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么,她在哪里?她为什么不在这里?”季襄环视周围说。
“珣美还要上学,她……她回学校了。”陈若萍反应极快地说。
“回学校……所以她伤得没有我重……”季襄的神情又转为迷惑,接着又说:“快!我要到上海去找她!”
“季襄,稍安勿躁。你也知道伤口严重,不好好调养,你哪儿都去不成。”秦鸿钧板着脸孔说。
“师父,你不晓得,珣美一切都是为我,那颗子弹也是为我挨的。”季襄坚持着。
“我完全明白,但你现在不宜远行,我写信去叫她回来,还比较妥当。”秦鸿钧采拖延战术。
季襄激动过后,有些疲惫。他喘了几口气,说:“只要她平安都好……对了!曾世虎死了没有?我们的行动有没有成功?”
“死啦!曾世虎和曾端民父子都死了。”这是个安全话题,杜建荣有点过度热心说:“上海整个军火走私集团都解散了,不少人额手称庆,连警察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西纯别墅失火,几乎不提刺客。”
“那把火烧得莫名其妙,并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不是吗?”季襄问。
“我想是有人过于惊慌,撞倒火把,引起火灾的。不过,这倒助了我们一臂之力。”若萍说。
“有没有其它人伤亡呢?”季襄又问。
“呃,有几个奴仆,来不及逃,所以葬生火窟。”陈若萍迟疑一会说。
“这是我们的任务中,第一次伤及无辜。”季襄叹一口气说。
“那把火是谁也料不到的,别太自责。反过来想,你们除去了曾世虎,救的可是成千上万的人命呀!”秦鸿钧劝着说。
季襄微微点头,突然想到说:“史恩和黄康呢?”
“史恩有事到香港,还说你一清醒,就拍个电报给他。”秦宗天回答说:“黄康回上海结束报社,顺便回老家看老婆孩子了。”
“黄康总算良心发现了。”季襄笑笑说。
“师父,您昨天那新处方,我再煎几帖给师兄喝吧?”秦宗天请示。
“好!好!大家就让季襄休息吧!”秦鸿钧说。
接着两天,季襄很努力吃着药,配合师父的吩咐,想让自己尽快恢复健康,见珣美便是他最大的原动力。但有时他不免怀疑,珣美为什么不守着他呢?依她的个性,她应寸步不离才对,怎么会放心去上海呢?
而每个人的表现也都有说不出的怪异,即使在嘻笑的时刻,都弥漫着一股化不去的哀伤。
季襄是个思绪精密的人,但在碰到最大悲剧的可能性时,也有不去面对的天生本能。
然而,季襄就是季襄,在第三天早晨,就起床穿衣,准备去上海,找他们所说还活得好好的珣美。
他来到右厢房的大厅,正要出门,恰被端着茶盘的陈若萍撞见。
她惊呼着:“你要去哪里?秦师父说你还不能下床的!”
“我要去上海找珣美,我一刻都不能等了,能不能帮我雇一辆马车来?我不去不行了!”他有些粗鲁地说。
陈若萍一下无法应付,左右寻救兵,口里说些不清不楚的搪塞话。
她的表情泄露太多,季襄猛地抓住她问:“珣美还活着,对不对?”
茶盘落地,“框啷”一声,如青天雳霹。壶碎了,杯子碎了,片片畸零,像在诉说一个心碎的答案。
季襄呆了。他看见才刚进门的杜建荣,立刻冲过去问:“珣美还活着吗?”
杜建荣一句话都说不出。
季襄的五脏六腑开始扭转,他的眼睛碰见秦宗天,脚步踉跄,吐出如尖刀的字句∶“她、死、了、吗?”
秦宗天没有避开他,眼中充满悲悯。
回答的声音由另一边传来,秦鸿钧很平静地说:“那天火势太大,没办法救出珣美。她死了。”
她死了?死了?死了……季襄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哀嚎,彷如腑脏痛到了极限,穿过脑门,成了血淋淋的碎片。
他疯也似地冲到雪地,那白茫茫的雪!无边无际,好像一场永不休止的恶梦。
他不能想像他的月牙蔷薇被大火吞噬,美丽变得焦黑,他无法忍受,无法面对呵!
珣美才二十岁,正是花样年华,人生未开始,理想未实现,只因为他,就香消玉殒。
她说她不想过紧张危险的生活,他却连累了她,让她涉足在枪口刀锋下,以那么凄惨的方式死去。
他说他若不能好好活着,她要坚强地活下去,但如今死的却是她,这是什么残忍的玩笑?
不!该死的是他,死上一千一万次,也轮不到她!
珣美!你回来,以我的命换你的命,我愿付出一切代价,只要你活着……天呀!他毁了他的月牙蔷薇,她代替他死,他杀死了她,他牺牲了她,不公平!不公平呀!
