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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船 作者:泰戈尔-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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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树顶上的乌鸦已开始在噪叫,两三个村姑,头上顶着水罐走过来,要想在附近的水井里汲一点水。

  大路那边,在一个农舍的院子里,有几个农妇已开始在磨麦子,她们还一边哑着嗓子在那里高声唱歌。

  哈梅西只得仍走回平房里来,但他发现彼襄早已又沉沉睡去了。他弯下腰去使劲地摇撼他的时候,才注意到他是吃醉了酒,满嘴酒臭。猛烈的摇撼终于使彼襄恢复了一些知觉,他慌慌忙忙地站了起来。

  “太太到哪里去了?”哈梅西问道。

  “嘿,她当然在屋子里。”

  哈梅西说:“胡说,她不在里面。”

  彼襄:“她昨天明明过来了的。”

  哈梅西:“她后来又上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吗?”

  彼襄只是张着嘴呆呆地望着他,而正在这个时候乌梅希却来了,他穿着卡玛娜的那一套对他不相称的漂亮的衣服,因为缺乏睡眠,眼珠上充满了血丝。

  “妈妈在哪里,乌梅希?”他的主人问道。

  “从昨天她就一直呆在这里的。”

  “你到什么地方去啦?”

  “妈妈让我到赛都先生家看戏去了。”

  “我的车钱,先生?”这时车夫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哈梅西立刻跳进马车,让车夫把车子赶到大叔家里去。大叔家里正乱成一团,他最初以为卡玛娜一定是病倒了,但结果他完全错了。先一天晚上,乌米睡着觉忽然大声喊叫起来,她的脸一下变成铁青,两手两脚也全冰凉了,一家人都惊慌得了不得。因为忙于照顾她,全家一夜都没有睡。哈梅西立刻认定卡玛娜准是被他们叫过来,在这里帮助照看这生病的孩子,他因此就对比宾说:“卡玛娜一定因为小乌米的病感到非常难过。”比宾也不甚弄得清卡玛娜昨天夜晚有没有过来,他随便点点头回答说,“是的,她很喜欢这个孩子,她一定会为她非常担心。不过,医生说,她的病是没什么要紧的。”

  虽在听到这话哈梅西似乎已可安心了,但他仍感到整个这情况对他的满怀的热望实在是一瓢冷水;他觉得仿佛有一种不可知的力量在暗中作怪,不让他和卡玛娜聚首,因而颇有几分极不舒服的感觉。

  乌梅希这时也从那边的平房里跑过来了,这孩子,因为赛娜佳很喜欢他,平时常随便跑到内室里去。

  赛娜佳看到他走进屋子后,向着她的房间走,就匆忙地赶到房门口来警告他不要吵醒了孩子,但没想到他竟问她卡玛娜在什么地方,这真使她大为吃惊了。

  “你这是怎么说,昨天是你和她一道回到你们那边屋子去的呀!”赛娜佳说。“我本想让拉希米尼亚过那边去陪她住一夜的,后来因为乌米的病她竟没有能够过去。”

  “她这会儿不在这里吗?”乌梅希着急地问。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赛娜佳急躁地说。“你昨天一夜跑到哪里去了?”

  乌梅希:“妈妈不要我陪着她。我们到那边去以后,她就让我到赛都先生家看戏去了。”

  赛娜佳:“你倒真不错!彼襄呢,他又上哪儿去啦?”

  乌梅希:“彼襄什么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吃了很多酒,完全醉晕了。”

  赛娜佳:“快去把比宾先生叫来,赶快。”

  “天啦!”比宾一来她就大叫着说,“这事可真了不得!”

  比宾的脸色立刻变成了一片苍白。“啊,什么事?”他极不安地问。

  赛娜佳:“卡玛娜昨天已回到她那边平房里去,但他们现在却没法找到她了!”

  比宾:“她昨天夜晚没有过来吗?”

  赛娜佳:“当然没有!乌米病的时候,我本想找她过来帮帮忙的,但谁也腾不开手去接她。哈梅西先生来了吗?”比宾:“我想他因为在那边找不到她,就以为一定在这里。

  是的,他这会儿还在前面哩。”

  赛娜佳:“赶快同他一道去找她!乌米已经睡着了,她的病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比宾同哈梅西立刻坐上哈梅西坐来的马车赶到那边平房里去,又一次追问彼襄。他们两人费尽唇舌,才终于从他嘴里问出一点极不全面的消息:昨天下午后半晌卡玛娜独自一个人向河边走去了。彼襄曾提出要陪她一道儿去,但她却给了他一个卢比拒绝要他陪送。他于是就在门口坐下来看守着屋子,不料那时却有一个卖酒的人提着一壶新开坛的连泡花都还没有散的威士忌酒到门口来叫卖。至于那以后发生的事彼襄就完全记不清楚了!

