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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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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那人将发上天子凤钗拔了下来,劈手扔在地上,不屑道:“楚王忒看得起英某了!不过就是个累人的位子,抢来夺去有什么意思?坐那么高,既无良朋益友,亦无亲朋故旧,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还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娘可没那好耐性牲牺自己!至于现在还坐在此地,不过是惦念着李岚那个冤大头早日回来,助我离开此地,自此海阔天高,任我遨游!”

她这话虽无礼至极,简直是不要命的说法,但李瑜细想起来,心却放下了大半,因之眉眼之间不觉便泛起盈盈笑意来,虽然,那笑意终是带着一丝滞涩!

其实这话,任是哪一位皇族听了,怕是心内都不会太痛快!

既然不痛快,那言语之间难免表现了出来,出口的话便道:“怪道英将军肆意妄为,折辱本王,原来是未曾将皇权放在眼里?!”目光一瞬不瞬,将她盯的死紧,单看她如何应对。

她面上浮上一个尴尬的笑容来,目光左右闪烁不定,就是不敢看过来,半天方梗着脖子答了句:“事急从权!事急从权!”

李瑜似极不耐烦,冷哼一声便从容退了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与那人唇舌间的滋味,美妙到他不曾有丝毫想忘却的念头,只想保存在脑海之中,回味无穷……

这一日,楚王身边的近侍元慈但见楚王从太上皇寝宫出来,面色泛红,双目泛赤,却是暗暗心惊,偏又无从问起,只得小心翼翼侍侯他回宫了。

这元慈今年一十有七,却是当初兰贵君为李瑜挑的小侍,自小看顾他长大,比别人妥贴细心百倍,且年纪不小,渐懂人事。晚间服侍李瑜歇息之时,有意旁敲侧击,只望能从他口中探出一二,也好早作防备。但李瑜今日着实反常,每每元慈问起太上皇的病情,他虽极力克制,仍可见双颊绯红,少年春心已动的模样,元慈虽暗里焦心不已,但事关主子名誉,到底不能轻举妄动,唯有暗中打探一番。

少帝既临朝,太上皇犹在病中,宫中常贵君自常氏事发之后,早已闭门不出,六宫之中侍君虽不少,但太上皇早不招寝,这些年轻男子反倒相安无事,皇宫内倒是出现了少有的平静。

宫外的百姓早闻新帝乃平狄将军周峥辅佐,而平狄将军威名早盛,四海皆知,今朝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将一众贪官抓的抓杀的杀,更有皇家血脉,肆无忌惮敛财行凶,犯在他手里,却是一样的惩治,京中百姓人人拍手称快,不过几日便向国中各个小城镇传播而去。

西北的兰州城内,城西角的马家牛肉面铺至为出名。今日面铺里迎来了一位极为妍丽的男子,玄色长衫包裹着如玉挺拔的身形,并不能增加半分男子的阳刚草莽之气,反添魅惑之意,令一众食客都现了呆意,只暗中偷偷打量不已。

男子进来之时,要了一碗牛肉面,几样小菜。旁边诸人只见他吃相极为优雅,说不出的清贵之气,早忍不住小声议论纷纷。

他吃的很是缓慢,旁边诸人偷窥了一时,见不能瞧出他来历,议论之事便再次转向了之前的话题。西北之地离长安城算得上远,因之这些寻常百姓议论起皇室秘辛来格外不留余地。

一人道:“听说女帝退位,是因为勾搭上了平狄将军,唉………………可惜了这位将军…………”

旁边另一人深表同情,叹息道:“这平狄将军与征西将军,本是一对神仙眷侣,生生让这女帝给拆开了!想当年,他二人在西北行兵布阵,用兵如神,才有了西北一方百姓的安宁,哪知道这女帝…………………唉唉,色迷心窍啊!”

此言引得邻桌一位商人模样的争议:“其实这也不怪平狄将军与女帝,听说这英将军生了重病,快一命呜呼了,近一月都不能上朝,怕是命在旦夕,平狄将军自然是要找个下家了!”

