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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海恍然,叹了一声,“怪道我来的时候,月台上许多人要家去,还以为是要返乡团年……政府要焦头烂额了。”
江中叶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老海本想问这个时候,为何还要大肆举行节庆,但想了想国民政府一贯粉饰太平的行径,也就没有问出口,先前准备见自家少爷而轻松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乱世之下,哪有余庆之家。
看来他回去之后,家族的生意也要跟着调整了。
第二十三章 电报()
江中叶人中龙凤,老海也是久经风浪,两个人心里头无论掀起多少风浪,面上还是一派谈笑风生,一路说说笑笑的去了外滩,大英领事馆附近。
这次的节庆就是国民政府联合大英领事馆一起兴办的,除了连魁班,还有东洋魔术团、明月歌舞团、共舞台的京剧班,还有各大杂技班、粤剧团等等林林总总十几个叫得出名号的大班,余下的能人就更是数不胜数。
如果不是这一回恰逢不列颠这个庞然巨物破天荒的理亏,想要安抚上海各界,这样的盛事是几年也没有的。
两人按捺下心思,到得会场后台时候,就已经将注意力都投入了连魁班所在的帐篷。
因为预计来观看演出的观众十分众多,会场并没有设立在附近的几个剧场,而是直接搭台立在露天,冬日里虽然凉气不少,但是早早的就有各大票友戏迷徘徊在露天会场外头,翘首以盼了。
两人过来大半是为了杜和,基于共同的想法,有默契的没有现身,站在围栏外边,朝着连魁班仔细看去。
只见班子里人忙忙碌碌的将箱子里的道具搬来搬去,节目安排的十分紧凑,连魁班到的比较早,已经领到了自家的节目安排,张贴在一块牌子上,众人就按照顺序,将需要的东西提前都准备好。
在一种身穿演出服的魔术师中间,一身粗布棉衣被指使的团团转的杜和显得十分惹眼,明明是寒冷的清晨,杜和的后背上衣服却已经湿透了,整个人都热腾腾的冒着白气,脸膛带着健康的红润,倒是比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好很多。
老海看着杜和在那里忙忙碌碌,有些心疼的搓了搓手,下意识的就想过去帮忙。
江中叶拉住老海的手臂,笑着说:“海哥,看着阿和受苦,我也不忍心的,可是若非这样,现在他就要上台表演了,岂不是违背了嫂子的期许?”
老海缓过神来,歉意的握了握江中叶的手,低声说:“为难你了……其实我也知道,少爷的性格,不是这样的打压就能让他退缩的,怕不是要更坚定信念了。太太这些天火气消下去不少,也觉得此法可能会适得其反,却也不知该如何将少爷劝回去。”
江中叶暗道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人自扫门前雪,不去管他人瓦上霜,其实亦是对他人最大的尊重了。
“海哥,不然你请嫂子同阿和谈谈?既然阿和从国外回来,也懂事不少,应该能听从嫂子的话。”江中叶也只好这样劝解老海。
老海摇了摇头,杜和如果是劝说一番就能改弦易辙的话,也不是杜家人了。
两人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场地,那边的杜和如有所感,抬起头四顾,擦了擦额头汗水,却没有看到什么熟悉的眼光,正疑惑的光景,耳朵被江凌一提,就又投入了另外的工作之中。
杜和不知道的是,江中叶很是谨慎的提出能否让杜和正式加入连魁班学习,还列举了诸多堵不如疏的道理,奈何老海代表的杜太太是铁了心的让杜和远离魔术这一行当,老海本人也是左右为难,不知道是该让少爷发挥所长,还是该听太太的,让杜和选一门普通行当的好。
家长同子女的矛盾从子女开始觉醒自我意识起就一直存在了,过来人有过来人的道理,然而年轻人却并不认为道理就只一条行得通,你大人走好的路,我再走一遍,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这一辈子就是为了平平安安的过去,就无甚追求了?
