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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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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饿心馋眼,一望神迷,若再坐,只恐芳卿之黛色容光要被仆窃去矣。”丽仙亦微笑不言,遂邀至媚香楼。 
  原来这楼是丽仙所居,计屋二椽,极为精雅。中间陈设客座,两旁桌椅工致。挹香环顾楼中,无殊仙府,中悬一额,曰:“媚香楼”,两旁挂一副楹联道: 
  丽句妙于天下白,仙才俊似海东青。 
  再看几上罗列着图章古玩,博古炉瓶。旁一室即丽仙寝室,入室馥郁异香,沁人心脾。两旁悬挂书画,奕代物华,真个是神迷五色,目不暇接。挹香道:“芳卿人如仙子,室如仙阙,小生幸入仙源,真侥幸也。”丽仙道:“草草一椽,绝无雕饰,郎君直谓之仙,亦有说乎?”挹香道:“仆之意中实见如此,若主何说,则又何辞以对?”丽仙道:“对亦何难,无非过于爱妾,故此楼亦邀青盼耳。” 
  挹香听了,亦笑道:“仆之心仆不自知,卿乃代为说出。芳卿之慧心,真超于千古之上矣。” 
  二人方绸缪问答,只见侍儿捧出酒肴,摆在楼中,请二人饮酒。丽仙道:“不腆之设,不敢献酬,望郎君鉴而开怀。”挹香初意只望一见为幸,不意比日间所遇貌又超群,情又旖旎,又留入楼中,以芳樽款洽,怎不快心。 
  甫饮数杯,早已情兴勃发。偷觑丽仙醉后风神,如芙蓉之带朝旭,妩媚更甚。即携壶斟酒一杯道:“仆遇芳卿有幸,请饮一卮”。丽仙笑道:“郎君是客,不应敬妾之酒。今妾受郎君之赐,亦该奉敬一杯。”言讫,把酒饮干,也斟上一杯,递与挹香。挹香饮毕。 
  二人正在缱绻,忽假母步来道:“好呀,你们竟不用媒了!” 
  挹香笑道:“男女相饮,虽近于私,然亦是宾主往来。倘若红丝系缚,还当借重于斧柯。”说罢,三人大笑。挹香已带微醺,半晌谓假母道:“方才妈妈不用媒之说,明明以媒自居,但不知妈妈伐柯之斧利乎不利乎?”假母道:“公子放心,老身虽非吴刚再世,但今日执柯,亦可专主一二。请公了今宵于温柔乡安享甘甜之味,明日谢媒可也。”挹香狂喜,即斟酒一杯,向假母道:“月老请先饮二卮,谢媒明日何如?” 
  丽仙见此行为,樱含一笑。原来挹香情窦虽开,因眼界自高,故犹是无瑕璞玉。此时醉眼情思,怎当得丽仙之风流调笑,你看我如花,我看你如玉,不觉十分难禁。正所谓: 
  红羞翠怯情偏笃,柳傍花随意易痴。 
  挹香既醉,即偕丽仙进房,四处又观看了一番,然后至内房。忽见桌上列一红装锦册子,上书“悦目怡情”四字。正欲展开,被丽仙双手夺去。挹香心疑甚,必欲一睹,丽仙勉强与之。挹香启视之,原来是四幅行乐图儿,上边皆标名色。一曰“戏蝶穿花”,一曰“灵犀射月”,一曰“舞燕归巢”,一曰“傍花随柳”。皆绘得穷工极致,旖旎非凡。况兼丽仙之千般妩媚,万种温存,乃替卸罗襦,代松香带,道:“醉已极了,玉漏已深,望芳卿伴我睡罢。”丽仙此际半羞半就,任挹香拥人罗帏。正是: 

  一对鸳鸯春睡去,锦衾罗褥不胜春。 
