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李大郎斥退西宾,择日葬弟之柩。这妇人不免守孝三年。其家已知其非,着人防闲。本妇自揣于心,亦不敢妄为矣。朝夕之间,受了多少的熬煎,或饱一顿,或缺一餐,家人都不理他了。将及一年之上,李大郎自思留此无益,不若逐回,庶免辱门败户。遂唤原媒眼同,将妇罄身赶回。本妇如鸟出笼,似鱼漏网,其余物饰,亦不计较。本妇抵家,父母只得收留。那有好气待他,如同使婢。妇亦甘心忍受。
一日有个张二官过门,因见本妇,心甚悦之。挽人说合,求为继室。女父母允诺,恨不推将出去。且张二官是个行商,多在外,少在内,不曾打听得备细。设下盒盘羊酒,涓吉成亲。这妇人不去则罢,这一去,好似:猪羊奔屠宰之家,一步步来寻死路。
是夜,画烛摇光,粉香喷雾。绮罗筵上,依旧两个新人;锦绣衾中,各出一般旧物。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喜今宵,月再圆,赏名园,花正芳。笑吟吟携手上牙床,恣交欢恍然入醉乡。不觉的浑身通畅,把断弦重续两情偿。
他两个自花烛之后,日则并肩而坐,夜则叠股而眠,如鱼借水,似漆投胶。一个全不念前夫之恩爱,一个那曾题亡室之音容。妇羡夫之殷富,夫怜妇之丰仪。两个过活了一月。
一日,张二官人早起,分付虞候收拾行李,要往德清取帐。这妇人怎生割舍得他去。
张二官人不免起身,这妇人簌簌垂下泪来。张二官道:“我你既为夫妇,不须如此。”
各道保重而别。别去又过了半月光景,这妇人是久旷之人,既成佳配,未尽畅怀,又值孤守岑寂,好生难遣。觉身子困倦,步至门首闲望。对门店中一后生,约三十已上年纪,资质丰粹,举止闲雅。遂问随侍阿瞒,阿瞒道:“此店乃朱秉中开的。此人和气,人称他为朱小二哥。”妇人问罢,夜饭也不吃,上楼睡了。楼外乃是官河,舟船歇泊之外。
将及二更,忽闻梢人嘲歌声隐约,侧耳而听,其歌云:二十去了廿一来,不做私情也是呆。
有朝一日花容退,双手招郎郎不来。
妇人自此复萌觊觎之心,往往倚门独立。朱秉中时来调戏。彼此相慕,目成眉语,但不能一叙款曲为恨也。奉劳歌伴,再和前声:美温温,颜面肥,光油油,鬓发长。他半生花酒肆颠狂,对人前扯拽都是谎。全无有风云气象,一味里窃玉与偷香。
这妇人羡慕朱秉中不已,只是不得凑巧。一日,张二官讨帐回家,夫妇相见了,叙些间阔的话。本妇似有不悦之意,只是勉强奉承,一心倒在朱秉中身上了。张二官在家又住了一个月之上。正值仲冬天气,收买了杂货赶节,赁船装载到彼,发卖之间不甚称意,把货都赊与人上了,旧帐又讨不上手。俄然逼岁,不得归家过年,预先寄些物事回家支用,不题。
且说朱秉中因见其夫不在,乘机去这妇人家贺节。留饮了三五杯,意欲做些暗昧之事。奈何往来之人,应接不暇,取便约在灯宵相会。秉中领教而去。捻指间又届十三日试灯之夕,于是:户户鸣锣击鼓,家家品竹弹丝。游人队队踏歌声,仕女翩翩垂舞袖。
鳌山彩结,嵬峨百尺矗晴空;凤篆香浓,缥渺千层笼绮陌。闲庭内外,溶溶宝烛光辉;杰阁高低,烁烁华灯照耀。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奏箫韶,一派鸣,绽池莲,万朵开。看六街三市闹挨挨,笑声高满城春似海。期人在灯前相待,几回价又恐燕莺猜。
其夜秉中侵早的更衣着靴,只在街上往来。本妇也在门首抛声衒俏。两个相见暗喜,准定目下成事。不期伊母因往观灯,就便探女。女扃户邀入参见,不免留宿。秉中等至夜分,闷闷归卧。次夜如前。正遇本妇,怪问如何爽约。挨身相就,止做得个“吕”字儿而散。少间,具酒奉母。母见其无情无绪,向女言曰:“汝如今迁于乔木,只宜守分,也与父母争一口气。”岂知本妇已约秉中等了二夜了,可不是鬼门上占卦?平旦,买两盒饼馓,雇顶轿儿,送母回了。薄晚,秉中张个眼慢,钻进妇家,就便上楼。本妇灯也不看,解衣相抱,曲尽于飞。然本妇平生相接数人,或老或少,那能造其奥处。自经此合,身酥骨软,飘飘然其滋味不可胜言也。且朱秉中日常在花柳丛中打交,深谙十要之术,那十要?
