沉闷旷远的夜色里萌动,沉吟……
“老师,”曹老师站在苍颓的大树下,默无声息。春雾靠近老师,“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小时候。”
“老师,你为什么总爱想我小时候的事?今天见到老师我突然觉得我是一个大人了,我还觉得老师……年轻了。”春雾更紧地依偎着老师,隐约的星光映现着老师耳根至腮帮间稀疏而粗硬的胡茬,映现着老师宽阔而有棱角的嘴唇,春雾从来也没有这样切近而亲切地注视过老师,她好像第一次发觉老师脸上有胡茬,与此同时,一阵从没有过的恋人一般的甜蜜风啸一样盈荡在心田。
“你第一次来学校报名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曹老师把手放在春雾肩上,“老师从你眼边的黑痣上认出你的那一会儿,冲动极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冲动,我脑际里立即浮现一个画面,那是在家乡的山道上为父亲出丧的情景,飘洒的纸钱,猩红的棺材,血红的夕阳,还有那‘可怜的儿呀,没爹没娘的儿呀’的哭喊……其实,父亲的丧事我根本就记不得了,我不知道我脑际里哪来那个画面的,但就在那一会儿,我和你合二为一了。当时若不是当着那么多学生和学生家长的面,我真会流出眼泪。现在,在你离家前夜,我又像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冲动里,我想着你的童年,也想着我的童年。只不过那一次是重逢,这一次是离别。”
“老师……”春雾一把抱着老师的腰,把头深埋在老师胸前,声音堵塞而颤抖,“我离不开老师呀!”
曹老师紧紧地搂着春雾抽搐着的双肩,哽咽着。
“春雾,你可从来都是沉静的。”过了好久曹老师才平稳下来,他轻轻推开泪水涟涟的春雾,“老师还希望你能坚强!”
春雾仰起头,望着老师,感受着老师平静而温暖的鼻息。她觉得老师就像她家门前的那株水青枫,多汁而硬挺。而她自己此时却像小草一样柔弱,需要依傍。
“春雾,你听老师说,”曹老师凝视着夜色苍茫的江心,脸上有一种令春雾陌生的威严的神情,“人是深不可测的,人的感情是深不可测的,和春雾认识之后,我总觉得除了那些已有了名称的关系之外,人与人之间还有更深的情感,更深的联系,似乎还很神秘,说不清。”说完,曹老师感到局促不安。
“老师,你可从来没跟春雾说这么深的话。”春雾迷惑地望着曹老师,她觉得这些话不像是老师说的。
“老师从来也未像今晚这样深想过,”曹老师重新面对着春雾,温和地说,“老师太激动啦,所以就瞎说开了。”
“老师没有瞎说。老师说得太好了。真的,老师。春雾有一天也会像老师那样,说很深很深的话吗?春雾太笨了呀!”
“春雾以后感受的一定比老师更多,更深。”顿了一下,曹老师说,“直到今晚我才发现,春雾,从你第一次来学校报名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把你当作我的学生。”
“真的吗,老师?”春雾甜蜜地重又依偎着老师。
“春雾,直到现在,你大概还没理解老师的意思。” 春雾不吭声了。 秋夜的霜雾和江上的水汽丝丝缕缕地交融着,空气异常潮湿,曹老师和春雾的头发上粘满了细小的水珠。呜呜的风还是有一阵无一阵地从江面刮来,带着侵人肌肤的寒凉。
“你冷了吧,春雾?”
“我不冷。老师手冰凉,老师冷吧?”
“我也不冷。”
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汽鸣,一片粗厉锐亮的灯光闯进了茫茫夜色,久违的大轮船正缓缓地从西江沿驶过。曹老师和春雾被灯光照得煞白,他们互相依偎着,手拉着手,心情激动而又心照不宣地注视着那片金色世界。
大轮船驶远了,灯光也消逝了,西江沿上还回旋着一种低微的钟磬般的萦绕之声,四周显得更静,更黑,也更幽玄。
“没了,大轮船。”春雾终于打破了沉默。
“还有声音,大轮船的余音总是好久还不消失。”
春雾今天像主妇似的替老师洗缝了被子,打扫了房间,给老师的床铺了干爽的稻草,收叠整齐之后,又找来了破棉絮给老师缝制了一个大枕头。尽管忙碌了一天,但春雾现在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她只想紧一点更紧一点地伏在老师胸前,任无端的泪水流个够……
春雾走的这天早晨,全洲人几乎都来送行,人们从马拐队走来,从北江沿走来,从曹姑洲的角角落落走来。深秋的曹姑洲的田野、树木、埂堤都披着一层褐色的外衣。刚离开江面的太阳穿过朝雾把光芒温情地洒在送行的人们欢笑的脸庞上,洒在一条条温湿的,深长的小路上,小路两旁是含着秋霜的各种蒿子,和在枯黄中更显鲜灿的是轻轻晃着脑袋的马兰头……
