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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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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权在握也都要避让三分,何况他自己只是一介小小的总兵官呢。这次高迎祥的突然失踪,对于他而言,早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此刻消失踪迹,也许真的预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高迎祥的残部正避开他们的严密监视,渡过了黄河。如果是这样,这几个月的追击心血就等同流产,而且高迎祥进入河南地界,半壁江山便要彻底乱了。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曹文诏毅然打断监军太监的絮叨,斩钉截铁道:“传我将令,先锋营即刻搜山。告诉弟兄们,就是把山翻过来,掘地三尺也要把高迎祥给我翻出。走脱了高迎祥,咱们这几个月的辛苦就白费了。”

“是。”探马得了指示,连忙奔下山坡,跃上马背,扬鞭绝尘而去。

“若不是你们行军拖延,怎么会走脱了高迎祥?咱家告诉你们,高迎祥要进了河南,龙颜一定会震怒,倒时候咱家看你们怎么交待。孰轻孰重,曹大人,你可要好好掂量清楚。”

“你……”曹变蛟火冒三丈口无遮拦,“若不是你……”他想说,若不是你走走停停,走不到三十里就要休息,怎么会拖延军队的行进。可是话到嘴边,只看见曹文诏脸色一沉,硬是噎了回去。

监军太监陈大奎倒是来劲了,死咬住不放:“咱家?咱家怎么了?你倒想把这怠慢军机的罪名加到咱家的头上么?”

“这算加么?”曹变蛟吼道,“这不是事实么?”

“变蛟!”曹文诏大声呵斥,“退下!还不带兵去追击高迎祥,在这里做什么!”

谢弘会意的一把拽过曹变蛟,往后拖去:“跟我走!”

曹变蛟挣扎道:“放开!你放开!放开——”

陈大奎气的浑身筛糠一样的抖,指着被谢弘拖走的曹变蛟对曹文诏道:“曹大人,这就是你的家教?”

曹文诏紧紧的抿了一下嘴唇,冷静的对陈大奎道:“陈公公,这会儿高迎祥恐怕已经在想办法强渡黄河了,如果再拖延时间,咱们酿成的大祸,可不只有我曹文诏一个人能担待的。”

陈大奎被曹文诏一袭冷语说的僵住了,他由曹文诏的话想起了那日他领命出司礼监时,崇祯皇帝凝重而充满期待的眼神,那种眼神正是当年平台召见袁崇焕之际的眼神,而两年之后袁崇焕被剥掉官服拖出金銮殿的情景历历在目,清醒的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无法想象,崇祯皇帝对自己的眼神从期待变得冷峻,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想象。如果说,高迎祥真的进入了河南腹地,荼毒了河南全境,那么,相信他死的绝对会比袁崇焕更惨绝人寰。想到这里,他不敢再往下去想,整个人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模样,立刻软了一半。

曹文诏见他不说话了,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转脸去吩咐曹鼎蛟:“你立刻传我将令,从中军调一个靠得住的人,用最快的速度到袁大权大人那里,通知他小心布防,这两天天气冷,黄河如果结冰,这一段是最容易突破到对岸的。高迎祥是穷途末路,不排除他背水一战。我们会尽快赶到济源府,配合战局。”

“是!”曹鼎蛟大声应命,“我这就去!”

看着曹鼎蛟跑下山坡,陈大奎有点慌了:“曹大人,我们怎么办?”

“立刻加快行进速度,我带一部分骑兵先行,全速赶到济源府。陈公公就和我的副将一起,带着大队人马尽快赶到会合吧。”曹文诏料到陈大奎绝对没有胆子敢跟自己远途奔袭,索性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果然,陈大奎努力的点点头,大大的出了一口气:“如此甚好。曹大人放心去便是,咱家自有担待。”

曹文诏紧了一下领口披风的带子,跨出虎步,往山坡下冲去,一边冲一边吼道:“左翼骑兵跟我走,其余人跑步前进!”

