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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坐在炕上，靠着被子。
“给老祖宗请安。”
“环哥儿不用多礼，可有什么紧急事情？”
贾环看了鸳鸯和琥珀，老祖宗挥挥手，两人出去，关上门。
“老祖宗，林姑娘的事情，我今晚做了。”
贾环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当然，关于副元神、隐身符这两项核心机密，自然隐藏不说。
“忠顺亲王府？”
老祖宗不禁喃喃道。
“是的，未见忠顺亲王出面，只是他家长史在操办此事，忠顺亲王是否与此事有关，目前尚未得知”。
“唉，自然是有关了。算了，既然叫你操办此事，有些事情也该叫你知道。忠顺亲王是咱们贾家的对头，当初因为两件事情，结下了仇怨”。
“其一是因为你姑妈的事情。当年你姑妈还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忠顺亲王曾经让媒人到咱家提亲，想要你姑妈嫁给他儿子。要说这门亲事本也可以，但他那儿子是个早夭之命，又不学无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我就没答应。从此就结下了仇怨”。
“后来他那儿子，果然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就横死了。”
“再一件事情，就是你姑父在任上的时候。他是巡盐御史，查办了一起私盐大案。牵涉几万两银子。这起案子，就是忠顺亲王家的家生子干的，也是给忠顺亲王干的。”
“当时忠顺亲王曾经叫人找到你姑父，求他手下留情。你姑父没给他面子，这就结下了另一宗仇恨。如今你姑妈和姑父都不在了，这就找到了黛玉的头上来”。
“原本我就怀疑是他家干的，如今果然如此。这是他的一箭双雕之计啊”。
“一箭双雕？难道还有别的意图？”
老祖宗没有立刻回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环哥儿，这话我跟别人也没说过，今儿个是第一次跟你说。你跟我说实话。你觉得薛姨妈一家这回到咱家来，是什么意图”？
这是什么意思？直接把这么敏感的问题提出来了。
什么意图？连丫鬟都明白，主子们还能看不明白？
只是从来没有人敢于直说罢了。
老祖宗既然这样问了，贾环也就不能不说。
“孙儿以为，姨妈是想成全宝二哥和宝姑娘的婚事。”
老太太叹了口气。
“唉，环哥儿没叫我失望，你是头一个跟我说实话的人。”
“老祖宗要是觉得孙儿说的不好听，就当我没说”。
“呵呵，环哥儿，你以为我老糊涂了，连一句实话都听不进去了吗？我知道，他们一个个的，都想哄着我高兴。跟我说话……，唉，不说那么多了。你觉得，宝玉和宝姑娘合适么？”
合适么？根本就不合适。宝钗嫁给宝玉了，我怎么办？我还等着娶宝钗呢。
“老祖宗既然能听得进实话，孙儿也就直言不讳。孙儿觉得不合适”。
“哦，为什么？宝姑娘人品、性情、才干可都是上上之选啊”。
“宝姑娘确实人才一流，也是持家好手。但是咱们是大户人家，不是小门小户。”
“大户人家，持家固然重要，更加重要的是，各房合纵连横，利益均沾，如何平衡各房利益。既不能四分五裂，同室操戈。也不能一家独大，尾大不掉”。
“哦？你再详细说说”。
老祖宗眼睛一亮。
老祖宗进入贾家快六十年了，当初也是从年轻的时候，受气的时候过来的。
贾环说的这些，也正是她这些年的做法。
如今贾环能直接说到要害的地方，自然令她感兴趣。
“孙儿要说的话，若是跟别人，是断不敢说的。但是老祖宗问起，孙儿也不敢隐瞒，只好实话实说”。
老祖宗心里冷哼一声。
小兔崽子，你还不敢说？天大的事儿你都敢做，连几句话还不敢说了？
“不妨说说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宝姑娘若是跟宝二哥成亲，将来势必掌家。她虽然不像琏二嫂子那般锋芒毕露，却是绵里藏针。若是较量起来，琏二嫂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你以为她俩能斗起来？”
“若是斗起来，倒是府中之福，就怕她们不斗，联手对外，将来大伯一家，珠大嫂子，兰哥儿，恐怕就要永无出头之日了”。
