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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红尘-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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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莉文集

紫陌红尘
  
    北京是首都,我是外省人,我老想借出公差的机会到北京旅游一下。所以,领导一
说让我出差,我忙问:“哪里哪里?”
    我们领导当了我们所十年的领导,党政一肩挑。十年来我在他手下工作学习思想和
生活,我们领导深知我心。于是,领导说:“哪里?不是北京!”
    群众哗地一笑。我头脸发涨起来。这是在所会议室,各科室干部群众一大堆。当着
广大干群,领导竟不给我一点面子,那就怪不得我了。
    我说:“不是北京我不去。我总也不是北京,你们领导总是北京!”
    领导一愣,说:“你这个同志。”
    领导对我的不反抗是比较有把握的,意外的是我反抗了。一个人老是满足不了要求,
哪能不反抗?群众一瞅这阵势,不散会了,推开椅子过来,围在我和领导身边。我们领
导应急能力很强,他伸出一根指头在油漆斑驳的会议桌上一弹又一弹,弹了两下,笑道:
“说你这个同志呀,我们每次都是戴帽下的会议通知。让你去,你也不像个所领导嘛—
—”
    领导在他的拖腔后面紧接上一句:“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么时髦。”
    我语塞。人们并不认为我漂亮,领导却敢当众肯定我,这不能不使我感激。我嘴唇
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由舌尖推出一个透明的水泡;我轻轻用力,水泡飞了出去,
飘落在会议桌上,破了。群众明显失望。
    群众主动说话了。一个说:眉红可能不太像党的领导,至于所长,我看还是蛮像的。”
    一个说:“眉红年轻什么?三十郎当了。胡锦涛四十多岁,都当中共中央政治局常
委了。”这人说了又心虚,连忙问旁边的人:“我说得对不对?是不是常委?”
    旁人说:“怎么不是?当然是!电视里看,一头乌发,多年轻。我们国家上头改革
开放搞得好,下头搞得不好。”
    近些年来,我们所干群关系变化很大,群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即便话中带刺,领
导一般也装作听不出来。但我们领导也积累了经验:任你说什么我就是不放权。群众不
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
  
        我们领导对群众微笑,将话题固定在“北京”上。
    领导说:“给大家说句真心话吧。北京有什么好玩的?
    没有嘛。长城,砖头砌的;故宫,砖头砌的:亚运村,还是砖头砌的。大街,水泥
铺的;街上的人,人肉做的。五官加四肢,吃喝拉撒;和全国人民没什么两样。你们看
我们这黄鹤楼。我住在阅马场,抬脚就上了黄鹤楼,但我就是没去过。大几块钱一张门
票,说句老百姓的话——还不如喝几瓶小黄。”(小瓶包装的黄鹤楼酒)
    群众也与领导随便起来。说:“头,你这叫做饱汉不知饿汉饥。任你把北京说得寡
淡寡淡,北京人家还是首都,身份在那儿摆着,没去玩过的总是想去好好玩玩。”
    大家互相挤眉弄眼。
    有人就更放肆了。说:“比如现在街上的那些鸡(妓),都讲她们肮脏下流,有艾
滋病,可没有见识过的人总是心向往之。”
    领导顿时寒了脸,在桌上顿了顿茶杯。说:“太离谱了吧?大不像话了吧?”
    群众便讪皮讪脸吊儿郎当地离开了会议室。
    我呆在原地没动。我在一只旧式的高背办公椅上搁着下巴。望着椭圆形会议桌上零
散的报纸,心里很难平静。报纸上三天两头揭露公款出国公款旅游公款吃喝的腐败现象。
在我这种普通工作人员眼里,揭露无异于炫耀。它激起了我的许多奢望。其实我从小是
个好孩子好学生,红旗下生,红旗下长,曾把雷锋作为人生的榜样。我一直坚信自己是
优秀的,是社会的动力,国家的栋梁,是单位的拔尖人物。可是现在却为了公款去北京
旅游和领导抬杠。
    我透过三月的新绿,懊恼地死盯着窗外乌烟瘴气的春天,想:我为什么不能保持自
己的一点什么呢?
    我如果保持自己的一点什么,就会不断地被派往农村出苦差。一入夏就下乡收购棉
花,一个县城一个县城地跑,晒得一层又一层脱皮,回到武汉都是“十一”国庆节了。
然而同样在一个所工作,干同样的专业,有人却从不下乡,出公差尽出北京上海广州深
圳,最近出到新加坡去了。公理何在?我干吗置公理而不顾思考保持什么的问题?我要
保持的是什么?我自己都答不上来。
    领导忘了一份文件在会议室。
    领导进来从会议桌上拿了文件就走。好像我是只椅子而不是一个有情绪有要求的国
家职工。在这一刹那间,我恶念陡生,兀自大声说道:“今年夏季我要病的。我不能下
乡。”
    领导在门口停住了脚。领导折回来,对我说:“我这个人最尊重知识分子。我认为
你在沉思,不想惊动你。”
    我冷笑,说:“我今年夏季肯定会病的。您趁早心中有数,安排其他人下乡。”
    领导说:“说这话就不像个知识分子了嘛。”
    我说:“您以为现在的人读个大学就是知识分子?”
