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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地 作者: 莱蒙特-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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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罗尔明白:有人死了。

  “谁死了,说清楚!”他不耐烦地嚷了一句。

  “老太爷!唉,上帝,我们都跑去了,可是老太爷已经没气儿了,小姐晕在地上……”

  “你听着,糊涂虫,别胡说八道,留神我把你脑袋在门框上撞碎!”卡罗尔嚷着向他逼近一步。

  “阿达姆先生是得了心脏动脉瘤死的。大概是因为猛的受了惊吓,当时我不在场……你快去瞧瞧安卡小姐吧,她晕过去了。”维索茨基告诉他。

  博罗维耶茨基非常爱父亲,这条消息吓得他魂不附体。他好象不相信医生的话,跑回了家。

  在门口,他遇到几个人,他们正把安卡抬到特拉文斯基家去。

  “卡罗尔先生!卡罗尔先生!”姑娘喃喃低语,拉住了他的手,泪水顺着她憔悴的脸上流下来。

  “安静点!别哭……我要把工厂再盖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父亲……父亲……”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抽抽噎噎地哭泣。

  “下午我去看你!”他赶忙说了一句,冲工人点了一下头,让他们把她抬走;一提起父亲,他的心就象刀割一样。

  他到了父亲身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老人善良的、高雅的面孔。这张脸因为人死变得太厉害,僵了,似乎有句要说的话没吐出来,忍受了扭曲着他的面容的痛苦。博罗维耶茨基吓得浑身发抖了。

  在父亲遗体旁边,他经受了平生最为痛苦的时刻。

  他极为专心地静坐了几个小时,解开了生活中的全部难结,自己解剖着自己,观察着自己赤裸裸的灵魂。这样,他完全清醒了下来,可是心里却泛起一股奇特的悲哀,这悲哀是早在他心里扎下了根的。

  他去睡觉,睡了很长时间。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十分清醒了,他下定决心要和命运搏斗,要起来奋斗。可是他马上就碰到了第一个障碍。

  莫雷茨一面天花乱坠地侈谈友谊,一面又宣告要收回投资和资本,还说,他已经跟保险公司谈妥。

  “你的脾气,我摸透了。为了把我搞垮,你安排得多阴险。你是不是以为,你能成功,而我呢,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你现在心烦。你不知道你说了些什么话,你怀疑我的那些话,太冤枉我了。我退股,因为我不能把钱放在一个受损伤的工厂里。没有我,你照样有办法。我得活下去,跟我岳父办厂,马上就需要现金!”

  他开始口若悬河地说他的买卖事;由于要作买卖,他不得不退股;他竭力为自己辩解,最后甚至搂住了博罗维耶茨基的脖子。

  “卡罗尔,你别这么瞧着我,我爱你,把你当成亲兄弟。一想到你的损失,我这心里就别提多难受了;因为难受,我挺想帮你点忙,也多帮不了什么,是不是可以把工厂地皮和剩下的东西卖给我。你知道,我对朋友是一片真心。我可以付给你现金,可以借你钱,马上付给你。你重整旗鼓,总得有点本钱嘛。”

  这个提议把卡罗尔气得火冒三丈,他拉开了屋门:

  “等我回答你!买卖事到办公室谈……”

  “什么!什么!回答我?……我这分友谊,这分真心!”莫雷茨嚷道。

  “滚出去,不走我就叫人拉你出去!”博罗维耶茨基厉声喊道,按铃叫马泰乌什。

  莫雷茨走后,他坐下来算帐,算了很久。

  算完帐后,他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精神恍惚,因为保险费只够偿还大笔的债务,还有一大堆小笔债务得清,这样就得把地皮也拿去还债,结果他就得倾家荡产了。

  他又得去为别人效劳,又得对别人俯首贴耳,又得变成某一个大机体中的一架机器,又得埋头苦干许多年,忍受没有资金的痛苦,作白日梦般地盼望自由;又要被捆在铁链子上仰人鼻息,透过笼子格,从下面眼巴巴地瞧着人家盖工厂,作大买卖,一百万一百万地赚大钱,过一呼百应、豪华阔绰、欢畅痛快的生活!

