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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录-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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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说,陆秀夫反而不好发作了。抬眼看看看苗春,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幼帝赵昺倒不介意,围着被子,边自己揉着摔疼的屁股边问道:“化外蛮夷么,怪不得如此高大。是昆仑奴的族人么,使不使得飞剑!”

几句话,把陆秀夫又气得几乎吐血。幼帝口中的昆仑奴,是五代闲人杜撰的奇异人物,能御飞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陆秀夫有负有教导幼帝之责,平素里,皆以古圣先贤之言培正其心性,修其品行。最忌讳有人拿怪力乱神来误导皇帝。幼帝在他面前,也一直是个贤良睿智的明君形象,谁知道今晚死里逃生之后,居然像换了个人般,露出平素难见的顽童本性来。

毫无疑问,这昆仑奴之类的怪谈,定是国舅杨亮节那不学无术之人言传身教的。陆秀夫大窘,又不好当着苗春的面数落已死之人,只好坐在甲板上,背靠着舱壁生闷气。

那苗春却是和赵昺投缘,见他问得有趣,笑着答道:“市井传言,昆仑奴通体漆黑,唯有牙齿洁白如雪。依臣所见,应该是木骨都束(摩加迪沙)一带的部族。这个化外蛮夷是佛罗伦撒人,到天方做生意,蚀了本钱,流落的泉州的。他的家乡比昆仑奴远些,不会用飞剑,但看得好航向,是个使船的好手!”

此刻苗春又换了一身衣着,不再穿那身锁甲。样式不是官员身上常见的袍服,而是绵布剪裁的贴身短打。上装下摆刚刚过腰,腿上是和看罗盘老者一样的散腿长裤,裤子口刚及鞋面,虽然不像官服一样儒雅,看上去却别是一番整齐。

赵昺看得好奇,伸手上下在苗春身上摸索了几下,笑道:“苗将军这身衣服倒是利落,是从那人的家乡传过来的样式么,还是我大宋之外的航海者都这么穿着?”

“不是,这是破虏军中裁缝,专门为航海者量身而做的。水上交战,要避免近身肉搏,所以铠甲没什么用途。穿了散腿裤子,不穿袍服,适合在甲板上奔跑。这是咱大宋首创,不是从这蛮夷家乡传来的异俗!”苗春慌不及待地解释道。破虏军中很多风俗,规矩,与大宋旧俗迥异。原来不和行朝混在一处,大伙也不怕皇帝和诸位大臣挑刺。此时要把行朝接来,破虏军中标新立异的东西,少不得要惹些麻烦。所以苗春刻意强调这些习俗、规矩,都是丞相首创,避免日后受人指摘,说丞相府众人离经叛道,尽学蛮族礼仪。

“我是佛罗伦萨市民,不是化外蛮夷。按你们大宋这种,国土丢光了,文明依旧算绵延不绝的算法,我是罗马人和你们的历史一样久。那昆仑奴是阿福瑞克沙漠人,自古就是罗马人的奴隶,不会使飞剑,干力气活倒是好手!”灰发老者听苗春总拿蛮夷称呼自己,心中不高兴,气哼哼的说道。

“罗马人,罗马国很大么?在什么位置?汉、唐时代,可曾来朝?”赵昺丝毫不以老者的话为忤,好奇地问。

“他们的商队,可能来过。在泉州时,末将问过陈龙复,他说史书没有记载。有可能误归了波斯人一类!”苗春也不敢以没有确定的答案应付皇帝,含混地答道。

“如果把汉、唐、宋算做一个国家的话,你们的国家曾经很大。但还没有做到让全天下臣服的地步。所有国家都来进贡,那是官员在吹牛,我们罗马帝国的官员也这么吹过。其实,我们的领土根本不接壤,隔着大海,还隔着大漠和野蛮人的国度,谁也不可能臣服谁!”没等苗春回答,灰发老者自豪地介绍。他流落到大宋已久,最不习惯的就是,所有人都以蛮夷称呼自己。按他自己的观点,宋人的历史追溯起来,和佛罗伦萨市民的历史差不多长。同样拥有文明流传不绝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称对方为蛮族。倒是蒙古人,是的的确确的蛮族,但大宋的读书人谈到他们,却是另一种既敬且畏的神态。