山中的风吹得更紧了,温度微微有点上扬,策马跑了不多久,谢弘便出了一身的汗,汗水硬是浸透了夹衣。他前些天因为在野外过夜,着了凉,一直是在发着低烧,如今连续十几天的行军,加上今天的急行军,感觉人都快撑不住,像是挂在马上一般。方才休息时到河边洗脸,冰凉的水带着薄冰扑打在脸上的时候,有几分刺痛的感觉。他低头往水里看去,分明看到自己胡子拉碴疲惫不堪的脸,还有心如死灰的枯槁神情,他突然间觉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累。他真怀疑自己还要不要这样继续支撑下去,为了一个快要破灭的平辽之梦,为了泉下的绎儿。

在那一刻,风吹过他佩刀上系着的绎儿的银铃,发出呤呤的声响,像是在传递着什么的讯息。也许,谢弘抬头看着天上有些淡然的云彩,耳边依稀是绎儿的声音:“绎儿,你过的好么?”

就在曹文诏和骑兵部属们纵马急行的时候,曹文诏最不希望看到的事实还是发生了。曹变蛟派出的中军使者还没有能进入济源府的大门,河南河防中军官袁大权率领着部属和突然出现的高迎祥的残部死战,直到被孤注一掷的高迎祥的人马斩杀于乱军之中,尸首无存,所部一溃而散,尸横遍野。紧跟着,几乎没有等到河南军队做出反应,高迎祥的残部势若破竹,一路打到了黄河边上。也许是命不该绝,二十四日的一夜之间,冰封黄河,高迎祥的残部十几万人如脱缰的野马,跃过黄河,冲入了河南腹地。这一下,几个月的辛苦付之东流。进入河南境内的张献忠像一只挣脱了猎户的牢笼,重新返回山林的猛虎,疯狂的掠扫了河南全境,从此再难收拾。

这结果,自然是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崇祯皇帝超乎寻常的震怒,上上下下的官员无不战栗称罪,好在曹文诏因为之前有上书预警之见,勉强功罪相抵,不曾处罚,但是也予以了申斥。这一年的冬天,异乎寻常的冷峻,仿佛象征着关中大地的人心,又好像象征着大明朝摇摇欲坠的庞大身影,已经如同黄河河面上凝结的冰层一样,脆弱的经不起一丝捶打了。

曹文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大同府,已经没有什么更多的力气去说话了,可是,现实却容不得他搭成夙愿。在他跨进总兵府门槛的时候,迎面正遇上自己的管家:“老爷,有人前来求见,已经在堂上坐了多时了。”

“是什么人?”曹文诏顺嘴问道。

“说是姓卢。”

曹文诏反复在脑海里搜索着记忆,一时想不起来,只是往大堂走去,方才进门,便看见坐着的人站了起来,乐呵呵地笑道:“曹大人,别来无恙?”

面前的人三十出头的年纪,有一张南方人的柔滑脸庞,虽然经历了风雨,有些黝黑,却还是很白净。高挺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眸子,黧黑的浓眉,紧抿的嘴唇更显出了他的刚毅。他说话的声音字正腔圆,分明还带着吴侬软语的美妙声调,却依旧能感觉到他骨子强硬的作风,很清正的品格。

“你是……建斗兄?”曹文诏迟疑了一下,不敢相认,但是基本上确定了眼前的人是个旧识,“是建斗兄吧!”

“哈哈哈,”来人朗声笑起来,伸出手轻抚曹文诏宽阔的肩膀,“怎么?卢某不过是晒黑了一些,就不敢相认了?”

“哎呀!”曹文诏一拍脑袋,张开臂膀,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像个孩子一样兴奋道,“建斗兄啊,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来人也动情地抱紧了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嗯,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

曹文诏忙松开他,回身招呼道:“变蛟,鼎蛟,还不拜见卢大人!”

曹变蛟和曹鼎蛟连忙行礼:“给卢大人见礼!”