季襄又狂吼长嚎,几只寒鸦惊怯,纷纷弃林而去。
他冲向林间,赤手猛打着每一棵树,一拳又一拳地发泄着,血溅开飞散,在雪地上形成点点怵目惊心的斑红。
“师父──”秦宗天、陈若萍、杜建荣同时叫着。
“让他去吧!”秦鸿钧用手阻止着,“我们先治好他心上的伤口,再治他身上的伤。”
雪又落了,细细柔柔的。苍天下,四个人呆立,一个人疯狂,他们不觉得冷,不觉得暗,风似乎也静止不吹了。
眼中的泪继续流,心中的痛无止尽,如此一人间一幽冥,绵绵恨,无绝期……
第九章春天到了,树长新皮,枝发新芽,三月的江南,冰溶湖漫,花开莺啼,处处洋溢着蓬勃的生机。
但那生机并没有传到季襄的眼里。他身体康复了,但神情总是疲惫及憔悴,再没有慷慨激昂的爱国言论,再没有豪气干云的救国情怀,再没有侃侃而谈的韬略机谋;有的只是沉默及空寂,仿佛对一切都不再感兴趣。
所有的安慰及规劝,如石投大海,一个回音都没有。
“时间会治疗一切的。”秦鸿钧很老练地说。
是的,人停滞,时间仍在走,该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了。
“我们初五南下香港,有新的任务在等我们。”秦鸿钧宣布,并再针对季襄说:“工作是最好的疗伤药,你一忙,什么伤心苦恼都消失了。”
“师父,我必须回汾阳一趟,我娘说我再不回去,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秦宗天说。
“我都忘了。你当然要回去,否则我这叔叔也要被赶出秦氏家族了。”秦鸿钧说:“你也顺道到陇村看蕴明,告诉她我们诸事平安。”
“是。”秦宗天说。
“师父,我也暂时不和你们南下。”季襄突然说。
大家眼睛全瞪着他,各有程度不一的惊疑及恐慌。
“我只是想祭拜珣美。”季襄说得极淡,但每一字都含着千万的痛,“你们不是说,罗勃牧师已将珣美的遗骨交给她母亲吗?我想去富塘镇一趟。”
厅堂内一片寂静,静到可以听见屋外微微的细雨声。
“祭拜也是人之常情。”秦鸿钧最后说:“宗天,反正顺路,你就陪你师兄一块儿去吧!”
“我不会做什么傻事的。”季襄不太情愿地说。
“我知道你不会。”秦鸿钧说;“也就是那么一段路。你有你的心意,宗天是代表我们大家去拜珣美的。”
季襄面无表情,但也不再反对了。
隔天的黄昏,他们出发,晚上就宿在“格格堂”。
季襄一直不说话,整个人陷在回忆之中。他记起珣美的骄蛮、美丽及梦中的泪,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月牙蔷薇”。
如今蔷薇已死,剩下一只布满伤痕的荷包。他的护身符,却护不住比他还珍贵的人儿。
他一进堂屋里就坐着不动,看着粉红荷包。秦宗天忙进忙出,又搬柴火升火又张罗吃的,等一切弄妥,发现季襄根本不碰食物一下。
“我晓得你是在怀念你和珣美在此的“第一夜”,但人总要往前看,绝不能让过去的回忆霸占着你。”秦宗天说完,见他没反应,又忍不住叨念说:“难怪师父要说,男人可以娶妻,可以纳妾,就是不能和女人平等谈恋爱,否则他会从里到外地完蛋。”
季襄不理会,继续看着荷包。
“那东西是不该留了,看久了都有魔气。”秦宗天说。
“你不也留着一条女人的手帕吗?”季襄冷冷地说。
“我?”秦宗天的脸有些暗红。
“白色的绢中,角落有几朵蓝色的小花。若萍问你,你还说那叫“琉璃草”,洋名叫“勿忘我”,洗破了也不会丢。”季襄说。
“那只是一件纪念品。”秦宗天耸耸肩说。
“我的“月牙蔷薇”有魔,你的“琉璃草”何尝不是呢?”季襄若有所思地说:“师父说的其实不对。爱不会造成伤害,只有天地的无情,才会叫人万念俱灰。”
“万念俱灰?”秦宗天惊觉地说:“师兄,你可答应过师父,不能做傻事,甚至连出家或守坟都不可以呀!”
“不!我不会做那么消极的事,但也不会再做那些革命暗杀的工作了。”季襄说。
“什么?”秦宗天跳了起来说:“这可比你自杀、出家或守坟还严重。你忘了你誓言为革命统一而献身吗?那是你一生的目标和职志呀!”
“但你看看,革命给了我什么?我曾说过,它可以夺走我的家庭、幸福、生命,但却不能夺走我的珣美。”季襄咬紧牙,声音凄厉,“结果它做了什么?它残忍地要我奉上珣美,斩截我的一生。一生既休,我还在乎什么统一中国吗?”