    “当然,读了大学还不是知识分子那什么是知识分子?”
    领导想把谈话引向无谓的争论,我可不上当。
    我说:“好。那我就承认是知识分子。”
    领导说:“对了。不要把自己混同于小市民。不要受社会上腐败现象的影响。要保
持自己的气节。”
    我的眼皮往下一耷拉,吁出长长一口气。和我论起知
    识分子小市民来了!现在的知识分子就是小市民。旧社会的分类标准不能用在新社
会。所谓读过了大学的这一群人我大了解他们了。他们天天都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个
个买菜都讨价还价,公款旅游求之不得。他们都活得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蚂蚁,忙忙碌
碌,焦躁不安。生怕天上刮风下雨。不提高他们的物质待遇,他们就是小市民。气节与
精神岂能悬空而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领导不知道我胸中波涛汹涌,以为我思想通了。
    “好。”领导说,“你今年少包一个棉区,你是太累了。再说今年上头保证不打白
条,工作肯定会结束得早一些。”
    我气愤之极。
    我说:“我说了我有病。是真话,到时候会送医院证明来的。”
    领导再次从门口折回来,看看我。
    领导说:“一定要去北京?”
    我当然不是一定要去北京。我又不是真的没去过北京。不过既然已经拿了北京当杠
抬,只好一杠抬到底了。
    我还是搁着下巴,望着半空中,表示默认。
    领导半天不说话,过了半天说话了。
    “今年夏季的补休我现在就给你。三个月十二天。我再奖你八天休息。一共二十天。
二十天工资奖金误餐书报费一律照发。去北京玩吧。”
    我说:“路费呢?”
    “当然自费。”
    我委屈极了,说:“自费?”
    领导比我更委屈。他说:“咦——”领导挪开一只椅子沉重地坐下,将文件摆在自
己面前,将茶杯摆在文件右上角,他一手揉搓太阳穴,一手示意我也坐下。
  
        我带着下巴颊上的一道深沟坐在我们领导对面。由于我们光坐着不说话,时间嗒嗒
嗒地飞快后闪。十年前我大学毕业第一天上班,领导找我谈话,我们就在这间会议室这
么坐来着。那天我穿着当时最时兴的直筒裤,裤缝熨得刀锋一般挺刮。我剪着学生头,
眼睛清澈见底,一点没沾染这十年的岁月风尘。我在递上成绩册的同时还羞怯地递交了
一份入党申请书。十年前的眉红令我们领导眉开眼笑。
    我扯过一张报纸,认真看报,讷讷念出声以阻断历史的浮现。怀旧永远是一种有毒
的情绪。它除了让人逃避现实没别的好处。美好已经属于过去。现在你该做什么就做什
么。
    领导不无遗憾地“咳”了一声。作为一个生活阅历丰富的长者,他伤心地感觉到眉
红这女同志把纯朴遗失在她长大的路上了,找不回来了。
    忽然远处一阵“刺刺”的油锅炒菜的声音,接着辣椒炒肉的香味潮水般漫进了我们
所的窗户。这种香味立刻调动了我们的联想:一只冒青烟的油汪汪的锅,里边爆炒着河
南产的那种又尖又红的干辣椒。深红色的酱,绿色的葱段和黄色的生姜,又倒进了粉红
的嫩肉丝和黑色的胡椒粉。在辛辣的香气和五彩缤纷联想的突然袭击下,我打了一个喷
嚏。我们领导也打了一个喷嚏。走廊上和别的办公室纷纷有人打。有人高声打了还快活
地骂一句武汉粗话以表达心情。我和领导不约而同看了看墙壁上挂的石英钟。十一点半
了。一个上午过去了。随着又一阵“刺刺”声,蒜味冲鼻。这次肯定是在炒蒜苗,时鲜
菜。我们领导又要打喷嚏,张口结舌了一番终于没打出来。我不忍观看领导失去自制力
的模样但忍不住笑。领导冲着香气十分恼火地冒出一句:“个婊!”
