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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漫漫很信任田力，在自己的中军旁给他们安排了一个营地，两营之间只隔了一道十米宽的通道。这次出征，田力只带了三百骑士、三千甲士，顾漫漫却按一千骑士、一万甲士的标准给他们拨付粮草，多出来的自然算是给田力三人的好处。
这就是军营里屡见不鲜的吃空饷。骑士出战没有军饷，但征召她们出战的人要提供军粮，人均每天米二斤，肉一斤，盐油适量，每匹战马不仅有干草麦秸等粗料，还有大豆等精料。三百骑士、七千甲士的粮草辎重对田力人来说无疑是一笔不菲的横财，由此可见顾漫漫对他们有多慷慨。
回到大营，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辎重，看着眉开眼笑的骑士、甲士，田力却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
这哪里是打仗，简直是分赃大会啊。这些粮草都是从附近国征召来的，是无数人的血汗，现在却成了顾漫漫这样的高级将领收买人心的肥肉。她能给他们分这么多，自已捞得肯定更多。这里面有一大半其实并没有用在征战上，而是被有权有势的人中饱了私囊。
如此一来，这场战事的消耗将会比实际所需的更多，足以将无数国推进破产的深渊。
“明天我就将这些辎重全部运到阵地上，立营据守，不能任何大意。”北宫雁说道：“这一仗，很可能会败。”
“会败？”田力和夏月菲都有些意外。栀子是难攻，但也不至于败吧，毕竟兵力悬殊，就算万山红统领大军增援，也未必能突破顾漫漫的防线，而栀子城中的骑士不足千人，也不可能对扈三娘造成任何伤害。
北宫雁没吭声，伸手示意田力、夏月菲入帐说话，又安排好警戒，这才拉着严飞燕跟了进来。三人对面而坐，北宫雁铺开地图，指指城东的小山。“危险不在重泽，而是山里。有顾漫漫守在岸边，别说万山红，就算火莲王亲自来，她也很难登陆。可是山里不同，藏个一两千骑一点问题也没有。飞燕，你说是不是？”
严飞燕点点头。“没错，如果有合适的地形，藏个一两千骑是很难发现的。这些北方来的人不熟悉地形，未必敢进深山打探情况。”
田力倒吸一口冷气。“那你刚才怎么没说？”
“你为顾漫漫不知道？”北宫雁反问道：“那是扈三娘应该关心的事，顾漫漫知道也不会说，我又何必戳穿这件事。我说了，她是提醒扈三娘，还是不提醒扈三娘？”
田力语塞。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扈三娘也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所以她一定会做好准备。但是，在减员三成的情况下，她既要安排人攻城，又要安排人阻援，恐怕会捉襟见肘，一旦攻城不下，心浮气躁，或者为了求胜而将阻援的兵力调到城下助战，她可能会有危险。虽然不至于丧命，小受挫折却是难免的。”
“然后顾漫漫就会出战了？”
“是的，顾漫漫让出主攻的机会，甘愿为扈三娘守护侧翼，绝不是什么谦逊，也不是帮扈三娘忙，而是以退为进，先舍后得。”北宫雁无声地笑了起来。“这样一来，扈三娘欠了她一个人情，就不好意思来争我们的指挥权，顾漫漫顺理成章的将我们划归她的指挥。”
夏月菲忍不住说道：“不会吧，之前我听她说，她和扈三娘是好姐妹。”
“是不是好姐妹，谁也不清楚，就算是，利益面前，她们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其实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帝派她们两人出征，就已经证明她们之间根本谈不上亲密无间，否则的话，帝怎么能放心？”
夏月菲还要争论，田力按住了她。他已经知道顾漫漫和扈三娘的关系究竟怎么样。“北宫说得对，不管以前她们是不是好姐妹，现在肯定不是。我在牡丹城的时候，有人大肆宣扬顾漫漫败在我手下的事，当时顾漫漫就怀疑扈三娘，因为只有扈三娘是万山红的启蒙骑士，她最有可能知道真相。”
夏月菲张了张嘴，没有再说。
“北宫，我们该怎么做？”
“我刚才说了，除非火莲王亲自，否则扈三娘最多只是小受挫折，不会伤筋动骨，我们只要守好营盘就没问题。明天我去查看一下地形，选一个合适的地方扎营。你们也别闲着，夏国士，你负责骑士们的训练。田国士，你负责甲士训练，不能让一个人有懈怠心理，务必随时能战，战而能胜，第一战就要打出威风来。只有如此，少君才能早日脱困。”
田力和夏月菲交换了一个眼神，用力的点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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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 前程（）