“快免礼免礼!”来人伸手扶起他们兄弟二人,热络的笑道,“军中这三曹,我卢象升算是有幸一起看全咯!”

“凌焯啊,这位是卢大人。”曹文诏招呼谢弘道。

谢弘上前一礼:“卢大人好。卢大人比起当年入卫京城时,更显得英气十足了。”

“哦?”曹文诏一愣,“你们认识啊?”

“呵呵,当年我随督师入卫京城,可是和卢大人碰过面的。卢大人从大名府带着天雄军入京勤王,那风采可是盖过了所有的人啊。”谢弘笑着寒暄,“到现在,我都感觉还是昨天的事情。”

卢象升呵呵一笑,颇为持重的眼神,熠熠生辉地看着谢弘:“贤弟也比当年成熟了许多啊。”

“卢大人是说凌焯比先前老了吧?”谢弘半开玩笑道。

卢象升听了,忍不住再次朗声笑起来:“曹大人,你的这个副将,可是厉害哦。”

“快快请坐。”曹文诏忙张罗着卢象升坐下来,回头大声吩咐管家,“快去沏茶啊!别愣着了!”

卢象升也不跟曹文诏客套什么,兀自掸衣坐了下来。

曹文诏自己也坐了下来:“你怎么会来?还知道我今天回大同?”

“我会算呐。”卢象升笑道,“你信不信?”

曹文诏笑起来:“说吧,为什么来?”

“嗯,跟你借个人。”卢象升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对面坐着的曹家兄弟和谢弘。

“要我的副将,你尽管拿去好了。”曹文诏倒是大方得很,“咱们两不用客套。不过,用完了是要还的。你是自己人,就不跟你收利钱了。”

谢弘却是洞察了卢象升的心思,于是打趣道:“看来我是碍着曹大人的事了,恨不能立马让我走人哇。大人怎知,卢大人是来要我的?他不会是来要变蛟的么?”

卢象升一拍手,点头道:“知我者,凌焯贤弟也!建斗来要的,正是曹小将军。”

这话一出口,曹文诏先懵了,而后本能的推托:“变蛟还年轻,气盛得很。我是怕给你捅娄子。若是你要凌焯,我二话不说。可要变蛟,你要诚心要,让我再带些日子,砺练好了,你再带走。”

“砺练?是不是等他的棱角都磨平了,人也胆小了,再送给我带上战场?”卢象升摇头,“要得就是他那股子冲劲,都给你砺练完了,我可就没得指望了。舍不得就罢了,绕什么圈子嘛。”

“怎么说这是……”曹文诏尴尬一笑,“你这么说,不是见外了?”

“我看,就让变蛟去砺练一下吧。卢大人强将手下无弱兵,变蛟一个不小心,怕就登峰造极了。”谢弘敲着边鼓,“年纪轻轻,这个就是砺练的资本嘛。总是护在你的翅膀下面,成不了大器。”

话说到此处,卢象升见曹文诏仍在犹豫不决,于是以退为进站起身道:“算了算了!我也不勉强了,强拧的瓜不甜。”

“哎——”曹文诏连忙叫住,“我答应还不行么。”

“你别勉强啊!”卢象升依旧一脸严肃。

“不勉强!”

“曹大人,那是口是心非哦!”谢弘一语撞破,“不勉强,那才有鬼。”

“你怎么胳膊肘向外,取笑自家人?”曹文诏苦笑不得,“早知如此,我就把你塞给卢大人结了。”

“现在也不晚啊。”谢弘调侃,“我倒是有心去,卢大人肯要么?”

