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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常道也,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则谓之《易》;以言其纪纲政事之
施焉,则谓之《书》;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则谓之《诗》;以言其条理
节文之著焉,则谓之 《礼》;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则谓之《乐》;以言
其诚伪邪正之辩焉,则谓之 《春秋》。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
辩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
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六经者非他,
吾心之常道也。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书》也者,志吾
心之纪纲政事者也; 《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礼》也者,志
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
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
所以尊 《易》也;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求之吾
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 《诗》也;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著焉,
所以尊 《礼》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求之吾
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辩焉,所以尊 《春秋》也。
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犹之富家者之父祖,虑其产
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
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故六
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
种色色,具存于其家;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而世之学者,不知求六
经之实于吾心,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六经
矣;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忘散失,至于
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何以异于
是?
呜呼!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
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
侈淫辞,竟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若
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知所以为尊经也乎?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岗,荒废久矣。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
政于民,然慨然悼末学之支离,将进之以圣贤之道,于是使山阴令吴君瀛拓
书院而一新之;又为尊经之阁于其后,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
矣。阁成,请予一言,以谂多士。予既不获辞,则为记之若是。呜呼!世之
学者,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
… 0…
瘗旅文
维正德四年秋月三日,有吏目云自京来者,不知其名氏。携一子一仆,
将之任,过龙场,投宿土苗家。予从篱落间望见之,阴雨昏黑,欲就问讯北
来事,不果。明早、遣人觇之。已行矣。薄午,有人自蜈蚣坡来云:“一老
人死坡下,傍两人哭之哀。”予曰:“此必吏目死矣。伤哉!”薄暮,复有
人来云:“坡下死者二人,傍一人坐叹。”询其状,则其子又死矣。明日,
复有人来云:“见坡下积尸三焉。”则其仆又死矣。呜呼伤哉!
念其暴骨无主,将二童子,持畚锸往瘗之,二童子有难色然。予曰:“嘻!
吾与尔犹彼也!”二童悯然涕下,请往。就其傍山麓为三坎,埋之。又以只
鸡、饭三盂,嗟吁涕洟而告之曰:
呜呼伤哉!翳何人?翳何人?吾龙场驿丞、余姚王守仁也。吾与尔皆中
土之产,吾不知尔郡邑,尔乌为乎来为兹山之鬼乎?古者重去其乡,游宦不
逾千里。吾以窜逐而来此,宜也。尔亦何辜乎?闻尔官,吏目耳,俸不能五
斗,尔率妻子躬耕可有也。乌为乎以五斗而易尔七尺之躯?又不足,而益以
尔子与仆乎?呜呼伤哉!尔诚恋兹五斗而来,则宜欣然就道,乌为乎吾昨望
见尔容蹙然,盖不任其忧者?
夫冲冒雾露,扳援崖壁,行万峰之顶,饥渴劳顿,筋骨疲惫,而又瘴疠
侵其外,忧郁攻其中,其能无死乎?吾固知尔之必死,然小谓若是其速,又
不谓尔子尔仆亦遽然奄忽也!皆尔自取,谓之何哉?吾念尔三骨之无依而来
瘗耳,乃使吾有无穷之怆也。呜呼痛哉!纵不尔瘗,幽崖之狐成群,阴壑之
虺如车轮,亦必能葬尔于腹,不致久暴露尔。尔既已无知,然吾何能为心乎?
自吾去父母乡国而来此,三年矣。历瘴毒而苟能自全,以吾未尝一日之戚戚
也。今悲伤若此,是吾为尔者重,而自为者轻也。吾不宜复为尔悲矣。
吾为尔歌,尔听之。歌曰:
连峰际天兮,飞鸟不通。游子怀乡兮,莫知西东。莫知西东兮,维天则同。异域
殊方兮,环海之中。达观随寓兮,奚必予宫?魂兮魂兮,无悲以恫。
又歌以慰之曰:
与尔皆乡土之离兮,蛮之人言语不相知兮。性命不可期!吾苟死于兹分,率尔子
仆来从余兮,吾与尔熬以嬉兮。骖紫彪而乘文螭兮,登望故乡而嘘唏兮。吾苟获生归兮,
尔子尔仆尚尔随兮,无以无侣为悲兮!道旁之冢累累兮,多中土之流离兮,相与呼啸而
徘徊兮。餐风饮露,无尔饥兮。朝友麋鹿,暮猿与栖兮。尔安尔居兮,无为厉于兹墟兮!
