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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歌-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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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点到的将校立刻起身,凛然尊奉军令。军府所属兵力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从未停止高强度的训练和整顿,平日里,哪怕陆遥再怎么反复叮嘱,将校们对此难免有些怨言。到了这时候,将校们才发觉正是那些无休止的训练和整顿,使得幽州军的行动力和凝聚力远远超过预想,就如同一头大口吞吃的猛兽,吃下的食物俱都化作强健筋骨,而绝无半点赘肉肥脂。随着一道道军令颁下,上百名传令骑兵飞奔出去,发号施令的吼声此起彼伏,却又严整有序,毫无杂乱。而各处军营响应的速度更是快绝,脚步声、马嘶声、铠甲铿锵声汇聚成潮,唯独听不到半点军卒慌乱言谈之声。再过了小半个时辰,但听马蹄声大作,屯驻在蓟城以外不远的前锋斥候骑兵已经启程!

    第二日凌晨时分,幽蓟诸军按照计划开动,度辽、横海、鹰扬、定边四军除了留下必须的守备兵力以外,主力纷纷拔营起寨。过去数月间动用大量民力修筑的道路和驿站,这时候也发挥了重大的作用。传令骑兵沿着道路连夜奔驰,沿途换马,迅速将号令传达到遥远的代地和坝上草原,令平朔、沃野两军立即征召附属胡人部落兵力和屯田兵,以之填补主力南下所留出的空缺。

    与此同时,陆遥本人顶盔贯甲,带着一众扈从骑士们步出将军府正门。

    这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但将军府以外,不知何时挤满了蓟城的百姓们。陆遥入主幽州以来,虽不曾干预幽州刺史治政,但仅仅是服务于军务方面的若干举措,如大兴屯田、疏通河渠、赈济流民、打击盗匪贼寇等事,已经令得无数百姓受到实际的利益。这些卑微的人们感激涕零,因此听闻军府将要起兵,许多人便早早地从蓟城各处里坊汇聚而来,隔着数百戒备兵马远远跪倒,口中大声念叨着,祝愿大军旗开得胜。

    陆遥扫视了他们一眼,虽无暇理会,心中却很有些感慨。千百年来,华夏子民都是那么的勤劳、智慧、善良,又是那么的容易满足。只要遭受的压榨欺辱不那么激烈,给他们留有一条活路可走,就足以令他们发自内心地感谢,发自内心地对统治者歌功颂德。面对着这样的百姓,当官,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当好官,却又成了一件再艰难不过的事情!

    “让他们都起来,不必闹这些虚文!”陆遥随口对一名扈从吩咐,转过头又对其余人道:“身为武人,衣食住行都来自于百姓的奉献,唯有打败胡儿、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才能够对得起他们!”

    将军府的马厩就在正门边不远,这时候已有仆役牵了马匹过来。陆遥利落地翻身上马,略一控缰,便将这匹体格高大、性格暴躁的辽东大马制得服帖。再伸手,接过扈从递来的丈六长枪呼呼挥舞几下,满意地发觉虽然自己许久不经战阵,但得益于日常操练不休,体力和挥动武器的熟练并无下降。

    “走吧!”陆遥大声道,旋即调过马头出发。

    亲信扈从们这时候也已纷纷上马,簇拥着陆遥左右。庞渊带领其余扈从和若干较得力的质子紧随在后。从将军府道蓟城的南门,沿途经过八个坊市,四条路口。驻扎在城内各处军营的幽州军队伍在这四条路口不断汇入大队,最终聚集起三千多铁骑。这些都是陆遥以巨额投入、费尽心血编练而成的精锐骑兵,上万铁蹄踏在土路上的声响汇集成了韵律,在道路两侧的房屋楼宇间回荡着,发出惊涛裂岸般的轰鸣。

第三十九章 起兵(完)() 