  “不行……不行……不行……”他咬牙切齿地说,又蔑视又愤恨地驱散了这些阴暗的前景。

  迄今的生活他已过腻,图的是什么!再不能过那种日子了。

  他开始急促想着跳出这个陷坑的办法,一秒钟也没有打算就此善罢甘休。

  第二天,马克斯来了,脸色苍白,双眼已经哭肿,连站也站不稳,可是他却直截了当地宣布他也要退股,要把钱去投入保险。

  这下子,博罗维耶茨基实在忍无可忍了。

  “连你也把我一脚踢开,马克斯?”他痛苦地低声说道。眼泪,平生第一次的眼泪,涌上了他的眼眶,又在他的心里充满了极浓重的苦涩味。

  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开始冲马克斯展示新的建厂宏图。他的精神渐渐振作起来,他已经克服了困难,觉得没有什么障碍了。只不过是,为了同命运进行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他需要的不是马克斯的资本,而是需要他本人,需要他的真挚情谊和能力。他赌咒发誓地请求他留下来。

  “我办不到。你也别生我的气,别抱怨我,我实在是办不到。你瞧,我把整个心思都使在这个工厂上了;我喜爱它,就跟爱我的孩子一样,我就靠它活着。可是,一场大火,灰飞烟灭。我差不多已经没有力量、没有信心再一次干这样的工作了。请你理解我的处境,请你原谅我。保重吧,卡罗尔,我永远是你的朋友,以后什么时候你都可以指望我;可是,买卖,我还是得自己作,以后干什么,我自己也没主意呢。保重,卡罗尔。”

  “再见,马克斯。”

  分手时候,他们互相真挚地亲吻。

  博罗维耶茨基对他毫无怨言,因为体察到了他的处境。何况,工人们已经告诉他,在工厂毫无办法抢救的时候,马克斯一个人关在事务所里,对着工厂废墟象小孩一样痛哭流涕。

  “我算输得精光了!好啊,好!”他好象对整个世界发出了挑战。

  他吩咐料理父亲后事,自己到工厂去了,因为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在那儿工作。

  可是马泰乌什马上来通报说老米勒正在等候见他。

  他刚一进门,老厂主就抱住他,急不可捺地说:

  “我到索斯诺维茨去了,他们今天才把电报给我,所以来迟了。我心里挺难过。真可惜啊,我亲眼见过你是怎么苦干过来的。可是,以后怎么办呢?”

  “还不知道呢。”

  “全完了?”他马上问道。

  “全完了。”他说了实话。

  “你说胡话呢。我帮助你,按普通办法给我分成儿就行,你要盖一个更大的工厂;我喜欢你,非常喜欢。怎么样?”

  卡罗尔奇怪地坚持陈述着资本可能没有着落,又用特别灰冷的色调描述了一番自己的物质状况。可是老厂主听到他的论点后,哈哈地笑了。

  “没有①说的!你有聪明才智,这就是最大的资本,今天你赔了,过两年就全部能赚回来。我过去是纺纱厂师傅,没什么文化,可是我现在有一个工厂,有几百万。你娶我女儿玛达吧,要什么有什么;这话,我早就想着要跟你说了。这姑娘满不错呢!就是你不娶她,我也要把钱借给你。我儿子威尔不愿意当厂长,我得给他在乡下买个庄子,他满脑子想当老爷。我呢,我就想要一个象你这样的女婿。哎,怎么样呀?”他说话快,用袖子擦了擦直出汗的油光光的脸,又放心不下地注视着卡罗尔。“你快说话嘛,我得走啦……”

  

  ①原文是德文。

  “好吧!”卡罗尔冷淡地回答。他当初就料到了必有今天这个收场。

  米勒高兴得拥抱了他一番,直拍他的后背,接着就跑回家去了。

  

  









第二十二章

  火灾和阿达姆先生的葬礼已经过去几个星期了。安卡没有参加葬礼。她搬到特拉文斯基家去了,在那儿养病。

  现在她觉得好多了,可是还没有上街,因为才到三月,天气很糟糕,老是下雨,外面泥泞满地,又潮又冷。

  她觉得健康已经完全复元,可是精神的平衡却恢复得很慢。

  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最后阿达姆先生的猝然死亡,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有时候她整天整天地呆坐着,凝望着某一个角落,朦胧觉得从这个角落里也冲着她发出了模模糊糊的呼啸声,夹杂着血红色的光亮,人们的嘈杂呼叫,叫她不寒而栗,她常给吓得晕过去,或象发疯一样地跳起来要逃走。

  所以总得有人看守着她,让她逍遣,好不至于想起过去的事。

  陪她最多的是尼娜。尼娜象母亲那样无微不至地看护着她,维索茨卡每天也来,而卡玛则整晚整晚地呆在她身旁。

  她一天到晚在一间宽敞的侧房里坐着,这间房子现在象一间花房,里面到处是鸟儿的鸣啭歌唱,小喷泉水声潺潺,花香荡漾,十几株高大的山茶树已经开满了白花和红花。

  安卡常坐在又矮又大的安乐椅里,情意绵绵地说:

  “你知道,谁也没有象你们这么真心实意地待我。”

