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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酒喝,身子不至于那么寒。
哨塔一共两座,一座上站哨两人。这样要是有一个人困了打个盹还能有人盯着。
其实在葛司看来,完全没必要让这么多人一起放哨。
明人早就被吓破了胆,连哈密城都守不住,又怎么会打黑风川的主意?不过既然也失先将军下了命令那就得遵照执行,谁叫他是头儿呢。
当官的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谁敢不服从那就是挑衅权威,下场必定凄惨不已。
葛司自然不想去触这个霉头。他爬山高耸的哨塔倚靠在木柱子上叹了一声。
唉,要是每晚都像昨晚一样有个姑娘那该多好啊。
至于女人是什么身份,葛司根本就不关心。
“泌沙,你且说说看,咱们这辈子啥时候能有个自己的女人呢。”
葛司身材高大,一旁的泌沙却矮小瘦削,两人站在一起极为不协调。
泌沙灌了一口蜜酒,讪讪笑道:“去他娘的女人吧。有那钱老子宁可赌两把,总好过给那些女人卷去。”
葛司愣了愣,却是不再说话。这泌沙该不会是昨晚上受了什么刺激吧?还是说那方面有什么问题?
葛司不再去想这些开始哼起歌来。这是草原人最常唱的民歌,曲调悠扬只要一起调就能让人热血澎湃。
远处的山坳间响起了一阵阵狼嚎,葛司更是起了兴致,高声唱了起来。
“别他娘的嚎了,老子要睡一会,你且盯着。等老子睡醒了换你睡。难不成你还真想熬一夜?”
葛司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倚靠在木柱子上一边酌着蜜酒,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一阵异响,起初他以为是野猫野狍子,但仔细分辨后发现却似乎是马蹄的声音。
“快醒醒,快醒醒,泌沙!”
葛司一边摇着同伴,一边点燃火把挂在哨塔的挂壁上。
“他娘的你嚎什么?我才睡了多久?”
泌沙的美梦被搅醒,愤怒的像个狮子。
“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一定是野猫!”
泌沙想继续补觉却被葛司一把拉住:“你疯了吗,是马蹄声一定是!”
泌沙不耐烦的竖起耳朵去听,却真的听到了阵阵马蹄声。
不是一匹,甚至不是几十匹,这是几百匹、上千匹马的声响!
在这个时候出现马蹄声意味着什么泌沙心知肚明,这肯定不是马贼,难道是明军?
“要不要吹响号角?”
葛司犹豫了片刻叹声道:“还是再等等看吧,若是误报了军情可是要吃板子的。”
就在二人犹豫之时,寨门前突然闪过几匹战马。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支羽箭便破空射来,直穿过二人的咽喉。
呜,呜呜。
他们想要说话却只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一摊烂泥般软倒在地,抽搐了一阵便死透了。
而几乎在同时,另一哨塔的哨兵亦被射死沉沉的软倒在地。
寨门前突然闪出大队人马,他们在领头将领罗用的率领下毫不犹豫的朝寨门冲去。
这寨门本就是木质被数柄铁槊这么一顶就出了一个大窟窿,足以让明军穿入。
这支明军明显是有备而来,没有任何犹豫直朝吐鲁番驻军营帐而去。
他们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着长矛,仅仅靠双腿夹着马腹,快速前行。
“丢火把,烧死这些蛮夷!”
守备官罗用沉声命令道。
夜袭军将士纷纷将手中火把丢向吐鲁番人的营帐。
这营帐是厚毛毡制的皮,经由火把一点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那些吐鲁番士兵大多在熟睡之中,不少直接被烧死。还有一些反应了过来,立刻跳下床来,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朝营帐外跑去。
他们跑出营帐却发现寨子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
他们四下张望对视,眼神中十分迷茫。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同样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也失先将军。
“是也失先将军,大家快聚集到也失先将军那里!”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那些吐鲁番士兵立刻朝也失先跑去。
也失先见手下纷纷聚拢,心下稍定。
他着实没有想到明军会搞夜袭。但现在看来确实是他错了。
不过只要让他缓过一口气,对付羸弱的明军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大家不要慌,明军都是些土鸡瓦狗,一击即溃!”
也失先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结阵!”
