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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有人忽然想要我的命,我现在恐怕是在去往长崎的船上吧,说到东亚的国际贸易,日本是绝对绕不开的一环呐。”走在阔别多日的苏州街头,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过往半年多的艰辛奋斗和半途而废一起涌上心头,王子晋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曾经成为许多男人座右铭的念头:
我不是想要人知道我有多么了不起,我只想让人知道,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亲手夺回来!
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挫折和失败的人,永远无法理解这种信念的强烈吧?(向英雄本色致敬,属于真正男人的经典)
不过,即便是再男人的男人,在这世界上也还是有克星的,那就是女人王子晋强大的斗志和信念,很快就遭到了身边女人的干扰和打击,因为樊素是不会管他心里烧着什么火的,因为樊素已经被购物之火给烧着了。
“王相公,你看这块料子好不好?嗯,做件对襟小袄,过年穿刚好,不过这家的式样不怎么新,得去看看老福记有什么新样子出来”
“我跟你说,王相公,老福记的样子就是比瑞大祥的新,瑞大祥今年才出了左袖向里多收半寸的样子,老福记去年就有了,今年他们的新样子是右边袖子往外多放半寸”
“头花,头花,我最喜欢头花了!啊,这朵花是用番种做的,好好,戴回去准保让小蛮嫉妒死,别看她嘴上不会说,第二天就会满街打听我的头花是哪里买的”
王子晋仰天长叹,本来不是说陪我上街散心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时的苏州,是引领全大明,乃至整个大明中心经济圈的时尚之都。那些老福记、瑞大祥的衣服样子,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传播到南京、北京、泉州、长崎、汉城、乃至暹罗、天竺等地方,在那里,这种衣服样子会被称为苏样,意思和现代的所谓“巴黎时装周今年新款”差不多。
这就意味着,苏州在整个经济圈中的位置,是处于绝对的中心,其所输出的不仅仅是商品,还有文化和消费理念不用怀疑,这是真正的中心!在现代的话,中国根本就没有一个地方有这样的商业地位,你只有去纽约才行!
输出商品,然后输出文化,如果经由王子晋的手来整合,下一步就会是输出资本,直到输出商业规则和标准了他的拳头握得更加紧了,该死,该死啊,如果不是那次遭袭,如果不是有人对我下黑手,这条路的前头会是多么光明宽阔,会有多少人能从中受益啊
咦,樊素怎么不逛街了,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欠了她多少银子没还一样?
“素姑娘,何事?”收回了自己的心绪,安抚了心中的不甘和愤怒,王子晋笑脸相迎,他一点都不讨厌樊素,甚至还很喜欢和她相处,这女人的性格很让他想起自己当初的某些朋友,很让他觉得亲切。如果不是想到樊素所从事的职业的话,王子晋说不定会想要和她发展一下试试看——前提是先搞明白这时代男女之间的情感模式,毕竟所谓的爱情基础婚姻观,即便在西方也是十九世纪才搞起来的,那是人家贵族之间玩了几百年相互戴绿帽子的游戏之后才定下来的游戏规则,可笑现代的许多中国人居然就拿着这根棒槌当真了,害得王子晋现在要从头学起。
其实,对于穿越人来说,文化的冲突才是最难调和的,不是吗?
呃,其实也没那么难,至少女人爱逛街,爱折腾和她一起逛街的男人,不许这个男人开小差,这套模式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樊素现在就在为这个发脾气。当然,身为头牌花魁红姑娘,对男人发脾气也是一种学问,绝对不能趾高气扬地一个劲使唤,要娇嗔,娇嗔知道么?先撒娇,再发嗔,七分娇柔三分嗔,先把男人的骨头给揉酥了,再用“嗔”给酥软的骨头塑形,那就可以得到理想的形状了
无疑,樊素是深谙此道的,这不,她发脾气的结果,是自己的眼睛里开始水汪汪了:“王相公,奴家能出来走走,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那些男人,在楼里是一张面孔,出来见到了又是一张面孔,一个个眼光都能杀人还有,云楼全年无休,除了春上踏青,重阳登高,清明祭祖,我几乎都没有在白天出来过,而那些日子都有事情要做,又有多少空闲时间能用来逛街看看新货呢?”