第二天一早，北宫雁、夏月菲配合顾漫漫移营，田力带着严飞燕出了营，骑着马，沿着城南的大河绕过栀子城，来到城东。
扈三娘带着十余名骑士也在城东的山坡下巡视，看到田力，她并不意外，反而很友善地笑了笑。
“国士来看地形？”
田力反而有点尴尬。攻城是扈三娘的任务，他既然在顾漫漫麾下听令，到城东来看地形很容易引起误会。他连忙解释道：“我又不懂带兵，哪里看得懂地形，就是想来打打猎罢了。”
“这倒也是。”扈三娘笑道：“我都忘了你这位侍从可是擅使弓箭的，打猎应该是手到擒来。如果收获多的话，到时候别忘了分我一点野味尝尝鲜。”
田力点头答应，拱手准备告别。
“等等。”扈三娘笑盈盈地看着田力。“你似乎还欠我一点东西。”
“我？”
“在牡丹城的时候，你曾经答应传授我百花拳。”
田力一拍脑门。“惭愧，惭愧，的确有这么回事，只是后来”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扈三娘抬起手，打断了田力，笑容和蔼。“牡丹城毕竟是花帝所居，人多嘴杂，身不由已的事常常有。现在统兵在外，不用考虑那么多，不知道国士什么时候能履约？”不等田力拒绝，她又说道：“我身负重任，偏偏身体一直不太好，如果百花拳能助我一臂之力，花帝应该能理解我一片苦心。”
田力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扈三娘这时候请他授拳，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保养身体。他以前就和扈三娘说过，要想百花拳见效，起码要三个月以上。扈三娘分明是要挖顾漫漫的墙角，把他拉拢过去。
田力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大人如此赏脸，我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大人，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好向顾大人请假，到你营里传拳。”
“大战在即，我恐怕也难说决定什么时候有空。不如这样吧，我来和顾大人商量一下，你一日在她营中，一日来我营中，如何？”
看着扈三娘笑盈盈的脸，田力如梦初醒。一不小心又上当了。这哪是传拳，这分明是要我做她的保镖啊。不过话已经说出了口，扈三娘又主要去和顾漫漫交涉，他也就没必要再推辞了。
“那我就等顾大人的命令。”
扈三娘笑着点点头。“走吧，我正好也要去看看地形，有一段同路。正好，我有些事情想向你的这位侍从骑士请教，还请国士支持。”
田力无奈，只得陪着扈三娘一起走，一边走一边闲聊。扈三娘很放松，似乎对即将来临的战事胜券在握，几乎没怎么问，反而问了不少百越之地的山川地理，有些地形连严飞燕都不清楚，很不好意思，怀疑谁才是真正的百越人。
从栀子城向东走了十来里，地势渐渐变高，丘陵多了起来，远处有山峦起伏，山上染苍叠翠，就连壁立的山崖都多了几分生气。田力提高警惕，四处观望。这里地形复杂，扈三娘身边人手不多，万一遇到刺客，变成仓促，她未必能够幸免。
“怕我遇到刺客？”扈三娘在山下勒住了坐骑，翻身下马。有侍从骑士上前接过马缰。扈三娘一指前面的山崖。“走吧，跟我上去看看。”
“大人，你还是多带几个人吧。虽说你武功高强，但这里草木丛生，万一藏着人，那可有点危险。”
“不是有你嘛。”扈三娘按着剑，步履从容。田力无奈，只得跟了上去。他让严飞燕在下面等着，取了她的短枪上山。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山道，扈三娘的侍从骑士却一个也没跟上来。田力越看越紧张，赶上扈三娘，拦住了她。“大人，你可不能这么做，万一出了事，我承担不起。”
“放心吧，不会有事。”扈三娘笑笑。“我当初在这里教导万山红习武，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
田力愣了一下。“那大人来这里看什么？”
“看前程。”扈三娘顿了顿，又道：“原本想独自登山，看看我自己的前程，既然你也来了，那就也看看你的前程。”
“我的前程有什么好看的？哈哈，身为男子，能有今天的成就，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就看看姚梦云的前程。”
“呃”田力讪讪的闭上了嘴巴，心虚地看了一眼扈三娘。扈三娘正好也在看她，眼中笑意浅浅，耐人寻味。田力忽然意识到，今天在这里遇到扈三娘可能不是偶然，而是扈三娘计划好的事。
可是，她究竟想说什么？
“十年前，火莲王上书花帝，希望请一位御前护花骑士为万山红启蒙。”扈三娘一边走一边淡淡地开了口。“花帝恩准了她的请求，但没有派出御前护花骑士，而是派我来火莲王任教。我当时刚刚升任万艳骑士，正是年轻气盛，有机会教导一位未来的花王，觉得非常荣幸，于是欣然从命。”