曹老师背着被子,一只手爱抚地搭在春雾瘦削的肩膀上。春雾姨娘挎着一个大布包。老队长燃着了一串长鞭,噼里啪啦,欢喜得像新年里的孩子。
到了渡口,笑语喧嚣之中掩不住瞎女人凄凉的叫卖:“老鼠药哎——卖婡,老鼠药哎——卖唻
船渐渐远去了。
七
依旧是风声虫鸣,夜色茫茫,而春雾却不再来上课了,桌上放着春雾的来信,曹老师坐在窗前,感到孤寂,也感到踏实。
曹老师没答应春雾姨父姨娘把春雾接给他做女儿的请求,当时他确实别扭,而现在他心里充满着父性的温情,爱意和思念……
“我们学校坐落在县城南边的扁担河旁。老师,本来我以为城里的学校都盖着高楼大厦,夜晚高楼上的灯光就像小时候我站在江边看的那大轮船上的灯光一样,其实只是几间旧瓦房,房檐很低,四周全是稻田,傍晚,稻由上飞着密密麻麻的蝗虫,轰轰嘤嘤,黑压压一片。学校左边是一片灌木林,往前走就是学校的试验田,试验田上插着很多白色标杆,四周是石灰打的各种记号。放学时,我就和我的新同学穿过灌木林,沿着试验田,来到悠悠流淌的扁担河边,一边看书,一边散步……
“老师,我的这些新同学可好了,都快快乐乐的,穿得漂漂亮亮的,每次洗完脸都往脸上擦雪花膏。他们大多比我大,是从城市下放来的知识青年,也有回乡青年,有一个名叫张春霞的大姐姐对我特别好,我们睡在上下铺,她特别爱听我唱我们曹姑洲的那支歌谣,那支歌颂和留恋驴蒿、马兰头的歌谣,我白天唱,晚上唱,有时睡到夜里我也唱给她听。今天早晨我在扁担河边采了一枝马兰头给她,她说她不要这里的马兰头,她要我回家时一定要采一枝曹姑洲的马兰头给她,让她夹在书里永远珍藏,老师,你看她怪不怪!
“她是上海人,她给我讲了好多城市人的风俗习性,衣食住行,也讲她插队的小山村。她每次回家都乘大轮,原来大轮不像我们当初想象的那么神秘,那么好。大轮分等级舱,一等舱最好,五等舱
最差,她每次乘的都是五等舱,五等舱里大多数是乞丐、流浪汉、民工、农村人,还有贫困潦倒的知青,都七倒八歪地睡在甲板上,连一条板凳也没有。我问她那大轮船路过我们曹姑洲吗?她说路过。啊,老师,当她乘的大轮在夜晚来临的时候路过黑森森的曹姑洲,她能想到有一个小姑娘站在冷风嗖嗖的江堤上注视着那大轮吗?
“夜阑人静的时候,假如我们都睡不着,我就和她合并在一个床上睡,我一遍又一遍地讲着你,讲着曹姑洲,有一次还讲到你弟弟,曹老师,我不是听你说过你有一个唯一的亲弟弟至今下落不明吗?我们的脑子里多次出现过这样的想象:从渡船上走下来一位外乡人,背着一个大包,四十多岁,中等身材,肤色黧黑,颧骨较高,脸上布满刚毅而受苦的皱纹,粗布绑腿说明他走了很长路程,一路上他怯生生地打听着学校的方位,打听着曹老师……啊,老师,不用说你也知道这个是谁了,我完全是按着你来想象你弟弟的,你看我调皮不调皮?
“有一天,张春霞大姐说,‘我当初要是在你们曹姑洲插队就好了。’我心里一惊,她要是在曹姑洲插队,那她就不会在这里上学了,她就永远留在我们的北滩圩了,和那十二名大哥哥大姐姐在一起……”
这一天晚上,曹老师上学生家给一位因哥哥结婚而耽误了几天课的学生补完课往回走的时候,他身不由己地来到西江沿。
“大轮船早过去了,可刚才我还好像听到了大轮船的叫声,呜呜呜地,也许是风声……噢,老师,你听,这呜呜的声音……”
“大概是风声,你看树被风摇得直晃动。风在江面上吹,总是呜呜呜的。”
“老师,每天晚上我都好像能听到这声音,呜呜呜的。天暗下来,我打完猪草往回走的时候,这声音就出现了,声音一出现天上就有了星星,我记得老二公死的那个晚上,这呜呜呜的声音特别响,天上的星星也特别高,特别多……”
江风从闪烁着星星点点渔火的江上吹来,曹老师轻轻打了一个寒噤。渺茫寥远的天宇上有无数小星星在眨动,上弦月同小星星,给大地撒下无涯的蔚蓝色的光。大江入睡了,江堤上异常岑寂,只有呜鸣的风声,呜呜的风声……
噢,春雾再也不是那个站在江边看大轮船的可怜的小姑娘了,她正在县城农业技术学校学习:,她已长大成人了。 这样一想,曹老师舒畅了。 天气冷了,她的那件旧夹袄太单薄了,该换一件新的了,寄的二十块钱她收到了吗?学校食堂伙食好吗?她舍得中午和晚上买一碟肉吃吗?春雾会长得胖一点吗2
西江沿上的风更大了,夜色好像被风刮得疏朗了,月光越来越明亮。曹老师面对寒风久久伫立在曾和春雾经常呆的大树下,不忍回去,像在聆听又似眺望。一只夜鸟划破风啸中的寂静,在草丛里发出断续的、苦煞煞的叫声,呕,啊,呕,啊……
八
寒假到了。
这对春雾来说是一个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