因此而产生的分歧、误解、不理解和委屈,一直缠绕在代代中国家庭中间,少有能超脱者。
杜和因为是独子,杜家几代单传,家境优渥,没有什么望子成龙的想法,想让儿子守成,做个太平富家翁也没什么,只不过漏算了杜和的性格。
杜和本来性格肖似父亲,非常执拗,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又在国外极开放自由的学术环境中成长数年,同时下很多得过且过的青年大为不同。
即使让江凌那机灵古怪的姑娘折磨的脱了两层皮,杜和也从来没有过离开连魁班的念头。
见水才知深意,老海一见到杜和,就知道他不可能同他一起回家,安心做个医生或者是富家公子,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沮丧,连夜就带着那些佣人回了苏州。
杜和累了一天,等将连魁班所有的杂事做完,道具归笼,服装收好后,连台上明月歌舞团号称四大天王中的一位美女佳人表演歌唱,都没有激起他的兴趣来,反而趴在箱笼上昏昏欲睡。
优美婉转的歌声如同最好的安眠药,榨干了所以力气的杜和毫不费力的在沸沸扬扬的呼喊声中睡熟过去。
众人今天有了杜和这位任劳任怨的帮手,表演进行的十分顺心,并没有出现以往手忙脚乱如同战场的场面,因而对杜和观感好了不少,都没有打搅他休息。
江凌也一心惦念着看那位绝代风华的美女今日的穿衣搭配,早就挤到了前排去,哪有心思再安排杜和,因而杜和得了不少空档,歇过气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出来将近一个月,杜和面上不显,心里其实十分内疚。
姆妈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被他气的如何。
看众人都在欢乐之中,杜和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几个散碎零花钱,同余大春说了一声,就悄悄去了电报局,只字片语,给家里拍了一封电报,报了平安。
杜和没见到的是,不远处的雅座里,一位旗袍丽人将这一幕津津有味的看了个全面。
呷了口茶,丽人赞许的开了口,“如今这上海滩,样样都好,就是人呐,心思太多,像这样有意思的年轻人不多了,我看将来会有些出息。”
“钱小姐眼光独到,我等不如远甚……”
声音如同黄莺出谷,让在场作陪的几个老板模样的人精神一震,纷纷赞同起来,也让陪同半天没有得到佳人只字片语的几人眼光阴冷。
大人物的迁怒,不需要理由。
杜和不知道的是,丽人正是刚从汇演中结束应酬的天王之一,名镇上海滩的风云人物,也不知道丽人的随口一语,就为他招致了难以预料的风波。
第二十四章 两处闲愁()
这封电报,几乎同老海一起到了杜家。
“儿已安顿,恭乞母安,待儿出息,给母亲增光。”
短短十七个字,是杜和字斟句酌,用光了最后一个铜板才换来的,杜母虽然只看了一遍,心头却将儿子的话来回嚼了数遍,还有所不足,恨不得直接带人将杜和抓回来,只要儿子平安,管他同意不同意。
但是老海的眼神却又让杜母清醒过来,不用说,也知道杜和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了。
两个人没见面,否则杜和不会单独拍电报回来,也就说明老海怕打草惊蛇,惊走了杜和。
“罢了,年前是没指望了,你辛苦一趟,快去歇着吧,晚饭待会儿让张妈送你房间去。”
杜母无奈的将电报折了起来,老海也苦笑一声,躬身退下。
苏州杜家的腊八节像以往一样过的冷冷清清,上海的李家厂却陷入了令人意外的热烈气氛之中。
狂欢过后,杜和同众人一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李家厂。
走在最前的江凌本来已经对腊八粥没有什么期待,鼻子一动,却有些惊喜的看向了父亲江中叶。
江中叶含笑点了点头,面带难得的宠溺。
今天江中叶也有一场表演,是难度很高的人体三分,表演的惊险无比,大获成功,赢得了满堂彩,是以江中叶的心情也不错,便鼓励的朝着江凌说:“阿凌今天表现不错,大家也都很好,没丢了连魁班的面子,今天晚上我让人准备了点腊八粥,大家喝一点暖和暖和。”
