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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上船第一天起,他就想这么做了。。。
许仪之默了默转身往外走,刚走到甲板上便见他家姑娘身披巾帛俯在围栏上,被江风一吹,鬓发散落在面颊,眸子像星辰,整个人的气质都静得像一汪幽深的古井。
许仪之特意放缓了步子走到檀生身边。
“还不睡吗?”许仪之温声道。
檀生被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一大跳,退了两步,笑道,“噢,我这就去睡。”
许仪之值得更好的。
这一点她既然想清楚了,又何必再徒惹尘埃?她倒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死过一回没什么看不淡,正觉女冠说过执念越多,人活着越累。
她怂她蠢她无能,她得趁现在拿得起放得下的时候赶紧撤退,否则一旦拿得起放不下了,这就会变成执念。
执念让人心生恐惧。
檀生转身欲走,许仪之悔不当初。
他为什么蠢得要给自己设个套!
“京师如今最受追捧的道长是德宗皇帝身边的九清道长,在皇帝身边颇为得宠。因皇帝信奉道术,在定京城中道观遍布,高深的道长有许多,皇帝身边的九清老道,丰和观的青虚老道,还有南直隶东岳观的正觉女冠。”
许仪之喋喋不休。
嗯,年轻的镇国公世子也不知道自个儿为啥喋喋不休,他就想同檀生多说说话。
“所以若赵大姑娘仍想以神棍…”
“棍”字发了个轻音,许仪之见檀生脸色一垮,赶忙改口,“神算…神算…”偷瞄赵大姑娘脸色好了点儿,方继续道,“若是赵大姑娘仍想以神算姑子的名声立足,就需要另辟蹊径了噢。”
檀生蹙眉道,“什么意思?”
“就是…”许仪之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表述,心里瑟瑟发抖在呐喊:意思就是,别人都有真才实学,只有你是滥竽充数骗钱的呀!
奈何这些话,打死翁佼,他也不敢当着赵大姑娘说出口。。。
第九十九章 职业规划(中)()
第九十九章职业规划(中)
话,是不敢说出口的。
然而许仪之一副难以启齿的神容,却叫檀生看出了端倪。
“世子觉得我是在骗人对吗?”檀生挺起胸膛,振振有词怒问。
许仪之转过脸来,如同做了错事,“倒也不是,只是术业有专攻…”
“可我就是在骗人呀!”
许仪之:“…???”
檀生不可置信地看着许仪之,“我以为你很早以前就看出来了啊!我若是真的能掐会算,我亲去逼问长春道长吗?我不是摆个卦、占个字就算出来了吗?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事情做。”
许仪之蹙眉。
这个回答,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呀。
竟然就这么不要脸地承认了!
许仪之趁此机会,问出了很久之前就深藏在心的问题。
“既然是骗人的,那为什么赵大姑娘你每每都能说对?”许仪之轻声道,“日食、暴雨、让我们去找深藏山中的神医…”
这个问题,就很难回答了。
总不能承认:哈哈哈哈哈是因为老道我已经活了一世,故而事事皆知吧?!
她若说了,可能会被抓起来,然后送进宫,给一心修道企图长命百岁得道成仙的昭德帝做研究。
“骗人也是需要技巧的”,檀生说起老本行,语气很轻快,“水城反背处为客,多少时师误杀人,如何做到骗人骗到点子上这就是一门学问了,如今一时半会同你是讲不明白的。你只记得,就是在定京城,这一套也是吃得开的。”
夜晚的风吹得让人舒服到了骨子里。
就算同她东拉西扯,也感到很快乐。
许仪之手在背后撑在围栏上,也笑道,“那要多久才讲得明白呀?”
“最少三年吧。”
她就是入观三年方出师。
先背经书,再初涉道家经典,然后跟在师父身上学,最后方能独挑大梁。
“三年呀?”许仪之笑道,“也就是说这门学问,赵大姑娘要同我讲三年,我才能明白?”
檀生想了想,没觉得哪里不对,点了点头。
许仪之又笑起来,“那可就劳累赵大姑娘了,今儿夜太晚了,明日还要赶路。等咱们在定京重逢时,赵大姑娘再同小生讲好了。”
一语言罢,许仪之贴心地再加一句,“咱们不着急,慢慢讲,讲个四五六七八年都没关系。”
檀生“噢”了一声,便同许仪之一前一后抬脚回舱房。
回了舱房,檀生方觉出不对来。
什么叫讲四五六七八年都没关系?
她为什么要去给许仪之讲这些东西?
不对。。。
她不是都要回来睡觉了吗??那她为什么还要搭许仪之的话!??