一要滥于撒漫,二要不算工夫,三要甜言美语,四要软款温柔,五要乜斜缠帐,六要施逞枪法,七要妆聋做哑,八要择友同行,九要穿着新鲜,十要一团和气。
若狐媚之人,缺一不可行也。再说秉中已回,张二官又到。本妇便害些木边之目,田下之心。要好只除相见。奉劳歌伴,再和前声:报黄昏,角数声,助凄凉,泪几行。
论深情海角未为长,难捉摸这般心内痒。不能勾相偎相傍,恶思量萦损九回肠。
这妇人自庆前夕欢娱,直至佳境,又约秉中晚些相会,要连歇几十夜。谁知张二官家来,心中纳闷,就害起病来。头疼腹痛,骨热身寒。张二官颙望回家,将息取乐,因见本妇身子不快,倒戴了一个愁帽。遂请医调治,倩巫烧献,药必亲尝,衣不解带,反受辛苦,不似在外了。
且说秉中思想,行坐不安。托故去望张二官,称道:“小弟久疏趋侍,昨闻荣回,今特拜谒。奉请明午于蓬舍,少具鸡酒,聊与兄长洗尘,幸勿他却!”翌日,张二官赴席,秉中出妻女奉劝,大醉扶归。已后还了席,往往来来。本妇但闻秉中在座,说也有,笑也有,病也无;倘或不来,就呻吟叫唤,邻里厌闻。
张二官指望便好,谁知日渐沉重。本妇病中,但瞑目就见向日之阿巧和李二郎偕来索命,势渐狞恶。本妇惧怕,难以实告,惟向张二官道:“你可替我求问:”几时脱体?‘“如言迳往洞虚先生卦肆,卜下卦来,判道:”此病大分不好,有横死老幼阳人死命为祸,非今生,乃宿世之冤。今夜就可办备福物酒果冥衣各一分,用鬼宿度河之次,向西铺设,苦苦哀求,庶有少救;不然,决不好也。“奉劳歌伴,再和前声:揶揄来,苦怨咱,朦胧着,便见他。病恹恹害的眼儿花,瘦身躯怎禁没乱杀。则说不和我干休罢,几时节离了两冤家。
张二官正依法祭祀之间,本妇在床,又见阿巧和李二郎击手言曰:“我辈已诉于天,着来取命。你央后夫张二官再四恳求,意甚虔悖我辈且容你至五五之间,待同你一会之人,却假弓长之手,与你相见。”言讫,歘然不见了。本妇当夜似觉精爽些个,后看看复旧。张二官喜甚,不题。
却见秉中旦夕亲近,馈送迭至,意颇疑之,尤未为信。一日,张二官入城催讨货物。
回家进门,正见本妇与秉中执手联坐。张二官倒退扬声,秉中迎出相揖。他两个亦不知其见也。张二官当时见他殷勤,已自生疑七八分了;今日撞个满怀,凑成十分。张二官自思量道:“他两个若犯在我手里,教他死无葬身之地!”遂往德清去做买卖。到了德清,已是五月初一日。安顿了行李在店中,上街买一口刀,悬挂腰间。至初四日连夜奔回,匿于他处,不在话下。
再题本妇渴欲一见,终日去接秉中。秉中也有些病在家里。延至初五日,阿瞒又来请赴鸳鸯会。秉中勉强赴之。楼上已筵张水陆矣:盛两盂煎石首,贮二器炒山鸡,酒泛菖蒲,糖烧角黍。其余肴馔蔬果,未暇尽录。两个遂相轰饮,亦不顾其他也。奉劳歌伴,再和前声:绿溶溶,酒满斟,红焰焰,烛半烧。正中庭花月影儿交,直吃得玉山时自倒。