“我不是不要,是要不起哦。”卢象升也调侃着笑起来,屋子里一团和气。

正在这时,曹文诏府中的管家进门来:“谢将军,门外有个姑娘找你。”

“哦。”谢弘大致猜到了是谁,忙向曹文诏和卢象升行礼,“凌焯有事要处理,先失陪了。”

“是梁姑娘的事情么?”曹鼎蛟插嘴道。

“嗯。”谢弘施礼退了出去。

“哪个梁姑娘?”卢象升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曹变蛟答道:“梁廷栋的女儿。”

“她跟谢将军……”卢象升有点想不明白。

“她倒是对凌焯情有独钟,可惜,凌焯心里却没有把她放进去。”曹文诏有点感慨的说,“为了一个死人,把这么好的姑娘晾着,可惜了。”

卢象升的眼神有点淡淡的惆怅:“情意太深重了,是难以拔出来的。时间也许能冲淡一切,但也有可能,把痛苦加深。”

第三十一回

 冬日的午后,阳光和煦,难得的是有这么一份软和,暖暖地铺在人的身上。

梁佩兰小心地抱着一个小布包裹,站在大同总兵府府门前的廊柱下,半侧着身子回头去看府门口的动静。她一身少妇的装扮,虽然换上了粗布的衣服,脸色也因为体弱少了几许血色,但是天姿不掩国色,站在这大同府衙的门口,多少容易让好事之徒浮想联翩。她于是尽量将自己小小的身量藏在廊柱的拐角阴影里,不去引起来往人流的注意,以免给总兵府带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不多时,谢弘从府门里出来,与管家作了别,便径直到了梁佩兰面前:“出了什么事情?”

梁佩兰望了他一眼,略有些羞赧道:“我……是有事找你。”

谢弘点点头,没说话,只是伸手过去接包裹:“我帮你拿吧。”

梁佩兰犹豫了一下,递了过去。谢弘见她不再说什么,两个人站在这里,也显得过于扎眼,于是道:“回去?还是……”

梁佩兰蠕喏了一下唇,点了点头道:“回去吧。”

谢弘挥手让亲兵将火龙驹牵走先行,自己拎着小包袱尽量压住步幅和梁佩兰并肩而行。

见他牵就自己,梁佩兰隐隐的有几分欣悦,只将头埋低了,待他亲近的靠过来一些。谢弘却始终和她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不曾有亲近过去的举动:“有什么难事,不妨说出来。”

梁佩兰见他不曾如愿的靠近自己,有那么几分淡淡的失落:“其实,也没什么难处。这些天没见你……我……有点不习惯……你好象瘦了很多……”纵然她想了一万遍话,到了嘴边,还是未能尽数吐露出来,于是顾左右言他。

谢弘下意识地摸了摸胡子拉茬儿的下巴,眯起眼睛去看太阳,沉着声音道:“嗯。在外面待久了,打仗嘛,没顾上这些。劳小姐关心了。”

梁佩兰摇摇头,偷眼去瞧他:“这么久,蒙你照顾,该是我道谢的,关心也是应该的。”

谢弘笑道:“客套于咱俩是大可不必的。”

梁佩兰见他笑了,心中松了口气,自若了些许:“别这么说,我会过意不去的。有句话,也不知当不当说。”

谢弘侧过脸看她:“说吧。”

“你总住在总兵府,这不太好吧。固然你和曹将军他们关系密切,但是终究不方便的。”梁佩兰小心地斟酌着词句道,生怕说了什么不妥贴的话让彼此尴尬,“我想,你不妨搬回去的好。”这话说罢,梁佩兰的脸颊红了一片,她的心事总算吐露了,只是这委婉的转还,谢弘会怎么应对呢?她心里没底,便将头埋得更低,竖高了耳朵等着谢弘的回答。

