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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达又道：“那你们的爹娘呢？”
秦祥眼圈红了：“小的时候，他们就把我和哥哥扔掉，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
欧阳达点头，没有说话。
秦祥忽然道：“欧阳叔叔，你是做什么的，你为什么会昏过去啊？”
欧阳达看着秦祥，他觉得没必要欺骗一个孩子。
他道：“我是个杀手，我昏过去，是因为我杀人后被发现，被人追杀。”
秦祥震惊的嚷道：“杀手！？”
他缩了缩脚。
欧阳达盯着秦祥：“害怕吗？”
秦祥点头又摇头，答道：“有点，不过叔叔你救了我们，肯定不是坏人。”
欧阳达放声大笑道：“不是坏人？哈哈哈……。”
他脸色很快阴沉下来：“我杀过很多人，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轻易决断。”
秦祥瞪大眼睛看着欧阳达。
欧阳达的脸阴沉的能滴下水，他道：“知道我昨天杀的是谁吗，他是新昌县县令宗林。知道我为什么杀他吗，因为有人出钱杀他。知道为什么有人出钱杀他吗，因为他是个清官，是个好官，所以有人要杀他。”
他又道：“只要给钱，什么人我都杀，你明白吗，我就是个坏人！”
望着眼珠溜圆、脸如冰块的欧阳达，秦祥惊呆。
他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从小到大他受了很多苦。
被父母抛弃。
吃不饱、穿不暖。
被很多人欺负。
但他一直相信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
就像王老头一样。
记得王老头教他们认字，第一句话就是：人之初，性本善。
秦祥一直记得，王老头给他们解释这段话时的情景。
秦祥有些颤抖，他道：“为什么要杀，不杀不行吗？”
冷静下来的欧阳达，淡淡的看了秦祥一眼，道：“不行，如果我不杀他，被杀就是我。”
他又道：“我说过要教你们武功是真的，我所在的门派是一个杀手门派，进入门派必须听从指挥，如果不听话就会被杀掉，但是，杀人却不是白杀，我可以得到很多银子，这些银子能让我过上很好的生活。”
他笑了笑继续道：“只要我攒够足够的银子，就可以脱离门派，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这就是我必须杀人的原因。”
他看着秦祥道：“我打算收你们加入门派，你们的资质不错，筋骨很适合练武，等你哥哥回来，你把我和你说的话跟他说一遍，不管怎么说，肯定比你们这么活着强。”
秦祥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一番对话对他打击很大。
他时常跟着秦吉去客栈。
然后躲在角落里，听说书先生讲评书。
书中那些行侠仗义的大侠、高手如云的门派，都让他非常向往。
然而，
没想到真实的江湖，竟然如此残酷。
欧阳达看着沉默的秦祥，咧嘴笑道：“我出去看看，不会走远，有事大声叫。”
他扶着腰，慢慢走了出去。
看着欧阳达的背影，秦祥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秦吉来到客栈时，还没过卯时。
客栈的门板刚刚拆下。
客栈老板徐沛是个胖子。
总爱穿一身丝绸长褂。
肚子支出很大一块，就好像怀胎十月。
走路要摇晃着走，要不然都走不动。
包子脸上都是油光，八字眉老鼠眼，红红的酒糟鼻子，还有两撇老鼠胡须。
看起来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秦吉走到徐沛身前道：“老板，有你一封信。”
徐沛疑惑道：“我的信？”
秦吉掏出信，道：“是啊，是一个叫做欧阳达的人给你的。”
看着那封折型奇怪的信，徐沛猛然转身环视四周。
他迅速把信拿过揣进怀里，道：“跟我来！”
秦吉跟着徐沛来到了后院书房。
后院的房间除了老板，谁也不能进。
秦吉是第一次进来，他好奇的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屋子不大，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
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椅子再加上一书架的书，其他什么也没有。
徐沛没有急着打开信，他观察着四处观望的秦吉。
他严肃道：“跟我说说欧阳达的事情。”
秦吉没有犹豫。
他把事情经过说的详详细细。