“休得无礼,难道文丞相没教导过你礼法吗?”赵昺的贴身小太监庄省见陆秀夫脸色越来越难看,站出来,狐假虎威地斥责道。

“我是实话实说,至于文大人,他雇佣了我,但不是我的主人。我是自由民,和他之间只有契约,没有高下之分!”老者瞪了庄省一眼,冷冷地答道。说完,把心思又放到罗盘上,继续旁若无人地指手画脚起来。

陆秀夫听得心头火向上撞,抓着床腿站起,手指老者欲斥,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说辞。罗马、自由民、契约,一个个都是他不懂,也没听说过的词,完全出离他的见识之外。特别是那句,:“官员吹牛,罗马的官员也这么吹”极大打击了他的自信。自幼读的书中,都说的是当年圣人之世,四夷来朝。儒者无不以恢复圣人时代国家的地位为目标。谁想到,这个家乡比昆仑奴还远的蛮夷,一句吹牛,就把圣人之世的记载全颠覆了。仿佛四夷来朝,以周天子为正朔时代,只是古代贤哲编出来的谎言。没有依凭,也没有证据。学者讲究考据,如果证据占不住脚,那自然所有从此证据上得出的结论,也占不住脚,不值得一驳了。

“丞相切莫动怒,他就是这个性子,凭技自傲,不值得一般见识。文丞相的确只是雇佣了他,就像店主和伙计,合同一到期,谁也不欠谁的。”苗春见势不妙,赶紧中间斡旋。将来福建发展,要仰仗眼前这位陆大人许多,他可不想因为几句话把陆秀夫得罪了。岔开话题,讲了几句不相关的笑话,看看沙漏上的刻度,用手指了指船尾方向,对赵昺说道:“陛下,海上无趣得很,臣恐陛下烦闷,特地命人准备了一场焰火给陛下看。估计时候快到了,陛下可愿赏光!”

“如此,好,且带朕去,且带朕去!”赵昺手拍得啪啪直响,起身就要向床下蹦。但想想刚才被海浪摔得那个大跟头,心有余悸,又怕怕地缩回了脚。

苗春微微一笑,张开双臂,将赵昺抱到怀中,举到尾艛最外侧的窗口。眼神挑向船尾,向赵昺示意道:“陛下向船尾方向看,焰火马上就开始了!”

尾艛四壁,各开了一个圆窗。能看到外边黑乎乎的世界,雨水却打不进来。赵昺自上船后,就一直觉得奇怪。在苗春怀里,伸手去摸了一把,发现手指所及,镶嵌的居然是一整块厚厚的琉璃,一圈圈水波样的花纹将雨水冰冷的感觉从指尖处传来,说不出的异样。赵昺在宫中,见过福州贡来的琉璃杯,认得琉璃。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平整得一块。没等看焰火,目光已经被琉璃勾住了。(早期平板玻璃是由玻璃泡吹制扩展而来,所以表面有圆形条纹。)

“好个苗春,他倒是会享受!”陆秀夫轻轻簇了一下眉头,心中暗道。水晶琉璃板他曾经在邵武见过,知道此物得之不易,越是纯净,价格越贵。如尾艛四壁上镶嵌的这几片大小与成色般的,卖到市面上,价格不会亚于同样厚的银箔。没想到破虏军如此奢侈,居然拿了此物来遮风挡雨。

强压住心头不快,手扶着舱壁向外看。目光透过重重风雨,看到几十点灯光连成一条长龙,随着海浪上下起伏。陆秀夫吃了一惊,这才明白,原来尾艛的水晶琉璃窗,和艛中的二十几根蜡烛,是用来指点航向之用。破虏军战舰和苏家海船,还有文天祥雇佣来的商船,显然是镶嵌了玻璃板的,所以在夜色中,看起来非常清晰。跟在船队后,原大宋水师的战舰,却只能靠船舱中透出的灯光指示自己的方位,看起来就有些模糊不清了。