贾母年事已高，贾政不理家世，贾琏也不是一块料。贾赦虽然霸道，但是没有眼光，也没有什么权谋，邢夫人就是个草包，宝玉根本指望不上，李纨和贾兰孤儿寡母。
将来宝钗跟宝玉成亲，就是未来的少奶奶，加上王熙凤、王夫人，就都是王家那一线的人。
现在有老祖宗在，还能压制住王夫人和王熙凤。
将来老祖宗不在了，就是王家人一支独大。必将造成力量失衡的状态。
现在老祖宗虽然在二房这里，偶尔打压贾赦的大房。但是她也是在保护大房，不让王夫人对大房打压的太厉害。
贾赦是长房，又袭了爵位，若是二房打压太过，也必定会反抗，最后的局面，就是两败俱伤。
不要外人，自己家人就内讧完蛋了。
第163章 娘家的作用（）
今天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贾环也就不再隐瞒，就把上述情况分析了一遍。
“府中两败俱伤，自然急剧衰落，便是有姐姐在宫里面，她也鞭长莫及。”
“这种情形，自然是忠顺亲王喜闻乐见，他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府里衰落了，姐姐失去了娘家的后援，在宫里面也就孤立无援，想在宫里出人头地，就愈加艰难。恶性循环，贾家破落，就在眼前。”
宫里的那些妃嫔们，虽然名声好听，表面上风光。但是宫中也是内斗最为激烈的地方。
为了上位，甚至需要不择手段。
进了宫，还只是第一步。如何得到皇上的宠爱，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在这个过程中，娘家的支持，其实非常重要。
这种支持，不外乎就是人脉和金钱的支持。
如果贾家衰败，贾元春就失去了后援。
老祖宗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却不免起了波澜。
贾环说的这些事情，也正是她分析的结果。
让她比较感慨的是，能有这种眼光的人，贾府上下，除了她自己，也就只要贾环一人而已。
即使贾赦和贾政，目前也没有看到这个危机。至于王夫人和王熙凤，虽然内斗有些本事，但还远远没有贾环看问题这么深刻。
“若是黛玉嫁给宝玉呢，情形会如何？”
老祖宗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林姑娘嫁给宝二哥，局势就会大为改观。这要从几个方面来看。首先就是宝二哥。”
“宝二哥跟林姑娘青梅竹马，这几乎是公认的事情。若是两人终成眷属，宝二哥得偿所愿，此生有靠。”
“其二，就要从林姑娘这一面来看。老祖宗最喜欢林姑娘，姑父、姑妈业已仙逝，若是嫁给了宝二哥，林姑娘这一生算是有了依靠和归宿。”
“相反，若是林姑娘将来嫁给了别人家，老祖宗在的时候还好。若是过些年老祖宗归天，试看这府里，还有谁能出头为林姑娘主张？林姑娘没了娘家人，在夫家的日子，可想而知。”
其实这也是黛玉在府里地位尴尬的原因之一。
黛玉虽然目前非常受老祖宗宠爱，但是府里的其他人，对黛玉其实不待见。
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等人自不必说，便是黛玉的两个亲舅舅贾赦和贾政，对于黛玉也比较冷漠。
一旦将来老祖宗归天，黛玉就是彻底没了娘家人。
如果在夫家有了什么事情，贾府人也不会给她出头露面。
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很大程度上，要看娘家的地位。
如果秦可卿娘家很有势力，贾珍也不敢对秦可卿放肆。老祖宗、贾赦、贾政等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王夫人和王熙凤之所以在府里吃得开，就是因为王家有实力。不少时候，贾家有些事情，都得仰仗王子腾出面。
所以，黛玉如果嫁给了别人，除非遇上了好的人家，否则她在夫家几乎注定了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现在有点儿地位的人家，都是大家族。
大家族人口众多，各房既集中在一起，又相对独立。内斗几乎是常态。没有娘家的后援，想在内斗中占上风，几乎是不可能的。
其实，不仅仅是秦可卿，就是邢夫人和尤氏，也是这个道理。两人的娘家都是没有什么势力的小户人家，在府里没有什么存在感，也就是必然的。
贾府如此，其他人家也是如此，
这就是这个社会的正常生态。
