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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地 作者: 莱蒙特-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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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数。”他记得很清楚。

  “啊!你真好!”她叫唤道,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马上就离开了。

  博罗维耶茨基不断瞅着她。她发现了卡罗尔的视线后,她的面孔也刷地红了。今天她穿一身丝织的连衣裙,胸前还带着白色的铃兰花,显得很漂亮。她把她的象土豆一样的黄头发梳成了一个希腊结子,这样她雪白的肩膀就露在外面了。这个肩膀上由于长了一些绒毛似的金黄色的雀斑,在她激动的时候,便现出血红的颜色。两弯金色的眉毛围在她那一双十分细嫩的蓝眼睛周围,有的甚至把瞳孔都遮住了,好象她不敢去看他似的。

  “你玩得好吗?”他严肃地问她说,想使她轻松一点。

  “不……是的……你坐到我这儿来吧。”

  “你妈妈在这儿吗?”

  “不在,妈妈不喜欢这样的集会。你知道,妈妈如果在,会感到拘束。这主要是妈妈不愿意和犹太人在一起。”她低声地说完后,便用驼毛扇遮住脸笑了起来。

  “你喜欢吗?”

  “对我来说全都一样,不过在开始时我也感到很闷。”

  “现在呢?”

  “现在不了。见到你后,我就爽快些了。”

  “谢谢你。”

  他笑了。

  “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以后什么也不说,连口也不开了。”

  “我对此表示强烈地反对。”

  “不,我不再说了,因为我说的,不是蠢话就是可笑的东西。”

  “既不是蠢话,也不是可笑的东西。我不仅注意你说的话,而且的确听得很有兴趣。”

  “让我们结束今天这场劳役吧!”贝尔纳尔德转过身来叫道。

  博罗维耶茨基对他行了个礼,然后一同在玛达的视线跟踪下走了,玛达也不敢再去请他回来。

  “二十万卢布各类品种的货物或者期票,但是是不可靠的期票。”贝尔纳尔德又低声地说。他向博罗维耶茨基介绍了一个满脸雀斑、皮肤很黑、生得很丑的小姐,她的头、脸和瘦小的胸脯上都搽满了香粉,戴着各种珠宝。“她有没有牙齿,我不敢担保,可我很喜欢她的珠宝。”

  “你是一个无人可比的好向导①。”

  “这在罗兹谁都知道。我马上就可以叫你破产。五万现金②已经到手,爸爸也许还会再烧一次工厂,这样我的嫁妆就可以齐备了。”

  

  ①原文是意大利文。

  ②原文是德文。

  在这个并不年轻的脸色苍白的小姐的眼里,可以看出有点贫血。她的脸和裙子都呈绿色,笑的时候常带一种痛苦的表情,并且总要露出长而稀疏的牙齿和绛紫色的牙龈。

  博罗维耶茨基对她行了个礼就走了。因为她那副死气沉沉的面孔给他造成了不愉快的、干脆令人讨厌的印象。它就象用一块满是尘土的萨克森的破旧瓷瓦做的钟面一样,而这架钟已经停止走动了。

  “十万个古怪的念头值二百,一个聪明的想法值三个格罗兹。”贝尔纳尔德又向博罗维耶茨基介绍了费拉、鲁莎的女友。可是鲁莎这个时候却好象全身都在活动,她的头发飘起来了,她的眼睛在到处张望,她的脚、胳臂、嘴、眉毛也都在不停地活动着。她时时刻刻都在高兴地、天真地嘻笑。她是那样乐呵呵的逗人喜爱,她手摆放的姿势是那样的优美,她嘁嘁喳喳的说话声是那样的天真和甜蜜,以至博罗维耶茨基在看到后也低声地说道:

  “真是一个极好的孩子。”

  “是的,这个好姑娘将是未来的梅莎林娜①。”

  

  ①梅莎林娜,吉罗马皇帝朱里亚·克劳狄(41—54)的妻子,以残酷和淫荡著名。

  博罗维耶茨基不好表示反对,因为他和贝尔纳尔德已经走到鲁莎面前了。

  “鲁莎·门德尔松!这个名字自己会问:要多少钱?你看这是第二个,头发浅灰色,她是梅拉·格林斯潘,我数不出她有多少嫁妆,但可以对你说,这是罗兹最好和最聪明的小姐。”他说着便向他的女朋友们介绍了博罗维耶茨基。她们对博罗维耶茨基也很感兴趣。

