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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基面无异色地听着港督麦理浩唠叨着心里话,他称得上这位外交官出身的港督的心腹了,自然明白对方从唐宁街十号那里得到的使命,绝不仅仅是一位殖民地官僚那么简单,不久前港督麦理浩任期二度延长,便是一个佐证。
在这种情况下,被唐宁街十号空降到香江的港督麦理浩,和在香江工作多年的旧式殖民地官僚,难免存在分歧。
比如,廉政公署对香江警队的调查太过激进,不乏无辜者被牵连,进而香江警务人员不堪压力,对廉政公署产生了怨恨心理,以至于香江警务处都对廉政公署的调查手法及作风产生不满,最终导致去年十月底,数以千计的香江警务人员及家属列队游行,并与廉政公署人员发生打斗,可谓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满地鸡毛。
对此,以第一任廉政专员姬达为首的廉政公署一方主张绝不姑息、继续调查;但港督麦理浩出于大局考虑,最终决定特赦一九七七年一月一日以前所有涉嫌贪污而未被检控的公职人员。
此举一出,香江警界的不满和愤恨情绪顿时平息下来,香江社会也没出乱子,但廉政公署的士气遭到严重打击,一直立场强硬的廉政专员姬达和港督麦理浩的关系,自此蒙上了一层阴影。
如何安抚姬达,以及其背后的传统香江殖民地官僚群体,让港督麦理浩伤透了脑筋。
将这一切看到眼里的夏鼎基,很能理解港督麦理浩的打算,即他不愿意看到,在香江政界之后,香江商界再出什么无谓的乱子。
港督麦理浩接下来的话,确实也体现了这样的思路,“像高弦这样相当有能量的人,是不同势力之间不可或缺的沟通桥梁,尤其在香江和内地关系走向微妙的当下时期。所以,对于他的合理关切,正府还是应该照顾一二的。”
夏鼎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高弦能成大事,想必坏起事来,也会惊天动地。”
“据我所知,为了筹备高益银行,进入今年后,高弦从海外陆陆续续调进来五亿美元左右的资金,如果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他还真可能心态失衡。”
港督麦理浩点了点头,“你能明白我的思路就好,反正如你所言,高弦想成立高益银行,对香江银行业是一件好事。”
“督宪放心,我一定会把高益银行牌照的事情处理稳妥。”夏鼎基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港督麦理浩又貌似漫不经心地交代道:“我听说,霍应东一反平日里的低调作风,任由霍家大公子的婚事被媒体炒作得满城皆知。”
“你帮我留心一下这方面的动态,如果霍应东有意,我可以到婚礼现场祝贺。”
“是。”夏鼎基退出办公室后,不由得心生疑惑,因为按理来讲,像霍应东这个级别的香江名流,由港府二把手布政司罗弼时出面接触最为妥当,怎么最后差事却落到自己头上了。
当手触碰到车门把手的时候,夏鼎基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猜到了其中的玄机。
廉政专员姬达的任期所剩不多,从目前的情况来讲,他已经不适合继续执掌廉政公署了,但新位置如何安排却非常有学问,看样子,应该是布政司了。
不过,现任布政司罗弼时也是港督麦理浩的心腹,正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罗弼时不做布政司了,也不能随便安排了事。
想必此时港督麦理浩正对罗弼时心怀愧疚呢,进而不想给其安排这件颇费心思的琐事。
参透这个玄机后,夏鼎基不再多想,赶紧忙乎正事,把包括银行监理处等等在内的官员召集到一起,商讨港府重新发放银行牌照的具体工作。
当夏鼎基提出高益银行牌照可以例外后,果不其然地出现了反对之声,而且是大义凛然,理直气壮。
如果例外随便开,那正府法规还有权威性了么?