这桌那叹息之人驳斥:“胡说!这征西将军若是快没命了,怎么还会与易府联姻呢?听说英府倾积年所蓄,要娶这位大公子进门………………………易府大公子,那可是外号名‘财神’的男子啊,若有人娶了他,这辈子定是衣食无忧了!”

座中众人突闻得嗵一声,桌椅倒塌之声,竟是那长得年轻的极为媚丽的男子掀翻了桌椅,碗中面也不吃了,不顾汤水淋了他一身,揪着旁边的男子审道:“说,英将军与易府联姻,可是有何条件?那英将军可是如同众人所说的,已经人事不知,只等料理后事?”

那商人模样的道:“这事……小人也是听得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作不得准的!”

眨眼之间,只见面前黑影一闪,那年轻男子早已飞身而去,不知所踪,唯余十两纹银被抛在桌上。

暗尘锁(一)

长安城中易家大宅,清雅的男子临窗挥毫,突听得外面脚步之声匆匆而来,来人在门外便扬声呼唤:“大哥大哥……”

男子无奈,停笔应和,便见那把声音的主人掀帘而入,急促道:“大哥,修叔飞鸽传书,说是二哥从西北兰州城中跑了,不知何往?”女子额上还冒着细汗,面色焦灼,正是易小三儿。

那停笔的男子却是易柏,得闻此言,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得不拿手指按压,方能稍解疼痛,须臾片刻,方道:“小三儿,依你之见,你二哥会去哪里?”

“这还用得着猜么?必是回京来了!不是为了你就是为了姐姐…………………哦,不,怕是最近便要改口叫嫂子了!”小三儿蹙眉思量半晌,方眉开眼笑,“只是,大哥啊,这二哥与姐姐……”半句话吞在喉中,展眼便愁眉苦脸。

易柏面上泛起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来,轻叹:“大哥都不愁,你这丫头愁什么呢?听说英府聘礼这两日就到,你可得上心清点!”

小三儿喃喃:“英伯父还真是大方啊,大哥,可这英府家产,我们当真要收?”

“收!怎么不收!这可是大哥的卖身钱呢!”易柏唇边不由绽出抹冷笑来。

小三儿从未见过自家温雅的大哥露出可堪生气的表情来,当真觉得大事不妙,可见这英洛给气惨了,当日她有事滞留别地,等回到长安,一切已成定局,遥想当日情状,心内暗笑,不知这两人婚后如何相处?实是令人期待!

她自为大哥眼高于顶,或者,是对男女情事全无期待,如今看来,却不尽然。更思及山庄之内朱嫣得知这一讯息,只差仰天呕血以示抗议了,说什么花容变色伤心欲绝?她从来性烈,当即在房内翻腾了一圈,装了一大兜毒药,咬牙切齿:“我要用世上最毒的药来折磨她,让她不得好死,啊啊啊啊……”此人神智全线崩溃,芷兰拦腰将她抱住,被她一膀子甩开,嗖的下一便没了影儿。

那时候长安城内,月上中天,小三儿与芷兰紧紧相随,也还是与她差了一点距离。待追着她进了城,一人往英府去寻,一人往柏处去寻,最后在易柏窗前见到了绯色衣衫的朱嫣,骄傲好强的女子,医术超绝性如烈火,此刻正低着头站在他窗前,热泪滚滚。她的脚下是一大包的毒药,眼泪滴下来,便冒出灼烧的青烟,不住嗤嗤作响,显是剧毒之物,其量用于毒死上百个英洛,亦绰绰有余。眼见有烧至她脚上的危险,她亦不懂后退。

小三儿推门进去之时,易柏正站在窗前,身着中衣,屋内灯烛照出他眼底的一圈青色,这却是从未有之。

她身上舟车劳顿之味未除,便被素来洁净成廦的大哥一把搂进了怀中,良久,她听得大哥低低的声音:“小三儿,大哥要嫁人了……”

兄妹三人从来相依相偎,得闻此言,不是不伤感的!