“季襄……”秦宗天喊他的名字,却无言以对。
季襄走出屋外,遁入黑夜之中。星星及明月齐亮着,却照不出一点前景的光明。因为他的太阳不再出现,也没有破晓的时刻了。
※※※
富塘镇的街道屋宇依旧,但季襄只见过它秋冬两季的模样,不知道它的花如此繁多,叶如此茂盛。珣美是伴在这些花叶间长大的……他和秦宗天先假扮成路过的旅客,在宿舍中打听消息。
“你找段允昌呀?”店里的小二狐疑地打量他们,说:“今年初,他们破了产,卖房卖地的,已经离开了。”
“离开?他们去哪里了?”季襄讶异地问。
“谁知道呢?他们和马家全滚蛋,才大快人心呢!”店小二说完,端盘便到隔桌。
季襄有了忧虑,珣美的母亲呢?
他们吃完饭,便迅速赶到西郊的“宝云庵”。野地己无白雪,成荫的树遮去了沼泽和坟墓,让人无法连想到冬季的荒凉。季襄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人响应。
“我们要找一位“慧生居土”。”他极有礼地说。
应门的女尼用十分猜忌的眼光看着两个男人,然后用力闭门。不一会儿,她又开门说:“对不起,我们住持师父说,这里没有“慧生”这个人。”
“砰!”一声,黑门深锁。季襄呆住,不知该怎么办?老天不会连这点心愿,也不成全他吧?天涯之大,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是以前意气风发时所没有的。
秦宗天并不打扰他,只在一旁安抚着马匹。他很喜欢这位师弟,总有一份情闲气足的潇洒,不似他的急躁孤傲。这样一个任侠不拘的男子,会保留一条绣帕,也真令人百思不解。
而他的蔷薇荷包,不也是当初无法想像的吗?
他轻叹一口气,打算离去。
一位女尼由林中走出,匆匆对他说:“你是唐季襄,唐公子吗?”
“是……”他眼中有了希望。
“慧生转到南京修道了。”她一说完寺庙的名称,就和来时一样突然,消失在林荫深处。
季襄二话不说,跳上马匹,就朝南京的方向奔去,秦宗天的马还在原地转几圈,才跟了上去。
※※※
他们经人指点,才找到那座隐蔽的寺庙。爬了一阵坡,迎面而来的是高大苍翠的古松,载着半天的云气和雾气,很有一番清寂幽静。面对如此美景,季襄仍是叹气。
南京,一个他不熟悉的地方,却关系着他心中的至痛。
寺庙分僧尼两部分,他和秦宗天在主殿后的客室等了许久,才见通报的知客僧出来,双手合十说:“我们这里是有一位慧生居土,她属于尼庵,也愿意见你,等一下有人会带路。”
季襄望着窗外浓浓绿意,想珣美是否埋骨于这美丽的青山呢?他多期盼她还能够笑着、嗔着、怒着,像一朵盛开的月牙蔷薇。
“阿弥陀佛。”一位小尼姑走进客室说:“我是给唐施主带路的,慧生居土只愿见唐施主一个人。”
季襄看看秦宗天。
“没关系,你尽量谈,我到附近逛一逛,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一些名贵药草。”秦宗天笑笑说。
季襄随着女尼走向一条曲折小径。午后的阳光极好,适度的烘暖,把花叶香都沉熏出来了。
他们爬了一些阶梯,下了一些小径,似乎离寺庙的愈来愈远。跨过几条山泉,逐渐看见竹林及分布的竹屋。
当他绕过一座香火萦绕的鼎炉,就看见如兰在一座古雅的竹屋前廊等他。她的样子和一年多前比起来,变化不大,只是稍微清瘦些,想必是因为丧女之痛的缘故吧!
如兰见到眼前的季襄,则差点认不出来。他形容憔悴,眼无光彩,瘦了一圈的身影,裹在灰袍中,像要飘起来。
当年那个气质非凡、仪表出众的年轻人呢?他是珣美口口声声所崇拜的英雄,信里誓言旦旦所爱慕的男人吗?
不!一点也不像!那个男人仿佛已消失,随着心死而散化,只留下一幅空荡的躯壳。
“阿弥陀佛,我等你已经很久了。”如兰微微颔首,声音带着慈悲。
“对不起,师父,我早该来的。只因为生了一场重病,延误至今。”季襄说着,双膝跪下,哀痛地说:“我是前来请罪的。珣美跟着我,一直没受到很好的照顾,甚至失去了生命。都是我的错,我愿受永生永世的折磨,来赎我的罪孽。”
如兰不响应,只低念一声,扶起他,轻轻说:“请跟我来。”
季襄仍在悲怆中,随着她绕过竹廊,进到一间小厅堂。
如兰来到一片木珠帘子前,指指外面说:“珣美在那里。”
珠帘外碧影森林,几丛修竹,几株矮树,再就是一片锦绣花园。季襄以为会看到珣美的坟,但他却看到珣美,活生生的一个人,穿着她最爱的月牙白衫裤,编条辫子,彷佛又成了仰德学堂中那个既顽皮又慧黠的女学生。
他太震惊了,连眨几次眼,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久久痴立,久久心颤,怕一个动作,一切就烟消云散!