檀生一脸发懵,完全不知自己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许仪之一趟到床上,合上被子一脸满足地含笑入眠。
就是呀。
就算明日分道扬镳了,不过半月以后,就能在京城再次重逢。
更何况。。。
他们还有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年可以慢慢来嘛!
翌日清晨,在赵老夫人与赵显交相辉映的千恩万谢中,赵家阖府在绥州下船,下船即换乘马车,赵显做主多雇了一辆,让檀生单人使用,为此赵华龄又一次气红了眼。
檀生私心觉得,赵华龄整日整日被气红眼,都快赶上兔子了。
一路马不停蹄,越临近京师,李氏情绪越浮躁,过定京城门至杏花胡同那一小段路,李氏满眼含泪,紧紧抱住赵华龄,激动道,“阿龄,咱们回家了!”
赵华龄眼神迷茫,轻轻挑开帘子看向胡同口。
胡同内外有进进出出许多人,或搬家俱,或搬盆景,胡同口领头站着一个面庞微胖,身形矮短,蓄短须的年愈古稀的男人,其身旁站着一个望眼欲穿,面露戚戚然的中年妇女。
马车还未停稳,李氏赶忙撩开车帘,冲了下去,哭道,“女儿不孝!女儿回来了!”
那妇人也哭着将李氏扶起,“怀玉!”
两人瞬时哭作一团。
檀生默默跟在赵显和赵老夫人身后,忍住想翻白眼的心。
每年李氏都长途跋涉地要不回定京过年,要不回定京过端午,要不回定京过中秋,每年都能见面,何苦如此要做出一副生离死别再相聚的模样…
赵显跨步上前,单膝叩地,神情激昂不容有假,“岳丈!女婿不孝!”
李质朴上前扶起赵显,一笑脸上就乐呵呵如弥勒,“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夫妻一个说女儿不孝,一个说女婿不孝,怎么着?是想一回来先哭上一哭好堵住老夫教训的嘴?”
赵显面色潮红,嘴上嗫嚅,显示出十分尊敬的样子。
李质朴很是受用,拍了拍赵显肩头,“进去吧!进去瞧瞧老夫给你们找的房子合不合心意!”话音一落,李质朴漫不经心地眼下一扫,越过赵老夫人看到了敛眉顺目跟在身后的赵檀生,“老夫人和小姑娘们都累了,就别在胡同口吃沙吹风了!”
一行人穿过大门,过游廊,过花间,赏后院荷花,最后进了布局雅致、饰物精细的正堂和风堂,赵显谦让李质朴与王氏高坐正座,赵老夫人与李氏分别落座于左右下首,几个小辈规规矩矩地站立一旁。
赵显待李质朴刚一坐稳,便撩袍跪地,响亮地磕了三个头。
李质朴眉目未动,生生受了赵显的磕头,待赵显抬起头来方语带责备般似笑非笑道,“一来就行这么大的礼?还真是要先发制人好堵住老夫的嘴不成?”
赵显仰面高声道,“学生不孝,行事不妥,办事不牢。如今已过而立,还劳老师进进出出为学生打点官途、看房定房、甚至还劳累老师帮学生打理家宅…学生无能,未曾护住家眷,在路途中惨遇水贼致使箱笼尽失…学生…学生简直无颜再见老师!”
赵显眼眶发红,感情很真挚。
李质朴手一抬,“你是学生,更是我爱婿,小老儿帮姑娘姑爷跑一跑住处,打理打理庭院怎么了?老夫满心乐意。”
赵显顺势起了身。
李质朴再笑道,“更何况,老夫爱婿为官有道,年年考评甲等,如今更是升任京官。上朝时,老夫身旁站着半儿,岂不更风光?至于那水贼,俗话说舍财免灾,也未必不是好事——一路与平阳县主搭伴回京,可曾学到不少好处?”
第一百章 职业规划(下)()
李质朴言语意味不明,赵显不敢妄自搭腔。
自古文人相轻,如今皇帝撒手不管,偏信信昌侯爷与九清道长,内阁夺权争利如火如荼。他这个岳丈明面上不偏不倚,可暗地里到底是哪门哪派,他初来乍到,全然不知。
赵显躬身,恭敬道,“平阳县主在我们的船遭到伏击时倾囊相助,实在高风亮节,颇有君子之风。”
一番话,只表达了平阳县主对赵家施以援手的感激。
其余的半分未提。
檀生在其后挑了挑眉。
其实,赵显能步步高升,也和他自己会做人密不可分的。
说他全靠女人吧,也不是。
七分靠自己,剩下的九十三分靠的女人吧。
檀生重新定了性,老神在在地静观李质朴究竟来者何意。
李质朴听赵显回答后,神容莫测,隔了一会儿方笑道,“好一个君子之风。”李质朴眼风一扫,语声四平八稳,“所以当初让你出去历练一番是没错,如今回来沉稳了不少。”
赵老夫人坐在下首,一副敛眉恭顺的模样。
闷气却堵住了七孔八窍。
李质朴那三寸人,在他们赵家跟前永远都是一副施恩者的语态和高高在上的样子。
麻烦你搞清楚,这是他们赵家的房子!