田力皱了皱眉。他听出了扈三娘的后悔之意，似乎她的心里并没有把这件事当成真正的荣幸。他知道扈三娘是万山红的启蒙骑士，但他不知道当初火莲王请求的是一位御前护花骑士，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花帝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为万山红启蒙，其实我不吃亏，在火莲国的三个月，我度过了这一生中最舒适的三年。每天除了指点万山红练武，就是带她游历火莲国的疆域，指点她兵法。万山红其实对兵法不怎么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武功，一练起武来就像疯子，可以不吃不睡。不过，和她的母亲火莲王比起来，她还算是正常的。”
田力沉默不语，把扈三娘的每一句话都记在脑子里。他听不懂那些言外之意，只能回去之后转述给北宫雁，希望她能听得懂，搞清楚扈三娘究竟想说什么。
“你知道火莲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田力摇摇头。“不知道。”
“我当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狠。”扈三娘无声地笑了。“现在，我有点明白了，她想把万山红淬炼成一杆枪，一把无坚不催的宝枪，足以和冰殿下相提并论的宝枪。”
…
…
第698章 往事（）
田力心中“啪”的一声轻响，似乎黑幕被撕开，露出了一道光。
火莲王希望万山红像姬冰燕一样？
姬冰燕是目前田力遇到的第一高手。尚未满二十岁已经踏入了王道，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和她一比，不管是姚梦云还是万山红都相形见绌，即使是他这个有外挂的穿越者也未必能和她相提并论。如果仅习武的天赋而言，御前护花骑士无疑是顶尖的那几个人，天下几十万骑士都无法选出十二人，可见御前护花骑士的选择标准之高，但是对于姬冰燕来说，这标准形同虚设。
万山红的天赋能和姬冰燕比？没错，她的确是个习武奇才，十三岁入霸，即使没有天元丹相助，二十岁之前入霸也是稳稳当当的。但是和姬冰燕二十岁之前入王道相比，那差得就不是一点两点了。
从霸道到王道，那距离可不是一点两点。
扈三娘歪着头，嘴角微挑。“你是不是觉得火莲王自不量力？”
田力干笑了两声，不知道如何回答。
“其实，论天赋而言，万山红就算不能和冰殿下比肩，也相去不远。但她们现在的境界如此悬殊是因为我这个启蒙师傅不称职，耽误了她。”扈三娘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教导她的是一位御前护花骑士，她现在应该也是王道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只是一个高手，却不是顶级高手，而且我当时刚刚入霸不久，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总觉得我知道的都是对的，万山红只要按照我的教导去做就行。如果做不到，那一定是她自己的问题。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因材施教，因为我自己也是半懂不懂。”
“大人太谦虚了。”
“不是谦虚，是领悟，是我最近才发现的领悟。只可惜，万山红筋骨已成，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无法将她回炉重炼了，一块良材美玉，生生被我这个庸匠打造成了残次品。”
扈三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田力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接扈三娘的话头。即使他不擅长权谋，也能听出扈三娘说的这个故事背后有阴谋的影子。
“火莲王有好几个女儿，但万山红只有一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田力正想说不知道，话到嘴边，突然灵光一现。“她身上有我师傅的血脉？”
“没错。”扈三娘赞赏地看了田力一眼。“你亏得是个男子，不能读书，要不然的话，万山红也许不会这么显山露山。”她背着手，缓步登上一块凌空而立的巨石，站在崖边，山风拂动披风，让田力很担心她会被吹走。“你对姚这个姓有多少了解？”
“听说是一个很古老的姓。”
“姚姓又岂是古老这么简单。”扈三娘轻笑一声：“天下万姓，最古老的有三个，姚便是其中之一。万花国有四个花王，东方桃花王姓姜，西方金菊王姓赢，北方雪梅王姓姬，都是古老的姓氏，只有火莲王的万姓例外，据说来自草原蛮族，至今历史不过五百年。”