  “太瘦了。”鲁莎说完后还做了一个鬼脸,使梅拉忍不住笑了。

  贝尔纳尔德环向十几个年老和年轻的女人介绍了博罗维耶茨基,他的介绍处处都是适合时宜的。在这项工作做完后,他把卡罗尔留在客厅里,就随其所便了。

  博罗维耶茨基靠壁站着,很感兴趣地瞅着聚集在这里的人。他的对面有一张大门,通向一个小客室,可是这张门被绿色和金黄色的门帘给挡住了。小客室里坐着利基耶尔托娃一个人,她也在看着他;但他并没有注意她的视线,因为他现在正注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她们身上带的宝石在大厅里家具、花朵和绿荫丛中放射着光芒,就象镀金匠们开的商品展览会一样。一群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在墙壁和妇女的色彩鲜艳的服装的衬托下,看起来仿佛是一些爬在织花壁毯上的丑陋的黑螃蟹。几个被身上缝的各种花边、金服饰和宝石压得直不起腰的老女人坐在他的身旁,她们的说话声很大,以致他不得不离她们稍远一点。

  “真的,这儿很漂亮,可以绘画了。”恩德尔曼太太走过来后说道,博罗维耶茨基也马上跟着她。

  “无与伦比。”

  “你跟我来,有人要和你认识;只不过我要对他事先说明一点,我所要介绍的这个人很漂亮,也很危险。”

  “这对我来说,就更为不妙了。”他说得很谦逊,连恩德尔曼太太听后也爽朗地笑了。于是她用手中的扇子在他身上敲了敲,甜蜜蜜地低声说道:

  “你是一个危险的人。”

  “对我自己来说,才最危险。”他认真回答后,跟着她走进了一间以中国方式布置的小客室里。

  她向他介绍了一个罗兹著名的美人,这个女人正随便坐在一个黄色的中国式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茶。

  “请原谅我在你面前冒昧承认我早就想和你认识。”

  “是这样,可是我不敢领受你这样的尊敬。”他感到疲劳和烦闷地说道,一面察看着客室里是否有人来解他的围。

  “可是我对你感到遗憾。”

  “可以不这样吗?”他笑了笑问道,同时注意着她的动作。

  “如果你表示适当的忏悔,我一定可以不这样。”

  “可是我也当真感到遗憾,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遗憾的是,你把我的丈夫给迷住了。”

  “他是不是埋怨和我们一起玩得不好?”

  “正好相反,他证实了他生活中玩得这样好还是第一次。”

  “这么说,你不应当表示遗憾,而应当感谢我,双重的感谢。”

  “为什么是双重的?”

  “一是你丈夫玩得不错,二是他在我们这里没有妨碍你去帕比亚尼策的旅行。”他着重地指出说,同时十分注意地看着她的眼睛和那由于不安而锁着的眉尖。

  她干巴巴地笑着,开始整理那条围在她的大理石一样光滑、长得十分漂亮的颈子上、由珍珠宝石连成的极为华美的项链。由于这个动作,她的手套也从胳膊上滑下来了,露出了一双漂亮的手。她的呼吸很急促,那几乎只遮了一半的胸脯老是起伏不停。

  她确实很美,可这是一种古典式的冷冰冰的美。在她的深红色的眉毛下面,那双铁灰色的没有神采的眼睛看起来就象一块冻结了的窗玻璃,她正是用这双眼睛在久久地看着卡罗尔。最后,她低声地说了:

  “为什么露茜没有来?”

  在她的眼里表现出了鄙夷的神色。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他表面上仍心平气和地说。

  “楚克罗娃太太。”

  “我不知道楚克罗娃太太的名字是这样。”

  “你早见过她吗?”

  “问话要能够听得懂,我才好回答。”

  “啊!你不懂我的话!”她一面说,一面不停地笑着。在她的有如爱神一般的被切成弓形的小嘴中,露出了一排闪闪发亮的美丽的牙齿。

  “你要审问我吗?”他有点激动地问道,因为他对她的视线和她脸上不断表现出的想要折磨他的意思感到恼怒。她皱了皱眉头,并以海娜①的眼光望着他,因为她很象海娜。

  

  ①希腊女神,宙斯之妻。

  “不,先生!我只是问露茜,她是我们亲爱的朋友,我很爱她,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她和颜悦色地说。

  “我相信你的话很对,楚克罗娃太太是值得爱的。”

  “你不用保守秘密,博罗维耶茨基先生!我们在一起就象两姊妹一样,我们之间什么也不隐瞒。”她着重指出道。

  “这么说?”他问道,他的嗓音由于生气而显得低沉了,他怨恨露茜不该把他们的秘密泄露给这个漂亮的玩偶。

  “你应当相信我,努力报答我对你的友好,它有时对你是会有帮助的。”

  “好!我现在就开始。”