“珣美没有死。”如兰在一旁说。
哦!如果是在梦里,他愿永远不要醒来!
季襄激动得要拨开帘子,如兰伸手阻止他说:“慢着,在你见珣美之前,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谈谈。”
他停了下来,听出如兰的语气中有许多担忧。是的,珣美没有死,他也有许多的话要问。
“你先坐下吧!”如兰说。
季襄找了一个可看见珣美的窗口,她正在种花,还不时和一旁的妇人说话,笑声隐约可闻,仿佛很快乐的模样。他眉头皱了起来,她怎么还能这么开心呢?她不来探望他,告诉他她并没有死,害他在黑暗的地狱中受苦,她如何忍心呢?
“珣美在去年十二月到达南京时,伤得很重。她花了两个月才慢慢痊愈;但同时也丧失了一部分的记忆。”如兰先开口说。
“丧失记忆?”季襄目光转回来,重复地问。
“是的。”她点点头说:“珣美醒来后,完全不记得离开过富塘镇,更不记得自己去过上海,那一整年的事,对她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也忘记我唐季襄这个人了?”他无法相信地说。
“不!她记得你,但却是那个教美术的唐铭。”如兰说。
※※※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季襄茫然极了。先是珣美没死,再是珣美失去记忆,一狂喜一狂忧,摆震得他脱离了思考轨道,与现实不能衔接。
然后,他的神智又慢慢回复,眼睛在转向仍然笑着的珣美。至少她还活着,只要她活着,任何代价他都愿意付,任何情况他都能接受,只要她活生生的……痴望着珣美,季襄说:“即使是她心中只有唐铭,我也心满意足了。”
“你很爱她,对不对?”如兰问。
“超过我的生命。”他毫不犹豫地说。
“这就是我要知道的。”如兰说:“珣美现在还很危险,如果曾家人晓得她还活着,一定不会善罢干休。就连她自己的亲爹,也恨透她,要取她的性命。”
“我还是不明白,珣美是如何逃过这一劫的?”他稍稍冷静,开始弄清楚事情始未。
“珣美要参加曾世虎的生日宴会时,我就有不祥之感,派阿标暗中保护她。那日在火场,情况也非常惊险,阿标是在最后一刻,从戏台把珣美拉上来的,两人到了南京,浑身是伤,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治疗好。”如兰简单地说。
“保护珣美,应该是我的事,却让阿标去做,我好惭愧。”他难过地说。
“这哪能怪你呢?当时人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如兰说:“听说这件事,在上海闹得很凶,所以我们不敢告诉任何人珣美还活着。即使是现在,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秘密。老实说,南京也不是安全之地,所以我希望你能带她走。”
“我会带她走。”他毫不迟疑地说。
“但是我有个要求,你不可以再置她于险地了。”如兰衷心地说。
“不会,再也不会了。”这点他更肯定。
“那我就放心了,相信有你在,珣美一定很快可以恢复记忆。”如兰起身,掀开珠帘,微笑地鼓励他说:“我的话说到此,你可以见她了。”
季襄轻轻地走到花园,仍怕是一场梦,眼睛盯着珣美,却不敢张声。
“珣美,看看是谁来了?”如兰在他身后说。
珣美自月牙蔷薇旁抬起头,先是一愣,再缓缓站起来,眼眸直视着他。那种像要确认什么的穿透,他记得,如一只细针,曾刺破他的冷傲锐利,到达他的灵魂。
但她出声时,其热切仅只于欣逢故友的喜悦:“啊!是唐老师,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你瘦了好多。”
他多想拥她入怀,但又必须强迫自己,习惯她的客套及疏离,所以只能说:“我病了一阵子。听你母亲说,你也病了?”
“是一场意外,满严重的,甚至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珣美像个女学生般,天真地说:“怪的是,连外面的世界也都来个大翻转。”
“怎么说呢?”他微笑地问。
“我爹破产了,抛下我和我娘,离开富塘镇了。还有,仰德学堂解散,吴校长也走了。”她看看他又说:“你还跟着吴校长吗?你是不是还教美术?”
“我现在不教书了。我在上海待了一段时间,听说你在南京,特地来看你。”他提到上海,还故意停顿一顿。
“很惊讶你还记得我。”珣美有些困惑,“你上课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