。。。。。。
。。。。。。
吐鲁番人的战斗素养还是很高的,在也失先的命令下原本已乱如散沙的军队重新集结了起来。
他们结的是盾阵,步卒之间紧紧相挨,一手持重盾一手持长矛。这样的阵型虽然很笨重,但在对抗骑兵时有奇效。
也失先当然也希望以骑兵对骑兵,杀的这只夜袭的明军片甲不留。但是眼下再去上马结阵已经来不及了,明军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最好的办法就是列步阵。
见吐鲁番人做出了针对性的应对,罗用丝毫没有惊慌。
他冷冷下达了命令:“弓箭手,齐射!”
从骑兵身后立刻列出了近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朝吐鲁番人射去。
这些刚刚结成盾阵的吐鲁番人纷纷傻了,如果说笨拙的步兵阵最怕的那恐怕就是弓箭手了。
弓箭与弩箭最大的区别便在于弓箭是弧射,而弩箭是平射。
盾阵可以轻而易举的抵挡弩箭,却无法抵挡从天而降的弓箭雨。
霎时间,大批吐鲁番士兵被射伤射死。
“再射!”
第一排的弓箭手退了下去,后面的袍泽立刻补位上前,弯弓搭箭,目光冰冷的注视着这些蛮夷。
漫天箭矢编织成网,洒向吐鲁番士兵。
这一次,也失先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这帮无耻的混蛋!”
在亲兵的护佑下他朝后退了数步,思忖了片刻后还是做出了逃跑的决定。
在无数吐鲁番士兵的注视下,也失先翻身上马,带着一干亲兵纵骑朝后寨而去。
“也失先将军跑了!”
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句,吐鲁番军队原本已经动摇的军心彻底涣散。看似铁板一块的盾阵四分五裂。
罗用微微眯着眼睛,仿佛在享受这一刻的感觉。
“杀,不能让一个吐鲁番人走出黑风川!”
所有明军将士纷纷策马朝这些溃散哭嚷的吐鲁番人冲去,如暴风雷霆一般。
借着战马的冲击力,长矛可以轻易穿透吐鲁番人的锁子甲。
明军骑兵只需轻轻用力,便可以把敌军兵卒穿透,再重重的抛出去。
长矛入肉的噗噗声,吐鲁番士兵的惨叫,以及人之将死牙齿打颤的咯吱声汇聚在一起,霎是骇人。
明军将士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们是职业军人,保家卫国,开疆拓土是他们的职责。
这些吐鲁番人屡次进犯哈密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一番这帮蛮夷,让他们再不敢进犯大明。
没有阵型的步兵在骑兵的冲击下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几番冲击下来,吐鲁番士兵有大半已经死透。
那些幸存下来的士兵纷纷丢盔弃甲,跪倒在地请求明军的饶恕。
可是回应他们的是锋利的长刀。
长刀划过脖颈,飞起一个个好大的头颅。
明军士兵并不急着去捡头颅,在他们看来,这些吐鲁番人已经都是死人。等杀光所有敌军,再去数敌军首级也来得及。
对于明军将士,敌军的首级就是领取军功的凭证,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挥刀砍下。
“为了大明,为了陛下!”
罗用发出了一阵嘶吼,明军的血性彻底被激发出来,黑风川立时变成了修罗地狱。
。。。。。。
。。。。。。
也失先带着一百余亲兵纵骑逃窜到黑风川后寨寨门时,直是绝望不已。
在他面前站着的是另一只明军骑兵,人数足有五百。
他本以为已经逃出升天,谁知在最后一关被死死卡住。
这些明军,真的是如幽灵一般如影随形!
也失先如是想到。
眼下说别的已经没有用了,留给也失先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死战。
死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求饶的下场就是被当做猪狗一样砍掉脑袋。
“冲出去,跟着本将军冲出去。”
也失先抽出了佩刀,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吐鲁番人终于露出了狼性,纷纷一磕马腹抽出长刀随着也失先向前冲去。
可是就在他们已经起势时,战马却纷纷马失前蹄朝前倒去。
是陷马坑!
