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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一时间,紫也再次来到了那个人类的小村子。这是一些饱受战乱所苦,不得不隐居在深山之中的村子。或许薇奥拉说得没错,“找一个为战乱所苦的小村子?——让他们离开战乱,然后接着陷入和‘妖怪’战斗的苦难之中”?
紫苦笑了一声,慢慢地沿着村子里的道路走过,她身上精美的洋装和周围村民身上普通——甚至说是粗陋的、带着土色的粗布衣服产生了非常鲜明的对比。就好像一位公主行走在贫民窟之中一样,她身上高贵的光亮在她自己与周遭的环境之间筑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
村民们对于她并不陌生。他们对于这个“异类”怀有十足的不信任、恐惧,或者更少一些的好奇。但是他们却对于这位妖怪贤者(当然了,村民们不知道紫的真实身份)无能为力。
沿着自己一直走过,走过无数次,并且将来可能还要走下去的道路,紫登上了村子后山高高的阶梯,穿过了那已经开始掉漆的红色鸟居,来到了那间小小神社的前面,注视着惯例是不点灯的神社最内部,那个背冲着她,斜卧在蒲团上,正对着面前神龛的那个身影。
叮的一声轻响,紫的手中弹出了一枚硬币,撞在门前赛钱箱上的木格子上,滴溜溜转了几转,掉了下去。而与此同时,那个斜卧着的巫女,也似乎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懒懒地转过头来。
“你又来了。”博丽的声线一如既往地安静而凛冽。
“我不能不来。”紫沉默了片刻,答道。
“……”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博丽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紫见状苦笑道:“你用那么失礼的姿势面对着神,却这么正经地面对着我这个妖怪,不怕遭到神罚么?”
“好了不要打岔,直说吧,你想做什么?哦等等,我想,大概是你用得上我了对吧?”博丽瞥了紫一眼,“能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之间建立起联系,并且置换空间的八方刹那秘术,你渴求的是这个,没错吧,紫?”
“是的。博丽……我需要你的力量……”紫冲动地开口,旋即忽然停住,她踌躇了片刻,随后诚恳地直视博丽的双眼,“这是我一生的夙愿,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非此不可?”博丽停顿了一下,慢慢道。
“非此不可。”紫点了点头。一字字道。
“从此以后,将这整个村子都置入那个世界,这些无辜村人们可能遭受到的种种苦难,可能面临的种种恐怖,一切责任,都可以压在你的肩膀上?你有这样的觉悟么?”博丽眼神如刀,似乎直要剖开紫的胸膛,将她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一般。
“请全部压在我的肩膀上——倘若这种程度的觉悟,我早在一开始就有了。”紫同样毫不畏惧地对视,迎着博丽的目光,好似要将自己的心双手捧出。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博丽冷哼一声,眼神转动,衣袖一挥转过身去抱起胳膊,“你们妖怪的夙愿,非得依靠我这个人类才能完成,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紫沉默着,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尴尬下来。但是在博丽看来,不说话的紫,比说话的紫更加可怕——倘若说开口喋喋不休的她是扰人的诵经和尚,只需要封住其口即可,那么沉默的紫就是不说话的磨盘,缓缓消磨着博丽努力硬起来的心肠。
“你这恶妖……”最终,似乎是忍受不住这气氛,博丽仿佛脱力一般叹了口气,“那边同意了么?”
“啊……是啊。”虽然博丽答应下来,但是紫的脸上也并未露出喜色。
“那位世界的掌控者——哦对了,你以前好像和我说过她的事,是叫龙神对吧?那一位居然肯让你染指她的世界,真是稀奇。”仿佛是对于自己过早败下阵来感到不忿,博丽嘟哝着送给紫一对卫生球。
“老实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没有办法,我只能顺着这条道路走下去,无论结局是什么——”
“那就好了。我只需要尽到自己的责任,然后一切就都压在你的身上了。”博丽打断了紫的话,“巫女分为两种,一种是非常长命的,另一种则十分相反,紫,你应该知道的吧?八方刹那之秘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使用的东西。”
“我明白。博丽。但是就算这样也好,就算这会消耗掉你的寿命也好,或许这么说有些自私——请把你的生命交付于我吧,我会背负着你的全部走下去的。”紫抬起头来,定定地凝视着博丽,而后者宛若一块寒冰般的冷艳脸庞,在听完这段话后,也忽然融化了,眨眼间从冰山化为了活桃花也似,博丽忽然柔柔地笑了起来。
“你这恶妖,最恶的大妖怪,”她这么重复着,“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这霸道的习惯?”