她将兄长搂紧,在他怀中蹭蹭,笨拙的安慰:“大哥,只要与你欢喜的人在一起,小三儿也替你开心!”安慰易柏这种事,百年难得一见,他亦从来强大到不需弟妹安慰,至于在他心底里,是否中意欢喜英洛,她并不确知,如是安慰他,却是初次。

头顶响起他闷闷的声音:“小三儿,大哥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不知道他此语是道英洛还是朱嫣,小三儿揣度半晌,未敢答言。

第二日起床,易柏便又回复到从前那种温雅而不带一丝算计的样子,连那曾经有过的消沉,她亦感觉不到。

只是无人知道他与朱嫣说了些什么,过得两日,芷兰传信过来,朱嫣离开了山庄,不知所踪。

小三儿心底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段时日以来,小三儿数次前往英府求见英洛,皆被她病重静养为要,挡在了客厅。某日她突发奇想,对临窗练字的易柏道:“大哥,你说洛洛姐受了多重的伤?怎么连我也不能见呢?她是不是不在府中?”

易柏从来镇静,闻言头都未曾抬,淡淡道:“小三儿别忘了,再重的伤,她家也现存着一位神医,不劳你牵心挂肺!”心内还是叹息了一声,将桌上新写的那张宣纸团成了一团,扔进了一旁的废纸篓。

九月二十日,英府的聘礼送到了易府,小三儿一边啧啧感叹一边清点查收,春晴与婉尘一旁帮忙,只因着易数未在府里,她二人大有闲暇,故兴致颇高,满面笑意难掩,偷偷问小三儿:“家主成婚之后,是住在府里还是英府?大少夫人呢?”

小三儿从来风流婉俐,这些小儿女的心事如何逃得过她的眼睛?含笑答道:“大少夫人嘛,自然是与大哥住在英府,不过呢,听闻大少夫人病重,修叔已经致信回来,二哥急急忙忙往回奔,左不过这几日光景,大概就会到长安了!”

春晴与婉尘心系易数,心下盘算来去,这大公子嫁了英将军,二公子便会逃开这女子的情咒了吧?总不会两兄弟同嫁一人?因此易柏这桩婚事,易府上下,除了落霞坊的那位岑坊主与易小三儿,竟数这两人最为开怀。今日不防听到小三儿这番话,心下忐忑,只数着日子等易数回转,且看情形再下定论。

不过两三日,易数风尘仆仆从西北而来,府内春晴与婉尘早已踮着脚尖张望了不下两日,这时见他回来,喜出望外,忙前忙后,张罗茶水饭菜,将他侍侯的妥妥贴贴。

待得易数将风尘之色尽换,面色黑沉,一言不发便进了书房。

春晴与婉尘熟知内情,踅手踅脚在书房不远处观望,突觉得后背上搭上来只手,耳边听得一把调侃的声音:“两位姐姐做这听壁角的行动,不怕二哥生气?”

二女猛然转头,面前端端正正一张放大的脸,正是易小三儿,立时被吓得后退三步,齐声问好:“大小姐!”小三儿身边倚着一面若桃花的少年,正是她新纳的小侍,吃吃娇笑:“两位姐姐这是做什么?妻主又不会吃人,怎么给吓得面无人色,可怜见儿的!”

二女心内均暗道:大小姐是不吃人,不吃美少年,且怜香惜玉!但对府中觊觎二位公子的丫鬟婢女,向来无甚好眼色,府中女子哪个不怕她?更何况上次还吃了她一巴掌!

这等抱怨哪敢诉诸于口?不过心下偷偷腹诽几句罢了!

眼见着她与那小侍一路旁若无人,亲密的相拥走了,哪敢再多嘴,牵扯上她,让她进书房去瞧上一瞧?

