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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夫人冷眼对待，不理不问；建安十四年，也就是今年，周氏再次身患重病，可小乔夫人依然选择漠视。”
乔晓婉吓了一跳，她在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周氏她……她有病了？我怎么半点也不知道？罢了，自己的心都在江东身上，这么多年，又何曾问过她一下？
只是，乔晓婉听顾雍如此说，心里十分难过。
“第十个罪状是不教子女，小乔夫人为周瑜将军生下一女，此前周瑜将军也有二子，可是小乔夫人做为母亲，对周瑜将军的两个儿子不理不睬也就罢了，甚至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很少相见。小乔夫人，我且问你，你的亲生女儿你现在多高了？多重了？你心里可知道么？自古为女子者，讲究相夫教子，周瑜将军智慧无双，自然不需要人‘相’，可他的子女们呢？小乔夫人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了么？”顾雍把十大罪状都说完后，向孙权跪倒在地，道，“臣等已经说完，请主公治罪！”
乔晓婉听完顾雍的话，尤其是最后一个罪名，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台上。其实她对自己的女儿本来就是许多歉意，现在听了顾雍当堂训斥，不禁感觉自己此前的人生都是浑浑噩噩，毫无半点成绩可言。乔晓婉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她也知道做为一个母亲，应该熟悉自己女儿的一切。可是现在的她，在做为母亲角色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更多的时候，乔晓婉会以为自己是一个男人……甚至，她会认为自己是一个比男人还要男人的人。
“好啦，今天我们定下了如何面对刘备一事，还顺便把小乔姐姐的事情也说了，大家的事情都解决了，以后谁也不必再说了，今天就这样，可以退朝了。”孙权的声音打断了乔晓婉痛苦的思绪。
她见孙权站了起来，然后大步向前，离开正堂。而满朝文武都发着愣，相互看着，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乔晓婉也觉得莫名其妙，因为按理来说，孙权应该表态，对于自己的事情该如何定论。可孙权并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就离开了。
眼前台下的群臣陆陆续续地都先后走了，乔晓婉瘫坐在台上，不知是喜是忧。
“小乔夫人。”陆逊和步骘等人挤在台下，围在乔晓婉周围。
乔晓婉苦笑了一下，道：“我是十恶不赦之人，你们还理我做什么？”
陆逊摇着头道：“小乔夫人，我们正要和你说，刚才顾雍对你胡说八道，你怎么任由他说下去？”
乔晓婉抓住自己的脑袋，笑道：“胡说八道？他是胡说八道么？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啊……我确实不是一个好母亲，也确实不是一个好夫人，甚至我压根就不是一个好人，不配称作是人
！”
步骘叹道：“小乔夫人啊，如果你真这么想，就正好落入他们的圈套了。小乔夫人，做为家庭的角色，有些事情我们不好评价，可是做为上层贵族，小乔夫人的责任不应该仅仅体现在家庭。顾雍说的那些，什么‘相夫教子’，那都是按照平常百姓的标准来看，小乔夫人是什么人物，难道会去跟那些山野俗人相提并论么？我以为，小乔夫人的价值不应该在家庭，而是在江东。”
乔晓婉听了这话，心里不觉好受一些，可她依然说道：“步骘大人，你不必好言安慰我，我自己是什么，自己知道。”
陆逊说道：“小乔夫人，其实我们留下来，根本就没有想过安慰你，因为我觉得这并不值得安慰。”
乔晓婉抬起头，看着陆逊坚毅的目光，问道：“你什么意思？”
陆逊道：“我的意思是说，像小乔夫人这样的地位，自然免不了受到旁人的肆意攻击，所谓‘树大招风’，就是这个意思。有些东西，我们谁都避免不了，要么选择忘记，要么选择面对，仅此而已。顾雍的话确实是胡说八道，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只怕孔圣人也做不到。世无全事，人无完人，尤其小乔夫人走到今天，很多事情都是硬着头皮在走，根本没有驻足选择的机会。小乔夫人，我想让你明白，做为旁观者，自然有冷嘲热讽的权利，而做为当局者，只能修身养性，完善自我。有的时候，为了大家，舍弃小家，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古往今来多少成名人物，在‘家国’中间徘徊迷茫？无论如何，小乔夫人要记住，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乔晓婉闻言，原本无力的身体渐渐有了些力量，她缓缓站起来，道：“陆逊说问心无愧，可我对女儿有愧，对江东无愧。常言道，‘忠孝难以两全’，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听完你们的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陆逊见了，微微点头，笑了笑道：“小乔夫人，我们刚才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了，现在我们应该一起研究一下如何反击张昭他们了。”