“或许,永远都改不了了。”紫的脸上却没有笑容,与博丽的笑颜截然相反,境界妖怪的面庞上一丁点笑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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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紫都没有回来。
而在这段时间里,薇奥拉也在着手建立围绕整个世界的大结界。
阻挡“幻想”蔓延的结界,维持“真实”的结界,总而言之,就是分割“常识”和“非常识”的大结界。
借此确定幻想和真实之间的境界,这是隶属于空间之奥秘的威能。
在某一天,整个世界忽然发生了波动。
一块新的土地,被硬生生地“塞入”了这个世界之中。薇奥拉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件事。
“这就是你所说的人类村子?”当她赶到时,紫已经在那片新的土地上空等待着她了。薇奥拉没有多说什么,俯视着下方的人类村庄,心不在焉地问道。
“……没错。”紫沉默了片刻,答道。
“你从哪里拐来的?”薇奥拉的脸上带着恶质的微笑。
“……”这回,境界妖怪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有意思,不仅仅是多了一块土地,这个世界还和另外的世界产生了某种奇特的联系。简单地来说,一扇大门,联通了两个世界。不止如此,你还打算将更多的人——哦不,或者不仅仅是人——带到这个世界里来,对吧?”薇奥拉的眼神凝聚在了村子的边缘,一座小山包上的神社处,“住在那里的某个人,大概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没错吧?”
“是的。”
“这些人类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么?”薇奥拉斟酌着语句,询问道。
“我想,大概是不知道的。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世界产生了变化——但是博丽会保护他们的。”紫解释道。
“博丽,就是居住在那里的人?”薇奥拉再次看了一眼那座神社,而这个时候,博丽也从神社里走了出来,仰视着天空中的两人,“我该说你们的做法自私好呢?还是别的什么好?我想,你们没经过在这里生活的人们的同意,就将他们带来了这个世界吧?”
“是的,但是我会努力补偿他们的……”紫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负罪感在她心中蔓延。而与此同时,更加坚不可摧的觉悟也随之抬头。
“补偿?将一切都独自一人担负起来了么?”薇奥拉的眼神忽然柔和了下来,她将手放在了紫的肩膀上,“你和我见过的一个人很相似。带着这份觉悟走下去吧。我想看到你究竟会走到何方。”
“我也想看到。”紫苦笑道,“可惜未来并非那么好预料。”
薇奥拉笑笑,没有再说话。她凝视着脚下的大地,再度开口,“这个世界的影响力,会顺着这扇大门,传递到另一个世界去,那么,你所说的‘妖怪’,也会顺着这种吸引力蜂拥来此,通过门来到这里吧。”
“是的……”紫的回答不再干脆。她迟疑着。
“没关系,没关系——”薇奥拉的笑容在宽容之中隐藏着更深一层的“什么”东西,而这令紫更加地不安了,“尽管来吧。”
法师简短地说道,然后离开。
当晚,紫在博丽神社之中住下了。
“你的脸色很不好。”施展了秘术之后,博丽看起来就像是被掏空了身子一般,虚弱地坐在蒲团上,皮肤白得仿佛透明。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紫,调笑道。
“明明你的脸色更加差。”紫没有心情和她插科打诨,简单地反驳了一句。
“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博丽收敛起了笑容,正色问道。
“不,只是一些预感。”紫闷闷地道,“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却反而让我产生了一丝丝的危机感。”
“哦?你担心那位龙神大人会反悔?”博丽挑起了眉毛。
“我不知道……”紫沉吟着,“她的力量究竟有多强,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不在我之下,换句话说,很难在我见到过的任何妖怪之下。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妖怪,名字叫做幽香。她的力量——如果不计算法术,只是单纯的妖力、体力和蛮力的话,远高于我,甚至比鬼族的那些家伙更加强大。”
“还有这种家伙么……”博丽的眉毛也拧了起来。
“不过还算可以交涉……这些先不提了。我猜,要不了很久,这里的原生妖怪就会察觉到这个村子的存在。守护村子的任务——不,还是让我来代劳吧……”紫欲言又止,而博丽则将自己的手放到了紫的手背上,柔柔地一笑,“退治妖怪原本就是巫女的任务。你这个外人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但是太勉强了,博丽。”紫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说过了吗?我的一切,都已经担负在你的肩膀上了。”博丽轻声道。