第四十章 白马(一)() 
永嘉二年六月二十五日,白马。

    匈奴汉国镇东将军,王弥的得力部下曹嶷站在城垒的最高处,眺望着远处水波浩渺的大河。或许是一场夏季常见的暴雨即将来临,视野所及之处都是灰蒙蒙的云、灰蒙蒙的水汽,宽阔的河面望不到边。

    白马县属于衮州濮阳国,县境内有大河上的重要渡口白马津,北与黎阳津隔河相望。此地居大河南北之要塞,不仅是行旅客商往来的重要南北通道,更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楚汉之胜负由此而分,袁曹之成败由此而决。

    秦末群雄争锋时,郦食其说汉祖守白马之津,塞飞狐之口,以示诸侯,则天下知所归。白马津的重要地位可见一斑。其后,汉王刘邦遂使将军刘贾、卢绾领步卒两万,骑兵数百,渡白马津入楚地,断绝楚军粮道,由此而在楚汉对峙的局面中率先挥出了决定性的一击。而汉末时,统领冀青幽并四州的强大军阀袁绍也是在黎阳汇聚大军,企图于此处挥师南下。为保障主力渡河,袁绍先令大将颜良攻打驻守白马的东郡太守刘延。曹公得知白马受袭的消息后,亲率亲骑北上迎击。关羽、张辽为曹军先锋急趋白马坡,先后阵斩袁军大将颜良、文丑,遂使战局重新陷入胶着,引发了后来底定北方大势的官渡之战。

    而在永嘉二年,白马除了扼守大河的作用之外,还成了隔绝困守兖州的东海王与洛阳朝廷联系的要隘。石勒渡河南下之后,先以麾下大将逯明率精锐镇守此地。因为白马县城狭小,难以屯兵,因此逯明还特地在白马山脚下修筑了军垒,大言不惭地以“逯明垒”名之。后来中原战局渐渐向有益于石勒的方向发展,需要攻城略地的方向越来越多,石勒便调动逯明开往前线作战,而将守把白马的任务交给了盟友王弥。于是王弥令重将曹嶷率军五千据守,又遣徐邈、高粱二将为副手。

    但曹嶷本人并不乐意接受这个任命。以他的眼光,自然能分辨出对自己的任命其实源于石勒在暗中推波助澜。投效匈奴汉国之前,曹嶷的身份本是王弥的左长史,不仅在战场上屡战屡胜,而且也直接策划王弥军所有的作战计划。将曹嶷从王弥的行军序列中独立出来以后,貌似使曹嶷所部获得独当一面的资格,扩张了王弥所部的势力范围;其实却在整体上削弱了王弥所部的独立性,使之不得不紧随石勒行动。

    那石勒擅于诡诈,可是却瞒不了我!曹嶷恨恨地想到这里,重重地咳了口浓痰,将之猛地向营垒下方吐出去。曹嶷现在所处的,就是那座逯明垒了,因为对石勒满怀警惕,连带着曹嶷对石勒部下的逯明也没有半点好感,因此进驻白马以来,他已经几次试图将大军驻扎所在迁移回白马县城去。

    但这个想法在半个月前被曹嶷彻底打消,皆因幽冀二州的朝廷大军终于动了。

    早在石勒、王弥、刘灵等巨寇会合兵力、纵横中原的时候,一众巨寇就已经料到朝廷迟早会动用幽冀二州最后的机动兵力。所以即便大军游动作战,却始终留有相当的力量扼守后方。在东面,考虑到大河下游路途遥远不说,山地河流交错的复杂地形也非骑兵用武之地,因此无须太过防备;在中线,主要沿着巨野、城阳、句阳一线布置了数量极多的新募兵力,依托大泽、雷泽、菏泽一带的低洼湖泽地形防御;相比起来,倒是西线的延津、棘津、文石津、白马津等渡口最是要紧,俱都重兵布防。

    曹嶷所守卫的白马,便是这道由东至西绵延千里的防线上极重要的一环。自从得知幽冀兵马出动以后,曹嶷征发了左近数十里范围内的全部民夫,没日没夜地加固营垒,将这座不久前还被他厌恶的营垒变成了一座难攻不落的要塞:

    营垒的墙体被加高了三尺,加宽了两尺,墙上密布雉堞,南北两座营门外另筑起厚六尺高五尺的羊马墙;营垒以外的树林被完全伐尽,木料被拖回来,在营垒里竖起了几处高大的望楼,这样一来,由此地到大河对岸的黎阳津,任何动静都可以一览无余;营垒西面的白马山上立了一座小寨,与本部形成犄角相望之势;营垒里还紧急挖了几个地窖,用来储藏这阵子搜刮来的粮食物资。

    曹嶷环视着这座营垒,不禁生出踌躇满志之感。夏季大河涨水,水流既宽且急,有如此坚固堡垒为依托,足以牢牢控制渡口,晋军纵有百万之众,也只能徒呼奈何……嘿嘿,兖州俱在王大将军之手,倒正好坐看那个巧言令色的羯人何时拿下洛阳!

    一名小校快步跑到曹嶷身旁:“曹将军,徐将军叫你赶紧来望楼!”

    徐邈是曹嶷的副手,他遣人这般来唤曹嶷,其实有些失礼。不过,王弥的部属数量几乎是在近半年里疯狂膨胀起来的,各种将军校尉封了好几百人,只为了便于指挥而已,平时彼此依旧呼来喝去,没谁将阶级序列当回事。因此曹嶷也不在乎,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转过身,他又吩咐:“穆校尉,你跟我来。”

    平北将军陆遥率领大军从幽州南下,先往信都拜会了许久不曾公开露面的冀州刺史丁绍,随后往广宗汇合乞活军和冀州地方驻军。但他们并没有急于渡河,反而分兵四出,大举清剿藏匿在各处穷林大泽中的河北群盗余部。河北群盗与冀州军拉锯作战一年以后,主力在石勒率领下突入中原。留在冀州的,大都是些老弱病残。他们由率部断后的石勒麾下将领、“十八骑”之一的赵鹿率领着到处躲藏,偶尔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补充军资。这种杂兵如何是幽州精锐的对手?顷刻间就被杀得人头滚滚,剩下的狂奔逃窜,许多人便用羊皮吹胀了做成筏子,渡过大河往南来投奔到曹嶷这里。

    这穆校尉就是十几天前逃到白马营垒的贼寇之一。当时他们全伙共有一百多人,半夜里从黎阳津旁的小河岔里下水,好不容易才避过了守军耳目,却被激流冲散了许多,最后能够踏上南岸的只有四五十人。

    经过白马垒的守军盘查,他们对各路盗匪头目的外号、姓名、特征都很熟悉,确实是河北群盗的余部。但曹嶷和石勒本就不是一路,当然不会轻易接受这些人,于是毫不留情地褫夺了他们的武器,将之看押在营垒里。唯独这穆校尉身手出众、而且也很机敏,得到了随侍在曹嶷身边的机会。

    曹嶷和穆校尉两人来到望楼,但见楼里上下人等都在紧张地向大河北岸张望。徐邈年纪大了眼神不行,怎也看不清,只能拧着灰白的胡须发急。眼看曹嶷到此,他连忙迎上来:“老曹,你来看看,对岸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第四十一章 白马(二)() 
“怎么了?”曹嶷上前一步,手扶女墙向外一看,隔着重重水雾,只见对岸尘土飞扬,仿佛有无数人在其中往来厮杀搏斗,又有许多旌旗漫卷、马匹往来奔驰。侧耳倾听,除了轰然水响之外,果然还有兵刃交接击打的声响和嘶吼喊杀之声隐约传来。

    “是谁在厮杀?难不成幽州军和冀州军内讧了?”有人惊问。

    望楼里顿时传出几声窃笑,但谁也懒得回答这愚蠢的问题。

    虽说中原陷入战乱,往来通途大多断绝,但白马津这连接大河南北的要隘上,总还是有些行旅往来的。根据从行旅口中打探来的情报,幽州的平北将军陆道明与冀州军大将李恽乃是多年同僚,两人在并州时就一同与匈奴作战,彼此交情深厚。这几日又听得传闻,那李恽在广宗聚兵三万,本拟与陆道明平起平坐,孰料幽州军南下时军容赫赫,顿令李恽倾倒,于是当场甘居副贰。这两人彼此协同,又共同面对着匈奴汉国这样的大敌,怎么可能会内讧?将幽冀大军当作之前那些内部矛盾重重的晋军,未免想当然了。

    可如果不是内讧,又会是哪里的军马在参与厮杀?