她越说越委屈,眼睛里的泪珠越发晃荡,就是不掉下来。王子晋被她说得头一点点低下来,心说我不就是开了会小差么,你至于把身为一名风俗业从业者的职业压力全都转嫁到我头上么?话说这世道,只要是出来打工的,谁容易啊谁没一肚子的苦水啊,你现在可是在我一手操盘下,每天能赚一百两的头牌啊,堂堂的金领啊,你应该感激我而不是对我吐槽啊
会发脾气的女人,除了要掌握尺度,还要掌握时间,要在发泄自己脾气的同时,看懂对方的脸色。这当然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发脾气的时候自然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谁会去时时考虑别人的感受啊?悲哀的是,男人就需要这样,不管对方是自己多么宠爱的女人,都有个忍受极限,而女人要想不把男人气走,就得在自己任性的同时关注男人的警戒线扯远了,总之这也是樊素的强项,在触及到王子晋的警戒线之前,她就很巧妙地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呐,我不管,下一间店很有名的,我要买几样东西孝敬云娘娘,你帮我挑,不许再心不在焉,你总要对得起我带你出来散心这一片心意吧?”
我咧王子晋深沉地叹气,无奈地点头,心说你把话能说到这个份上,我服了!
还没完!“问你意见的时候,要说真心话,不许敷衍了事,如果云娘娘不喜欢我送的东西,就唯你是问,成不?”小姐你太强大了!
“还有王相公,你怎么了?”樊素发现王子晋的情形有些不对,脸色开始难看了,而根据她对王子晋的了解,这应该还没有触及到他的警戒线才对。
王子晋抬着头,看了看眼前店铺的匾额,冷声道:“这间铺子,原本是我的。”
第十五章首辅麟孙()
要说苏州的支柱产业,非纺织业莫属。
从苏州往东,一直到大海,后世属于上海的那片地域,在大明朝叫做松江府。自从元代中国棉纺业兴起,传奇人物黄道婆将棉纺技术从海南岛引入大陆以来,松江府就成为了棉纺业的中心,其地出产的棉布行销万里,有“衣被天下”的美誉。
然而在产业结构上来说,松江府是苏州城的上游,松江出棉布,而苏州则是制布成衣,“苏样”、“苏意”代表着苏州完全掌握了这个行业的话语权。现在,只不过是缺乏一个有效的机构,将这个话语权整合起来,成为一把神器,进而制定全行业的标准和规则,以此领导全东亚乃至半个地球的纺织业格局。
不要惊讶,当时的苏州就是有这样的地位,直到满清入关,在江南一带遭遇了激烈抵抗,苏松等地元气大伤,再加上后来满清对海上贸易的漠视和防范,才使得苏州丧失了其领导地位,拱手将贸易权让给了东来的两个东印度公司。
这样的有利条件,王子晋当然不会视而不见。事实上他之前所制定的发展规划,全都是围绕这个中心来进行的,原始资本的积累,当地士绅的拉拢,各种资源的整合,直到他觉得自己有把握的时候,就会朝着掌握纺织业至高点的方向,坚定不移地大步迈进了。
而这间机房,就是在他的资本刚刚超过一万两的时候毅然买下来,不是为了要那一点产量,而是集中了几员能工巧匠,试图改进纺纱机和织布机——一切,都在刚开始就被扼杀了。工匠,新的样机,研究的资料,还有当初自己最信任的人,而今安在?
望着这间机房,王子晋心中犹如被袭击那日的雪一样冷。
没有声音。
机房里没有任何声音。
织机开动的咔咔声,往来搬运原料的小推车木轮嘎吱声,工匠们改造织机的锯工刨工声音,相互争论不分高低的吵闹声,还有那一道银铃般脆亮的少女语声。
全都没了。这里就像是死了一样,再也没有当初那热火朝天的勃勃生机,没有那呼之欲出的朝阳烈火,没有那照亮人心的点点希望,也没有了那个傻傻的只会叫少爷的小丫头。
檀香,你还活着吗?
我的事业,我的未来,都还活着吗?