“——只要你还站着,我就不会倒下。”
184、在那之后许多年(1)
在那之后,过去了一段时间。
就如同薇奥拉和紫所预料的,这个位面的原生妖怪,已经发现了人类村庄的存在。而与此同时,博丽所建立的,连接外界和此世的通道,也被外界的住民们察觉了。
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有着莫大吸引力的气息。
那正是我等与“现实”——至少是人类所认为的“现实”——相冲突者的去处。
此刻,少女在茂密的竹林中漫无目的地徘徊。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这个地方。不过无所谓了,自己原本就是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甚至是没有意识地在这片大地上游荡。她并不在乎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也一点都不担心。
啊,是啊,毕竟是不死之身啊。
肚子依然会饿,受伤了也依然会痛,但是不会死,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死,这具身体,即使被烧成了灰烬也能够再次复生,就是这个样子的,既然无论怎么样都死不掉,那就不再需要爱护了。
食物?饮水?无所谓,那种东西,那种喉咙的烧灼感和腹内的空虚感,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不进食水,对凡人来讲与自杀无异的生活方式,甚至疼痛也化作了无法激起任何波澜的麻木。
仔细想想的话,自己是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的呢?
哦,对了,好像,这里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就像是在召唤。有什么人召唤着自己,说,来吧,一切被“人类”和他们的“真实”所不容的存在啊,聚集过来吧,到这里来吧,这里可以容纳你们,这里不存在人类们所信奉的粗浅的“真实”。
在这里,你们的存在能够得到保证——
于是少女就循着这声音来了。
实际上她并不需要“保证”这种东西,没有什么能够抹去她的存在。她是这么认为的,而事实上也似乎是这个样子。
少女并不知道,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越过了两个世界的界限,借由某个巫女的力量。
“那个声音,似乎是真的。”少女近乎麻木的大脑被几天来的记忆所刺激着。
她在这里,看到了妖怪。在她的记忆中,那种以捕食人类为生的妖怪。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同。这里的妖怪,似乎绝大多数并不知道“人类”为何物。就像是没见过“人类”一般。有着雪白色及地长发,穿着一身简陋而肮脏的浴衣的少女在竹林中徘徊,努力地思考着。
“……无聊。”
没错,很无聊。
在漫长的时光之中,她一直依靠着与妖怪们厮杀来维持着自身微薄的、如同风中残烛一般马上就会被时间所吞没的存在感。可是在这里,她没找到厮杀的理由。接近她的那些奇怪的妖怪们,所抱持着的并非“敌意”、“食欲”或者别的什么尖锐到能让她从容地以等量甚至于超出限度的恶意来回报的东西,而是“好奇”。
单纯的“好奇”。
她下不去手。
于是游荡就这么一直持续着。依靠鲜血来维持着的微弱的存在感,也快要被缓缓流淌而绝不停止的时光之河所冲刷、淹没,最终熄灭。
“正因为有死亡这个终点,之前所有的人生才有意义。”不知道为什么,她混沌的大脑里忽然回响起这么一句话,“时间不是你的敌人,永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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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阴暗下来了。
十几分钟前还是明亮的白昼。厚重的云团占满了天空,遮蔽了太阳,铁幕般层层叠叠压了下来,然后开始对大地宣泄自己的咆哮。刹那间雨泻如洪,雨滴和雨滴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距离,水帘,不,水柱——这个世界仿佛一下子被吞没在了一根巨大的水柱之中一般,承受着这豪雨的冲刷。
视野变成了一片混沌,身上的衣服似乎不存在一般,皮肤直接暴露在那暴虐的寒冷里,一直能够拖到地面的银白色长发被打湿了裹在身上,少女呆呆地站在竹林之中,像身边的竹子一样,抬起头望着天空。
瓢泼的大雨,不能在少女的心中泛起一丁点涟漪。
然而,随着残虐的风雨,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另外的一个声音。
让人联想到在风雨中备受欺凌的、刚刚破茧而出的幼蝶。
那是谁的哭声。
这哭声如同闪电般劈入了少女的心底。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转动着久已未移动的脖颈,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以前明明对这种事情都已经麻木了,明星见到过那么多的死亡、流血与毁灭,为什么这一次自己会因为这个微弱的哭泣声而动容?