他两个贪欢贪笑,不堤防门外有人瞧。
两个正饮间,秉中自觉耳热眼跳,心惊肉战,欠身求退。
本妇怒曰:“怪见终日请你不来,你何轻贱我之甚!你道你有老婆,我便是无老公的?你殊不知我做鸳鸯会的主意。夫此二鸟,飞鸣宿食,镇常相守;尔我生不成双,死作一对。”昔有韩凭妻美,郡王欲夺之,夫妻皆自杀。王恨,两冢瘗之,后冢上生连理树,上有鸳鸯,悲鸣飞去。此两个要效鸳鸯比翼交颈,不料便成语谶。况本妇甫能得病好,就便荒淫无度,正是:偷鸡猫儿性不改,养汉婆娘死不休。
再说张二官提刀在手,潜步至门,梯树窃听。见他两个戏谑歌呼,历历在耳,气得按捺不下,打一砖去。本妇就吹灭了灯,声也不则了。连打了三块,本妇教秉中先睡:
“我去看看便来。”阿瞒持烛先行,开了大门,并无人迹。本妇叫道:“今日是个端阳佳节,那家不吃几杯雄黄酒?”正要骂间,张二官跳将下来,喝道:“泼贱!你和甚人夤夜吃酒?”本妇吓得战做一团,只说:“不不不!”张二官乃曰:“你同我上楼一看,如无便罢,慌做甚么!”本妇又见阿巧、李二郎一齐都来,自分必死,延颈待荆秉中赤条条惊下床来,匍匐口称:“死罪,死罪!情愿将家私并女奉报,哀怜小弟母老妻娇,子幼女弱!”张二官那里准他。则见刀过处,一对人头落地,两腔鲜血冲天。正是:当时不解恩成怨,今日方知色是空。
当初本妇卧病,已闻阿巧、李二郎言道:“五五之间,待同你一会之人,假弓长之手,再与相见。”果至五月五日,被张二官杀死。“一会之人”,乃秉中也。祸福未至,鬼神必先知之,可不惧欤!故知士矜才则德薄,女衒色则情放。若能如执盈,如临深,则为端士淑女矣,岂不美哉!惟愿率土之民,夫妇和柔,琴瑟谐协,有过则改之,未萌则戒之,敦崇风教,未为晚也。在座看官,漫听这一本《刎颈鸳鸯会》。奉劳歌伴,再和前声:见抛砖,意暗猜,入门来,魂已惊。举青锋过处丧多情,到今朝你心还未剩送了他三条性命,果冤冤相报有神明。
又调《南乡子》一阕,词曰:
春老怨啼鹃,玉损香消事可怜。一对风流伤白刃,冤冤。惆怅劳魂赴九泉。抵死苦留连?相是前生有业缘。景色依然人已散,天天。千古多情月自圆。
警世通言第三十九卷 福禄寿三星度世
欲学为仙说与贤,长生不死是虚传。
少贪色欲身康健,心不瞒人便是仙。
说这四句诗,单说一个官人,二十年灯窗用心,苦志勤学,谁知时也,运也,命也,连举不第,没分做官,有分做仙去。这大宋第三帝主,乃是真宗皇帝。景德四年秋八月中,这个官人水乡为活,捕鱼为生。捕鱼有四般:攀矰者仰,鸣榔者闹,垂钓者静,撒网者舞。
这个官人,在一座州,谓之江州,军号定江军。去这江州东门,谓之九江门外,一条江,随地呼为浔阳江:万里长江水似倾,东连大海若雷鸣。
一江护国清泠水,不请衣粮百万兵。