徐沛没有说话，掏出信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求救信。
信的折法和信里的密语都对。
不过还是需要谨慎。
对于同样是杀手的徐沛来说，去救援有风险，也有好处。
虽然欧阳达还算是他的朋友，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所谓风险，是门内的一个老弊病。
曾经有人假装求救，然后设局杀了救援者，夺走了救援者的财物。
这个行为在门派内没有规定，门主也没说过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而好处呢。
就是被救者，必须分给救援者，此次任务奖励的一半。
这个是很诱人的。
第四章 杀手欧阳
徐沛犹豫片刻，道：“你先去干活，有事我会叫你。”
秦吉鞠了一躬，推门出去，又回身轻轻把门关上。
徐沛犹豫的原因，是因为这次的救援有些难度。
新昌县县令宗林是个清官。
他确实影响了某些人的利益，但他也深受百姓的爱戴。
新昌县周边的一些门派为了保护他，派出了一些高手在他身边。
江湖上也有一些高手自发保护着他。
这就是清官在民间的名声。
而欧阳达杀了宗林，这些保护宗林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说，要救身受重伤的欧阳达，确实有些困难。
能救援成功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杀光所有追杀者，这个根本做不到。
二是逃离此处，时间会冲淡一切。
门内的杀手，除了自己人，别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因为江湖中根本没有他的名号。
至于说杀掉欧阳达抢夺他的财产，徐沛则没有这个想法。
欧阳达不像徐沛似的买了产业。
他只是孤家寡人，出来做任务不会带着全部财产。
别人设局杀掉的那几个救援者，都类似徐沛这样，购置产业，有固定的住所。
所以相对来说，徐沛比较危险一些。
但是，不是熟人也不知道徐沛在哪，或者购置了什么产业。
所以设局者一般都是熟人。
不过，徐沛和欧阳达共同做过几次任务。
而且，欧阳达还帮助他，抵御过门内其他高手的袭杀。
所以，他还是比较相信欧阳达。
秦吉正在扫地。
一边扫地，一边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觉得很刺激。
忽然想到了昨晚，他愣住导致弟弟危险的行为，心里很为自己害臊。
他不断的自责，他怎么这么胆小，弟弟都冲上去了，他却害怕的愣住了。
他再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作为哥哥怎么能让弟弟落入危险之中。
徐沛的声音忽然秦吉耳中想起：“秦吉，过来。”
秦吉环视四周，老板没在身边。
他不禁有些惊讶，那声音就好像在耳边说的。
推开书房的门。
徐沛安然的坐在椅子上。
秦吉顿时觉得，看起来猥琐的老板高大起来。
他道：“老板，你叫我。”
徐沛点头道：“嗯，你去把院里的马车套上，跟我出城。”
“是的，老板。”
秦吉应声点头出去了。
秦吉驾着马车，老板坐在车厢里。
马车缓缓的驶出了客栈向城外走去。
徐沛道：“路上不要说话，如果有人问什么，我来回答，你不要多嘴。”
“明白。”
秦吉安静的驾着马车。
马车在路上慢慢走着。
忽然两个人轻轻落在马车的车厢上。
一个人透过马车的后窗户仔细扫视着车厢里。
另一个人则使劲的嗅了几下。
一个人轻声道：“没有，你那怎么样？”
另一个人道：“没有血腥味。”
然后向着四周摇摇手。
两个人离开，秦吉一点都不知道。
徐沛却听得清清楚楚。
徐沛心中发紧，他没想到还有能发现血腥味的人，真是麻烦。
马车不紧不慢的出了城。
徐沛从怀里拿出一个喇叭样的物件。
此物一头大一头小，乃门内独有，叫做探听筒。
专门用于加强周围的声音。
徐沛转动头部，以便能听到四周而没有死角。
忽然，他猛地一停，又仔细的听了听。
徐沛传音道：“就这个速度走，不要去山神庙，往新昌县走，不要说话，仔细听我说。”
刚要说话的秦吉闭上了嘴巴，他想起了老板在出发前的嘱咐。
徐沛嘱咐道：“我在椅子上留了五两银子，你半路不要停，一直到新昌县，买一头猪，必须当时杀掉，然后放在车厢里，切记不要忘了。”
他又道：“我随时会下车，不要惊慌，回来也不要停，直接回客栈。”
听着徐沛的话，秦吉却不明白。
难道不是去接欧阳达吗，为什么要去新昌县啊，还买头猪？
马车吱呀吱呀的驶向新昌县。
一肚子问题的秦吉，闷闷不乐的坐在马车前座。
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抽着灰色的大马。
