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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犊鼻裤,身手拨开赵冲,就**的走进了内院。
曹襄披散着头发,穿着一半孝衣跪坐在一张蒲团上,后面是卫青的三个儿子。
卫伉见云琅进来了,刚刚要嚎叫,就被云琅抽了一记耳光。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曹襄在一边低声道:“亚父不许。”
“不允许我见他最后一面?”
曹襄淡淡的道:“现在就是你见最后一面的时候。”
云琅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瞅着身后已经搭建好的灵棚道:“那么说,这是为了驱邪?”
曹襄摇头道:“去吧,就等你了。”
云琅的腰间被长平侯府的管事绑上了一条白色的带子,云琅随手扯掉道:“人还没走,戴这个做什么,晦气!”
曹襄道:“亚父自己不想活了,否则,这个时候守在他身边的应该是宋乔跟苏稚。”
云琅闭上眼睛哀叹一声,终于还是大踏步的走进了卫青的病房。
房间里面人不多,刘彻背着手站在窗前瞅着外边的明月不知道在想什么,长平神情平静的守在卫青的床边,为他整理发髻。
最欢快的人却是卫青,他坐在床榻上,笑吟吟的冲着云琅招手。
“怎么穿着内裤就来了,呵呵,还**的,怎么掉水沟里了?”
云琅面无表情的道:“来的路上看见一个肥婆掉水沟里了,我花了不少力气才把她捞出来。”
卫青闻言大笑起来,而长平却低声哭泣起来。
“不提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着急,没想到最终还是让你着急了。
阿琅,对不住啊,我实在是活的太痛苦了,坚持了五年,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你莫要怪我。”
“再撑撑说不定就能撑到新药出来。”
卫青喘息着指指胸口道:“你说过,药医不死病啊,我这是必死之病,苏稚,宋乔强留我五年,已经是在逆天行事了,她们艰难,我也艰难,不如一死了之,一别两宽。”
“这话不对,一别两宽是指夫妻分别,宋乔苏稚是我老婆,这话您应该跟母亲说。”
“咳咳咳……老夫很想笑,就是笑不出来,呵呵。”
瞅着卫青虚弱的模样,云琅觉得浑身发软,懒懒的坐在卫青身前的脚踏上,对皇帝道:“陛下应该下旨的。”
刘彻冷冷的看了云琅一眼道:“下了,他不遵旨,朕有什么办法?难道砍头吗?”
云琅点点头,他发现刘彻还是很懂黑色幽默的。
“云琅,你自称这世上无事可以让你为难,现在怎么说?”刘彻又习惯性的开始怪罪别人了。
“如果用苏稚提炼出来的虎狼之药,应该还有一点时间。”
卫青摇头道:“苏稚每次往老夫血脉中灌药,老夫痛苦不堪,每次施药之后老夫就要高烧三日,人家平生只死一次,老夫却要死无数次,不划算,一别两宽,一别两宽。”
刘彻嗤的一声冷笑道:“原来你云琅也不是神仙,也有你做不到做不好的事情。”
云琅好生无礼的摊开四肢将头靠在卫青的床榻边上懒洋洋的道:“我若是神仙,必定会当着陛下的面说很多陛下的不好之处,然后哔的一声跳上云端,趁您不备,再跳下来说您的不是,然后再跳走……”
刘彻没有发怒,反而点点头道:“这倒是一句实话,你还没有杀了朕的胆子。”
云琅摇头道:“跟胆子没关系,主要是您要是没了,微臣这些年的努力也就化作东流水了。”
卫青呵呵笑道:“好了,无君无父的话在我这个将死之人面前说说也就是了。
既然你已经看过我了,就走吧,去外边戴孝跪着也好,还是回家睡觉也罢,都行,就是莫要来烦我了。
陛下也请离开吧,微臣有些话要对长平说。”
云琅愣了一下连忙问道:“不等去病回来吗?”