少女苦苦思索着。
比起那哭声本身,“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在意那个声音”变得更加重要。微弱的哭泣声,逐渐在暴雨的冲刷下淡去了,而少女却一下子焦虑了起来。对于她来说,那声音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可能性——迷路的人类孩子,和之类的情况——而是一根绳子,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把能让她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的钥匙。
“不——不要停,不对,不要走——”
少女开始狂乱地在雨中奔跑。跟随着那越发残破嘶哑,逐渐暗淡下去的声音。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开那已经干涸而坚硬的泥土,萌芽,不,喷薄而出。
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跌倒在泥泞的水坑里,漂亮的银色长发沾染上了泥土的颜色,但是她不在意——暴雨会还给她的头发原本的色泽。皮肤已经没有了知觉,而她也毫不在意,以前经受过比这更加浓烈的痛苦,在过去的时光中所承受到的痛让她有了傲视任何新的痛楚的资本。
一棵棵竹子在眼前分开,脚下所到之处,便是道路。
然后,那哭声逐渐被她抓了回来。
“没错,没错,没错——”
就是这个方向,声音越来越大了,脑海中那搏动着的“什么”也越来越有力。
然后,那是偶然,那是在无数概率之中蕴藏着的必然,是所有的命运的分岔路口在无限的虚空中分分合合然后汇集指向的同一个方向。
一道光芒如同幻觉般在少女的眼前炸开,随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洞穴前,阴冷潮湿的洞穴在这黑暗的雨夜里成为一方弥足珍贵的庇护所。而在那小小的庇护所中,一个更小的,缩成一团的身影轻轻地颤抖着。哀哀的哭泣被骤雨打散,破碎在呼啸的风声之中。
那就是——
记忆的钥匙。
少女听惯了哭声。哭声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就如她自己所回忆的,她见过倒在血泊中的无辜幼童,也见到过被挑在枪尖上发出嘶哑哀泣的婴孩,见过在战火和哭号之中化为灰烬的村庄、城市甚至国家。
但是这个哭声,很“特别”。
与死亡、毁灭、战火全部都不一样。这个哭声,象征着“孤独”。
一个人在漫漫长夜之中,在风鞭雨笞之下独行的“孤独”。
一个人在时光长河之中,在无尽的生命里独行的“孤独”。
因为是异类,因为长生不老,因为不死,因为罪孽,因为……所以被排斥,所以孤独。
“相似”。
少女是这么认为的。就像是黑夜之中看到一盏灯火的飞蛾,她义无返顾地扑了上去。而当一个浑身缠满白色东西的怪物冲进来的时候,那小小的一团发出了更加嘶哑而尖锐的哭喊,努力地往洞穴深处挪动着身体。
随后借着一道划破天空的闪电,才看清那“怪物”的真面目。那只是瞬间的一瞥。但是在那粘着凌乱发丝的,清秀而苍白的脸庞上,滑落的淋漓水珠,与其说是雨滴,更像是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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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个多么多么孤独的人,他们都不理解她。”
在境界妖怪张开的隙间之中,薇奥拉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最终,龙神给予了一个简短的评价。
“这句话,对于你来说似乎也同样合适。”紫伫立在那布满怪眼的暗红色空间中,凝视着身边的一抹亮白。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一个粗暴的声音插了进来,幽香对于紫和薇奥拉两人之间的打哑谜毫无兴趣,她觉得隙间之外的那个少女更能挑起她的好奇心,“看起来像是人类,但是却没有人类的气息。但是也没有异类的气息。就像是一个空壳。”
“简单地来说,她的凡人本质被‘剥离’了。无论什么样的力量,导致的这个后果是不变的。凡人性的丧失,使她永远都不可能迎来最终的死亡。”法师扫了一眼隙间外和她有着同样颜色长发的少女,平静地道。
“凡人性?那个,也能剥离?”
“为什么不能?凡人本质是死者最后的呼吸,是终结的召唤,是生命走向末路时的最后一次回眸,它赋予生命以意义。”薇奥拉停顿了一下,接着用冷淡而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叙述,“不只是人类的身体之中,此世的一切活物的根源中都有着凡人性的存在。而只要它存在,就可以被剥离。”
“换句话说,就是永生不死?”
“你可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