也失先反应过来时已经太晚了,他被重重的甩了出去,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紧跟而上的骑兵亦是被陷倒,一匹战马直接压在了也失先的右腿上,痛的他一阵嘶吼。
他甚至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响,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直是叫人生不如死。
一百余吐鲁番骑兵还没有摸到大明骑兵就纷纷落马,惨叫声不绝于耳。
大明将士纷纷跳下马来,趋步上前干净利落的补了最后一刀。
也失先觉得身边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抬起头时发现一柄利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借你的人头一用。”
也失先甚至还没有看清那名明军将领的面容,脑袋便被砍下。
他的眼睛睁的浑圆,却是死不瞑目。
。。。。。。
。。。。。。
“禀报将军,本次共斩杀敌军一千一百二十三人,无一名敌卒逃走。”
副将章琮抱拳冲罗用禀报道。
经过了一夜,所有被斩下的敌军首级已经全部被装进了麻袋,随时可以带回沙洲记载在册呈报军功。
“弟兄们伤亡了多少?”
罗用沉声问道。
“阵亡的弟兄共五十七人,受伤的有二百一十八人。”
副将章琮垂下头去,声音里满是懊悔。
如果他们再布置的妥当一些,或许可以不用阵亡这么多弟兄的。
“把这些弟兄火化了吧,骨灰一起带回甘肃镇。”
罗用叹息一声道:“记得把朝廷发的丧葬钱带给这些弟兄的家人,他们是为了大明战死,不能让他们的妻儿还挨饿受冻。”
“罗将军您就放心吧,这些死去弟兄的家人我们会照顾到底。咱甘肃镇的兵勇可没有孬种!”
罗用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做好善后,替弟兄们照顾好家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嘹亮的军歌响起,罗用携将士们为死去的弟兄送最后一程。
。。。。。。
。。。。。。
第四百七十七章 围攻哈密城
便在罗用率军夜袭黑风川的同时,甘肃镇总兵韩隶亲率大军近两万人奔往哈密。
只留下两千人驻守沙、瓜两州,这一次他是要破釜沉舟了。
与吐鲁番人不同,明军拥有全套完备的攻城器械。
撞车、云梯甚至是冲车。。。。。。
吐鲁番人凭借简陋的攻城器械尚且能够攻破哈密城。韩隶觉得明军没有理由拿不下哈密城。
既然是正面攻城,韩隶的策略就是分散兵力以找到破绽。
守军人数只有五千人,分散到各城门驻守绝对是应顾不暇。
而明军有两万人,完全可以利用这点布置。
当吐鲁番将领甘卟虏发现明军浩浩汤汤的自南而来时直是惊呆了。
还没等到甘卟虏反应过来,明军便将哈密城团团围住。
四个城门皆被封死,这下即便吐鲁番人想要派出骑兵出城都不可能了。
与中原城池多有护城河、壕沟不同,西域的城池并没有这些防御措施,加之城墙极为低矮且是夯土材质,守城是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不用沙包填河造桥,攻城士兵可以快速的移动到城墙下,利用撞车撞开城门,亦或是通过云梯、排梯攀上城头。
韩隶便是这么想的。
正面进攻虽然会伤损大一些,但却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哈密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眼下陛下对杨总督下了严令,必须三个月内拿下哈密城,故而即便是靠人命填他也要填进哈密城。
“将军,您看那边!”
一个哨兵指着南城城墙垛口后的巨大弩车惊呼道。
韩隶顺着哨兵所指望过去,直是面色惨白。
三弓床弩,这种宋代的弩车不是失传了吗?
韩隶出自武将世家,对于各式弩车、战阵都有研究。
他一眼便看出城头的这弩车似乎和已经失传的三弓床弩十分相像。
却说弩车起始于春秋战国,鼎盛于唐宋,至明已经衰落。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作战思想的改变。
从原先的攻城为上到了控制补给,截断粮源。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等于是丧失了一个有效的作战手段。
便说这宋代的三弓床弩,威力极为巨大,需要近百人绞轴张弦。
三弓床弩所射巨型弩箭长近两米,以木质为干,头处插有三片铁镞,杀伤力十分惊人。
它的射程足有一千步,宋代一步足有一米五,也就是说三弓床弩的射程有一千五百米。
床弩不但可以攻城亦可以守城,宋军就曾经在著名的澶渊之战中在城头发射床弩,射死了辽军主将萧挞凛。
按下这些且不提,却说韩隶深吸了一口气,叫士兵们暂停攻城。
战鼓已经擂动,却随着韩总兵一声令下停了下来。
这其实是一件很伤士气的事。
但韩隶却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哈密城头那床弩真的是三弓弩,威力着实不能小瞧。
如果就这么贸然攻城,很可能会被这巨型杀器搅的阵脚大乱。
“将军!”