“万姓是草原蛮族？”田力很是吃惊。“那万家是怎么成为火莲王的？”
“因为战功。万姓始祖原本是草原降俘，后被花帝征服，入宫养马得宠，慢慢做了官。三百年前，万家已经是牡丹城颇有实力的世家，但因为出身不高，一直低人一等，哪怕万家高手辈出。三百年前，南方朱槿王起兵反叛，花帝南征，要将朱槿熊氏灭国，但其他花王兔死狐辈，表示反对，各世家也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不愿意支持花帝，最后被万家抓住了机会，主动请缨，覆灭了朱槿王，当然也得罪了几乎所有的世家旧族。”
“那花帝还封她做火莲王？”
“正因为如此，花帝才封她做火莲王。”
田力恍然大梦，不由得面红耳赤。自己还是太嫩啊，这么明显的事都没看懂。花帝当然要封万家做火莲王了，只有如此，火莲王才能效忠于花帝嘛。
“万家成了四花王之一，还是被人看不起，原因就是她们的血脉不够高贵。如果有了姚姓血脉，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姚姓是上古的脉，哪怕现在已经很弱了，不足以和帝室的姬姓相提并论，但是和姜赢二姓比肩还是绰绰有余的。”
“花帝忌惮万山红，就是因为她身上有我师傅的血脉？”
“应该是，因为姚姓血脉不仅古老，而且强大，万山红的天赋这么高，和她身上的姚姓血脉有很大的关系。”
“等等。”田力忽然觉得有疑问。“万山红是我师傅的女儿这件事一直是个秘密，花帝是怎么知道的？”
“花帝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清楚，她应该有她的消息渠道。就算不能确定，火莲王和你师傅的感情却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只要见过面，花帝就一定会知道，算算时间也能猜个大概。”
田力缓缓点头，后脑勺凉嗖嗖的，总觉得有个人在背后吹气，或者用看不见的手在捏他的脖子。
“十年前，我将万山红引入骑士之门，是一条歧路。今天，我再次来到这里引她入门，却是一条死路。”扈三娘似乎被风吹得不太舒服，眯起了眼睛，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透着说不出的悲哀。“不管是她打败我，还是我打败她，她都死定了。你说，我会担心她在这里设伏，或者派刺客来刺杀我吗？”
田力如梦初醒。怪不得扈三娘敢不带任何侍从就上山，她不是不怕死，而是知道自己就是一个诱饵。她来到这里，万山红就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打败她，不仅将负上反叛花帝之罪，还杀死了自己的启蒙骑士，将被天下骑士唾弃。被她打败，那扈三娘将会一直前进，直到攻克火莲城为止。
万山红没得选，扈三娘也没得选。
不过，田力现在没时间担心万山红。如果万山红眼前的困境来自于她身上的姚姓血脉，那姚梦云又将面临什么样的困境？万山红还有奋力一战的机会，被花帝软禁的姚梦云却是刀俎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扈三娘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
…
第699章 都有理（）
“为什么跟你说这些？想挖墙角呗。你这样的高手也许不可能以一当百，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但危急之际，护着主将杀出一条出路逃命却没什么大问题。扈三娘自知实力有限，不是万山红母女的对手，又不敢违抗帝的诏书，只能找一个武功好的护骑士。”
北宫雁看着田力，眼神让田力很受伤，感觉自己智商余额不足似的。“就这么简单？”
“你觉得还有什么？”北宫雁撇了撇嘴角，眼波一转。“她看上你了，想借个种？这倒也不是可能。乌衣国士虽然有姚氏血脉，但他非常一般，你就不同了，一介男子居然练成了霸道，这血脉”
北宫雁调侃着田力，自己的脸却红了起来，吐了吐舌头，眼神移了开去。田力盯着她，嘿嘿笑道：“我也觉得我这血脉真的不错。北宫大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先让你占点便宜。”
北宫雁耸了耸肩，起身就要走。“我还有事”
“大半夜的，你还能有什么事？”田力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北宫雁，搂在怀中。北宫雁顿时慌了，低声央求道：“姐夫，求求你，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如果我猜得不错，扈三娘很快就会来找顾大人。你不抢先把事情说清楚，谁知道扈三娘会怎么说？一旦顾大人以为是你自己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