“其三，若是林姑娘嫁给宝二哥，不仅两人琴瑟和谐。林姑娘可保一声平安。宝二哥最听林姑娘的话，若是林姑娘督促宝二哥上进，宝二哥今后定能发奋读书，获取功名，求得一官半职。”
“林姑娘将来就是荣国府的少奶奶，地位稳固，便可防止两房一家独大。府里不内讧，外人若是想乘虚而入就很难。”
“这只是孙儿的管中之间，还望老祖宗仔细斟酌。”
“如此一来，宝姑娘如何处置？”
老祖宗又问了一句。
自然是嫁给我啊。
“这就是薛姨妈的事情了，孙儿不敢妄加猜测。”
不过，想让薛姨妈同意宝钗嫁给我，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总要试试啊，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就不行呢。
“好吧，此事就暂且从长计议。”
“还有一件，便是郑好时的事情。当时那个长史如此说的，孙儿也没什么凭据，不知是真是假。”。
‘哼，郑好时。我早已知道他们在咱们府里有眼线，只是未曾想到会是此人。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孙儿就先告退了。”
“嗯，你回去吧。”
贾环弯腰行了一礼，就要往外走，突然老祖宗又叫住了他。
老祖宗起身，打开柜子上的一个小盒子，拿出两张银票。
“这是二百两银子，环哥儿拿去买点儿喜欢的东西。”
办了这么大一件事儿，才给二百两银子。
不过，贾环还是做出喜出望外的的样子来。
“谢谢老祖宗的恩典。”
贾环假装急切地接过银票。
这就是想给老祖宗留下贪财的样子来。
“环哥儿只要好好给府里办事儿，今后自然亏待不了你。”
你是给我些小恩小惠，但是一旦将来我损害到了你们利益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的除掉我。
你们自家人都斗来斗去的，对我这个外来灵魂，还能客气？
“孙儿今后一定尽力，老祖宗歇息吧，孙儿告退。”
贾环走了，鸳鸯进来。
“老祖宗，该歇息了。”
老祖宗仍旧坐在炕上不动。
“鸳鸯，你去把焦大给我叫来。”
“是，老祖宗。”
这么晚了还叫焦大，鸳鸯自然明白有重要的事情。也不敢怠慢，叫了一个小丫鬟，打上灯笼就去把焦大叫了过来。
焦大又喝酒了，一进来，屋子里立刻充满了酒味儿。
老祖宗挥挥手，鸳鸯出去。
屋里就剩下了焦大和老祖宗两人。
“焦大，起来坐着吧。”
“奴才不敢。”
“你也不是外人，叫你坐你就坐着。”
“谢老祖宗。”
“有件事儿叫你去办，你能给我办好吗？”
“老祖宗有吩咐，奴才拼死也要给老祖宗办周全了”。
深夜把自己找来，又是老祖宗亲自吩咐自己，焦大就明白了老祖宗一定有什么大事儿交给自己办。
不过他也不感到多大奇怪，因为这些年来，老祖宗私下交给自己办的事儿，也不是一件两件。
“金陵老宅的房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想叫郑好时回南去看看，可是这一路上山高水远的，难免有个闪失……”。
“老祖宗放心，奴才一定把此事做的万无一失”。
“这五十两银子，你拿去买酒喝，但是不要喝多了，耽误了正事儿。”
“谢谢老祖宗赏赐，奴才告退。”
焦大也不客气，接过银票，出了屋子。
第164章 脾气挺倔的（）
焦大从路上过去的时候，贾环从大树后面出来，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贾环算定，老祖宗不会容忍一个内奸藏在府里，一定会对郑好时采取行动。
从老祖宗房里出来，贾环就放出了副元神监视。
果然没多久鸳鸯出来，贾环就知道老祖宗开始采取行动了。
焦大来了，副元神就跟了过去。
这个老祖宗，还真是心狠手辣的人物啊。
贾环可不愿意再管这些事儿，就回到了自己家里。
一进门儿，贾环就愣了。
只见晴雯正跟春雨和冬雪坐在炕上说说笑笑，三个人神情亲昵，似乎比亲姐妹还要亲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走的时候三个人还象仇人似的，怎么一会儿就这么亲热？
“三爷回来啦？”
晴雯第一个下炕，就给贾环脱掉了外衣。
“哦，回来了。你们歇息吧。”
贾环进了自己屋子，三个人跟了进来。
“三爷喝茶”。
晴雯递上了茶水。
贾环看看晴雯，没看出什么异常出来。
这个小狐狸精，性子转变的这么快，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你们几个好了？”