步骘也点头道：“小乔夫人，我觉得这顾雍平时默默无语，没想到今天竟然一鸣惊人，口才如此之好。我不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教他，还是他自己本身就是这样。”
陆逊道：“小乔夫人，其实顾雍所说的十个罪状说得非常有技巧，他知道你是个女子，对待家庭子女方面最为脆弱心软，故而把这个话题留在最后，从而一举击溃了你的内心。这个顾雍如果是他自己的话，倒真是个人才。”
步骘“嗯”了一声：“当年山越人造反，这个顾雍可是因功受赏里为数不多的文臣，他当然是个人才。”
乔晓婉叹道：“说实话，我对这个顾雍，就是千刀万剐了十遍，也不解心头之恨，可是我现在冷静下来，慢慢回想他说的话，有些东西确实非常牵强，一派胡言，还有些东西他不知实情，所以乱扣帽子也是情有可原，而有些东西，却是给了我很多提醒。总之，我对他的话，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了。”
陆逊和步骘等人听了，一起躬身行礼道：“小乔夫人如此气度，当真是非常难得。”
第336章 三百三十五帮人等于帮己（）
乔晓婉叹了一声，道：“你们不必夸我了。”她虽然情绪比先前好转一些，可这并不代表她的心里不难受。
乔晓婉低下头，沉思许久，方才缓缓地道：“列位大人，我想去看看我的女儿了。这些年来，我确实……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陆逊和步骘等人见她思索，以为她思考如何应对张昭和顾雍，哪知道她一经开口，竟然是这话。陆逊当即说道：“小乔夫人不可。”
乔晓婉愣道：“我看我自己的女儿，这有什么不可的？”
陆逊道：“顾雍他们刚说完这事，你就急着去看，他们会抓住这个把柄，在以后继续让这个话题沉淀发酵。小乔夫人，有些事情你可以想，但是不可以做。”
乔晓婉听了，知道陆逊的话说得有理。在这个关键点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形的放大，甚至引来巨大的抨击。乔晓婉刚刚站了起来，却又觉得有些重心不稳。毕竟，无可奈何，无法自主的滋味非常不好受。
她强压着自己内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不停地连续深呼吸几次，慢步走下了台。
“诸位大人，你们就回去吧。我已经有所行动了，只是目前没有证据，我不好在现在说什么。我想说的，还是那句话，就是要严格保证柴桑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乔晓婉边走边说，身心疲惫。
陆逊和步骘等人见她如此表态，顿时一齐行礼道：“是，小乔夫人。”
乔晓婉回到自己的宫室，却见步夫人坐立不安地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步夫人见乔晓婉回来，急忙慌慌张张地冲过来，从上到下地看了乔晓婉一遍：“小乔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乔晓婉感觉有些有气无力。
“小乔姐姐，我……我都听说了。”步夫人扶着乔晓婉坐下，并亲手给她倒了一杯水。
乔晓婉笑了一下，古语有“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的话，这才多大一会功夫，就已经传遍侯府了。
她示意步夫人也坐下，然后喝了一口水道：“步夫人，我此前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人，可以任意玩转这个时代。从皖城，到吴郡，再到现在的柴桑，我每走一步，几乎都非常顺利。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忽然发现，自己所走的每一步，其实都暗藏险礁。许多以前不经意的事情，到了今天都可以被当做罪状来说。现在想想，以前真的是太大意了。”
步夫人笑道：“小乔姐姐，你知道么？我在进入侯府、嫁给吴侯之前，父母曾和我谈了一个晚上。他们说以前我在家是掌上明珠，万千宠爱，可是进了侯府以后，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地为所欲为了。因为啊，这些政治人物最喜欢秋后算账了。小乔姐姐，其实我觉得你现在还好了，毕竟你还没有经历到‘墙倒众人推’、‘树倒猕猴散’……”