这官人于八月十四夜,解放渔船,用棹竿掉开,至江中。
水光月色,上下相照。这官人用手拿起网来,就江心一撒,连撒三网,一鳞不获。
只听得有人叫道:“刘本道,刘本道,大丈夫不进取光显,何故捕鱼而堕志?”那官人吃一惊,连名道姓,叫得好亲。收了网四下看时,不见一人。再将网起来撒,又有人叫。
四顾又不见人。似此三番,当夜不曾捕鱼,使船傍岸。到明日十五夜,再使船到江心,又有人连名道姓,叫“刘本道”。本道焦躁,放下网听时,是后面有人叫。使船到后看时,其声从芦苇中出。及至寻入芦苇之中,并无一人。却不作怪!使出江心举网再撒,约莫网重,收网起来看时,本道又惊又喜,打得一尾赤梢金色鲤鱼,约长五尺。本道道谢天地,来日将入城去卖,有三五日粮食。将船傍岸,缆住鲤鱼,放在船板底下,活水养着。待欲将身入舱内解衣睡,觉肚中又饥又渴。看船中时,别无止饥止渴的物。怎的好?番来复去,思量去那江岸上,有个开村酒店张大公家,买些酒吃才好。就船中取一个盛酒的葫芦上岸来。左胁下挟着棹竿,右手提着葫芦,乘着月色,沿江而走。肚里思量:“知他张大公睡也未睡?未睡时,叫开门,沽些酒吃;睡了时,只得忍饥渴睡一夜。”
迤遈行来,约离船边半里多路,见一簇人家。这里便是张大公家。到他门前,打一望里面有灯也无,但见张大公家有灯。怎见得?有只词名《西江月》,单咏着这灯花:
零落不因春雨,吹残岂藉东风。结成一朵自然红,费尽工夫怎种?有焰难藏粉蝶,生花不惹游蜂。
更闹人静画堂中,曾伴玉人春梦。
本道见张大公家有灯,叫道:“我来问公公沽些酒吃。公公睡了便休,未睡时,可沽些与我。”张大公道:“老汉未睡。”
开了门,问刘官人讨了葫芦,问了升数,入去盛将出来,道:“酒便有,却是冷酒。”本道说与公公:“今夜无钱,来日卖了鱼,却把钱来还。”张大公道:“妨甚事。”张大公关了门。
本道挟着棹竿,提着葫芦,一面行,肚中又饥,顾不得冷酒,一面吃,就路上也吃了二停。到得船边,月明下见一个人球头光纱帽,宽袖绿罗袍,身材不满三尺,觑着本道掩面大哭道:“吾之子孙,被汝获尽!”本道见了,大惊:“江边无这般人,莫非是鬼!”放下葫芦,将手中棹竿去打,叫声:“着!”打一看时,火光迸散,豁剌剌地一声响。本道凝睛看时,不是有分为仙,险些做个江边失路鬼,波内横亡人。有诗为证:
高人多慕神仙好,几时身在蓬莱岛?
由来仙境在人心,清歌试听《渔家傲》。
此理渔人知得少,不经指示谁能晓。
君欲求鱼何处非,鹊桥有路通仙道。
当下本道看时,不见了球头光纱帽、宽袖绿罗袍、身不满三尺的人。却不作怪!到这缆船岸边,却待下船去,本道叫声苦,不知高低,去江岸边不见了船。“不知甚人偷了我的船去?”看那江对岸,万籁无声;下江一带,又无甚船只。今夜却是那里去歇息?