谢弘沉默了一番,眼见着脚下的路距离住处越来越近,他想用沉默来代替回答,但是又怕这样会更伤人。梁佩兰随他来到大同,一路上都是极尽体贴的照顾着他,嘘寒问暖,衣被针线,根本不待他开口,无不是先一步办的妥妥贴贴。她实实是用了心的,冰心一片,毫无保留的全部投入在他的身上。曹文诏和曹变蛟都意图撮合两人,他自己先挂不住了,方才到了大同,便将宅子让予梁佩兰一个人独居,自己为了避瓜田李下之嫌,一直和曹变蛟挤在一起。就是这样避,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成效,他有点后悔自己当初不该一时冲动带梁佩兰离开京城,却又立刻觉得自己这样想全不是一个大丈夫的所为。矛盾的念想让他不自觉得皱了剑眉,两下为难。

梁佩兰是个细腻敏感的女人,缘何读不出他脸上写着的心事。她知道自己的期望算是有了结果,虽然并非她想要的,但终究是有了:“你别为难。我其实……其实要走了,所以才跟你说,让你搬回去住的。”

“你要走?走去哪里?”谢弘一怔,在宅子门口站住了,回身盯着梁佩兰。

“我,我半个月前,在街上遇到了家里的一个远房婶子,她说我总讨扰你不好,你还要成家立业的,我在这里怕要耽误你的。所以,她愿意接我去家里过。”梁佩兰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忽闪着目光往左右看。

“人在哪儿?”

梁佩兰听他急急问起,以为他急于将自己交托出去,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声音黯黯的道:“正在帮我收拾东西。”

谢弘立刻撇下她,三步并作两步进到了院里,正看见屋子当间,一个贵妇人正打发着几个婢女收拾东西。那妇人见谢弘进来,忙上前道万福:“相公,多谢你照顾小妇的侄女。今儿小妇人接她走,你不介意吧?”

“梁小姐不可能这么跟着我一辈子,她有个好归宿,我心里也踏实许多。”谢弘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妇人,观察她是不是有风尘气,或者是狡黠之辈,免得梁佩兰出什么意外,“你家在哪里?”

“哟!相公你还信不过小妇人啊。小妇人家就在太原府。”那妇人笑呵呵道,“不信呐,改天你过太原府来看了便知。”

谢弘再三确信,这才放下心:“既然如此,梁小姐跟你走,以后可要好生照看她。有难处,但凡我办得了,直管到大同找我。”

说话间,几个婢女已经收好了东西,来到了院子里。那妇人见一切停当了,便拉过杵在门口的梁佩兰行了一礼:“这天色赶到太原府也就晚了。小妇人就先告辞了。”

谢弘点点头,陪着她们出了门,看着梁佩兰上了车,心下有了几分莫名的惆怅:“你……多保重身体吧。”

梁佩兰藏住眸子里的水汽,勉强笑着点头:“我知道。你回吧。”

谢弘于是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赶车的人:“走吧。路上小心些。”

马车被缓缓起动了,车轱辘在沙土的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辙痕,梁佩兰的容颜也越来越远。谢弘不自觉得收紧了手,突然发现手中还有个包袱忘记交还给梁佩兰,连忙飞奔着追过去:“等一下!等等!”

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静静的等着他追过去。他气喘吁吁的站定脚,伸出手去揭车帘的时候,正抓住了隔着车帘同时伸手的梁佩兰的手,顿时两人都僵住了。谢弘想要松手,可居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志。梁佩兰贪恋这一时的温暖,也不曾挣扎着松开。一阵风过,谢弘佩剑上响起了呤呤的铃铛声,他的意志因为这铃声回到了原先禁锢的躯壳里,手上一凉,松开了。

梁佩兰不觉心下一沉:“你怎么了?”

“你的包袱忘记还你了。”

“不用还我的。那就是给你的。”

“给我的?”

“嗯。我走了,你留着用。”梁佩兰沉着声音应道,于是吩咐赶车的人,“时候不早了。走吧。”

马车又隆隆的开动起来,梁佩兰禁不住泪水夺框而出,垮着双肩,捂着脸,硬是将声音压抑在喉咙里。那妇人爱怜地将她抱在怀里,哄孩子一样的抚着她单薄的背脊,心中甚是不忍:“姑娘啊,你这是何苦哇。小妇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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