夏鼎基带头遵守会议纪律,耐心地观察着,都有谁敢跳出来和自己唱反调。
……
高弦回到新华人行的办公室后,叶黎城汇报说,在和高益银行股东们交流最新消息时,有人给出建议,不妨找一家香江华资银行收购,绕过那个“至少十年”的限制。
高弦没有马上表态,因为在他看来,此时收购一家香江华资银行虽然可行,但避免不了被宰一刀,太不值了,而且香江华资银行大多数家族色彩严重,改革起来费心费力,哪有自己从小养到大的高益财务好。
最后,高弦说道:“总督麦理浩和财政司夏鼎基答应,给高益银行牌照例外待遇。”
“例外待遇?”叶黎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香江的华资,竟然能被港府如此重视?可如此一来,高益银行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让那些欲求不满者打破了醋坛子吧。
叶黎城预料得一点也不错,当第一批银行牌照名单公布出来后,高益银行的破例待遇,引发了冲天的酸气,质疑之声此起彼伏。
第0462章 你们眼红你们的,我做我的()
在普罗大众眼中,香江的引人之处有繁华、有时尚、有灯红酒绿……
但不可否认的是,暗地里,香江这座自由港还是一个洗钱中心和间谍乐园。
因此不难想象,香江重新发放银行牌照后,什么东南亚、中东,甚至远到拉丁美洲地区,都有势力,怀着各种目的,跑过来建立能摆到台上的合法金融据点。
结果,港府抡起大刀切下去,倒下了一大片,如果真不甘心空手而归,那就只能根据香江《存款公司条例》,成立财务公司了。
于是,看到高益财务这个特例,自然少不了一些酸气熏天的怪话。
财政司夏鼎基早有准备,见有质疑之声,便公布了引经据典的有力解释,简而言之就是,高益财务实力超常,又是香江本地金融机构,破例照顾一下,符合规矩!
这个情况怎么讲呢,像来自米国、一本、欧洲、星加坡的那些真正有实力的银行,基本不会被卡住,也就是诸如马来亚裕民银行之流,才会被挡在门槛之外。
所以,这些质疑之声,给人的感觉,似乎闹哄哄地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力度有限,财政司夏鼎基给了解释后,便不再理会了,谁要是不服,就把实力摆出来,和高益财务比较一下,超过了再进一步审核。
可那些抱着服务于特权阶层、正治目的等等心思的投机者、哪敢真的敞开心扉讨论一番,以至于港府这边还真没有接见到主动找上门的不满者。
对于这些纷纷扰扰,高弦才不去理会,港督麦理浩卖自己人情,自然由港府去顶着,总而言之就是,你们眼红你们的,我做我的。
高益银行的牌照拿到手后,接下来就是挑选良辰吉日,正式把银行这块招牌挂出去了,而前来道贺的规格,也充分诠释了为什么高益银行会享受港府的破例待遇了。
以港督麦理浩、布政司罗弼时、财政司夏鼎基为首的港府一方前来道贺;
惠丰银行、渣打银行、有利银行、恒盛银行、右亚银行、中银等等香江银行界同行前来道贺;
米国大通银行、花旗银行、一本三菱银行、英国巴克莱银行、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星加坡发展银行等等注册于香江之外但在香江持牌的外资银行前来道贺;
至于香江商界前来道贺者,举不胜数。
值得一提的是,已经被港府承认为内地官方代表的华新社香江分社也光明正大地前来道贺,而港督麦理浩则毫不避讳地与其热情交谈,似乎在向外界传递着什么信号。
跟着展培忠硬凑过来的益大投资主席钟正文、佳宁老板陈松青等人,眼睛都看直了。
陈松青拉着展培忠的胳膊,不经意间暴露出了心里话,“培忠老弟,能否帮忙把我们引荐给高爵士?只要高益银行肯贷款给佳宁,那其它香江华资银行也会毫不犹豫地贷款给佳宁,甚至连惠丰银行都会跟进。”
展培忠一咧嘴,心说,“你们还真够念念不忘的,这么大的场面,我还发愁怎么接近高爵士呢。”
但架不住陈松青、钟正文的殷殷期待,为了这个小圈子里的地位,展培忠只能硬着头皮,找机会往上凑。
此时高弦正和置地公司执行董事兼总经理鲍富达交谈,怡和大班钮璧坚并没有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
鲍富达为此表达歉意道:“钮璧坚先生因为公务去伦敦了,他特意让我转达祝贺之意。”
“多谢,多谢。”高弦满脸笑容,丝毫看不出刚和怡和一系又结新怨的样子。
当然了,鲍富达同样也是城府极深,对高弦表现得十分客气。
在旁边观察仔细的展培忠,注意到高弦和鲍富达之间谈兴不浓后,便快步凑了过来,“高爵士,恭贺您一手打造的高益银行开业大吉。”
见有人出现“解围”,鲍富达巴不得地赶紧闪人,尬聊实在太煎熬人了。
高弦哈哈一笑,“培忠,你有心了!”