几重巨浪涌过,舰队的阵型跳了跳,队伍中,有一点灯火熄灭,许久也不曾亮起。苗春的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冷,咬着下唇,以极低的声音叹了口气。陆秀夫知道,每一盏灯火熄灭,就意味着又一条船被海浪打翻了,想到如此一路行来,不知多少条生命要葬身鱼腹,心中亦是一阵黯然。

突然间,船队尾部方向极其远的地方,有数点火光亮了亮,接着,几道明亮的火焰直冲夜空。彭湃的海浪声后,隐隐有滚滚的雷声传来,却没有闪电。闷闷的,一响接着一响。

远方的焰火越来越高,雷声也越来越急。附近几艘破虏军战舰上,士卒大声欢呼。欢呼声中,远处的云层渐渐露出轮廓,绵延的火焰从海面上一直烧到云端,烤得半边天一片通红,任窗外风雨再大,也无法将其熄灭。

是崖山,陆秀夫豁然明白,苗春口中的焰火是什么意思。

“苗将军,那里是崖山么?”幼帝赵昺收起笑容,指着火焰的方向问道。

“是崖门对岸。崖山一侧的火炮,凌震将军留下的断后人马,已经承诺全部将它们毁去。崖门对岸那几十门炮,不能留给张弘范,让他拿来杀我将士。所以末将命教导旅的两百弟兄摸了上去,全部给炸了!”苗春低声回答。

“那教导旅的壮士呢,能平安归来么?”赵昺吃惊地问。

“他们去了,就没打算回来!”苗春放下赵昺,躬身施礼,郑重地回答。

海浪袭来,赵昺的身体晃了晃,却学者苗春的样子,用双脚紧紧扣住甲板,强撑着没有摔倒。在今天前夜,他也曾决定自杀殉国,所以知道人赴死前的绝望。却没想到,明知必死,还有人豪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自从跟着哥哥开始流浪以来,赵昺心中,无时无刻不盼望着一个大英雄出世,挽狂澜于即倒。所以舅舅杨亮节说的剑客故事,才在他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和世间所有八、九岁儿童一样,赵昺盼望英雄出现,崇拜英雄的作为。所以,他能容忍苗春和异族老人的一再失礼,认为大英雄都不受小节拘束。童稚的心却没想到,关键时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军师和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的名将都未曾出现,救了他,并给敌军以颜色的,是一群普通士卒。一群杀敌人时,也会把自己的生命搭上的破虏军壮士。

“苗将军,朕能知道他们的名字么?”过了许久,赵昺才又开口问道。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他不以为羞,心中反而为远去点燃云天那二百人十分地骄傲。

“他们都是破虏军士卒,陛下将来记得,狂澜之中为大宋承担责任的,未必只是士大夫和肉食者,就足够了!”苗春看看陆秀夫,看看皇帝,大声地答。

海面上,波涛翻滚,浊浪万重。

第五卷 福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劫(一)

天快亮的时候,雨渐渐小了起来。崖门两岸的炮台被天光照亮,青烟夹杂着被余烬蒸腾起来的白雾,萦扰不散,仿佛无数灵魂眷恋着故乡。

“他奶奶的!”