二女多等得一刻,眼见易数推门出来,面沉似水,回头朝书房内道:“大哥放心,我自然会叫她………大………嫂………的!”隔的有些远,二女倒是未听到房内的易柏作何作答。

兄弟二人关在书房里事关这位即将成为易府大少夫人的这一场谈话便不了了之,旁人并无机会瞧见兄弟阋墙的戏码。

过后的几日里,易数便镇日窝在房内,吃了睡睡了吃,再无二事,只不过每日春晴与婉尘从他房里抱出来的酒坛子多了点儿。

易柏镇定如常,只是每日里花更多的时间站在窗前挥毫。旁人瞧不出,小三儿却是瞧的真真。这位兄长自小有了难处,唯有泼墨挥毫来缓解焦躁之心。她有心要前去劝解,想到府里还有一个镇日窝在房内酗酒的哥哥,左右不是,索性放弃,除了料理家中事务,也自跌在温柔乡里一味沉缅,旁的闲事再不管。

她新近纳的这小侍也是温柔可疼,娇媚入骨,每日里在房中换着花样的折腾,眼见着天气凉了下来,夏衫换成了秋衫,日子也渐渐滑近英府求娶的日子………………十月初九。

这日她从小侍的温柔乡里挣脱身,带着几个侍从前往落霞坊。岑坊主近日忙得两脚朝天。那日公布喜讯之时,他亦在旁。虽说大公子不带分文进英府,但嫁衣总得几件吧?新郎的礼服虽说并无可绣之处,照例是红色长衫,但岑坊主着坊中绣娘费尽心思,在领口与袖口及下摆处作了诸多文章,金丝锈线让整件长衫倍添华彩,烁人眼目。更有数件四季嫁衣,有的素雅,有的华贵,内衫外裤,袜祅中衣,无不齐全,十足是嫁儿的行头。待得小三儿将这些尽数看完之后,犹在感叹:“岑叔,我真怀疑大哥是您老的儿子,准备的这么全乎?!”

岑坊主叹息:“虽说大公子是嫁人,但到底是嫁于人作侍,岑叔心内还是有点不痛快!但既然他与大少夫人有了肌肤之亲,总归是件好事,这些年我担足了心事,就怕他学京中那起混帐行子,做出什么断袖分桃之事,不能替易家开枝散叶。况且听说这位大少夫人只会打仗当官,这贴身衣衫,也得我来张罗不是?”

小三儿愕然,料不到岑叔居然还有这一层担忧,心内暗笑,跃跃欲试道:“岑叔,眼见着过得三五日就是初九了,不如我将这些衣物拿去让大哥试试,看有哪里不合适的,好及早改!”

岑坊主喜笑颜开,不住点头:“大小姐总算是长大了,懂得替大公子考虑一二了!”

被他这一通夸赞,小三儿不免得意洋洋,着从人收拾了这些衣物,找易柏试嫁衣去也。

暗尘锁(二)

长长的宫道尽头,矗立着威武秀美的一座宫殿,便是太上皇李晏的寝宫。周峥奉诏前来,身边跟着乖巧垂头的随身侍女,连章千西亦笑道:“候爷这作派可越来越不像了,也不怕夫人生气?”

名动四野的平狄将军周峥惯见杀伐,并不如寻常显贵般动辄呼奴唤婢,这般带着侍女堂而皇之的游走内宫,当属首次。他亦回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夫人接二连三娶亲,我带个把侍女走动,也碍不着她的桃花缘!”章千西深忖这带点醋意的话,应是肺腑之言,不由拊掌大乐。

周峥带这侍女别了章千西,一径往太上皇所居殿阁而来,门口小侍巧意奉承,知道这位是太上皇的新宠,更是权倾大周,对于他身边跟随的侍女,作不闻不问状,容他二人进去了。

女帝李晏这一月有余被关在密室,不免心浮气燥,今日听得上面机关喀嗒一声,不过一会,甬道内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心脏猛缩,没来由得觉得窒息。一个月以来,这二人下密室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无故下来,她的心里不禁凉透。

不多时,英洛与周峥联袂而来,却也并不客气,只捡她身侧的凳子坐了,拍拍桌子道:“太上皇,过来坐!”