乔晓婉愣了一会，随即笑道：“这说明我任用的这些人，都是靠得住的人
。”
步夫人点头道：“那小乔姐姐，你打算怎么做呢？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乔晓婉看了她一眼，心里涌上一阵暖流。自己现在已经一个非常麻烦的人了，步夫人竟然没有选择躲避，反而积极向她靠拢。乔晓婉笑道：“不用，步夫人啊，你现在的位置非常敏感，我要你什么也不做，只是安安全全地做你的步夫人就好。”
步夫人道：“小乔姐姐，我们不是外人，今天朝堂上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张昭和顾雍他们如果没有幕后黑手，是绝对不敢在现在这个时候对你出招的。”
乔晓婉笑着点头道：“步夫人，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步夫人道：“所以小乔姐姐，你要清醒的知道，你现在面对的对手是一股很强大的势力，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我们一起面对，总比你自己面对要好。”
乔晓婉知道她的意思，步夫人是在替自己考虑，有这样一个好闺蜜、好姐妹，乔晓婉真的感觉非常幸福。可是她还是笑着道：“步夫人，在这件事上，我真的不用你。区区张昭、顾雍，也未必会拿我怎么样。”
步夫人见她执意不肯，只得作罢道：“好吧，不过小乔姐姐，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还有，我会暗暗留意吴侯那边的动静的。”
乔晓婉微微点头，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来，顿时颤声说道：“步夫人，其实……我倒是应该很感谢你的。”
步夫人不由愣了：“小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乔晓婉眼睛里包含着泪水，却微笑着道：“我应该感谢你这些年来一直帮我照顾女儿。”
“嗨，小乔姐姐，我以为你说什么呢。”步夫人知道今天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乔晓婉为什么忽然神情如此激动，她故作轻松、开着玩笑道，“小乔姐姐，我照顾你的女儿可是有私心的喔，因为……因为她可是我未来的儿媳妇。”
乔晓婉被逗得大笑，原本灰暗的心情瞬间就便得开朗起来：对啊，自己的女儿是孙权长子孙登的夫人，将来孙登继位，自己的地位就更加牢固了。乔晓婉忽然觉得，自己此前的部署非常精明，因为未来的事情谁也不可预测，当初本是为了帮助步夫人，现在倒成了帮助自己。看来，一个人在得势的时候，多帮助他人，是非常正确的。
经过张昭和顾雍联合抨击自己一事后，乔晓婉愈发地觉得自己不该再像以前那样随性妄为了。她开始学得非常低调，每天轻车简从，也经常不见大臣，就像周瑜当初在获得江东军权之后时的样子。
另外，乔晓婉还暗暗派人去周瑜的府邸里去拜访了周瑜的正室夫人，并给周氏送去了一大笔金钱。乔晓婉知道，无论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周氏，她就在那里，地位依然。那么既然如此，乔晓婉何必冒着让旁人指责的风险呢？场面上的事情，又有谁不会做？
乔晓婉派去的人在回来的时候把周府的情况也大致说了。周氏目前身体虚弱，脸色苍白。乔晓婉心里明白，做为周瑜的正室夫人，周氏要忍受着周瑜常年在外的孤独，还要独自撑起这个家庭。这样的日子，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是不容易的。至于周瑜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已经长大懂事了。长子周循依然酷爱读书，勤于动脑，而次子周胤照例吃喝玩乐，游戏人生。
第337章 三百三十六张纮之死（）
乔晓婉吩咐步骘寻机考察周循和周胤，并按照他们的能力封他们个一官半职。这倒不是乔晓婉滥用权利，而是做为周瑜这个级别的官员，他的子嗣是可以直接做官的。这是礼法，算是给高级官员的特权。
两个月后，乔晓婉派往北方出使许昌的人回来了。
与陆逊当初的设想一样，曹操亲自接见了来使。当曹操知道使者是来祝贺曹植恢复自由的，竟然朗声大笑，连连说好。然后使者说了另一个来意，就是想让曹植帮助乔晓婉寻找一些书籍。曹操非常高兴，不仅让曹植出来与使者会面，还主动到汉帝皇宫里，把乔晓婉点名所要的书籍全盘相送。
乔晓婉看着使者带回的书籍，不禁愣着问一旁的陆逊道：“陆逊大人，你是怎么猜出曹操的心理的？”
陆逊笑着行礼道：“回小乔夫人，这很好猜。曹操是个枭雄，老奸巨猾，诡计多端，他对什么事情都很怀疑，只是对自己非常自信。他本来怀疑曹植与我江东关系密切，私自相通，我们就故意按照他怀疑的方向去旁敲侧击。派人祝贺和求曹植帮忙置书，都是向曹操表明，我们和曹植的关系非常好。如果是正常人，一定会勃然大怒，重新把曹植扣押起来。可是曹操却不会，他一定会想，江东是使诈，是在用计挑拨他们父子关系。如此一来，我们就相当于间接地证明了曹植的清白，不仅如此，还成功地拿到了我们想要的书籍，这真是一箭双雕啊。”