见展培忠成功地搭上线,钟正文和陈松青抓住机会凑上前来,“高爵士,祝贺高益银行大展宏图。”
展培忠连忙用最响亮的名号居中介绍道:“这位是益大投资主席钟正文先生,这位是佳宁集团主席陈松青先生。”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高弦脸上的笑摸样维持不变,“益大和佳宁近几年发展迅猛,让高某钦佩不已啊。”
陈松青抢着接话道:“高爵士过誉了,还请高益银行以后多多关照佳宁的发展。”
高弦爽快地点了点头,“像佳宁这样的优秀企业,高益银行也很期待能够有所合作。”
陈松青闻言大喜,有这句话就足够自己拿去忽悠其它银行了。
钟正文刚想也跟着搭讪几句,但世界船王包裕刚却把高弦拉走了。
不得不说,高弦在平易近人这方面一向做得非常到位,临走前仍没忘记朝着展培忠、钟正文、陈松青三人挥了挥手。
像包裕刚这个级别的大人物,祝贺之类的场面话早就优先排在前面说过了,应该和港督麦理浩、惠丰银行大班沈弼那样,捧场完毕后就告辞离开,去忙其它繁杂的事务了,但包裕刚却留到现在,高弦猜测这里面应该有事,于是他善解人意地主动问道:“包爵士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不敢当,我确实有事相求。”包裕刚笑道:“想必高爵士有所了解,近期我和沈弼的关系比较紧张,思来想去,我觉得高爵士能够帮忙,居中缓解一下。”
高弦了然地点了点头,他确实知道。包裕刚和沈弼的关系不那么和睦。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从去年正式担任惠丰银行大班后,沈弼对包裕刚的船务生意,就不怎么支持了,尤其环球航运的最重要客户一本轮船公司今年传出了因为经营不善而面临倒闭的消息后,沈弼更是步步紧逼包裕刚。
也不能完全怪沈弼仗势欺人,要知道,一本轮船公司与环球航运签订了二十多艘超级油轮的长期租约,其一旦倒闭,环球航运将会受到巨大打击。
沈弼就是针对这一点,要求包裕刚明确背书,以保证惠丰银行的利益。
说白了,如果一本轮船公司破产倒闭,不能承担债务和承租合约的责任,导致环球航运严重亏损,那包裕刚就算砸锅卖铁,也不能连累惠丰银行。
银行亲起来赛爹妈,但狠起来还能达到六亲不认的地步,形容的就是这种情况。
高弦沉吟道:“那包爵士希望我具体怎么做呢?”
“我就是求一个缓冲的余地。”包裕刚正色道:“一本工业银行总裁池喜三郎近期会到香江访问,并给一本轮船公司背书,但具体行程无法确定,我认为,最晚不会迟于上市公司年会集中召开的六月份。”
“只要池喜三郎在香江一亮相,漫天阴云就能散了。”
“但在此之前,我希望香江尽量减少谣言的散播,沈弼也不要那么心急。”
“高益在智库方面做得非常出色,深受香江商界器重,如果可以的话,请在行业分析报告里,不要对环球船务那么悲观。”
……
鞠躬感谢书友宋秉书、94各种霸气,、时间如溪得打赏!!!
第0463章 让船王们心悦诚服()
人脉是什么?
像刚才钟正文、陈松青和高弦的搭讪,或者“老剧本”互联网大时代里微信通信录人名数千那种,算不上人脉。
彼此能够提供有益、有用的资源互换,才称得上人脉!