李晏被这称呼惊得呆立当场,良久方道:“什么太上皇?”

却见那女子以手敲额,悔道:“唉,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只因陛下剧毒缠身,无法理朝,需静养为宜,上个月禅位于皇长子李秋,新帝登基已经一个月了!”

李晏虽修炼了帝王之术,到底是位燥戾之辈,闻得此言,整月积攒的哪里还压制得住?怒气立时勃发,怒喝道:“你敢!朕诛你九族!”

英洛故作茫然道:“这有什么?臣不过是将陛下的位子送给了你儿子,也没什么错啊?想诛臣的九族,还是等太上皇离了此地再说吧!”

“你……你们……叛臣贼子……”李晏语塞。

那女子忽的面色一变,不装傻卖痴,长笑道:“太上皇这不是说笑话吗?我英某人可没有忠君爱国的那种傻念头,以往所作,不过是被你所逼而已。今日还回来,端看你受得住受不住!……峥哥哥,将衡哥哥那药拿出来,给这女人喂一粒!”

李晏冷笑:“你二人做出这种天诛地灭,神鬼不容的事来,就不怕将来有一日的报应吗?…………………不许过来!周峥,朕将你放在心坎上,你不可做出这种事情来!”她忽见周峥高大的身影渐渐逼近,语声微颤,不由大声阻拦!

可惜周峥并未被她话语所阻,更兼着英洛在旁抱怨催促:“峥哥哥,快点办完了这桩事回家了,我再也不愿意呆在这冷冰冰的宫殿里!”

周峥轻嘲:“你莫不是急着回家去成亲?”回答他的是女子的一声轻笑。

生死关头,贵如李晏者也不免惊慌失措,密室的四壁冰冷幽暗,灯烛之下这二人的影子形如鬼魅,厉如修罗,此情此景便是某一日她仗杀别人的情景,记忆之中的鲜血四溅,之后便是整夜整夜的噩梦,再不能醒………………“啊………………你不能过来……朕是皇帝……”

有女声轻盈淡笑:“太上皇,镇定一点,这药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让你安稳的睡几日,忘记一些事情!”

“鬼才需要镇定!走开……周峥,你走开……”她终于嘶喊出声,带着生之眷恋与对死的恐惧竭尽了全力的呼救。

可惜,被困囿于此,自然乏人前来搭救,任是她喊破了喉咙,那二人亦毫不容情,将她逼至密室角落,印象中,这心仪的男子是初次靠自己如此之近,却是这样一种诡异荒诞的机缘,只觉那粗砺的大手钳着她的下颌,肌肤相触,让她生出退缩之感,身旁有女子啧啧感叹:“到底是凤女啊!这皮肤…………………”伸出手来在她面颊之上狠狠拧了一把,“只是不知道成了疯子,还会不会有这般端方的仪态?”

她的脑中顿时裂开了一道无底的遽隙,口中冰冰凉凉,有液体顺喉而下,一路冰冷到肚肠,竟似怀揣寒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冰冷透骨。

下颌的钳制放松了,她整个人顺墙而下,绵如面条,初次不顾仪态,倚墙而坐。

周峥离开太上皇寝宫之时,身畔依旧跟着那垂目敛眉的侍女。宫门之外,将军府的马车正等在那里,二人相继上了马车,方见那侍女抬起头来,五官并不如何出彩,唯一双眸子波光滟潋,摄人心神,对着渐渐远去的皇宫喜笑:“终于出来了!”一头倒向车里放着的厚厚的垫被之上,不过片刻,便酣然大睡。

他面上浮上宠溺的笑来,将被子拢了拢,吩咐车夫:“慢点走!”

车夫乖顺应和一声,车子便沿着朱雀大街缓缓而行。

九月初五,英府传来消息,征西将军英洛大病方愈,过得四日按吉时前来迎亲。易府大小姐易小三儿愁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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