贾环问道。
“我们姐妹本来就没什么啊？自然就好啊。今后就要在一起伺候三爷，自然不能叫三爷为我们操心”。
晴雯说的很自然。
“对，晴雯姐姐原本在宝二爷房里就是体面人。人品、模样都是一流，对我们姐妹自然也是再好不过的。”
贾环看看春雨的眼睛，觉得他说的不像假话。
“是啊，原本我们误会了晴雯姐姐，其实晴雯是很好的人呢。”
冬雪也替晴雯说上了好话。
好好好，你们和谐相处也是好事儿，我又能说什么呢？
若是说的太多，我倒是成了坏人。
“你们出去吧，我要打坐练功。你们乏了就歇息，不用管我。”
“好，那我们就出去了，三爷不要太晚，免得伤了身子。”
晴雯说了一声，几个人就退了出去。
贾环就开始打坐，开始修炼副元神和小搬运术。
修炼了一会儿，就开始画符。
到了亥时正，觉得有些累了，就上炕睡觉。
他这边刚刚躺下来，晴雯就进来了，躺在贾环身边。
“她们两个睡着了？”
“睡着了。”
“不是跟仇人似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倒是比亲姐妹还亲？”
“亲姐妹也没有钱亲啊。”
晴雯说的轻描淡写的。
“你给他们钱啦？”
这个小丫头，一向心高气傲，牙尖嘴利的，叫她低头给人家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不是钱，就是一些衣裳物件，平日里宝二爷和姑娘们给的。”
宝玉倒是个大方人，对于金钱和一些物件，都不太在乎。
他身上的一些挂件，也都是值钱的东西，即使是自己的小厮们，在宝玉高兴的时候，都敢到宝玉身上抢东西。
宝玉也不生气。
甚至一些比较值钱的东西，也可以随手就给了姑娘们。
在红楼原书中，为了叫晴雯高兴，甚至把价值不菲的扇子拿来给晴雯撕坏，为的就是听个响，叫晴雯高兴。
宝玉又喜欢晴雯，给她一些值钱的东西，也不奇怪。
至于府里的其他姑娘们，贾府实行的是比较典型的富养政策。
虽然每月的月例只有二两银子，但是衣食住行和日常的笔墨纸砚、胭脂水粉、茶叶等等，却是免费供应的。
所以姑娘们的生活水准，其实也很高。
至于衣服什么的，就更不缺了。
所以，姑娘们也时常会把自己穿的旧了点儿，甚至不太喜欢的新衣服，打赏给丫鬟们。
晴雯在宝玉房里，也算是比较体面的大丫鬟，姑娘们给一些衣裳和胭脂水粉什么的，也不奇怪。
况且宝玉房里的丫鬟们，待遇还比别的丫鬟好一些，晴雯手里有些好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为了缓和跟春雨和冬雪的关系，舍出一些东西，倒也是个办法。
“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舍得这些东西。”
“哼，难道我便是那守财奴吗？”
晴雯转过身去，不再搭理贾环。
嘿，这就又来脾气了。
“好啦，晴雯，我错了，我误会你啦。你转过来，好好修炼。”
“不修炼了，三爷既然拿我当了坏人，我再占你便宜，岂不是无趣。”
“你看看，我都跟你认错了，你还要怎么样？怎么说我也算是个爷，你也该给我点儿面子啊。”
晴雯还是不吱声。
这个小丫头，脾气倒是挺倔的。
贾环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晴雯啊，东府珍大爷那里有个典故，也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我想你没听说，我便给你说说。你听好了啊。”
“话说珍大哥和珍大嫂子，都是个吝啬的人。但是还有比他们还吝啬的人。这个人是谁呢，就是裘良”。
裘良啊，为了哄晴雯高兴，只好拿你开涮了。
“有一天，裘良来见珍大哥，上了门，不带点礼物也不好，但是带了礼物，又要花钱。于是裘良就想了一个法子。他用纸画了一头鹿，就到了东府。”
“那个时候珍大哥不在家，于是珍大嫂子就出面接待裘良。珍大嫂子早就知道裘良是吝啬之人，一见裘良说给送来了一头鹿。心里就明白了。”
“珍大嫂子就叫丫鬟给裘良上茶，但是杯子里面没有茶，只是个空杯子。然后又叫老妈子给裘良上饼，老妈子就在纸上画了一个饼端上来。”
“裘良见没有占到便宜，就只好走了。珍大哥回来后，听说了此事，就埋怨珍大嫂子。说，对待那样吝啬的人，你竟然给了一个饼，其实给他画半张饼就足够了。”
晴雯的肩膀轻轻抖动，显然是在偷偷地笑，不过还是没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