韩隶摇了摇头道:“看到城头那床弩了吗?那是宋代失传的三弓弩。”
亲兵一脸茫然的看着韩隶,显然不明白韩隶在说什么。
韩隶无奈苦笑。
是啊,这些大头兵又怎么会知道这在《武经总要》上记载的东西呢。
历朝历代,将和兵都是截然不同的。
将领是一只军队的灵魂,皆是熟读兵法英勇善战。
相较之下,普通士兵的素质就差了不少。
故而才会有十几万大军不敌几万的情况,这便是因为统兵之人的差距。
将领在战场上的重要性远远大于士兵,因为他们不仅仅要下达命令,还要根据战场局势随时做出判断。
是继续进攻还是鸣金收兵,这都需要快速决断。
眼下韩隶就面临着这样一个难题。
“床弩,这东西很厉害吗?”
亲兵疑惑道。
明代已经很少使用床弩了,甘肃镇的士兵更是没有见过,便连韩隶也只是在《武经总要》上看过相关记载。
“嗯,这床弩不仅能够攻城拔寨,守城也十分厉害。”
稍顿了顿,韩隶叹声道:“只不过这三弓床弩在中原已经失传,想不到竟然在吐鲁番人手中又见到了。”
蒙元王朝摧毁了儒家文化,随之摧毁的还有许多汉人的作战器械,这之中便有三弓床弩。
床弩这一汉人的发明想不到竟然最后要靠一帮蛮夷来维系,实在是讽刺,直叫人唏嘘慨叹。
“要真是这么厉害,我们怎么可能攻的下这哈密城啊。”
亲兵的眼中露出了惊恐神色,这让韩隶忧心不已。
看来吐鲁番人攻破哈密城靠的就是这床弩了。虽然他们其他的攻城器械十分粗糙,但只要有这三弓床弩,就可摧枯拉朽一般拿下坚城。
“床弩虽然厉害但需要近百人一起绞弦,故而将分散兵力。吐鲁番守军本就不足,再分一些人去拉床弩正面兵力就更稀薄,我们完全可以分兵行之。”
这多少有些自我安慰的意思了。
吐鲁番人虽然正面不一定能和大明军队抗衡,但有三弓床弩在就可以完成火力的全面压制。
换句话说,有大杀器在谁还去跟你玩人海肉搏。
可是眼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能下令大军撤退吧。
韩隶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减少明军的伤亡。
这座城非攻不可。
“你且派出些骑兵环城远眺,看看这床弩具体有多少架。”
韩隶首先要搞清楚的就是床弩的数量。
只有明确了这点他才好进行兵力的分配。
“属下遵命!”
亲兵一抱拳,领命而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探马纷纷回报,说一共在城头发现了六部床弩。
其中有两部在南城,有两部在东城。西城和北城则各有一架。
韩隶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这基本就是吐鲁番人床弩的数量了。
因为床弩十分巨大,搬到城头是件极为费力的事情。
吐鲁番人不可能为了隐藏实力行疑兵之计而偷偷把床弩藏起来。
这样一旦交战,他们不可能还有精力去把藏好的床弩搬到城头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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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西城与北城似乎是突破口。。。。。。
韩隶微微抿起嘴唇,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传我将令,佯攻南门,东门。实攻西门,北门。攻城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避开床弩射出的箭镞!”
终归还是要说出这句话的。
作为统兵将领,韩隶没有选择。
“得令!”
亲兵爽朗的答道。
韩隶却是眉头越蹙越紧,这一仗不容有失啊。
。。。。。。
。。。。。。
而在另一边,吐鲁番人也同样十分紧张。
守将甘卟虏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大明军队,差点昏死过去。
正像韩隶猜测的那样,甘卟虏没有足够的兵力分配给床弩。
光绞轴上弦就要耗去六百人力,这还不包括为了保护床弩而设的护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