王子晋忽然发现,自从出事以来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无比痛恨着那些从背后捅了自己一刀的家伙,你们到底知道不知道,你们从我身上夺走了什么?那是多么宝贵的东西?穿越时空的人,最怕的不是死亡,不是失败,而是那种身在异乡,仿佛无根飘萍一样的惶惑,每个午夜醒来,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孤独都会让他有种泫然落泪的冲动。
他那么努力地赚钱,那么执着地推进各种计划,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并不是为了想要争取什么,而是想要给这个时代多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印记,让自己能够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找到属于自己的根。可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把所有的努力全都毁了。
哪怕是在他辗转床榻,生死挣扎的时候,他心中更多的也不是仇恨,而是迷茫,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忽然翻脸?太不合情理了,一切都很怪异。假如真的是自己的几个合作伙伴在背后要害死自己,应该没有让自己孤身一人逃出生天的机会,更不可能将自己放在云楼这么久都没人找上门。可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可是,这一刻,王子晋下了个决定。心中的谜团,还是要想办法解开,然而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好的理由,坏的理由,都没关系,做了这件事的人,都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要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樊素有点蒙。她了解男人,被她了解过的男人实在太多了,多到了几乎没有什么男人会让她一眼看不穿的。她自问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也下了一番功夫,一开始是因为云娘娘的吩咐,后来又加上了自己的部分好奇心,到目前为止王子晋的种种言行,基本上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身为一个阅男千数的红牌,这真的不算什么?
可是这一刻,她有点看不懂王子晋在想什么,她只能看出,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莫名的变化,好像有一层迷雾,将原先能够一望到底的性子给遮掩了起来。当王子晋转过身来时,从他的眼睛里,樊素确认了这一点:这个多事相公,真的变了。
这不,刚刚还以为他会忍不住发作,可现在,他居然笑了,不过这笑容看上去,很有点四亍�
樊素眼睁睁看着王子晋从自己的身边走过,都没敢吱声,也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对于一位头牌来说,这种情况真的很少见,于是她心里也很少见地憋了一股火,就很迁怒地盯了那间机房一眼,不是这间古古怪怪的铺子,王相公会变了个人么?
这一看不要紧,被她看出点异样来,赶紧三步两步赶上王子晋,扯着他的衣袖小声道:“王相公,王相公,那间机房好似有人在哩!偷偷地在看咱们。”
哪知王子晋头也不回,只是摆了摆手,依旧大步向前。有人?他早就看见了,躲在这里的人,十有八九是应该认识自己的,既然对方不出来,想来是心里有鬼。自己在这里出现,已经给对方以足够的信号了,无谓再去做些什么。该来的,就都来吧!
果不其然,他和樊素离开一炷香时间,那机房中的人终于走了出来,皱着眉头望着王子晋消失的方向,脚下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直来到阊门边的一幢宅子里。
“王子晋果然还活着!”一位少年公子拍案而起,面色铁青,倘若王子晋在此,便能一眼认出,此人就是大学士王锡爵膝下三代单传的嫡孙王时敏,也就是太仓王家王瑞贤和高起凤口中,对王子晋背后捅刀子的主谋黑手。
俗话说做贼心虚,本该死掉的人又活蹦乱跳地出现了,即便王时敏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有些乱了方寸。他来回踱了几步,略微镇定了些,对那前来报信的探子又问了几句,得知了一个令他更为意外的消息:“王子晋身边的女人,是下等青楼云楼里的红牌?你没认错?”
“绝对没错,小人去过云楼十几次,虽说没有沾过身,不过云楼两大花魁都不同凡响,见了一面就难忘,这个决计不会认错。”
这样的回答落在道学家耳中不免要洗洗耳朵,不过王时敏既然能干出买凶杀人这样的事来,心性原本就不同于普通的道学家,对于这样有用的情报倒要称许两句,挥手赏了五两银子,随后便向书房走去。
太仓有两个王家,王锡爵家被称做王阁老府。阁老府中自然有阁老,阁老家里不可以有文渊阁,不过还是要有书房。此时的书房中,就坐着一位老者。