    我大笑。
    我们所楼下原本是一道绿茸茸的草坪。去年,在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后不久,草坪
一夜之间被铺上煤渣,做成了一排简易门面,租给个体户开小餐馆。从此,小餐馆的油
烟伴着菜香靡靡之音一样腐蚀着我们办公楼。大家经常此起彼伏地打喷嚏,议论吃喝玩
乐,经常拿餐馆老板的收入来取笑我所的一级工程师。我们领导为小餐馆之事拜访过许
多有关部门,我们领导对别的领导说:我们不能简单地理解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深入
改革开放决不是要全民经商。在一个科研单位楼下遍开餐馆的做法是欠妥的。中国人干
什么都喜欢一哄而起。一哄而起不好。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可是,没有人听我们领导
的肺腑之言。由此我们领导格外厌恶小餐馆的气味,居然也会来句武汉粗话。
    这种形势之下,领导和我都不可能绷脸了。
    领导拧开茶杯,一口气喝下了茶水,呸呸吐着茶叶渣,说:“话又说回来,比起现
在社会上的一些现象,你的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劳动模范还兴国家出钱去疗养呢。”
    我坦然地看着领导。
    领导说:“这样眉红,你准备一下最近出趟北京的差。”
    我突然觉得怪难为情的。
    “眉红你今年夏季可不能病罗。”
    我忙说:“当然当然。”
    领导的眼睛像拉了开关的电灯一下子熄灭了。他满脸疲惫之色,端起茶杯拿着文件
往外走,边走边说:“就这样吧。”
    我们领导后脑勺都长满白发了。我记得十年前他有着乌黑油亮的大背头。
    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动静。又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在走廊上院子里
与领导相遇,领导用他那公共场合通用的笑容和我点点头,好像我们之间从无契约。
    我认为超过半个月,一般就不属于最近了。
    我正暗暗生着气,忽听领导在全所的政治学习大会上轻描淡写地宣布了一项关于我
的决定。我所青年女工程师眉红将借给本系统某企业工作一个月,某企业按眉红工资的
百分之两百付我所劳务费。
    我莫名其妙,脑袋左转右转。说:“也不事先找人谈个话。”
    群众又乐了。伸手摸我的头。说:“小可怜,小老实,被卖钱了还不知道。”
    散会后我被办公室郭主任径直带到楼下车库里,上了我所新买的一辆桑塔纳。
    我又一次大声质问:“怎么回事?”
    郭主任宽容地微笑。等小车发动后他才说:“很简单。你被借走了。这家企业将派
你去北京出公差,鉴定一批进口棉花的等级。工作时间最多一周,但你可以在京呆到半
个月左右。”
    我明白了。但还是不相信地说:“住宿交通差旅费都由他们负担?”
    郭主任声色不动地点头。
    我说:“怎么回事?我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傻的企业。”
    郭主任仿佛不认识地看了我两眼。郭主任敲了敲司机的肩,让他放音乐。我们所的
人都了解郭主任早年毕业于音乐学院。司机放的是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据说有个别调皮
司机偏放流行歌曲,结果新车来了,郭主任没把新车派给个别司机。
    在叮叮当当的钢琴声中,郭主任小声地在我脑袋侧畔说话。“什么企业傻?他们挂
靠我们。以我们的名义给他们办执照做生意,为他们提供了多少优惠政策?我们有个把
人想在北京住几天,他们还能不帮忙?”
    我说:“让他们划一笔赞助费过来不就行了?还把我真的送出去。”
    郭主任说:“你这个人怎么真有点不清楚!领导要考虑方方面面嘛。记住,你从北
京回来可要管住嘴巴,你是出公差,去工作的。记住了吗?”
    我说:“记住了。”
    在我们嘀嘀咕咕的过程中,法国钢琴家克莱德曼先生始终热情洋溢地演奏着。他竭
力要表现的是一种光明磊落的美,童真无邪的美。自由飞翔的美和浪漫朴实的美。我们
在一辆搞阴谋诡计的小车里听克莱德曼,反差如此之强烈使我对这几支钢琴曲永生难忘。
    桑塔纳在汉口小巷里转了几个高难度的急弯,停在一栋从前俄租界的老楼房台阶前。
台阶上等候着一位手提大哥大的男子。这男子体态发福,领带鲜艳,发型做得像一朵盛
开的蘑菇。郭主任用一种不屑的神态告诉我此人就是该企业金经理。
    金经理十分敏捷地下台阶,亲自为我们开了车门。车门一开他就说:“啊欢迎欢迎!”
    我钻出车来,透了一口气。
    郭主任说:“这就是眉红工程师。我给您送来了。”
    金经理热情地向我伸手,说:“谢谢眉小姐来指导我们工作!”
    我说:“谈不上指导。”
    郭主任抽着金经理递上的香烟,对我说:“眉红有什么事随时和家里保持联系。”
    金经理说:“哎呀郭主任您放一百二十个心。这次我特意让王师傅陪她去怎么样?”