    曹嶷转身下楼,沉声道:“我们去白马山上,那里位置较北,看的清楚。”

    一行人连忙随着曹嶷催马出外,直奔到营垒西北面两里许的白马山。白马山并不甚高,山体也不算险峻,但四周一马平川,视野极其开阔。此山与大河北岸的大伾山、浮丘山两厢夹峙,其间恰好容纳大河奔腾而过。禹贡中记载,大禹治水时曾“东过洛汭,至于大伾”,指的就是这里。

    众人上得山来,即便不去登临望楼,也觉得视线清楚了许多。一名偏将盯着对岸半晌,突然呐呐地道:“一方是朝廷军马没错,另一方……看旗号,怕是赵鹿的部下?”再看了看,他脸色微变:”那些汉子都很善斗,非是寻常散兵游勇,恐怕赵鹿本人就在那里!”

    “什么?”徐邈吃了一惊:“莫非他意图渡河南逃不逞,反被晋军堵住了?曹将军,我等……我等如何是好?”

    “急什么……”曹嶷自然知道徐邈的意思。那赵鹿乃是石勒赖以起家的亲信“十八骑”之一,此人在石勒率军南下之时,自告奋勇担当断后之责,所以才被困在河北数月不得脱身。这等人物若能脱身回到石勒麾下,想必会大受重用,因此徐邈是想问,有什么办法能接应赵鹿所部。但身为王弥左右手的曹嶷可从不曾将石勒手下那批牧奴放在眼里,哪怕这时候亲眼看到赵鹿濒临绝境,他也没什么援手的想法。

    他挥了挥手示意:“穆校尉,你本是石勒的部下,你看看,对岸的那些人里,果然有赵鹿么?”

    穆校尉应声上前,瞪大了双眼仔细辨别,过了好久才期期艾艾道:“看旗号确实是……不过,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哪……”

    “那就没办法。”曹嶷叹了口气:“既然确定不了是否真是赵将军,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咳咳,哪怕真是赵鹿将军在那里,他能在河北与朝廷军马周旋半载,必有长才……我们就等着他们杀散朝廷兵马,顺利渡河吧!”

    另一名副将高粱乃是王弥亲卫出身,身手绝伦,勇冠三军。其曾祖即为王氏家族部曲,曾随王弥之祖玄菟太守王颀征讨高句丽,因此受到王弥的特别信任,虽然年轻,却已统领上千人马。曹嶷看不起赵鹿这等牧奴出身的叛匪,高粱却也不太把曹嶷看在眼里。听得曹嶷口出推脱之辞,顿时冷笑一声:“怎么,曹将军是怕了晋军,不敢与之作战么?”

    小儿辈懂得什么!曹嶷在心中愤愤抱怨,眼看有不少部属露出与高粱心有戚戚的神情,便更加不快了。这些将校们自青州起兵,转战兖、豫各州郡,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因此个个眼高于顶,将朝廷兵马看的如鹅毛也似轻飘。兼且许多人得了匈奴汉国授予的官职,当真把自己当成了石勒那羯奴的同僚。

    这些人却不曾想过,那幽州军可是大晋赖以压制鲜卑的强兵,早前也曾纵横中原、所向无敌。如果己方贸然离开营垒,渡河接应赵鹿所部,万一落入晋人的谋算可就大事不妙。反不如稳守营垒,晋人怎也找不到空隙渡河……至于赵鹿在晋人围攻下性命难保,那算得甚么狗屁事!