  要知以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幻景迷离游洞府 柔情缱绻证良缘




  话说挹香与丽仙一夕幽欢,甘甜尝遍。千般怜万般爱,及至怜爱不得已之时,未免笑啼俱有。正所谓: 

  月正团栾花正娇,相逢恰是可怜宵。 
  携红握翠增怜惜,不问应知魂也销。 

  二人十分恩爱,枕边又添出无限温存,说得你投我洽,不觉又沉沉睡去。直到次日红日三竿,方才起身。梳洗后吃了点膳,然后回家。至书舍也无心攻读,静坐芸窗。不片时,金乌西返,玉兔东升。挹香因昨夜夜深身子疲倦,食过晚膳,即就寝而卧。 
  谁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恍惚间此身缥缈,如在云雾间一般。不由自主迤逦而行,细视之,却非素来经过之地。但见隔岸鲜花,沿堤新柳,一弯流水,回绕小桥。烟霞泉石,幽异非常。娇滴滴名花欲语,脆嘤嘤鸟语频闻。行向前,见屋宇突耸,宛如宫殿。甫入门,见悬一额,曰“有女如云”。至堂上,异香馥郁,入迹稀逢。信步入内庭,见朱栏曲折,秀石峥嵘,池亭缭绕,花木参差。其中陈设精致,皆非人世所有之物。 
  正视间,忽见一垂髫童子至,乃问道,“君是何人,焉得到此?”挹香乃述其所由来,询此为何地。童子道:“此乃清虚中院,院主即月下老人吴刚。凡世间姻缘一切,俱是院主执掌的。即世间佳人丽质,一旦尘缘谢绝后,俱在此处居住,故又名曰‘留绮居’。今君有福至此,大有前缘。趁此院主往下界巡察,待我引君一游如何?”挹香大喜,即偕之行。见洞门双启,异境别呈,其中瑶草奇花,纷靡不尽。正中一殿,极尽崔巍。殿中列一仙斧,盖世俗相传斧柯之谓。又有三生石、赤绳等罗列其中。右边有一小门,上书“金屋”二字。 
  启靡入,见绮罗毕集,众美娟然,一个个舞袖蹁跹,若要与挹香相见。挹香不觉神魂飘荡,连自己多不知身在何地。见那众美人不慌不忙,都上前相见,都各陈名姓。有说是馆娃宫里来的;有说是手抱琵琶,身从马上来的;有说是琴心感触,垆边卖酒家来的;有说是采药相逢,马上折桃花的;有说是宫中留枕,寄与有才郎的;也有说是青琐偷香,分与少年人的;也有说是为雨为云,梦中曾相会的;也有说是似雾如烟,帐里暂时逢的;也有说是吹箫楼上,携手结同心的;也有说是随侍瑶池,题诗改名姓的;也有说是身居金谷,吹箫恨无情的;也有说是掌上玉盘,马嵬留不住的。其余的多环佩锵鸣,挨挨挤挤,都说道:“我等乃历代的有名国色,因参破红尘味,在这里静修的。故月老也不派我们下凡的了。”言讫各散,弄得挹香心迷神醉,应接不暇。 
  再行,又见一朱门上有“六朝遗艳”四个金字,乃偕童子人。原来此中皆前代有名的妓女在内。挹香才入室,只听得莺声燕语,都道:“有情公子至矣,大家快些相见。”只听得环佩叮当,俱出帏相接,周围侍立,锦簇花团。挹香倒觉不安,因说道:“众芳卿请坐,容拙生金挹香晋谒。”众美又推逊了一回,方才坐了。知 