欧阳达伤的很重。
伤口很深，血流的很多，但没有伤到内脏。
“还好没有毒，这就是正道高手！如果抹上毒我早死了。”
欧阳达很鄙视这种迂腐的行为。
他慢步围着山神庙转了一圈，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这次任务，他有些亏了。
追杀的人应该是追丢了，毕竟他的轻功不弱，而且是拼了命的跑。
可惜开始被围住受伤了，否则现在早就逍遥去了。
他叹了口气。
想起来真的很丢人。
好好的一口宝刀丢了，铜面具也丢了，甚至铜牌和荷包也丢了。
那口刀一百两买的，荷包里有五十两，还有几颗金疮药。
可是连铜面具和铜牌也丢了，回到门里还不让人笑死。
想起金疮药，欧阳达心中一动，回头看了看山神庙。
这次要不是碰到秦吉和秦祥，给他吃了一颗青菊丸。
他肯定因为流血过多、伤势过重死掉了。
而他也算救了这兄弟俩一命，这账算起就算不明白了。
他自己也是个孤儿，机遇巧合下被收入门内，他想把这兄弟俩也带入门内。
带小童回门不是白带。
兄弟俩只要有一个人，完成训练晋级到铁牌，欧阳达就会获得门内奖励。
小童发展越好，他获得的奖励越多。
所以杀手在外时，总会留意资质和根骨都不错的孩子。
有些杀手甚是会直接出手掳走孩子，如果遇到抵抗，还发生过杀人夺童的事件。
欧阳达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认为自己做不到。
他总会留意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或者小乞丐。
这样的孩子受过苦，心里素质好。
只要不是笨蛋和傻子，就算合格了。
不过这种资质普通的孩子，在后期，会被资质好的孩子快速超过。
这也不是绝对，就算你资质逆天，但你不勤学苦练，很快就会被淘汰。
欧阳达不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他资质普通、根骨普通，凭借的就是一股毅力，才从他那一组中活着出来。
但他现在比较懊悔的是，当初没有听护法教头的话。
当时护法教头就跟他说过，他的资质很普通，根骨也很普通，所以不要多选武功。
但他又多选了一本独门秘籍毒龙手。
门内规定，不得强制任何人修炼或不修炼武功。
所以护法教头也没说什么。
毒龙手，顾名思义连龙都能毒死，这么说确实有些夸张。
但这门武功却真的非同小可，武功大成需三年。
三年内，每隔三天，用毒水泡手四个时辰。
泡手时需服用解药，并且不能中断泡手，不能运行真气，以免毒气攻心。
配置的毒水由轻至烈。
武功大成后，毒气收发自如，摧木而枯。
真是杀人救己的必杀技。
唯一缺点。
每隔一段时间，需要重新用毒水泡手补充毒药。
因为修炼毒龙手。
占用了欧阳达大量的时间，从而导致他其他武功不高不低。
但是。
也正因为修炼了毒龙手。
欧阳达才能从他那一组中活着出来。
也因为毒龙手。
他才从这次任务结束后的围剿中突破而出。
毒龙手到底是坑了他，还是救了他，见仁见智。
欧阳达在山神庙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
勉强的盘膝坐下，运行心法恢复真气。
第五章 壮汉林通
欧阳达叹了一口气。
最近几年，他的武功一直没有进步。
他有些心急。
心急武功一直停步不前。
心里杂念纷纷，影响他恢复真气。
勉强静下心。
他认真的重复运行心法恢复真气。
山神庙外的欧阳达杂念纷纷。
山神庙内的秦祥也是如此。
自从欧阳达和他说完那番话后，他的心里一直是乱七八糟的。
对于那些唾手可得的武功，还有丰衣足食的生活。
秦祥都非常向往。
但如果，这些东西需要杀一些不认识的人。
甚至杀一些好人来换取。
他说服不了自己。
秦祥以前经常幻想。
幻想自己变成大侠。
行侠四方、除暴安良，杀尽天下所有坏人。
可是。
现实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不是变成了大侠。
而是变成了大侠要杀掉的坏人。
他心中不断的决定又否定，他有些拿不定注意。
突然。
山神庙外的欧阳达低声呼道：“糟了！”
秦祥站起来，趴着窗户看向欧阳达。
却见欧阳达正看着远处，脸色煞白。
秦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来了……”
欧阳达没有回头。
他刚才运功时，听到远处传来衣衫摩擦空气产生的破空声。
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这种声音，只有在施展轻功的时候才会出现。
也就是说。
正有人施展轻功，向这里快速接近。