此前,高弦和包裕刚本人的关系属于泛泛之交;而在当下这个香江格局即将发生大变化的时期,出于自身利益考虑,高弦很愿意加深和包裕刚之间的交情。
答应了给包裕刚帮忙后,高弦便开始着手处理。
包氏环球航运公司所面临危机的原因,只能说时代变了,包裕刚那套商业模式开始不合时宜了。
香江有好几位船王,其中包裕刚和董浩云属于世界级船王,而这些成功的巨商,都凭借自己的智慧,打造了一套独家的经营之道。
就拿包裕刚来讲,他的航运业务以长租约、低租金、收益稳定取胜,而这个商业模式深受一本商界欢迎,一本轮船公司和山口汽船有限公司便是环球航运公司最主要的大客户。
其中原因不外乎一本资源匮乏,非常依赖进口,而石油所占比重超过百分之十,尤其在发生世界石油危机后,激增至三分之一以上。
如此强劲的需求,自然催生了利润丰厚的庞大市场,但诸如日本船员薪水三倍于香江船员之类的成本因素,让一本航运公司倾向于从外面租船,而包裕刚的商业模式正好迎合了这种需要。
这种商业模式除了给环球航运公司带来稳定的收入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好处,即凭借和一本航运公司的长租约,包裕刚可以从一本银行那里得到信用证,然后再凭借这个有力的公司财务实力证明,去惠丰银行那里贷款,买船壮大船队,堪称形成了一个非常巧妙地资金周转方法。
可惜的是,世界形势风云变幻,包裕刚的成功之道遭遇了挑战。
世界石油危机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原本非常依赖中东地区廉价石油的全球发达经济体们受到重创,进而能源安全问题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具体表现包括,英国不顾之前的环境保护压力开采邻近的北海油田;米国提高自产石油能力,德克萨斯等地的油田重新繁荣起来;自己不出产石油的一本疯狂储备石油等等。
在这种情况下,油轮远洋运输业务的前景确实不太乐观,一本轮船公司经营不善面临倒闭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因为有个大背景,即一本建立了石油储备,加上积极开发包括核能在内的替代资源,石油进口不再是那种好像永无止境地增长了。
不过,从“老剧本”的经验看,油轮远洋运输的真正危机是第二次石油危机、两伊战争爆发之后的一九八零年代中期,而目前对世界石油供应影响幅度能达到大约百分之五的伊朗,已经开始出现了局势不稳定的苗头。
就像之前的苏伊士运河危机、第一次石油危机带来商机那样,油轮远洋运输业务的整体形势还能乐观一段时间。
环球航运公司的问题在于,包裕刚太依赖一本那边的业务了。
有必要指出的是,海运业务内容非常宽泛,油轮远洋运输的前景因为市场需求降低,但全球油轮数量多年积累下来,造成运输能力供大于求而不容乐观,但还有其它生机勃勃的商机,比如发展迅猛的集装箱。
尤其中国改革开放大门即将打开,海运、码头等等业务前景难以估量,随便举一个例子,眼前中国就有强劲的从米国进口粮食的需求,进而离不开海运的配套服务。
综合这些年奔波于世界各地考察的所得,加上小装的协助,高弦闭关,亲自打造了一篇海洋运输行业前景分析报告,准备做为今年从香江大学研究学院毕业的论文。
这几年高弦交给香江大学研究学院的论文,已经被香江媒体和商界盯上了,所以不必非要通过高益的渠道,帮包裕刚缓解被唱衰的压力。
事实也是如此,高弦一举多得地给自己准备的这篇毕业论文一经公开,没超过三天,便开始被香江财经媒体引用,更不知道被摆到多少商界大佬的办公桌上。
一个佐证就是,环球航运的包裕刚、东方海外的董浩云、华光船务的赵从衍、万邦集团的曹文锦等等各式各样的船王,把电话打到了新华人行的顶层办公室,约饭局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甚至包裕刚干脆对高弦发出了邀请,环球航运董事会虚位以待。
对于这番盛情,高弦还真有点犯愁,做为礼尚往来,高氏一系里也应该拿出一个董事席位回应,但能成为各国政要座上宾的包裕刚身份地位非同一般,短时间内还真不容易妥善安排。
好在包裕刚是老江湖了,他明确表态道:“岁月不饶人,我精力不济了,还是让光正代表我吧,正好你们年轻人平日里走动也多,沟通起来更方便。”
高弦对此自然欣然应允,吴光正是包裕刚最钟意的女婿,确实足以代表岳父,在高氏一系里担任董事。
就这样,高弦和包裕刚所领导的两大商业势力,不显山不露水地建立起了更紧密的联系,
惠丰银行大班沈弼也宴请了一次高弦,并专门提到了高弦的那篇毕业论文,“高爵士对海运行业的分析,我已经拜读了。对于油轮远洋业务的前景,高爵士观点里既有乐观,也有警告啊。”
“一家之言,仅供参考而已,而且看到不同人的眼里,理解也不会一样。”高弦真心实意地说道,他心里真挺希望香江商界能从正反两个方面看待自己的分析,免得盲目乐观,像老剧本里会德丰、东方海外、华光船务等公司那样陷入了泥潭。
品尝过了沈弼珍藏的红酒后,高弦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至少到明年,油轮远洋业务表现仍然值得信任,因为伊朗这个产业大国出现了政局不稳的征兆,恐怕又会让国际石油供应出现不稳的情景。”
“所以呢,沈弼爵士没必要急于逼迫包爵士为环球航运的盈利能力做背书。事实上,包爵士的财政情况很好,而在中英双方尚未对香江二十年后如何运转做出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