  他指给他们看卡玛娜是沿着哪一条路向着恒河边走去的。

  于是哈梅西、比宾和乌梅希沿着他所指的那条路,穿过满是露水的庄稼地,前去寻找卡玛娜,乌梅希更像是一头失去小虎的母老虎一样,圆睁着一双眼睛疯狂地四处乱望着。

  来到河岸边以后,三个人都停住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沙滩在晨曦下闪着光,但哪里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乌梅希大声叫喊着:“哦,妈妈,你在哪里呀?”但除了大河对岸高处的丛林响起一阵回声之外,他们始终听不到任何人的回答。

  乌梅希向四处张望,忽然看到远处有一件白色的东西,他立刻匆忙地跑过去,发现那是用手巾包着的一串钥匙。钥匙所在的地方已是近在水边了。

  “嗨,那是什么?”哈梅西叫喊着问,同时也赶了过来。

  这的确是卡玛娜的一串钥匙。离钥匙不远的河水边,聚有一团淤泥,在那松软的泥土上他们更看到了有人向水里走去时留下的脚迹。乌梅希的向四处张望的眼睛又看到浅滩边的水中有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摸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根金质的珐琅胸针。这正是哈梅西送给卡玛娜的一件礼物。

  看到一切都明白地表示出卡玛娜已向恒河的中流走去,乌梅希一时间真感到五脏俱裂了。

  他跳进浅滩边的河水中,大声叫着,“妈妈,哦,妈妈!”并像发疯似地一次又一次钻下水去,用手在河底摸着,直到浅滩边的河水都被他全搅浑了。

  哈梅西只顾站在那里发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比宾大声叫喊着对乌梅希说:

  “你这是干什么?快上来吧!”

  “我永远也不要上来了,”乌梅希啜泣着说。“哦,妈妈,你怎么能够就这样丢下我走了呢?”

  比宾实在没有必要那么紧张,因为这孩子在水里游泳简直是像一头鱼一样熟练,即使他想让自己淹死,也很难办到。他在水里乱窜了半天,终于疲劳不堪地从河水里爬上来,倒在沙滩上痛苦地号哭。

  比宾拿一只手扶在哈梅西的肩上,把他从痴呆状态中摇醒过来。

  “走吧,哈梅西先生,”他说,“我们呆在这里完全是白白浪费时间。我们必须到警察局去报告一下,他们一定会尽可能地替我们到各处去寻找。”

  那一天在赛娜佳周围的那些人,谁也没有吃一点东西或合一会儿眼,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悲泣之声。

  他们雇了一些渔人把那一段河整个都摸遍了,警察局更派人搜索了那一带所有的农村。车站上也特别派人去探询过,但谁也没看见有像卡玛娜那样的一个孟加拉姑娘走上火车去。

  大叔那天午后回家来了,他听到事情的详情以及卡玛娜失踪以前的那些离奇的举动以后,完全相信她一定是跳在河里自杀了。

  “我现在已明白,”拉希米尼亚说,“昨天夜晚乌米为什么那样大声哭喊,一下病得那么严重。我们必须找人来好好为她禳解禳解!”

  哈梅西因这不幸事件已变得失魄少魂一般,他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真想不到,”他想道,“原由恒河把她送到河滩上来交给我的卡玛娜,现在竟会像一朵被人恭敬地奉献给这条河流的鲜花一样,被它吞噬了!”

  太阳落山以后,他又跑到河边他们找到那串钥匙的地方去,站在那里,再一次呆呆地望着河滩上的那些脚印。接着他脱下自己的鞋,掳起衣服,蹚着浅滩走过去,把他从阿拉哈巴德带来的那根项链拿出来直向河心抛去。

  他很快就离开了加希波尔,但因为大叔家里的人都为这悲惨事件感到心神不宁,谁也没有对他的去留注意。

  

  









第四十六章

  哈梅西现在真感到前途茫茫。没有希望,没有固定的工作,也没有了固定的住所。但如果我们认为他已经把汉娜丽妮完全忘掉,那可是不正确的。我们倒可以说,他是把对她的思念暂时压制住了。

  “命运之神所给与我的残酷的打击已使我永远也不宜混迹人世了,”他对自己说,“一株被雷殛的树就不应该再在葱翠的丛林中占据一席之地。”