送宗伯乔白岩序
大宗伯白岩乔先生将之南都,过阳明子而论学。
阳明子曰:“学贵专。”先生曰:“然。予少而好奔,食忘味,寝忘寐,
目无改观,耳无改听,盖一年而诎乡之人,三年而国中莫有予当者,学贵专
哉!”阳明子曰:“学贵精”。先生曰:“然。予长而好文词,字字而求焉,
句句而鸠焉。研众史,核百氏,盖始而希迹于宋唐,终焉浸入于汉魏,学贵
精哉!”阳明子曰:“学贵正”。先生曰:“然。予中年而好圣贤之道,弈
吾悔焉,文词吾愧焉,吾无所容心矣,子以为奚若?”阳明子曰:“可哉!
学弈则谓之学,学文则谓之学,学道则谓之学,然而其归远也。道,大路也,
外是荆棘之蹊,鲜克达矣。是故专于道,斯谓之专;精于道,斯谓之精。专
… 1…
于弈而不专于道,其专溺也;精于文词而不精于道,其精僻也。夫道广矣大
矣,文词技能于是乎出,而以文词技能为者,去道远矣。是故非专则不能以
精,非精则不能以明,非明则不能以诚,故曰 ‘唯精唯一’。精,精也;专,
一也。精则明矣,明则诚矣,是故明,精之为也;诚,一之基也。一,天下
之大本也;精,天下之大用也。知天地之化育,而况于文词技能之末乎?”
先生曰:“然哉!予将终身焉,而悔其晚也。”阳明子曰:“岂易哉?公卿
之不讲学也久矣。昔者卫武公年九十而犹诏于国人曰:‘毋以老耄而弃予。’
先生之年半于武公,而功可倍之也,先生其不愧于武公哉!某也敢忘国士之
交警?”
《王阳明传习录》选
一
于中、国裳辈同侍食,先生曰:“凡饮食只是要养我身,食了要消化。
若徒蓄积在肚里,便成痞了,如何长得肌肤?后世学者,博闻多识,留滞胸
中,皆伤食之病也。”
二
一友常易动气责人。先生警之曰:“学须反己。若徒责人,只见得人不
是,不见自己非;若能反己,方见自己有许多未尽处,奚暇责人?舜能化得
象的傲,其机括只是不见象的不是。若舜只要整他的奸恶,就见得象的不是
矣;象是傲人,必不肯相下,如何感化得他?”是友感悔曰:“你今后只不
要去论人之是非,凡当责辩人时,就把做一件大己私克去方可!”
三
王汝中、省曾侍坐,先生握扇命曰:“你们用扇!”省曾对曰:“不敢!”
先生曰:“圣人之学,不是这等细缚苦楚的,不是装做道学的模样。”王汝
中曰:“观仲尼与曾点言志一章略见。”先生曰:“然。以此章观之,圣人
何等宽洪包含气象?且为师者问志于群弟子,三子皆整顿以对,至于曾点,
飘飘然不看那三子在眼,自去鼓起瑟来,何等狂态?及至言志,又不对师之
问目,都是狂言;设在伊川,或斥骂起来了。圣人乃复称许他,何等气象?
圣人教人,不是个束缚他通做一般,只如狂者便从狂处成就他,狷者便从狷
处成就他。人之才气,如何同得?”
… 2…
王思任
剡 溪
浮曹娥江上,铁面横波,终不快意。将至三界址,江色狎人,渔火村灯,
与白日相下上,沙明山静,犬吠声若豹,不自知身在板桐也。昧爽,过清风
岭,是溪江交代处,不及一唁贞魂。山高岸束,斐绿叠丹,摇舟听鸟,杳小
清绝,每奏一音,则千峦 答。秋冬之际,想更难为怀。不识吾家子猷何故
兴尽?雪溪无妨子猷,然大不堪戴。文人薄行,往往借他人爽厉心脾,岂其
可!过画图山,是一兰苕盆景。自此万壑相招赴海,如群诸候敲玉鸣裾。逼
折久之,始得豁眼一放地步。山城崖立,晚市人稀,水口有壮台作砥柱,力
脱帻往登,凉风大饱。城南百丈桥翼然虹饮,溪逗其下,电流雷语。移舟桥
尾,向月碛枕漱取甜:而舟子以为何不傍彼岸,方喃喃怪事我也。
小洋
由恶溪登括苍,舟行一尺水,皆污也。天为山欺,水求石放,到小洋而
眼门一辟。
吴闳仲送我,挈睿孺出船口席坐引白,黄头郎以棹歌赠之。低头呼卢,
俄而惊视,各大叫,始知颜色不在人间也。又不知天上某某名何色,姑以人
间所有者仿佛图之:
落日含半规,如胭脂初从火出。溪西一带山,俱似鹦鹉绿,鸦背青;上
有腥红云五千尺,开一大洞,逗出缥天;映水如绣铺赤玛瑙;日益曶,沙滩
色如柔蓝蠏白,对岸河则芦花月影,忽忽不可辨识;山俱老瓜皮色;又有七
八片碎翦鹅毛霞,俱黄金锦荔;堆出两朵云,居然晶透葡萄紫也;又有夜岚
数层斗起,如鱼肚白,穿入出炉银红中,金光煜煜不定。
盖是际天地山川,云霞日采,烘蒸郁衬,不知开此大染局作何制?意者,
妒海蜃,凌阿闪,一漏卿丽之华耶?将亦谓舟中之子,既有荡胸决眦之解,
尝试假尔以文章,使观其时变乎?何所遘之奇也?