乔晓婉点头笑了笑：“从曹操的角度来说，这倒应该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乔晓婉大致看了看这些书籍，《冀州志》、《灵帝传略》、《鸿都门学考》……她翻了几下，实在想不通张纮所调查的无花门与这些莫名其妙的书籍有什么关系。
当晚，乔晓婉就秘密派人把这些书籍送到张纮那里。她本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帮助了张纮，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书籍带给张纮的却是杀身之祸。
这是几天后的早上，乔晓婉照例随孙权上朝。可是，一向准时的张纮今天却没有前来上朝。
乔晓婉以为张纮是临时有了什么事情或是身体抱恙，当下也并没有在意。
当朝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门口的侍卫向孙权禀报道：“吴侯，几个自称是张纮大人的家人说……说张纮大人已于昨夜逝世了。”
“什么？”孙权吓了一跳。
不仅是他吓了一跳，整个朝堂听了这话都是颇为震惊。以张纮的资历和身份，他在江东的地位是仅次于张昭和周瑜二人的。这样的人物逝世，对江东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快传他们进来！”孙权急忙叫道。
“是。”
不一会，只见张纮的家人都是穿着一身素服，哭着跪拜着。
孙权愣道：“张纮大人昨天还好好的，可今天怎么就……你们谁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张纮的家人都是哭哭啼啼，谁也说不出话来。
乔晓婉非常着急，她走下台去，扶起一个女子道：“姐姐是张纮大人的家人么？”
女子眼睛哭得像桃核一样红肿，不停地点头：“我等是大人的侍妾
。”
乔晓婉低声问道：“张纮大人是怎么死的？”
女子抽泣着道：“……今天早上的时候，我们都在等着大人吃早餐……可是大人却迟迟没来。若是平时，大人都是早早就起来，吃过早餐之后就起轿上朝的。我们怕大人起来晚了，耽误了上朝大事，就让仆人去叫他……可结果却发现……呜呜……”
乔晓婉暗想了一会，心道：张纮大人虽然年龄很大，可我从未听说他有什么疾病，这次怎么忽然就……
她回头看了看孙权，却见孙权也泪流满面，不停地道：“张纮大人为江东做了很大的贡献，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
朝会就此中断，孙权宣布将对张纮进行厚葬，并公告天下。
然后，他带着群臣一起赶到了张纮的住所奔丧。
张纮原来的府邸被无花门纵火烧毁，因此他当前所住的地方只是临时性的宅院。
乔晓婉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在对张纮的灵柩跪拜之后，乔晓婉派人找来了几个张纮的仆人，询问起这些天来的情况。
仆人回答道：“大人这几天每天都在翻阅书籍，一直到很晚很晚。在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忽然非常高兴，始终大笑着。我们还都很奇怪地问他怎么了。可是大人却不肯细说，只是不停地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另一个仆人道：“今天早上大人迟迟没有起床，这本来就是一个意外，要知道，平时大人都是第一个起床的，他有晨读的习惯。开始我们都以为，大人是这些天看书到很晚，所以今天有些睡过头了，可是没有想到……”
乔晓婉问道：“我听张纮大人的侍妾说，今天有仆人是原打算要去叫张纮大人起床的。这位仆人在哪？”
“是小人，是小人去的……”又一个仆人说道。
乔晓婉道：“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该仆人道：“是这样的，我当时来到大人的房间，见大人还躺在床上，我就小心翼翼地过去叫他，说‘大人该起床了，一会就耽误您上朝了’，可是招呼了几次，大人都没有任何反映。我还十分纳闷，凑近仔细一看，发现大人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就连正常的呼吸都没有。我当时吓了一跳，用手放在大人的鼻子旁试了试，然后顿时就坐在了地上，大叫了起来，然后大家就都来了……”
在返回侯府的路上，乔晓婉低声对陆逊说道：“陆逊大人，你对张纮大人的死有没有什么看法？”
陆逊摇着头道：“小乔夫人，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们除了悲伤以外，实在是无能为力。”
乔晓婉见一向机警聪明的陆逊现在竟然毫无反应，不禁有些失望。可是很快，她就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