众人欢呼一声,扑向了香味扑鼻的饭堂。
蒋四姐一个人打理了下半场的饭菜,光是这些,就将她累的仄仄的,可是一见江中叶也端了一碗粥喝,登时就笑开了,打起精神,热情的给大家端菜盛粥,忙的不亦乐乎。
杜和也捞着了一大碗,就着碧绿的腊八蒜,越吃越疑惑。
“大春,上海的腊八粥也是苏州做法么,我怎么吃起来同家乡差不离?”杜和捅了捅旁边的余大春,余大春今天也捞着上场了,虽然是助手,但是自觉卖了力气,吃的十分实在。
感受到杜和的拐子,头也不抬,含糊的说:“哪有,往常都是街上买的八宝粥,了不起能有个八样米,你看看,这粥里头居然还有板栗桂圆!班主大概是跑马场赢了一笔?真是稀奇。”
说着将粥底子往嘴里一倒,又端碗急急忙忙的去盛粥。
杜和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粥,默默地咬了一口豆腐。
趁着众人都在饭堂,江中叶悄悄吩咐蒋四姐带来了钱箱。
箱子里是江中叶头天晚上准备好的信封,每个信封上都工工整整的写着一位弟子的名字。当天晚上,为了应节,江中叶提前发了饷钱,杜和拿到了一个银元——初入行的新人,要压一半饷。
不过江凌直接将她自己的饷钱拿了两块银元还给了杜和,还很是大方的没有要零头,说是当做生息了。
杜和一不在乎这些,闻言就收下了,把江凌给弄的毫无满足感,跺跺脚就走了。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杜和有了三个大洋,照比刚来上海的时候只是多了一块钱,却有了在上海生活下去的底气。
连魁班的打杂总有结束的一天,到时候,他就可以学习魔术,以后收入自然会越来越多,将来赚钱孝敬姆妈,也是可以预料的一天。
虽然按照姆妈和爹的能耐,可能杜和一辈子都等不到父母靠他养活的那天,但是当儿子的,总还是想着证明给父母看看的。
杜和第二天一早就跑去了电报局,等了一会儿,就如愿接到了家里传来的电报。
让杜和意外的是,母亲发来的电报比他的还要短,只有两个字:“知矣。”
杜和翻来覆去的将电报看了两遍,才难以置信的问派电报的人:“就这么一张?再没有了?”
那人不耐的说:“一大早的,还能漏了你的,就这一张,全局就你这么独一份,要擦着电报局开门的时间发电报!”
杜和吃了一顿气,怏怏不快的回了李家厂连魁班驻地,连饭也没有吃,按着口袋里的电报出神。
不知道姆妈是不是生了气,也不知道气病了没有。
父亲那边接到自己私自离开的消息,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
杜和踢踏着地上的石子,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和内疚之中。
可是杜和这幅端着架子,冷漠疏离的公子哥架势,却让江凌看不过眼了。
江凌是前一天晚上吃过了东西,才从父亲那里得知,这些节日吃食居然是杜家婶婶送过来的。
平时年节,杜家婶婶虽然都有礼物送过来,但是像这次一样做的大张旗鼓的,还是头一回。
在江凌看来,这就是怕杜和这位公子哥吃不好受苦了,而且杜和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谁知道又是不是他从家里调来的这些花样子来讨好他阿爹的?
正路还没走顺,还想走捷径?还反了他了。
江凌拍了拍手,正当的来都不想收你,居然还想耍小聪明走偏门,这不是就犯在你阿凌姑婆的手上了?
“阿和!想什么呢,还不去干活儿?”江凌大力的拍了拍杜和的肩膀,语气不善。
杜和皱了皱眉毛,被打算了思绪,心情不痛快,干脆沉声说:“江凌,我心情不大好,有什么活计待会儿再做吧。”
江凌冷笑一声,“还真以为大家被你的小伎俩甜住了嘴,就敢不服管了?赶紧起来去干活儿,不干就赶紧收拾东西走,我们连魁班收不下耍小聪明的大佛!”
杜和豁然而起。“你说什么!”
腊八那天晚上不欢而散之后,杜和也让连魁班的人认识到了这个闷小子的另外一面。
原本大家都觉得这后生虽然有些笨,可是认真肯干不多话,是个可以栽培的苗子,但是当杜和与江凌争吵开来,声音将路过的人都震了一震后,众人才晓得,原来阿和也不是个泥巴捏的泥人,火气还不小呢!