  他于是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吻着她长得十分丰满的胳臂。由于她的连衣裙只用了几根订上了许多宝石的带子系挂在肩上,这两条胳臂没有遮蔽,是裸露在外的。

  “这不是表现姊妹间的忠实友情的方式。”她稍微坐开了点,说着便笑了起来。

  “可是友谊并不要求露出这么好看的胳臂,也不要求一个人生得这样漂亮。”

  “更不应当表现这种狂暴得象要吃人一样的态度。”她说着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她那丰满漂亮的身子,理了理额上一束梳得很艺术的淡黄色的头发。当她看见他也站起来后,便说道:“你再呆一会儿吧!我们在一起已经呆了这么久,大家可以议论议论你对我的爱了。”

  “你对这种爱很恼火吗?”

  “卡罗尔先生!我对露茜认真地说过,你是个吃人魔王。”

  “不如说是吃爱的魔王。”

  “星期四我可以见你,请你早点来……”

  “今天我们还能见面吗?”

  “不,因为我马上就要出去,我会给你留下一个生病的孩子。”

  “很遗憾,我虽对你表示感谢,但不能达到象我想要表示的那种程度。”他笑着说道,一双眼却一直盯着她的十分漂亮的胸脯和脖子。

  她用扇子遮住了她的脸,向他点了点头,边走边笑着,以掩饰她心里的烦恼。

  “博罗维耶茨基先生,特拉文斯卡太太说到了你呀!”贝尔纳尔德吆喝道,“漂亮的经理太太在哪儿?”

  “她在用她的眼睛制造死亡和毁灭。”他回答道。

  “一个令人厌烦的女人。”

  “你每星期四都在她那儿?”

  “我在那里能干什么呢?那儿只有她的崇拜者和情夫:他们来了、呆着、又走了……我们在等着你呀!”

  博罗维耶茨基由于感到烦恼,他不打算去特拉文斯基太太那里了,他想偷偷地侧身移到大门前,然后溜出去,可是当他走到隔壁小客室的门帘前时,却迎面遇上了利基耶尔托娃,这是他早先爱过的女人。

  她见到他后,便马上往回走,可是他已被她的无法抵抗的眼光所吸引,跟在她的后面了。

  他俩已经一年没有说话。他们过去的分离是很突然的,当时连一句话也没有说。有时候,他们在街上,在戏院里见到时,也只是远远地打个招呼,相互之间完全和陌生人一样。但他是经常想到她的,她脸上的骄傲和忧郁的神情也常常出现在他眼前,就好象在低声地、痛苦地对他进行指责。

  他好几次想找她谈话,可是总没有勇气。因为他对她说不上什么,他不爱她,他自己也感到很苦恼。而现在这没有料到的见面更使他惊慌失措,给他带来了深深的痛苦。

  “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她十分平和地说。

  “艾玛!艾玛!”他不由得叫唤着,凝视着她的苍白的面孔。

  “先生们!音乐会现在开始!”恩德尔曼太太对客人们吆喝道。

  一会儿,一个十分清脆和响亮的女高音在钢琴的伴奏下,在客厅里唱出了一支歌。

  人们的喧闹声停止了,所有的眼光都凝注在女歌手的身上。

  可是艾玛他俩除了感到自己惴惴不安的心的跳动之外,什么也没有听见。

  艾玛坐在一张放在几个龙雕像上的低矮的沙发椅上。沙发和壁炉之间,有一面屏风把它们隔开。壁炉里金黄色的火光照在屏风上,也在她那带有百合花色调、表现出忧郁神情和由于苍老而显得很美的脸庞上映上了一层玫瑰红。

  博罗维耶茨基站在旁边,半睁着眼看着她的这张虽然很美,但已经留下岁月痕迹的脸庞。在她的陷下去了的额头上,已经撒开了皱纹的密网,这些皱纹一直伸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皇后式的眼睛的下面。这双眼的瞳孔被天蓝色的眼白包围着,好象孩子一样,它在她的那双长长的、显得沉重的眼皮下面,放射出闪闪光亮。她的眼皮上,也现出了宛如头发般十分纤细的紫色的血脉网。

  她的眼皮上还有许多青疤。这些疤痕往往能从那眼上涂着的一层漂亮的白粉中显露出来。

  她的脑门很高,也生得很漂亮,完全裸露在外,这是因为她的仿佛银丝一样闪闪放光的黑头发被梳到耳朵后面去了。她的发上还挂着两颗大宝石。

  她的绛红色的嘴唇向前突出,看得出它受过痛苦的煎熬。这嘴唇还有点下垂,垂得靠近她那晰然可见的下颌骨了。在她整个面孔和略微有点前倾的头上,也可以看到她在长久痛苦的疾病之后所留下的痕迹。就是这个唯一堪称年轻的嘴,看起来也似一朵行将凋谢的石榴花。只有在她的脸上,却仍表现出作为一个受过失恋创伤的女人所具有的不自然的、带忧郁的媚态。