副元帅阿里海牙大声骂了一句,抬腿,将半截插在泥水中的长枪踢下了断崖。一阵风吹过,卷得断枪在半空中盘旋飞舞,被血浸透了的枪缨刷地散开,绽出一朵夺目的红莲花。

“邪门!真邪门!”阿里海牙一肚子不满,望着断枪跌进海浪的轨迹,喃喃地说道。这一仗打得过于艰苦,他麾下的万夫长阵亡了两个,士兵损耗上千。这还是在汉军和探马赤军尽力配合下的结果。如果是蒙古军单独与崖山守军厮杀,阿里海牙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按期把崖山岛拿下。

张弘范和李恒相对苦笑,他们也没想到留守崖山的宋军战斗力这么强。与以往见势不妙,立刻投降的大宋官兵不同,岛上的守军简直就是在以命换命,即使战到无力提刀,也要抱着对手一并跳海。元军在崖山上几乎没抓到什么有价值的俘虏。就在他们所站立的不远处,凌震留下来断后的偏将孙横,在任务已经完成,士卒死伤殆尽的情况下,纵身进了滚滚波涛。

“如果大宋官兵皆如此……”张珪绕过一具倒在泥浆中的尸体,叹息着低语。包裹着那具尸体的铠甲上,大大小小的创伤有十几处。但铠甲的主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手中依然没有放下已经卷了刃的刀。

这样的勇士,无论是对手还是伙伴,都值得尊敬。跟在张珪身后的几个年青将领都存了同样心思,一个个小心翼翼的从无名宋将的尸体边绕了过去。谁也没想到去割下死者脑袋为自己请功。

“不要乱说,天命在我大元!”张弘正谨慎地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阿里海牙,低声对侄子张珪教训道。“找几个弟兄,下去清点一下港中能用的战船,等打听到了卫王的落脚处,咱们马上追上去!”

蒙古人面前,张弘正不敢表达自己对宋军的敬佩。虽然他的脊背,至今还被崖门两侧的青烟熏得阵阵发冷。关键时刻,让行朝这头熟了的鹿从烤架上跳下来溜走,几个统兵元帅的责任都不小。如果这个节骨眼上再让人抓到什么不合适言辞,和崖山之战的结果一并送到忽必烈那里去。皇上虽然对张弘范信任,恐怕也要给百官们一个交代。特别是那些蒙古御史,他们学别的不快,把大宋文人搬弄是非,鸡蛋里挑骨头的本领却学了个十足十。一个个在蒙古贵族的纵容之下,已经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

“还能去哪,肯定去了福建跟文天祥汇合。这么大的浪,文天祥能想到从海上救人的主意,着实够胆量。这样的对手,值得老子一会。看看凭什么页特密实和索都,都栽在他手下!”副帅阿里海牙倒没有张宏正想得那么不堪,他虽然对张弘范担任都元帅之职务,一直不怎么服气。但以武将的眼光来看,此战,张弘范的指挥并没有什么失误。关键时刻出现纰漏的原因是因为对手过于胆大,敢在如此险恶的海情下派船来救。要知道,几年前大汗派遣的四万东征大军,就是覆没在这种风浪之下。至今将士们提起远航来,还一个个心有余悸。

“是啊,文天祥够胆,我等始料不及。海民说,此刻扬帆,船出伶仃洋,立刻会颠覆。谁能想到他破虏军居然能造出不怕风浪的大船来!”阿剌罕小声应合着阿里海牙的说法,给大伙找台阶下。

没一举消灭南宋行朝,这次做战计划已经完全失败了。大宋伪皇帝逃走的消息传开后,赶来支援的兴宋军和破虏军肯定会缩回福建去,大伙布在广州外围的“口袋”完全失去了作用。张世杰的残部得知卫王平安后,肯定也会想办法突围。眼下需要做的,不是追究谁应该为残宋行朝逃脱的事情负责任,而是应尽快调整战略部署,为挥兵入闽做好准备。福建各地经过半年多修养,已经慢慢恢复了元气。接下来的战斗,有可能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想到这,阿剌罕抬头看了看主帅张弘范,却发现他一直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海面,仿佛魂魄已经融入天地之间,浑然不觉身外喧嚣。

“副都元帅!”阿剌罕用手指轻轻捅了一下阿里海牙,嘴角冲着张弘范的方向轻轻示意道。

“都元帅,都元帅……”阿里海牙轻声呼唤着,不知道张弘范此刻心里在盘算什么。这位都元帅虽然是四等汉人,但绝对不能小视。无论家族背景和他本人的受宠程度,都不比蒙古大员们差。如果他把残宋行朝逃走的责任向外推,几个副都元帅中,肯定有人会倒大霉。

听到阿里海牙的呼唤,张弘范从远方收回目光,微笑着说道:“一会儿本帅会亲自上本请罪,承担此次失败的责任。几位副帅暂且把兵马撤回广州修整,以备再战!”