杜和本来不是多事记仇的性格,不过前贤有句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杜和并非小人,可江凌却是个喜欢记仇的女子。
自打那天晚上被杜和吼了,还让许多弟子看到之后,江凌当面拂袖而去,实际上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彻底的记恨上了让她丢人的杜和。
而杜和经过一个月的试用期,已经成为了正式的成员,有了固定的活计,江凌也不能再随意折腾,想了一夜,江凌终于想到了让杜和重新陷入水深火热的法子。
那就是魔术。
他杜和不是自诩魔术天才么,阿凌姑婆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第二十五章 一招鲜()
所以第二天,杜和就开始莫名其妙的倒霉。
先是走路绊倒差点摔跤,而后是在打扫院子的时候,后背忽然起火烧了起来,差点将他吓死,若不是余大春看出来是白磷,还不知要惊动多少人。
杜和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整他,全连魁班里面,唯一与杜和不睦的也就是江凌这个女煞星了。
然而江凌面上一派大师姐的体贴周到,让杜和毫无把柄可抓,忍无可忍之下,杜和开始反击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杜和用的也是魔术的小手法,都是一眼就看破的入门手段,不过杜和心思巧妙,环环相扣,江凌破的也没有那么轻松。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也忘了当初为什么要给对方下绊子,不过谁都憋着劲不肯低头,就这么斗的火气直冒,越发激烈,小手段变成中等手段,闹的是越来越大。
前段时间攒下的人缘让大多数弟子都很喜欢杜和,又碍于江凌的身份,因而对于两个小人儿的争斗,都抱着玩笑旁观的态度,甚至还有坐庄押注的。
杜和的赔率居高不下,偶尔赢一次,常常能让下注的弟子赚的眉开眼笑。
两个人就如同带着某种默契,自打第一次的争执过后,之后的矛盾就全部通过技艺来解决。
江凌会将杜和用鲁班锁锁在房间里,杜和也会用魔术将江凌的服装道具藏的无影无踪。
杜和会的不多,可是每每都别出心裁,不走寻常路,让江凌手忙脚乱一阵才能破解,而江凌则往往挑费力费时,又非常有效的法子来对付杜和,经常能让杜和想很久才能破解。
俩人斗法闹的欢快,众人热闹看的欢快,谁知后来越闹越厉害,弄的班里大半的人都受到了影响,常常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才罢休。
江中叶对此一概不论,争论起来一向是各打五十大板,只要杜和不去私自学习魔术,他就放任自流,任由两人斗气。
另外一点让大家都很有兴趣的是,经过这一番的斗法,众人居然将二人看做了欢喜冤家,在众人心中的匹配程度直追那西厢记里的崔莺莺和张生。
一日傍晚,众人没有表演,结束了一天的练习磨合之后,都闲适的坐在大仓库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被杜和接过了买热水的活计,倒出来不少空挡的双喜忽然碰了碰余大春。
俩人岁数相当,都是班子里后来的弟子,在连魁班里的地位和辈分一样低,兴许也就高出现在的杜和半层,因而平日里常常一起出入,感情较其他弟子要亲密些。
双喜同浓眉大眼的余大春不同,长相非常讨笑,是京剧班子里头极欢迎的丑角长相,要是上台,能比别人少化半个时辰的妆,可以说是本色出演。
双喜的性格也颇为诙谐活泼,虽然上台时间短,不过很受欢迎,未来可期。
今天就是刚刚结束了新技法的学习,心情不错,忽然就发现了一样好玩的,连忙指给好友看。
余大春心情不那么愉快,不过也随着双喜的示意看了过去。
只见江凌若无其事的将一个魔术帽子放到了台面上,然后直接走开了,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打扫完毕的杜和欣喜的走了进来。
大家都默许了杜和摆弄魔术器具,只要不碰坏,没人跟个小后生计较,杜和是个心性纯朴的孩子,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那顶魔术帽子是西洋魔术中常用的道具,传统戏法里面并不会用到,大家一看就知道的,江凌是给杜和做了个圈套,都含笑看着,没人说话。
这场景已经成了连魁班的固定风景,余大春知道杜和要去看道具,低声问双喜:“你叫我看什么?”
双喜抿着嘴微笑,神神秘秘的说:“阿凌姑娘要倒霉了,看着吧。”
余大春满脸不解,“明明是阿凌师姐做的套儿,该是阿和倒霉吧?”
双喜咧开嘴一笑,小眼睛笑的如同一道缝儿,端了起来,就是不告诉余大春。
余大春知道双喜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也就看了下去。
杜和看到了魔术帽,先是一脸惊喜,而后要去拿的时候,忽然警醒的左右看了看,发现江凌在老远的地方,才放心的将帽子拿了起来。
余大春眼睛一亮,注意到了。
杜和拿着帽子的手势同以往不同,是一只手托着底子,一只手拿着的,他似乎还看到了杜和的手隐蔽的在帽子里动了一动,就将帽子放下了。
咕哝了一句,就快步离开了。
帽子没有如同江凌预料的那样产生变化,江凌一脸困惑不解。
江凌脾气爽直,也易燥易怒,受了挫,顿时不大高兴,走过去,随手一拂,将帽子拂了个颠倒,翻了过来。
只见一小团黑影忽然就从帽子里滚了出来。
余大春定睛一看,是一只瓷罐,如果杜和刚刚直接拿起来的话,那罐子就会摔在他的脚上,眼见着就是一顿苦头吃,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