  他于是决定到旅行中去寻找安慰,不停地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他在沿恒河漂行的小舟上观赏了贝拿勒斯浴场上的盛况。他到德里爬过苦吐布迈纳山;从那里他又跑到亚格拉,在月夜中拜访了妲姬陵。接着他在阿木利则瞻仰了金殿以后,又旅行到拉其普他拿去,并上阿布山去进了一次香。但在他这样四处漫游着的时候,他的身心却始终也没有得到片刻的安宁。

  最后,无限乡愁终于占据了他的心,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他曾在那里度过童年,而现在几乎已被他完全遗忘的家乡——更想到了过去他想象中的最理想的家。当思家的念头已发展到无法抑止的时候防御的战略方针和诱敌深入、集中兵力、运动战、速决战、歼,他原想借以解除苦痛的游荡生活终于不得不立即告一结束。他买到一张开往加尔各答的特别快车的车票后,长叹了一口气就在车厢里的一个座位上坐下了。

  哈梅西来到加尔各答以后,好些天也没有敢于跨进卡鲁托那一步。但有一天他终于走进了他从前住过的那条胡同,第二天晚上他更鼓起勇气跑到安那达先生的家门口来了。所有的门窗都紧紧地关闭着,任何地方也看不出像有人住着的样子。但他忽然想到佣人撒克汉可能留在家里看守空房子,他于是就走过去敲门,敲了半天并且喊叫了一阵,屋子里却始终没有人答应。隔壁屋里住的章德拉·莫汉这时正坐在门前抽着水烟,他却过来招呼他说:“嗨,哈梅西先生,真是你吗?

  你好哇?安那达先生家里的人全出门去了。”

  “你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吗,先生?”哈梅西问道。

  章德拉·莫汉:“那我可说不上来。我只知道他们到北边一个什么地方去了。”

  哈梅西:“哪些人一道去的?”

  章德拉:“安那达先生和他的小姐。”

  哈梅西:“你肯定知道没有别的人和他们一起吗?”

  章德拉:“没问题,这个我完全可以肯定;我看着他们走的。”

  哈梅西现在实在忍耐不住了。

  “有人告诉我,”他接着说,“有一位名叫纳里纳的先生同他们一道走的。”

  章德拉:“对你讲这话的人显然弄错了。纳里纳先生曾在你过去住的那所房子里住过一阵,但他在安那达先生离开加尔各答的前几天,早已经动身到贝拿勒斯去了。”

  哈梅西接着就向章德拉·莫汉打听纳里纳先生的情形,知道了纳里纳全名是纳里纳克夏·卡托巴底亚;据说他过去是在润波耳行医,但现在却和他的母亲一道住在贝拿勒斯。

  停了一会儿之后,哈梅西又问章德拉·莫汉知不知道卓健现在在什么地方。他回答说,卓健德拉早已到麦门辛那边一个名叫什么彼赛波尔的地方去了,那里有一个地主办了一所中学,他在那所中学里当校长。

  接着章德拉·莫汉又问了哈梅西一些问题。

  “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哈梅西先生,”他说,“这一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哈梅西觉得现在已没有理由再隐瞒自己的事情了。

  “我在加希波尔那边作律师,”他回答说。

  “你准备在那边住家吗?”

  “不,我根本没有意思在那边住下。将来搬到什么地方去,现在可还没有决定。”

  哈梅西离开不久,阿克谢就来了,卓健德拉在离开加尔各答以前,曾托咐阿克谢,在他家里的人没有回来以前,常过来看看。

  阿克谢答应别人的事,倒是从来也不马虎的,他现在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总要跑过来看看留在家里看守房子的那两个仆人有没有什么不尽职的地方。

  章德拉·莫汉一见到阿克谢就对他说,“哈梅西先生刚才来过了,他才走了不一会儿。”

  阿克谢:“真的吗?他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章德拉:“那我可不知道,他问到安那达先生家里的情形,我尽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他的气色非常不好,我乍一看到他几乎都认不出来了。后来还是听到他喊叫佣人的名字,我才听出是他的声音。”

  阿克谢:“你有没有问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章德拉:“他这些时候一直住在加希波尔。最近刚刚离开那里,现在还没有决定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住。”

  “哦,”阿克谢说,立刻就聚精会神地在心里打主意。

  哈梅西回到住处去的时候,一边走一边心里想:

  “命运之神仍然毫不留情地在拿我开玩笑!我和卡玛娜的关系再加上纳里纳克夏和汉娜丽妮的关系倒真是一篇小说材料——但不幸是一份非常杂乱的材料!只有像命运之神那样反复无常的作家才会拿这种纠结不清的故事来作写小说的素材!而且这种极端离奇的事情也只有在现实生活中才有可能发生——这些事情,即使世界上最有胆量的小说家,也不敢拿它作为自己的创作公诸于世!”但无论怎样,他现在却感到自己已不像从前那样深陷在纠缠不清的烦恼中了。当命运之神要为他的变化多端的生活史写下最后一章的时候,她一定不会对他过于无情的。

  卓健德拉就在那个地主的住宅旁边一所平房里住着。一个星期天的早晨,他正看报纸的时候,忽有人从市场给他带来了一封信。他一再擦亮眼睛细看,信封上的字的确是哈梅西的笔迹。拆开一看,他知道哈梅西有一些事情要和他谈谈,现在正在彼赛波尔一家商店里等待着他。

  卓键德拉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上一次他本是在一场剧烈的争吵之后生着气和哈梅西分手的,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这个从小就和他在一起的朋友既然又忽然到这荒野的地方来拜望他,他倒真不能就这样给他一个不理。另一方面想到现在又可以见到哈梅西的事他始终也不无好奇之心。汉娜丽妮现在既然不在这里,前去见见他又有何妨哩。

  卓健德拉带着那个送信的人,立刻前去寻找哈梅西。他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一家油盐店前面,独自在一个空油桶上坐着。油盐店的老板曾经把他的专为招待婆罗门的水烟袋装好烟递给他,但当他发现这位戴眼镜的先生根本不抽烟的时候,大老板就认为他是染上了城市恶习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因此也就没有进一步去了解他是什么人或者再和他谈什么。

  卓健德拉一看到他就立刻走过去,紧握着他的手,一直把他拉到自己的脚跟前站着。

  “我对你这个人真叫没法理解!”他大声叫着说,“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儿也不脱俗。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到我住的地方去,却偏要在半路上停在一家油盐店门口等着呢?别人也许还以为你是爱闻糖浆的气味和烤饭的香味哩!”

  他的热烈的欢迎多少有些出乎哈梅西的意料之外,他因此也只好以微笑作答。卓健德拉一边滔滔不绝地讲着,一边立刻拉着他向回走。

  “不管神学家们怎么说,”他说道,“但在我看来,上天对很多事情的安排实在不是凡人所能理解的。你就说我吧!我是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彻头彻尾的城里人,而现在却会跑到这个鬼哭狼嚎的荒野中来,在一群粗鄙的庄稼汉中间过着这种孤独的生活!”

  “这倒也不是一个很坏的地方,”哈梅西向四面望望说。

  卓健德拉:“你是说——?”

  哈梅西:“我是说这里很清静——”

  卓健德拉:“因此为叫这个地方更清静得彻底一些,我是正尽力要把唯一的一个能和我谈谈的人从这个地方赶走!

  哈梅西:“那也没有关系,如果那能够使你得到心境上的安宁——”

  卓健德拉:“别和我谈那个了!有一个时期,这里的这种过度的安静压得我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不久以前,我终于找到了一种打破这种宁静的消遣的办法。目前校委会的秘书又正吵闹不可开交,我已经让他们看到了我发起威风来的样子,那地主暂时怕也不敢再向我进攻了。他想利用我在英文报纸上替他作一个扬声筒,但我已明白地告诉他谁也别想左右我。我所以能够还在这里呆下去,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多高的品德。乡议会的负责人对我很关怀,因此那个地主不敢随便请我走。也许有一天我会在报纸上看到,乡议会已被迁移到别的区域去了。那时我就会知道,我的太阳已经快沉没下去,我在彼赛波尔做校长的日子也不会太多了。现在能和我交谈的只有一个人——我的狗,庞西。其他的人对我的脸色,看起来可真不像什么吉祥玩艺儿!”

  他们走到卓健德拉的住处来后,哈梅西立刻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先还别坐下,”卓健德拉说。“我还没有忘记你是极喜欢早上洗澡的。现在先去洗个澡吧。我这里先给你把茶熬上,借你的光我还可以再痛饮一顿。”

  整个那一天就在吃喝谈笑中度过,卓健德拉始终也不让哈梅西有机会提起,他特别跑到彼赛波尔来要和卓健德拉谈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晚饭之后,他们总算在一盏油灯前面坐下来了;这时狼群嗥叫着,蟋蟀的鸣叫声振荡着四处的黑暗,哈梅西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说出了他所以特地来拜望他的本意。

  “你听我说,卓健,”他说,“凭你的本能,你大概也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在那个时候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现在可已再没有任何东西阻挠着我,我可以给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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