“此乃文贼过于大胆,非元帅之过也!末将可以同时上本,跟大汗说明今日情况”见张弘范似乎对自己的意思有所误解,阿里海牙连忙解释。

“九拔都哪里话来,末将也愿一同上本解释此事!”副帅阿剌罕也跟着替张弘范开脱。既然元帅已经说过把所有责任一力承担,顺水人情,他也不愿错过。

“是本帅过于轻敌,只想竟全攻于一役,小看了天下英雄!”张弘范摇摇头,叹息着说道。他并不是为如何向忽必烈解释而担忧,刚才走神,是在回想此番指挥失误的原因到底在哪里。仔细回想文天祥最近出的每一招,张弘范震惊的发现,文天祥居然在模仿自己,把自己奇兵入粤的每一步,模仿了个惟妙惟肖。

自己故意隐藏李恒的旗号,却听由李恒在信丰城外花天酒地。利用的就是江南西路与福州相距甚远,消息来回传递需要时日的机会。文天祥发觉李恒不在军中,麾下斥候和细作们的注意力自然会被此事吸引。等文天祥明白了张弘范自己是在用疑兵之计时,大元兵马已经到了广州城外,做出补救措施也来不及力挽狂澜了。而前后不到一个月,文天祥把元军的计策如数奉还。破虏军大张旗鼓地从两浙撤退,水师高喊着要入卫崖山,同样也是疑兵之计。当隐藏在破虏军内部的眼线将文天祥真正的目的传到张弘范自己手中时,他想调整战略,同样也来不及。

好个文天祥,不愧为大宋状元,不愧能让留梦炎、许衡等人交口称赞。江西会战,面对李恒时,他还是个纸上谈兵的书呆子。到了邵武战役,他就懂得了如何袭扰战术疲惫和瓦解敌军。泉州会战时,他排兵布阵还漏洞百出。而此次广州会战,他却巧妙的用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这样的对手,才值得一战。如果光凭着那些神兵利器,自己无论胜败,永远都不会看得起他。

张弘范默默地想到,手指不停地曲伸,计算着下一步行动从哪一招开始。

“都元帅,恐怕我们没有修整时间了!”李恒知道张弘范的心思,低声说道。

“此话……”张弘范刚欲问一问李恒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立刻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李恒说得对,战机一转即逝,弟兄们已经没有时间休息了。文天祥既然有本事想到这招金蝉脱壳,就肯定还有别的部署。

“现在回军广州,恐怕已经晚了,我们都小瞧了文贼。佛岗与罗浮山不过八十里,我军主力尽在新会,张世杰恐怕已经被人救了去。”阿里海牙也翻然醒悟,大声惊叫道。

“如果是昨日偷袭对面炮台那样的精兵,有一千人,足以救张世杰脱困,我等回军又有何用?”阿剌罕的反应也不慢,跟着叫嚷。昨夜激战正酣的时候,崖门对岸突然起火,二十几座炮台尽数被炸毁。张宏正带分兵去救,一直杀到大火熄灭,才知道对手来了不到五百人。而就这区区几百士卒,却给元军造成了死伤超过两千的损失。最后还有几十人借着吊索,坠入了断崖下的小船中,去向不明。

“能在黑夜爬上断崖,偷袭我炮台守军的壮士,文天祥麾下不会有那么多。”张弘范摇摇头,低声分析。“但等我军主力赶回时,张世杰的残部肯定已经脱困。眼下我等关键是要把握战机,快速攻入福建。逼文天祥与我军决战,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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