  挹香便询首位美人,却是钱塘苏小。挹香听了,即出位下拜道:“仆慕芳名久矣。尝读《西湖志》,见芳卿慧心青眼,绮思奇才,周济鲍仁,实巾帼之丈夫,不胜钦佩。自恨予生也晚,不能拜倒妆台,一亲懿教。不料今日相逢,实出于意外也。”小小挽之起道:“贱妾不辰,在昔堕风尘之内。犹幸者怜怜惜惜,未负年华。至于慧眼奇才,妾何敢当耶?”挹香道:“卿之芳名,不惟仆一人钦羡,即天下有情人皆已为之倾倒矣。惜乎鲍仁今日未遇芳卿,倘今日遇之,我知必向芳卿叩头如捣蒜矣。”言毕又问其次,恰又是虎阜真娘,挹香亦下拜道:“仆慕卿卿,阅时已久,曾在墓上几度欷■。所以‘慕真’二字亦为卿而得。今者邂逅相逢,岂非天作之合耶?”真娘道:“君之钟惜,妾素深喻。前蒙冢上题诗,有‘新诗空吊落花灵’之句,妾尝传诵不忘,今日之会,亦天意也。”挹香又与薛涛、关盼盼、马湘兰等叙谈。良久,童子促之行,挹香道:“我不返矣。我今在众香国里,得能与众美人朝夕盘桓,亦奚必再思别往。”真娘笑道:“君日后名花相伴,正有一番风流佳话,毋愚快行。”挹香不觉凄然泪下,然后分别。 
  又随童子前行,回廊曲折,迤逦而来,至一处,上悬“薄命司”三字。挹香讶道:“薄命司乃《红楼梦》中黛玉等之仙居,缘何也在这里?”迳入,见数美嘻笑,聚作一团,在内作扑蝶会。爰询童子,童子指着道:“此即宝钗、晴雯、湘云等也。”挹香叹曰:“原来才女性情,阴阳一例,生前如此,死后仍不改此风雅。”入内四面观看,见左边另有朱门,铜环紧闭,上面亦有一额,曰“绛珠宫”。挹香暗忖道:“此必林颦卿所居。”轻叩铜环三下,有侍儿启扉迎接,见挹香儒雅风流,乃问道:“相公何人,到此何事?”挹香道:“我乃薄福生金挹香是也。偶尔游仙,知绛珠宫在此,特来拜见潇湘妃子耳。”侍儿见挹香吐辞风雅,人亦俊秀,入告黛玉。黛玉许见。挹香即匍匐蛇行至黛玉前,说道:“小生金挹香,素读《石头记》,钦慕小姐态度幽闲,恒存臆羡。今日偶尔仙游,得蒙慷慨许见,鲰生有此,不胜幸甚。”言毕,拜倒阶前。 
  黛玉暗忖道:“我只知贾宝玉一人痴情,讵意金某亦然如此。”乃笑道:“金生请起。我自避世以来,迄今二百余年。我们平生之事,本不足传述于人,曹雪芹先生曲为传出,虽是痴情佳话,第恐迷惑世人亦复不少。”挹香点头道:“诚哉是言也。仆读《石头记》,亦尝焚香叩首,倒拜殊深。更有友人邹拜林,谓小姐乃千古有情巾帼,又妙在不涉于邪,十分羡慕,因自号拜林外史。曾记有题赠小姐两绝云: 
  多愁多病不胜娇,孽海情天幻构遥。 
  赢得后人偷洒泪,可怜午夜泣香绡。 
  其二 
  西风蹂躏月凄迷,灯■更残暗自啼。 
  珠泪难还情尚在,如何衰草罨长堤。 
  此诗仆传诵已久,亦可谅渠之情矣。”颦卿道:“我自谢世以来,蒙曹君曲传情迹之后,虽墨士骚人时加惋惜,而真心惜我者惟君与拜林及秦淮校书斌龄三人而已。惜未见其人,不胜怅怅。” 
  正说间,听重门启处,拜林突如其来。挹香大喜道:“林哥哥,我方才与妃子正在言君,君何亦得至此?”拜林不答,即向颦卿处双膝跪下道:“鲰生幸甚,得遇芳姿。”说着不觉双泪齐流。赢得颦卿亦两眶泪下,语不成声。拜林又说道:“仆因日久钦慕,未克如愿,今日此身如梦,飘泊来前,得遇仙纪,实是侥天之幸。”颦卿道:“君之多情我已深喻。但未识芳颜,徒劳企望。今得一见,我愿遂矣。”言讫,化阵清风,绝无影响。觉其地亦非来时路矣。拜林大恸欲绝。 
  挹香乃挽拜林,随童子复至一处,上悬匾额,曰“五百年前旧定缘”。门前悬着一张谕条,上写着: 
  奉玉谕,此地乃注人姻娅、修造姻缘全谱重地,毋论闲杂仙僮及凡人等,俱不准妄入。此谕。 