  可是她心灵和头脑中每一个感觉都会在她的俏丽的外表上反映出来。有时候她似乎神经质地表现得很紧张,有时她又由于某种感觉而浑身颤抖。

  她穿一身紫色的连衣裙。这条裙子在靠近她的裸露着胸脯的地方,缀上了一条深黄色的花边,花边上镶嵌着各种宝石晶玉。她的身材十分匀称、苗条,如果不是背部有点不灵活,肩膀有点下落的话,可以把她看成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坐在那里把扇子轻轻地扇着。尽管她的眼光扫遍了整个客厅,她并没有留心去看博罗维耶茨基,也没有看任何人。但她感到他在凝视着她的面孔,他的眼光象一团十分奇怪地燃烧着的火焰似的,也在烧着她的同样受到痛苦煎熬的寂寞的心。

  他和她坐得很近。当他把身子斜到她一边时,她连他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见。她看见了他的一只将身子撑在一个小箱上的手,她本来可以抬起头来看他,用这个动作使他最爱和最耐心期待着的人饱享眼福,可是她没有这样做,依然是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他知道,她是属于这些女人中的一个:她们只要爱上一次,她们那富于幻想的、脆弱的心灵就会要求得到理想的生活,而对平常的生活就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们就会产生狂热的爱,把自己的整个未来都献给她们所爱的人,同时她们也会为此感到自豪和神圣不可侵犯。

  也正是这一点最使博罗维耶茨基气恼。他情愿和一个平凡的女人结婚,在家里除了看到她俊俏的外貌之外,可以听到一个普通女性的心的跳动,看到她对家务的操劳。这种女性不会闹出由于爱情不贞而造成的悲剧,把恋爱终了于眼泪和荒唐的行为上,终了于淫乱上,或者在此之后再回到那经过了一段时期间歇的家务劳动上。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对她可以说些什么?”他又想道。

  “她唱得很好,对吗?”

  她没有看他,但也不再保持沉默了。

  “是的!是的!”他迅速地回答道,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一直在跟着那个唱完了歌后被一群男人领到小吃部去了的女歌手。

  钢琴虽然静了下来,可是客厅里的喧闹声却比以前更大了。

  仆人纷纷送来了冰淇凌、果子酱、糕点、糖果和香槟酒,时刻可以听到打开酒瓶木塞的嘁嘁嚓嚓声。

  “你的工厂已经开工了吗?”

  “还没有,要交秋时才能开工。”他对她的提问感到突然,因为他准备回答的完全是另外的问题。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都看见了对方的心灵深处一样。

  艾玛的眼里已经闪现出了泪花,因此她首先低下了头,低声地说:

  “我衷心地祝你幸福,在所有方面……恐怕你也……相信我……是出于真心的……我祝你……”

  “对谁我都相信。”

  “总是这样……不变……”

  在她颤抖的嗓音中,流露出了内心的痛苦。

  “谢谢……”

  他低下了头。

  “告辞了。”她站起来说。他听到她的话声后,也感到浑身战栗,一种骤然而生的惶恐不安促使他急忙地说道:

  “艾玛,你别走!我不能离开你。如果你没有把我完全忘了,如果你不把我看成是一个最卑鄙的人,请准许我到你家里来,我一定要和你说话,我想告诉你……你就是回答我一个字也好!我求求你。”

  “大家都看着我们,再见。我对你没有什么好说的,过去在我的心中已经死了,对于它,我已经记不起了。如果说有时候我还想到它的话,这使我感到耻辱。”

  她以一双由于被眼泪浸湿感到模糊的眼睛看了看他后,就走了。

  她最后的几句话是不真实的,可这是她对他的全部报复。她现在虽然已经自由,但她却懊悔了,她有一种不可克制的重又回到他身边、拜倒在他脚下、请求他原谅自己的愿望——可是她并没有回去,她自由自在地走着,对她认识的人表示微笑,和他们说几句话,但她对任何人都没有仔细观察。

  她来恩德尔曼夫妇的家里是专门为了卡罗尔的。她是在经受了长年累月的痛苦,遭受了怀念和在她全身燃烧着的爱情的可怕的煎熬之后,才决定这样做的。

  她曾想见到他,和他谈话,因为她的高傲的心灵虽然遭受了痛苦和失望的打击,但还燃着一点最后的希望,这就是他还在爱她,只不过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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