  “你过去不需要嘛。我陪着你,觉得也挺有意思;你是我的模特儿,我当然应该关怀罗。”尼娜高兴地回答。

  她正在给她画像,就取她半卧在铺着虎皮的椅子里的虚弱倦怠的姿势,背景是盛开的茶花。

  这儿又暖和又安静,喷泉潺潺,水声催人入睡,象宝石碎屑流一样跳荡着喷起,然后落在白色大理石槽中;槽里有许多正在取暖的翠绿色小蜥蜴。

  “今天卡罗尔来过吗?”尼娜又问。

  “来过……”

  “说啦?……”

  “还没有,老是没这个勇气,不过,这几天我就把戒指退还给他,就算完了。心里沉甸甸的,沉甸甸的……”

  她不说了,眼睛闪出湿润的光泽。

  她们不谈这件事了。日子一天一天单调地拖着,只有一点变化:一天傍晚,斯塔赫·维尔切克来看望她。

  她在花房里接待了他;她什么也没说,却久久地望着他。

  维尔切克满面红光,浑身上下洒了香水,信心十足,说他已经跟马克斯·巴乌姆订了合同,到春天在老巴乌姆的地皮上和马克斯一起盖一个大工厂,生产羊毛混纺头巾,准备跟格林斯潘竞争。

  “马克斯先生的父亲现在怎么样了?”她问。

  “难说啊,只能说他完全疯了。锅炉爆炸,又是大火,把本来就乾脆是空空荡荡的工厂全给毁了;所以老头子把整个地皮都让给了马克斯,把仓库里剩下的全部成品也拿了出来,甚至把保存下来的车间也卖了,把什么都分给了几个孩子,只求到死别再有人毁坏工厂的石头墙:那是他的一份特殊财产。他自己就关在里头,在那儿过日子。彻底疯了。我劝马克斯好歹把他爸爸送到一家医院去;那厂房的石头墙我跟他用,还满合适呢。可是他不听。”

  “他有他的道理。请转告马克斯到我这儿来,行吗?”

  “好呀。我知道,他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您完全恢复健康呢。”

  他又坐了一会儿,大肆吹嘘了一阵,走的时候安卡也没怎么理睬他,因为她讨厌他。她赶紧搓了搓手,因为跟他握了手;他那双大手掌又冷又湿。

  “我觉得他象一条爬虫。”她对尼娜说。

  “是爬虫和野兽的混合物。这样的人有空就钻;非死在监狱里不肯罢休。”特拉文斯基插了一句,接着就冲安卡如数说起维尔切克跟格林斯潘的买卖事,和他钻营取利的种种伎俩。

  “话是这么说,您不是也要接纳他吗?”安卡气愤地说。

  “他已经来看过您了。以后我也得跟他打交道,因为在这儿不能纯粹把人分成好人和强盗,谁都用得着谁嘛。”

  “可我再也不想见他的面。”

  “好吧,我吩咐仆人就是。不过我说句话,您可别生气:我们这些人办公事总是得看需要,而不是看喜好。”说完他阴郁地微笑一下,又瞥了尼娜一眼。尼娜已经把画架搬开,她不想听见他们这些话,因为一听见就感到说不出来的别扭。她正站在茶花下轻轻地吹开粉色的苞蕾。

  “生活真可怕!”安卡喃喃地说。

  “倒也不见得。可怕的只是我们对生活的期望,可怕的是我们对美的理想,可怕的只是我们对善和正义的追求,因为这些东西永远也实现不了,永远不允许我们承认生活的现状。

  一切苦恼的根源就在这儿。”

  “还有希望!”尼娜插了一句,把一个花瓶放在安卡旁边的茶几上。花瓶里插着一束中国玫瑰,开着繁茂的黄色花朵,发出一股清香。

  “卡焦,小心,别提那些讨厌的了。”

  晚上,尤焦·亚斯库尔斯基来了,最近一段时期他常常来为安卡朗读小说。安卡从他那里打听到了关于卡罗尔的各种详细情况和事务问题,因为卡罗尔虽然天天到这儿来,却从来不谈买卖的事。

  “你父亲身体挺好吗?”她问。

  “他监视清扫碎砖烂瓦的人,已经一个星期了。”

  “你干什么呢?”