王锡爵,时年五十八岁,八年前他在半百之龄入阁,尽管排名一直在申时行之下,但这次辅的位子也坐的稳稳当当,如果不是因为老母去世丁忧还乡,如今他已经位极人臣,做到了大明首辅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巅峰。不过他不着急,面前只有那一层台阶,随时都可以迈步上前,只要圣眷不衰,只是早晚的事罢了。何况如今朝中多事,乐得在家笑看风云。
最近这位大明阁老所关心的,除了各地邸报、邸抄中所发现的问题之外,就是家里戏班子的培养,他可是一直盯着老友申时行家里的“申班”呢,以前在朝中并肩为官,一直没能压过申时行,如今大家都回家来,同在苏州府闲住,不妨在这戏班子上再较较劲,也是一种乐趣啊。
是以眼见王时敏进来的步子有些急,王锡爵便不大爽利。他膝下只有一子王衡,不过体弱多病,娶了多房妻妾也只有这么一个嫡孙,标准的三代单传,全指望王时敏将来光大门楣呢。原本就是隔代亲,王锡爵对于王时敏加倍地关注栽培,因此一点点不足都会被放大。
王时敏进来见到祖父的脸色,立时就知道自己犯了个忌讳,王锡爵自己性子刚强,就见不得人家在他面前逞强,他和内敛的申时行几十年相交,心里对对方很是佩服,是以王时敏的个性被他调教得不大像姓王的,反而有点像姓申的。
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站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王锡爵大概是觉得把孙子晾得也够了,才丢下手里的本子,笑道:“时敏,你看过这个本子没有?虽是市井俚语,写得倒也入木三分。”
王时敏早就看见了,也不晓得祖父是不是故意的,那本子分明就是近日来在附近州县都掀起了轩然大波的樊素怒沉百宝箱,气得王瑞贤差点吐血,疑似出自王子晋手笔。当下恭敬地应了:“是,孙儿看过了,也叫人查过了,果然是那多事相公的手笔。”
轻轻一句话,便将王锡爵的注意力都带了过来,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的孙子。王时敏定了定神,便将王子晋大难不死,如今疑似藏身青楼的事说了出来。
王锡爵听罢,面容如古井不波,好似丝毫没有动摇,只是将一根手指在那本樊素怒沉百宝箱上点了几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喟道:“不愧是多事相公,走到哪里都与众不同,这等藏污纳垢之所,到了他手中也能绽放光芒,此人之才当世罕有,叫我想起了一个人呐”
“如今看来,当初叫你去杀了他,说不定还成就了他!”
暗杀王子晋之举,原来是出自这位大明重臣的授意!
第十六章大娘云娘()
王锡爵只见过王子晋两次,其中一次还没说话,另一次则是在这间书房,王子晋得知了面前老者的显赫身份,晓得如果王锡爵不是卷入了国本之争,惹翻了东林党的话,今后十几年大明朝的朝政说不定都是在他掌握之中。
当时刚刚在大明时空混出点名堂来的王子晋,面对这样的机会当然要全力把握,他从一开始就想要抱一条粗腿,所以第一脚跑到了致仕首辅申时行的府上,不过人家没给他机会,连见面都懒得见,直接叫个管家五两银子就给打发了。
能有机会在和申时行齐名的王锡爵面前表现一番,王子晋可是抖足了精神,将肚子里能翻出来的货色全都抖落出来,就指望着王霸之气能振动王阁老的虎躯,让自己能抱上大腿一飞冲天。
无奈现实永远比梦想骨感,这一次谈话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从头到尾王锡爵稳坐不动,连眼神都没什么变化,只是任由王子晋滔滔不绝,偶尔点点头以示鼓励,后来王子晋回想起来,发现那似乎都是在自己有些气馁的时候,王锡爵就点头了,看样子更多地只是想要他多说些话出来罢?
这是一次没有结果的谈话,王子晋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他那时很忙,很充实,许多计划都在轨道上进行着,王锡爵的赏识并不是决定因素,所以很快就抛在脑后了。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次谈话,王锡爵当晚就对孙子王时敏下达了对王子晋的绝杀令,哪怕是将王子晋手上有用的东西全都送给王瑞贤、高起凤等人也不要紧,这个人必须死!
“为什么?”这个问题,王子晋没有机会问,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找谁问这个问题。王时敏当时就问过,安排人出手以后又问过一次,可是王锡爵都没有回答他,王时敏从睿智的祖父脸上只看到一丝阴霾而已。
不过这一次,当王子晋大难不死的消息传来,王时敏等了半天,却等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且莫再出手,只管命人去访查他做了些什么,不可打草惊蛇。”
如此的郑重其事,好像对手是个庞然大物一样,可如今的王子晋,分明是头丧家犬呐!尽管心中疑惑,王时敏还是遵照着祖父的话去做了。不过基于同伙的道义,他命人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一直在为话本的事伤神的王瑞贤,至于王瑞贤会不会去动手杀王子晋第二次,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王子晋回到了云楼,樊素很有眼色地没有再缠着他,自己找了两个大茶壶把买的一堆东西给送到房中,转身去后院传递情报去了。
不过她走了,王子晋却没得到清净,房里有个女人正等着他。
“两大红牌轮番上阵,在下何其荣幸啊!”一看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