夫人间之色仅得其五,五色互相用,衍至数十而止,焉有不可思议如此
其错综幻变者!曩吾称名取类,亦自人间之物而色之耳,心未曾通,目未曾
睹,不得不以所睹所通者,达之于口而告之于人;然所谓仿佛图之,又安能
仿佛以图其万一也?嗟乎,不观天地之富,岂知人间之贫哉!
… 3…
张明弼
避风岩记
避风岩在端州之北三十里许,或曰与砚坑相近,古未有是名,余避风其
下,故赠以是名也。
余何以避风其下?崇祯己卯仲秋,余供役粤帷,二十五日既竣事,则遍
谒粤之大吏。大吏者,非三鸣鼓吹不启户,非启户则令长不敢入,余东驰西
骛,左詗右需,目厌于阍驺卤簿绛旗朱帽之状,耳厌于笳鼓引赞殿喝之声,
手足筋骨疲于伏谒拜跽以头抢地之事,眩瞀车上,至不择店肆而解衣卧之。
凡六日而毕,则又买舟过肇,谒制府。制府,官厌贵,礼愈绝,控拜数四,
颔之而已。见毕即登舟,将返杨山。九月胐,宿三十里外。力引数步,偶得
一岩,江回峰抱,风力稍损,乃息焉。及旦而视之,则断崖千尺,上侈下弇,
状如檐牙。仰而睨之,若层衡之列烟上,崩峦倾返,颓石矗突,时有欲落之
势,慄乎不可以留焉。狂风飚不息,竟日居其下。胥仆相扶,上舟一步,得
坐于石隙草际。听怒涛声,若奔军败马;望沸波,若一群白鹅鼓翼江心;及
跳沫山足,又若千百素鳞争跃上岸。石崖磔磔,不沾土壤;而紫茎缠带,青
芜数尺,一偃一立,若青狮奋迅而不得去,又若怒毛之兽,风过毛竖,不能
自休。身住江坳,目力相界,不能数里,而阴氛交作,如处黑帷。从者皆惨
容而相告曰:“日复夕矣,将奈何?”余笑语之曰:“第安之,第安之。吾
视夫复嶂重峦,缭青纬碧,犹胜于院署之严丽也;吾视夫崩崖倾石,怒涛沸
波,犹胜于贵人之颐颊心腑也;吾视夫青芜紫茎,怀烟孕露,犹胜于大吏之
绛骑彤驺也;吾视夫谷响山啸,激壑鸣川,犹胜于高衙之呵殿赞唱也;吾视
夫藉草坐石,仰瞩云气,俯观重泉,犹胜于拳跽伏谒于尊宦之阶下也。天或
者见吾出则佝偻,入则簿书,已积两载矣,无以抒吾胸中之浩浩者,故令风
涛阻滞,使此孤岩以恣吾数刻之探讨乎?或兹岩壁立路绝,猿徒鼯党,犹难
托寄,若非习金丹火龙之术,腾空蹑虚,不能一到;虽处大江之中,飞帆如
织,而终无一人肯一泊其下,以发其奇气而著其姓字;天亦哀山灵之寂寞,
伤水伯之孤清,故特牵柅余舟,与彼结一日之缘耶?余年少有志,养二龙于
水壑,调一鹤于中峰,与羽服思玄之徒,上烟驾,登月馆,以望四海三山,
如聚米萦带;而心为时夺,至堕俗网,往返数千里,徒以充厮养之役,有才
无时,甘于下人;今日见此水石,若见好友,犹恐谆芒、卢敖诸君,诋余以
井甃之识,而又何事愁苦于兹崖之下乎?”