    这般想着,曹嶷便冷着脸,并不理会高粱。众将校们顿觉气氛稍僵,一个个都不敢说话。

    正在这时候,却听那穆校尉低声道:“白马乃黄河要冲,又是兖州的门户。曹将军屯兵此处,既可以挡住幽州军南下的道路,又能够遏止司马越与洛阳朝廷的关联。因此,此地的重要实在难以言喻,大军万万不能轻动。”他咚地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只是……小人实在没法坐视着袍泽兄弟们被晋军屠戮。将军若信得过小人,小人愿领自家部属数十人,乘筏渡河接应。将军自在营垒中严加防范,无论此举成或不成,都于将军、于白马垒丝毫无损。”

    曹嶷目光如电,上下扫视着那穆校尉,良久才缓缓道:“这倒可以一试。不过,无论你能接应回来多少人,都须得如之前那般,解甲去兵之后,空手回营!”

    “是!是!多谢将军恩典!”穆校尉全不在意曹嶷明显的提防之意,兴冲冲地奔下白马山去。

    晋军与石勒王弥所部隔着大河对峙许久,沿河上下的舟船早就被各自拘到一处严加看管。那穆校尉能够动用的不过十余条木筏罢了。他倒是好胆色,带着若干部属乘筏便走。曹嶷等人便在白马山上张望着,看着那些木筏在浩荡河水中载沉载浮,渐渐隐没在愈来愈浓重的水雾中。

    徐邈有些怕风,因此先找了个山坳坐下,这时候突然斩钉截铁地道:“这姓穆的胆子太大,行事又太显进取……嘿嘿,老曹,我敢和你赌五匹上等锦缎,这厮一定有问题,十有**是个奸细!”

    “莫急!莫急!”曹嶷拍了拍腰间的缳首刀:“晋军当我们是傻子,我们便将计就计。且故作不知,才好做事。”

第四十二章 白马(三)() 
曹嶷的部下们在半年前还都是些穷苦无依的平民百姓,但在朝廷官吏长久以来的倒行逆施将他们逼迫到了绝路后,那些造反、厮杀、屠戮、劫掠、奸淫,已经将他们的身体内人性的部分消磨殆尽,将他们转化成了狡诈而凶悍的贼寇。听得曹嶷和徐邈二将俱都指认那穆校尉乃是朝廷奸细,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发亮,都露出了嗜血的狞恶神情。困居在河岸边的小小营垒里的日子,对这些贼寇来说太单调了,他们很乐意用晋军的鲜血来妆点一下平淡的生活,当然,也可以用战斗里的缴获来充实自己的私财。

    士卒们如此,身为将领的高粱却恼怒异常:“这姓穆的小子是奸细?那就早该杀了,怎么还留他到现在!”

    高粱素日里目中无人,曹嶷和徐邈都与他不睦。徐邈冷哼一声:“杀了这小子容易,然后呢?”

    “什么然后?然后什么?”高粱目愣口呆。

    徐邈摇了摇头,径自问曹嶷:“老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既然朝廷大军多方筹备渡河,这些日子来投的河北群盗余部之中,怎可能没有一个奸细?曹某早就密切关注着这些人。这厮渡河来投的时候周身血污,像是经历连番苦战,身负重创,可是我将他们安置在营垒外歇息之后,他却神采奕奕、行动如常,在我去巡视营地的时候,更是好好表现了一番。嘿嘿,此前他若是有伤,那未免恢复的太快;若是本来无伤,他又装个什么?若是连这样的破绽也识不出,我真是枉与朝廷为敌多年了。”

    曹嶷顿了顿,又道:“光是如此,倒也不能断言此人就是奸细。我又连夜急召了王大将军部下同是出身河北群盗的马校尉来认……那马校尉原是十八骑中王阳的部下,颇有些地位。按说石勒在河北时兵力并不充裕,这两人若同属石勒一脉,彼此至少应当听说过名头才对。”

    王弥虽较石勒弱势,毕竟是纵横中原的第一等巨寇,手下倒也有几个出身河北的部属投靠。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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