思量:“这船无人偷我的。多时捕鱼不曾失了船,今日却不见了这船!不是下江人偷去,还是上江人偷我的。”本道不来下江寻船,将葫芦中酒吃尽了,葫芦撇在江岸,沿那岸走。从二更走至三更,那里见有船!思量:“今夜何处去好?”走来走去,不知路径。
走到一座庄院前,放下棹竿,打一望,只见庄里停着灯。
本道进退无门,欲待叫,这庄上素不相识;欲待不叫,又无栖止处,只得叫道:
“有人么?念本道是打鱼的,因失了船,寻来到此。夜深无止宿处,万望庄主暂借庄上告宿一宵。”只听得庄内有人应道:“来也。官人少待。”却是女人声息。那女娘开放庄门,本道低头作揖。女娘答礼相邀道:“官人请进,且过一宵了去。”本道谢了,挟着棹竿,随那女娘入去。女娘把庄门掩上,引至草堂坐地,问过了姓名,殷勤启齿道:
“敢怕官人肚饥,安排些酒食与官人充饥,未知何如?”本道道:“谢娘子,胡乱安顿一个去处,教过得一夜,深谢相留!”女娘道:“不妨,有歇卧处。”
说犹未了,只听得外面有人声唤:“阿耶!阿耶!我不撩拨你,却打了我!这人不到别处去,定走来我庄上借宿。”这人开门,本道吃一惊:“告娘子,外面声唤的是何人?”女娘道:“是我哥哥。”本道走入一壁厢黑地里立着看时,女娘移身去开门,与哥哥叫声万福。那人叫唤:“阿耶!阿耶!妹妹关上门,随我入来。”女娘将庄门掩了,请哥哥到草堂坐地。
本道看那草堂上的人,叫声苦:“我这性命须休!”正是猪羊入屠宰之家,一脚脚来寻死路。有诗为证:撇了先妻娶晚妻,晚妻终不恋前儿。
先妻却在晚妻丧,盖为冤家没尽期。
本道看草堂上那个人,便是球头光纱帽、宽袖绿罗袍、身子不满三尺的人。“我曾打他一棹竿,去那江里死了。我却如何到他庄上借宿!”本道顾不得那女子,挟着棹竿,偷出庄门,奔下江而走。
却说庄上那个人声唤,看着女子道:“妹妹,安排乳香一块,暖一碗热酒来与我吃,且定我脊背上疼。”即时女子安排与哥哥吃。问道:“哥哥做甚么唤?”哥哥道:“好教你得知,我又不撩拨他。我在江边立地,见那厮沽酒回来,我掩面大哭道:”吾之子孙,尽被汝获之。‘那厮将手中棹竿打一下,被我变一道火光走入水里去。那厮上岸去了,我却把他的打鱼船摄过。那厮四下里没寻处,迤遈沿江岸走来。我想他不走别处去,只好来我庄上借宿。妹妹,他曾来借宿也不?“妹妹道:”却是兀谁?“哥哥说:”是刘本道,他是打鱼人。“女娘心中暗想:”原来这位官人是打我哥哥的,不免与他遮饰则个。“遂答应道:”他曾来庄上借宿,我不曾留他,他自去了。
哥哥辛苦了,且安排哥哥睡。“
却说刘本道沿着江岸荒荒走去,从三更起仿佛至五更,走得腿脚酸疼。明月下见一块大石头,放下棹竿。方才歇不多时,只听得有人走得荒速,高声大叫:“刘本道休走,我来赶你。”本道叫声苦,不知高低,“莫是那汉赶来,报那一棹竿的冤仇?”把起棹竿立地,等候他来。无移时渐近,看时,见那女娘身穿白衣,手捧着一个包裹走至面前道:“官人,你却走了。后面寻不见你。我安排哥哥睡了,随后赶来。你不得疑惑,我即非鬼,亦非魅,我乃是人。你看我衣裳有缝,月下有影,一声高似一声。我特地赶你来。”本道见了,放下棹竿,问:“娘子连夜赶来,不知有何事?”女娘问:“官人有妻也无?有妻为妾,无妻嫁你。包裹中尽有余资,勾你受用。官人是肯也不?”本道思量恁般一个好女娘,又提着一包衣饰金珠,这也是求之不得的,觑着女娘道:“多谢,本道自来未有妻子。”将那棹竿撇下江中,同女娘行至天晓,入江州来。本道叫女娘做妻。女娘问道:“丈夫,我两个何处安身是好?”本道应道:“放心,我自寻个去处。”
走入城中,见一人家门首挂着一面牌,看时,写着“顾一郎店”。本道向前问道:
“那个是顾一郎”那人道:“我便是。”
本道道:“小生和家间爹爹说不着,赶我夫妻两口出来,无处安歇。问一郎讨间小房,权住三五日。亲戚相劝,回心转意时,便归去,却得相谢。”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