他不确定，来的是徐沛，还是追杀者。
他回头看了秦祥一眼。
不知道是要赌一把等在这里，还是以安全为主。
秦祥看见欧阳达脸色变化不定。
他有些莫名其妙。
欧阳达突然转身，向右侧树林快步走去。
他不知道欧阳达去干什么，不是有人来了吗。
可是，一刹那间，秦祥马上就想明白了。
有来人了，不知道是谁。
欧阳达为了躲避危险，藏了起来。
那么，现在最危险的，没有别人，就是他。
秦祥露出苦笑。
他还想着要不要跟着欧阳达去呢。
但遇到危险就抛弃同伴，还真不愧坏人的称呼。
不过说起来，他现在还不算欧阳达同伴，只能算路人。
秦祥的腿受伤了，没有办法离开。
他只能靠着窗户，看着那条直通大路的小路。
欧阳达刚刚藏进树林。
一个人影出现在秦祥的视野中。
那个人停在很远的地方，正在看着山神庙的方向。
秦祥看不清楚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不过看见欧阳达没有动作，这个人应该不是来救他的。
那个人，很小心的慢慢接近，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个头不高，但身体很粗壮。
不是胖。
而是很健壮。
浑身的肌肉，把衣服绷得贴在身上。
长相很普通，但是很精神，尤其目光非常尖锐。
手里提着一根铁棒。
有一个鸡蛋那么粗，一丈多长，好一根凶器！
那个壮汉，早就看到了，趴在山神庙窗口的秦祥。
但是他没有直接过来。
而是慢慢走着并观察着四周。
甚至还围着山神庙走了一圈。
秦祥强压着自己狂跳的心脏，用平和的口气道：“那个大叔，你在找什么？”
但他怎么也压不住，眼中那一丝莫名恐惧。
秦祥不确定。
如果这个壮汉杀了欧阳达后，会不会也杀死他。
他喂了欧阳达一颗药丸，让欧阳达活过来。
他哥哥还去帮欧阳达送信。
从心底讲。
秦祥多么希望，他现在是这个壮汉同伴，然后满天下追杀坏人。
可惜不是这样。
秦祥他认为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帮助坏人的小坏人。
壮汉在外面游荡了几圈后，才谨慎的进入山神庙。
也不怪他谨慎。
加上他，一共二十来个江湖好手，竟然没有留住那个杀手。
而且，还让杀手杀了一个人跑了。
这一路追来，竟然追丢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
壮汉不禁又想起了昨晚，那个杀手突围时的情形。
那杀手，武功高强不说，还总想以命换命。
虽然大家保护着宗林，但是谁也不愿丢了性命。
尤其是那一身乱七八糟的玩意，还有毒药，让大家一阵手忙脚乱。
最后，更是拼着身后受了一剑，一爪抓伤挡在身前的高手突破出去。
而那个受伤的高手，竟然弹指间就毒发身亡了。
那个杀手的轻功真的很好。
纵跃之间急速轻盈，身法高明。
大家越追越慢，最后失去了杀手的身影。
不过，杀手逃跑的路线直奔襄平县。
所以在追丢后，以襄平县为轴心，所有人四散开搜索杀手。
发现杀手以信号弹为号令。
壮汉所搜索的地区，就剩下这一块了。
他决定小心地搜索完就回去。
壮汉道：“小孩，你在这做什么？”
秦祥道：“我住在这里。”
他指着地下的破被和火堆灰烬。
看着地下的破棉被，壮汉神情一松。
突然。
他迅速的靠在墙上，用铁棍指着秦祥喝道：“地下为什么有血！他在哪？！”
秦祥带着害怕表情道：“那是昨晚闯进来的一条野狗，被我们打死了，尸体就扔在那边了，而且我也受伤了，不信你看。”
他指着自己的腿。
壮汉想起，确实在外面看到一条死狗。
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不过笑容又突然一凝。
他道：“我们？还有谁？”
秦祥道：“还有我哥哥，他到城里干活去了。”
然后把破被摊开，两条破被堆在一起。
“哦，干活去了，干什么活？”
壮汉终于松了一口气。
秦祥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道：“我哥哥在客栈当伙计。”
壮汉随意道：“你和你哥哥多大了，你们没有家吗？”
秦祥答道：“我十岁，我哥哥十二，我们是孤儿。”
壮汉又四处仔细看了看，确实也没有什么疑点。
壮汉道：“嗯，昨天你们这里有人来过吗？”
他觉得这里没有问题。
那么。
他负责的地段就算安全了，他打算回去了。
秦祥答道：“没有啊，除了大叔你之外，没有别人来过。”
壮汉点点头向外走去。
他有些高兴，终于能回去交差了。
搜了一晚上，太累了。
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壮汉走了，路过死狗还特意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