从者皆笑,余乃纳以兹名。
岩顶有一石,望之如立人,或曰飞来之塔顶也;或曰当是好奇者,跻是
崖之巅,如昌黎不得下,乃化而为石云。岩侧有二崩石,一大一小,仅可束
两缆。小吏程缨曰:“当黑夜暴风中,舟人安能择此?神引维以奉明府耳。”
语皆不可信,并记之。
… 4…
何景明
说 琴
何子有琴,三年不张,从其游者戴仲鹖,取而绳以弦,进而求操焉。何
子御之,三叩其弦,弦不服指,声不成文。徐察其音,莫知病端。仲鹖曰:
“是病于材也。予视其黟然黑,厓然腐也。其质不任弦,故鼓之弗扬。”何
子曰:“噫!非材之罪也,吾将尤夫攻之者也。凡攻琴者,首选材,审制器。
其器有四:弦、轸、徽、越。弦以被音,轸以机弦,徽以比度,越以亮节。
被音则清浊见,机弦则高下张,比度则细大弗逾,亮节则声应不伏。故弦取
其韧密也,轸取其栝圆也,徽取其数次也,越取其中疏也。今是琴,弦之韧,
疏:轸之栝,滞;徽之数,失钧;越之中,浅以隘。疏,故清浊弗能具;滞,
故高下弗能通;失钧,故细大相逾;浅隘,故声应沉伏。是以宫商不识职,
而律吕叛度。虽使伶伦钧弦而柱指,伯牙按节而临操,亦未知其所谐也。
“夫是琴之材,桐之为也。桐之生邃谷,据盘石,风雨之所化,云烟之
所蒸,蟠纡纶囷,璀璨岪郁,文炳彪凤,质参金玉,不为不良也。使攻者制
之中其制,修之畜其用,斫以成之,饰以出之。上而君得之,可以荐清庙,
设大廷,合神纳宾,赞实出伏,畅民洁物。下而士人得之,可以宣气养德,
道情和志。何至黟然厓然,为腐材置物邪!吾观天下之不罪材者,寡矣。如
常以求固执,缚柱以求张弛,自混而欲别物,自褊而欲求多。直木轮,屈木
辐,巨木节,细木 ,几何不为材之病也。是故君子慎焉。
“操之以劲,动之以时,明之以序,藏之以虚。劲则能弗挠也,时则能
应变也,序则能辨方也,虚则能受益也。劲者信也,时者知也,序者义也,
虚者谦也。信以居之,知以行之,义以制之,谦以保之。朴其中,文其外。
见则用世,不见则用身。故曰:“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材何罪焉!”
仲鹖怃然离席曰:“信取于弦乎,知取于轸乎,义取于徽乎,谦取于越
乎。一物而众理备焉。予不敏,愿改弦更张,敬服斯说。”
… 5…
归有光
沧浪亭记
浮图文瑛,居大云庵,环水,即苏子美沧浪亭之地也。亟求余作《沧浪
亭记》,曰:“昔子美之记,记亭之胜也。请子记吾所以为亭者。”
余曰:昔吴越有国时,广陵王镇吴中,治南园于子城之西南。其外戚孙
承佑,亦治园于其偏。迨淮海纳土,此园不废。苏子美始建沧浪亭,最后禅
者居之。此沧浪亭为大云庵也。有庵以来二百年,文瑛寻古遗事,复子美之
构于荒残灭没之余。此大云庵为沧浪亭也。夫古今之变,朝市改易。尝登姑
苏之台,望五湖之渺茫,群山之苍翠,太伯、虞仲之所建,阖闾、夫差之所
争,子胥、种、蠡之所经营,今皆无有矣。庵与亭何为者哉?虽然,钱鏔因
乱攘窃,保有吴越,国富兵强,垂及四世。诸子姻戚,乘时奢僭,宫馆苑囿,
极一时之盛。而子美之亭,乃为释子所钦重如此。可以见土之欲垂名于千载
之后,不与其澌然而俱尽者,则有在矣。
文瑛读书喜诗,与吾徒游,呼之为沧浪僧云。
项脊轩志
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尘泥渗漉,
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余稍
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见窗,垣墙周庭,以当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
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旧时栏楯亦遂增胜,积书满架,偃仰啸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