  挹香与拜林看了,大讶道:“此处有玉谕在此,不能迳入,如何,如何?”童子沈吟良久道:“君等不泄天机,无妨同入。” 
  二人允诺,即从之入。见其中案牍如山,不可胜计。也有桑间濮上之案,也有淫妇奸夫之案,不一而足。又见两旁册子杂列,挹香窃视之,乃是注人妻妾,历历可稽。乃私向拜林道:“我们二人自称情种,不知日后该有几个妻妾,曷弗趁此一查。”乃启江南册视之,恰是拜林一案,上写“正室花氏”,下有偈语几句云:主 
  平生正直,素性多情。时怀丽质,常恋佳人。室宜独占,星缺五卿。他时解悟,圆寂功成。 
  拜林看了“正室花氏”,心中有十分相信。但偈句中有“室宜独占,星缺五卿”,却难解得。挹香又翻阅至第四页,却是自己的名字,见上写“正室钮氏风尘中人,该在二十二岁完娶。”下边亦有诗一绝曰: 
  情耽舞席与歌筵,花诰同邀福占先。 
  三十六宫春一色,爱卿卿爱最相怜。 
  挹香看了,十分不解。 
  正欲问童子,忽听仙乐悠扬,童子道:“院主至矣!”即促二人行。忽听得一声大喝道:“下界何人,偷觑仙府?”二人没命而逃,满身大汗。及醒来,却是一梦。谯楼上五鼓频频,犹觉喘吁不定。 
  自从这一梦,有分教: 
  痴情公予添情思,薄命佳人诉命艰。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效痴人二生说梦 遇才妓三友联诗




  话说挹香一梦醒来,不胜惊奇,又将诗意细参,依然不解。甫黎明起身梳洗,正欲往拜林处诉其事,恰巧拜林来,挹香大喜,请入书房。拜林道:“我昨得一怪梦。”挹香道:“得非遇见潇湘妃子乎?”拜林大惊道,“如何与我梦相同,难道册子果同你一处见的?”挹香遂把昨日之梦细述一遍。 
  二人正在详察那姻缘薄上的诗,忽叶仲英递来一信,启视之,上写着: 
  吴中才妓谢慧琼风雅宜人,艳名久噪,门前车马如云。弟闻之不胜艳羡,意欲邀请二兄同访。谨于今晨候驾至舍,共作寻芳之侣。勿却是荷。 
  挹香笑道:“如何他知你在此?但他前日侃侃劝我,何今日亦自入其党耶?”于是二人便至仲英家谈论了一回,啜茗毕,同往慧琼家来。 
  原来这慧琼原籍珠溪人氏,年方十七,才貌兼全,色艺为一时之冠,芳名有远近之誉。这也是红颜薄命的招牌,不必说他。但心性十分古怪,虽溷迹青楼,绝无脂粉之气,凡遇客来,无非以琵琶一曲,诗赋几章,博几两银子度日。欲选一可意人,了其终身大事。 
  这日正在芳心辗转,忽鸨母走来道:“今日我儿有喜事到了。”慧琼道:“有何喜事,母亲如此快活?”鸨母道:“外边有三个与你一样标致的公子,说是特来访你。皆年轻俊雅,勿任着自己性子怠慢。”慧琼见说,触了自己心事,即整衣出,见三人丰英姿超俗,甚觉欢喜。 
  拜林等见慧琼冉冉如仙子临凡,袅袅如嫦娥离月,乃一齐上前相见,各叙姓名。慧琼轻开檀口,款吐莺声道:“久钦各位乃当今名士,一代骚人。贱妾风尘薄命,得蒙枉顾,何幸如之!”挹香道:“久慕芳名,思一见而未得。今幸此位仲兄挈仆登高,得能一晤,足慰生平。”慧琼见是仲英邀来的,便看了仲英一眼道:“仲英公子乃少年英俊,贱妾青楼薄植,岂足置贵人胸臆?”仲英道:“芳卿慧心兰质,自是离群绝类,每欲追随芳躅,奈俗事猬集,不果如愿。今幸相逢,确是天缘福凑。相对芳姿,心神俱醉,不识芳卿其将何以发放我耶?” 