  “我也在卡罗尔先生办公室里,因为巴乌姆老先生已经毁了自己的买卖。”他回答的时候更羞涩、脸更红了。因为这可怜的人爱安卡爱得要死,整宵整宵地给她写老长老长的情书,可是实际上信并没有寄给她,自己却又极其保密地给自己写了同样热情奔放的回信。理想爱人的名字他不透露,却在马利诺夫斯基家举办音乐会的时候拿来当众朗读。

  “马克斯先生让我问问,他明天来看您行不行。”

  “好,明天午后我等他。”她爽快地回答道。

  她迫不及待地等着他来。第二天仆人报告他来求见的时候,她的心立即高兴得怦怦地跳起来;她非常激动地向他伸出一只手。

  马克斯又难为情、又怯懦地坐在她对面,轻声地、口气有点犹疑地问起她的健康。

  “健康情况不错,我只等着天气好转,就到外面走走,或者可以说,离开罗兹。”

  “离开很长时间吗?”马克斯赶紧问。

  “很可能;不过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您在罗兹觉得不太舒服吧?……”

  “是啊,很不舒服呢,爸去世了,又……”

  这句话她没说完。

  马克斯不敢多话。

  他们不说话了,互相真诚地凝望着。

  安卡冲他会心地、快慰地莞尔一笑。马克斯顿时浑身发热,隐匿很久的爱情给心里带来了欢欣和激动,就连亲吻一下她坐的椅子也是高兴的。可是他依然僵直地坐着,又说了几句平常的客气话,就起身要走。

  “您要走啦?”安卡有点不愉快地说。

  “我得走了,因为我得从这儿直接去参加莫雷茨跟梅拉·格林斯潘的婚礼。”

  “梅拉小姐嫁给莫雷茨了?”

  “门当户对的一对。她的嫁妆多,又挺漂亮,还有一个几次破产又几次走运的岳父。哼,莫雷茨,诡计多端,吃掉他岳父还绰绰有余呢。”

  “您还会到这儿来坐吧?”安卡在请求。

  “只要您答应。”

  “天天来也可以,您要是有时间。”

  马克斯吻了她的手,兴高采烈地走了。

  后来,天黑了,直到工厂的灯火透过窗口闪烁的时候,博罗维耶茨基才来。他安安静静地坐下,因为尼娜正在隔壁房间弹钢琴,特殊甜美的声响象淙淙流水声不断传来。

  他们两个人静坐了很久,在幽暗中只是有时候目光相遇,但立即又小心翼翼地错开了,直到点上灯后,他们才开始压低声音谈话,以便不致压过乐曲声。

  安卡机械地扭动着手指上的订婚戒指。

  两个人话都到了嘴边,可是两个人都缺乏勇气。

  尼娜还在弹琴。

  音乐家某种爱情的絮语,充满热情和突如其来的欢腾的节奏,从钢琴上源源流出,在他们心里唤起往昔的、已被忘却的回声。

  安卡泪水满眶,一种无以言状的痛苦在揪着她的心。她笨拙地退下戒指,在沉默中递给了他。

  他接了过来,也默默无言地把手上的戒指退还给她。

  他们互相深沉地望了一眼。

  卡罗尔忍受不了她那饱浸泪水的目光,那目光已经把他射穿,象一块燃烧的热炭一样留在他的心里。他深深地低下了头,轻轻地说道,这话声几乎无法听见:

  “是我的过错,我的过错……”

  “不不,是我的过错,为了爱情,我没作到原谅别人,甚至忘掉自己。”她慢慢地回答。

  他困惑地站了起来,安卡的话使他痛苦不堪,他觉得自己对于这个苍白的、患病的姑娘是有过错的。

  一种深沉的、令人坐卧不安的羞耻感在烧着他的心。

  他忍受不了她那温存而优雅的目光。

  他从远处鞠了一躬,走了。

  “卡罗尔先生!”她急忙叫了一声。

  他回过头来,站住了。

  “请您把手伸过来,不是告别,是再见。”她急促地说,向他伸出了手。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地吻了一下。

  “衷心祝您幸福,十全十美的幸福。”

  “谢谢,谢谢……”他很费劲地低语,心里也想祝她幸福,但是他没有力量;他惧怕心里尚存的疯狂的欲望,怕自己扑在她的膝下去亲吻她那苍白的嘴唇,怕把她紧紧地拥抱在胸前。所以他又吻了一下她的双手,便急步退出去了。

  安卡软弱无力地倒在椅子上,她心灵上的一切创伤都揭开了,那正在死亡的爱情又片刻地死灰复燃了,它攫住了她的心灵,给她眼睛里灌满了辛酸的泪水。

  她哭泣了很久,很伤心,好象是在回答越来越低的、越来越忧郁、伤心的乐声;那音乐一段段就象压低了的呼唤声一样,流进了寂静的房间。

  

  









第二十三章

  就在这一年深秋,举行了博罗维耶茨基和玛达·米勒的婚礼。

  他们从祭坛来,穿过铺上地毯、两侧摆满成行棕榈树又装上彩灯的甬道。树和灯后面是拥挤的人群。

  教堂里人挤得名副其实地水泄不通。

  博罗维耶茨基抬着头,平平静静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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