就算你动了动嘴皮子,派人找了房子,立了地契,寻摸了家俱,可这院子的银子是谁出的?她赵家可曾短了你李质朴一分一毫?
您可别忘了,这房契上写的赵显的名字!
谁叫你一进屋子就堂而皇之地坐到正座上去的?
谁请你坐到正座上去的?
一个老丈人到姑爷家里来,是叫做客!
这理所应当登堂入室,又是哪里来的教养!
不过就是瞧不起他们孤儿寡母罢了!
可认真算一算,她们家阿显调任京官,一是靠檀生威逼魏朝夫人写下的那封推举信,二是靠她儿子自己争气,年年考评甲等,这三是靠老天爷赏下的运气。
李氏倒是写了信回京呀,顶了个屁用呀!
人家说丢块石头进水里都能激点水花,李氏写了封信啥作用都没有!
赵老夫人手里数佛珠,眼皮子向上一伸,瞅了李质朴和他那婆娘的模样,心下打鼓,莫不是真叫檀生给说对了?选了后一条姻缘路,就只有止步不前,庸庸碌碌过完一生了?还是说李家只能在她们跟前充一充大尾巴狼,放在这偌大的京师就是面破旗,丝毫不顶用了?
赵老夫人眼珠子一转,抿了抿嘴,再把眼皮子耷拉了回去。
那厢赵显正笑回道,“当初,老师为学生求得下放江西提刑按察使司的机会,亦是经由深谋远虑才做出的决定。学生眼浅皮薄,也知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道理,今次回京越发感怀当初老师的用心良苦,也必当好生做事,好生做人,好生尽孝。”
赵显这番话说得有水平。
既含蓄地表达了不忘恩情,又以“尽孝”二字明白地表示这次回京,无论如何他都是死死地站在岳家李质朴的阵营里。
李质朴脸色缓和。
李质朴老妻王氏连声道,“行了行了!又不是上级考较下属,是老泰山见姑娘姑爷!”王氏眼眶一红,伸手向赵华龄揽去,“我可怜的外孙儿啊!这一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赵华龄扑上前来,“外祖母,阿龄好挂念你!”
“外祖母也挂念小阿龄!”
祖孙二人顿时相拥而泣,好似荒岛重生。
简直是折子戏精附身。
檀生默默地送出了本日第二个白眼。
李氏拿手帕子抹泪,“我与阿龄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您,还有大木胡同里的那些槐树花儿、小草栅栏、看门的小柴犬…”
王氏一边搂一个,祖孙三人俱是苦作一团。
在檀生还没来得及送出第三个白眼之前,赵显一声,“阿容、阿芝。”眼神在檀生身上停留片刻,似是权衡之后终于再道,“檀生,快过来给外祖外祖母问大安。”
吕姨娘在马车上便耳提面命了许久。
“到了京师,就是夫人的天下了。”
“在江西,靠巴结老夫人,你我母女还能有一席之地。这一套在定京可是行不通的。”
“巴结好夫人!巴结好李家!到时候随意给你寻一门读书人的亲事,也算是了了姨娘的一桩心事!”
如今看赵显对这位身材五短的短须老人毕恭毕敬,赵华容“噗通”跪得毫无芥蒂,磕了三个响头,仰头高声道,“阿容给外祖、外祖母请安!”
王氏看赵华容的眼神里有丝丝嫌恶。
这是戏子生的那个庶女。
有点脏。
王氏脚往里不由自主地缩了一缩,眼神一闪求救似的看向李质朴。
老妻喜好风花雪月,不喜俗世凡尘。家中中馈是嗣子媳妇傅氏打理,嗣子尚未成亲时,是他忙完朝廷杂事后再来管内宅诸事,老妻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么几十年,每日插花、弹琴、吟诗作对,倒也让他很高兴。
李质朴自仆从手中接过三只香囊,乐呵呵地赏了一个给赵华容,耐住性子问了年岁、喜好、可曾读书,赵华容一一答过后退到一旁,掂了掂香囊的重量,眉梢里有藏不住的高兴。
李质朴目光敏锐,笑道,“四姑娘可以打开看看,看看合不合心意。”
赵华容闻言,心头一喜,打开香囊,里面是一只沉甸甸的金镯子,不由更加高兴地福身说吉祥话。
赵华芝紧随其后上前行跪拜大礼,也如愿得了一只香囊。
李氏手风紧,赵老夫人抠,赵华容就算是有亲娘也只是拿份例银子过日子,赵华兰虽素来藏得住心事外加有秦姨娘偶尔资助,可到底是没了娘的草,谁会管她手上戴的是金子还是银子?