  慧琼红垂羞靥,俯首不言。拜林笑谓仲英道:“仲弟忒煞情急了。” 
  仲英道:“韶华满眼,春色恼人,雨魄云魂,能无飞荡耶!”说着三人一齐大笑。正是: 
  风流原有种,慧性况多才。 
  两意相怜惜,春光费主裁。 
  大家正在诙谐之际,只见鸨母走来道:“酒席已排在松风小憩,女儿可请公子们一齐去饮酒。”原来这松风小憩乃慧琼的书室,一带斑竹栏干,碧纱窗恰对着远山。四壁图画,满架琴书。三人坐定,啜茗焚香,各人入席,举杯谈笑。仲英道:“久闻芳卿妙擅琵琶,当此良辰美景,愿请一奏。不才虽非知音,愿以洞箫相和。未识芳卿以为然否?”慧琼笑道:“贱妾虽性喜琵琶,但愚如胶柱,仅堪击缶。公子艺精兰史,技越王乔,青楼下技只怕不可并奏。”挹香接口道:“不遇知音不与弹。遇知音如仲兄者,尚有待乎?琼姐不必过谦,我等当洗耳恭听。”慧琼笑了一声,徐将宝鸭添香,然后四弦入抱,半面遮羞,嘈嘈切切,错杂弹来。仲英吹箫和之,声调清亮,音韵悠然。果然吹弹得清风徐至,枝鸟徐啼,悄然曲尽而尚袅余音。挹香拍掌大赞道:“琵琶之妙,真不减浔阳江上声也。” 
  弹罢,仲英道:“我来说个酒令,要《诗经》二句,凑并头花一朵,能说则饮,不能则罚。”拜林、挹香齐道:“请先说。”仲英举杯说道:“月出皎分,季女斯饥,是并头月季花。”遂一饮而尽。拜林大赞道:“好!”挹香说:“我说:洗爵奠,手如柔荑,是并头洗手花。”亦饮讫。仲英道:“林哥哥请说。”拜林道:“我说并蒂花可算?”仲英道:“好算。”拜林说道:“驾彼四牡,颜如渥丹,是并蒂牡丹。”挹香道:“好个并蒂牡丹。如今要慧姊妹说了。”慧琼道:“我有倒有了,但是一句《诗经》,一句《易经》,可能算否?”仲英道:“这也不妨,请说。”慧琼道:“我说的是有女如玉,其臭如兰,玉兰并蒂花。”三人大赞,重复各劝香醪,极尽缱绻。 
  酒既阑,拜林与挹香同向仲英道:“酒已阑矣,琵琶已听矣,秀色已餐矣。夕阳在山,其盍携手同归乎?” 
  慧琼见说,目视仲英,有不舍使归之意。仲英神魂飞越,因对二人道:“天色尚早,不妨再坐片刻,兄何归心之急耶?”拜林暗已猜破二人心事,只做不知,便说道:“一日已尽,何惜片时。况此间离弟府甚遥,非兄独急于归,弟亦当自思之。”仲英此际欲归,见慧琼秋波情送,何忍遽别;欲不归,又被拜林正言厉色的再三催促,弄得没了主意,只是个徘徊不语。挹香道:“拜林哥,你也太作难了。仲英之心早已醉了,方才的琵琶已作司马相如的琴心了,更欲何归”于是命侍儿重整杯盘,再开樽■。 
  莺酣蝶醉,瞥见玉兔东升,拜林道:“今日诸乐俱备,岂可无诗?况慧姐素擅诗词,当此酒绿灯红,苟不一觞一咏,不教花月笑我侪俗物哉?”挹香道,“今夕仲哥合卺,理宜先咏,弟等和以贺之,方称韵致。况弟等在此,无非观其定情。仲英兄先请催妆,弟当与林哥哥端整打新郎矣。”仲英笑道:“既蒙二兄相推,弟只得首倡了。但诗题须二兄所命。” 
  拜林道:“即事为题,何用别寻。”仲英点头,援笔立成一绝。拜林接来一看,见上写着: 
  月正光华花正妍,新妆卸罢倩人怜。 
  绮罗队里寻芳去,好折池边并蒂莲。 
  拜林看了道:“此诗借景描情,以情托景,不即不离,韵和音雅,堪称绝唱。如今该是慧姐来了。”慧琼道:“妾鄙陋菲才,岂足与方家酬唱,倒是不咏的好。”挹香道:“久钦慧姐诗才,岂有不赋之理。定要请教,使我等一识香奁佳句。”慧琼道:“如此献丑了。”于是不假思索,和成一首。诗曰: 
  懒向花前学斗妍,闭门辞俗少人怜。 
  临波有客钟情甚,甘露频施润素莲。 
  挹香见诗凄切,甚为惋惜,因亦挥成一绝云: 
  十里花香色正妍,天然丰韵见犹怜。 
  漫将媚语邀明月,腕底先开五色莲。 
  拜林听了,接下去也成一首道: 
  不调脂粉别生妍,如此名花合受怜。 
  独有游鱼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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