    郭主任笑了。拍了金经理一巴掌,说:“那就先谢了。”
    一粉妆浓抹的小姐从楼里出来,说:“午饭已经订好了,在国际俱乐部。”
    郭主任看了看腕上的表。说:“不吃饭了。还有事。”
    金经理挡住车门,说:“天大的事也得吃中午饭!”
    我和司机背对着他们,相视一笑。瞧如今这把戏。
    按照门牌的指引,我进了公关部,看见里头堆满美容健身仪器,我赶紧退出来核实
门牌,是公关部。
    公关部没有公关小姐,只有一个老头,趴在办公桌的一叠表格前忙碌。他双鬓斑白,
戴一副老花镜,胳膊口套着花布袖套。我问:“王师傅吗?”
    老头说:“王师傅。你坐。稍等片刻。”
    我坐在低矮的露了海绵的沙发上,看见王师傅的双腿从办公桌下伸出,两脚交叉着。
裤子因布料陈旧而没有明确的颜色。裤边处肮脏且破烂翻卷。脚上是一双裂了帮的人造
革鞋。花尼龙袜的海蓝色醒目耀眼。这王师傅肯定像郭主任他们说的那样正派,传统,
忠诚,朴实。可怎么被金经理任命为公关部部长呢。这里头不是我听错了就是郭主任说
错了。
    等了片刻,王师傅抬起了头。说:“我是公关部负责人王师傅。小姐您有什么事?”
    一切都没有错。我被逗笑了。笑着说:“我叫眉红。”
    “欢迎。”王师傅摘下眼镜,说,“欢迎眉小姐来指导工作。”
    我说:“谈不上指导。”
    王师傅说:“我明天和你一道出差。”
    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火车卧铺票,举在眼前看了一看,递给我其中一张。“明天你自
己打的去火车站。的票留好给我报销。眉小姐,明天火车上见。”
    我端详着硬卧票,是下铺。这么说将有一双又花又臭的尼龙袜在我头顶上晃动。什
么时代了,还穿花尼龙袜!
    我说:“王师傅,我年轻我要上铺好了。”
    他说:“我们男同志应该照顾女同志睡下铺。”
    “我喜欢睡上铺。”
    “是这样。”
    王师傅接过我的票,戴上眼镜仔细对照了一下两张票的票面。说:“都是下铺。”
    我说:“非常遗憾。”
    这下更糟糕。我将和这位公关部长并排躺着,中间只隔着小走廊。临走前我实在忍
不住向他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你怎么不买一双棉纱袜?纯白或者纯黑的。”
    王师傅说:“可我想要棕色的。”
    “棕色也不错。”我说。这个王师傅没给我任何印象,只是事情有点滑稽。
    一进候车室我就满世界搜寻王师傅。我找他是为了躲开他。我要抢在他前头上车,
与别人换张上铺票。我决不能忍受和一个烂糟糟臭烘烘的老头子并肩而卧。火车上为什
么不分个男卧女卧?
    我不太好意思老看人们的脸,便低头看脚。我从一排排脚跟前走过来走过去,就是
没找到那双蓝花尼龙袜。人家王师傅不会换袜?完全可能换袜。但最多也是换一双别种
花色的尼龙袜。
    没见到我的旅伴。
    我急急忙忙冲上车。放好包。靠在一边期待上铺的乘客早些到来。
    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经过我面前。我收腹挺胸让他的大旅行箱挤过去,他朝我彬彬
有礼欠了欠身。一会儿,他放好了行李又挤过来,又朝我欠身。我仍然注视着鱼贯而入
的新乘客。漫不在意地对那位一再鞠躬的先生挥了挥手。说:“别客气。别搞得像日本
人一样。”
    他说:“眉小姐说话很逗嘛。”
    我猛地回头。“您是谁?”
    身板挺直、风度翩翩的先生慢慢摘下了他墨绿的变色眼镜。我大惊,叫道:“王师
傅!”
    他纠正说:“王先生。其实到我们公关部来办事的人都叫我王先生。”
    他是配做王先生了。他的头发染黑了,吹烫了。他一身全毛质地的豆沙色西服,棕
色领带和与棕色领带遥相呼应的棕色棉纱袜,意大利老人头皮鞋。他包装一新,居然脱
胎换骨了。比他更换行头更令我吃惊的是他的神情举止,有些类似于风度气质的东西决
非摇身可变的。我想他很可能是过去的资本家少爷或者洋行高级华人职员的公子。
    我恶毒地问:“我可以问一个您的个人问题吗?”
    王先生说:“为什么不?”
    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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