这倒是两个女孩头一回拿到分量这么重的礼物,自是高兴的。
如此一来,便徒留檀生一人俏生生地站在门廊处,眉目浅淡,神容疏离。
李质朴眼风一凛,同赵显笑道,“这也是你的姑娘?”
李质朴语带戏谑的随意一问却叫赵显胆战心惊。
赵显心尖如刀割,面上却恭顺笑道,“老师说笑了…这是学生的亲侄女…”赵显转身向檀生招手,“快过来给外祖问安。”
檀生站得笔直。
“我不跪。”
小姑娘面上浅笑如一朵藏在树丛中的百合花,语声却坚定得像一块烙铁。
第一百零一章 心思萌芽()
第一百零一章
檀生一言既出,堂内气氛陡然僵了下来。
檀生看向赵显。
赵显眼神带有几分哀求。
檀生默默别过眼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说是气愤吧算不上,毕竟前世她已经被气够了;说是失望吧也算不上,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也不痒,失望着失望着也就成习惯了;说是悲愤吧,檀生苦读《太平经》数百遍,实在也做不出来这么极具情绪波动的样子来。
就是淡淡的。
檀生轻抬下颌,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不跪。”
“这是长辈!”赵显低声劝。
檀生深看赵显一眼,“一跪天地,二跪圣人,三跪父母,四跪祖宗。按理说,檀生应当唤大人一声叔外祖,李大人确实是长辈。但是,行叩拜如此大礼,实在于伦理不合。”
李家手上还沾着白家满门的血!
她若跪了,就算是死也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诸亲!
前世她诺诺下跪,换来李氏得意的眼神,王氏轻蔑的一句“快起来吧,是叔外祖不是外祖,跪着地上凉。”
今生得来已不易,修了今生无来世。
委曲求全,伺机而动是一条路。
可她为什么要委曲求全??
她有什么理由委曲求全?
因为赵显的哀求!?
笑话!
她句句声声,苦苦哀求赵显,请叔父管好李氏,不要再让李氏欺负她了。
可赵显呢?
赵显左右为难!
如今她懂事了,不叫叔父左右为难了。
所有的为难,她都自己担了。
檀生笑了笑,再添了一句,“李大人与叔父是读圣贤书的大儒,是当官的读书人,这些道理自是比檀生更懂得。”
意思就是,你要是不懂得,你就不是当官的读书人,不配读圣贤书。
王氏气得前一滴眼泪还没掉下下颌,后一滴眼泪就快紧跟着夺眶而出了,眼神看向李质朴,眸光闪烁很有控诉的意味。
李氏当下脊背一挺,“在家胡闹也就罢了!如今进了京,怎么还是这般不懂事!”
檀生转头看向李氏,再将目光定在了李氏三尺之后,神容意味不明。
李氏忆及紧紧跟着她的那起子吊死鬼呀无头鬼呀,看檀生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向后一缩不说话了。
李质朴向后一靠,脸上笑容更深,目光定在了檀生的脸上。
鹅蛋脸,柳叶眉,鼻梁高挺,鼻头挺翘,大眼杏眸,身量高挑也纤细,如今五官尚未长开,可也能想到这姑娘长大以后会是怎样的红颜祸水。
更能想到,生出这样女儿的娘,会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大家都是男人。
男人最能理解男人。
如此佳人,念念不忘,也实属正常。
只是当这个男人成为了他的姑爷后,就最好就不要念念不忘别的女人了,若想要也别在老丈人跟前想。
李质朴打量得差不多了,眼神往回一收,语声很随意,“噢,我想起来了,这是阿显长兄的长女,闺名唤作檀生。”李质朴笑道,目光极为温和,“你母亲可好?还在广阳府吗?”
这只老狐狸!
明知故问!
檀生不卑不亢道,“母亲大半年前因病去世,之后檀生便前往南昌府投奔叔父。”
“去世了呀…”李质朴意味深长,手交叠在腹上,“老夫好像听闻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