卫青摇头道:“不等了,我等不及了。”
云琅跟随刘彻出了门,这才发现东方已经微微发亮,新的一天将要到来了。
刘彻没有说话的心思,云琅也没有这个心思。
一个站着,一个坐在台阶上,就等长平出来报丧。
当长平压抑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时候,刘彻长叹一声道:“人生苦短啊” 富品中文
第二十二章可怜的蓝田()
第二十二章可怜的蓝田
卫青没有等到太阳出来,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长平将他打理的很干净,他脸上的笑容也非常的和煦,走的了无牵挂。
云琅,曹襄,卫伉几个晚辈送他入冰棺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多少重量,缠绵病榻五年……疾病已经耗干了他的血肉。
跪坐在灵棚里,云琅听见赵周念了皇帝的诏书,内容非常的多,赞誉之词也满坑满谷,大司马职位又还给卫青了……只是,变成了哀荣。
这些东西云琅不是很在乎,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放在长平身上,他总觉得长平似乎在卫青去世的那一刻起,也死了。
刘据来的时候,执礼甚是端正,甚至扶着卫青的冰棺哭了好长时间。
不知怎么的,云琅总是觉得能从刘据的哭声中听出一股子笑意来。
他甚至觉得与其说刘据在扶棺大哭,不如说他是在扶棺大笑。
按理说,卫青去世了,对他这个外甥没有半点好处,可是,这种怪异的感觉萦绕不去。
狗子给云琅送来衣衫的时候,云琅第一次觉得有必要派人去查探一下刘据,这几年,自己不愿意跟刘据打交道,又不好跟母亲他们做对,就放松了对刘据的监察,现在看来,刘据这家伙真的是很有问题。
狗子是一个机灵的人,见云琅的目光总落在刘据的身上,就深深的看了看刘据一眼,离开了百花谷。
狗子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长安找到了褚狼。
紧接着,褚狼就再一次消失了。
云琅对于褚狼跟狗子以及毛孩他们的事情不太关心,这三个人似乎更喜欢跟霍光打交道。
这几年以来,褚狼变得更加神秘,一年中难得见他几次,而狗子却总是在云琅面前晃荡。
至于毛孩这家伙,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云氏庄园一步。
有时候在褚狼回家的时候,这家伙会长久的跪在云琅脚下,感情饱满的说一些此生永不背叛的傻话,每到这个时候,云琅总想让他站起来喝一杯。
不过,云琅相信,褚狼现如今应该很厉害了。
丑庸跟褚狼的几个孩子都在云氏执役,最丑的一个女孩子是云哲的贴身侍女。
因为太过丑陋,云哲从来没有把这个叫做褚红英的女孩子当做女人看过。
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褚红英坚决的要云哲把她当成男子来看。
时间长久了,云哲对她的性别意识就更加的模糊了。
实际上,蓝田也没有把褚红英看成女子,一个修习了靠山妇所有本领的女人,此生基本上就跟女人这个词无缘了。
褚红英说是云哲的侍女,却从来不管云哲的生活起居,在云哲的小院子里,她有自己的房间,而且,平日里并不怎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有云哲需要咨询一些他不懂,或者对某一件事情好奇之后,褚红英才会出现在云哲身边。
蓝田对褚红英的小屋很感兴趣,事实上,蓝田对云氏所有她不方便去,不能去的地方都充满了好奇心。
趁着云琅跟宋乔以及家中的长辈都去了百花谷参加卫青葬礼的功夫,蓝田再一次来到了云哲的小院子里,见褚红英不在,就悄悄钻了进去。
蓝田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锁……
褚红英屋子里的柜子,盒子,箱子非常多,每一个柜子,盒子,箱子上都上了锁。
而且是云氏特制的铜锁,这种锁,蓝田还没办法用簪子打开。
“防我跟防贼一样!”
蓝田恨恨的嘀咕了一句。
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在看她,转过头,就看见褚红英庞大的身体就在她身后不足一尺的地方,所以,她转过头的时候,几乎跟褚红英鼻子对鼻子。
“我就是看看!”
蓝田迅速的后退一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一个侍女解释自己的行为。
“下人居住的贱地,公主不宜光临。”
蓝田听到这句话,就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大叫道:“我是云氏未来的女主人!
我哪里不能进?”
褚红英冷冷的道:“等你成了云氏主妇再说,另外再说一句,即便是宋乔夫人,也不能进入这里。”
蓝田自然知道,这个侍女真正的身份其实是云氏家臣,云哲也曾经告诉过她无数遍,不要招惹这个可怜的女人。
恼羞成怒之下,准备发火的时候,她就看见了皮球一般圆滚滚的连捷从门外走进来。
“你这个矮冬瓜也来欺负我?”
对于云哲的话,蓝田还是愿意听的,既然云哲不愿意她去欺负褚红英,那就只好把怒火发泄在连捷身上。
十余年来,连捷的变化不大,主要是因为肥胖的缘故,他并不显老,如果忽视他满头的白发,他跟十几年前几乎毫无变化。
“公主如果觉得不高兴,可以踢老奴一脚,昔日陛下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就以踢老奴为乐。”
连捷笑嘻嘻的回答,还故意跪了下来,如此一来,他的身体就变成了一个大圆球上摞着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有着说不出的诡异跟滑稽。
蓝田在这两人的注视下,拍拍手嘀咕道:“好脏的屋子,也不知道擦洗一下。”
连捷笑道:“就是啊,褚红英就是一个脏女子,公主快些离开,免得腌了衣裙。”
蓝田很羞耻的离开了,连捷就瞅着褚红英道:“这间屋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不给她看?”
褚红英依旧冷冷的道:“既然是伪装,自然要伪装到底,这些年想要进这间屋子被我们杀掉的人还少了?
既然已经做好了假象,就要持之以恒。”
连捷的胖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抬手拍拍褚红英的腰肢道:“莫要懈怠了,最近家里的麻烦事情多,大司马走了,我们的日子将会更加的难过,此时此刻,正该是我们这些寄身云氏的可怜人为主家分忧的时候。
打开地道,我要取东西。”
褚红英掀开床铺,轻轻一推就把沉重的大床推到了一边,床下露出一扇门,又帮连捷拉开了那扇大门,一条地道就出现在那里。
连捷踩着台阶走了进去,褚红英又将拉起来的门板放下去,重新将大床归位,自己坐在床上,擦拭一柄厚重的斩马刀。
蓝田气呼呼的走进云哲的书房,正在看书的云哲合上书卷笑道:“告诉你莫要去红英的房间,你就是不听。”
蓝田奇怪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那个胖女人的房间?”
云哲指指自己桌子边上的一盏小铜铃道:“你刚刚进去,这个铜铃就响个不停,红英本来在我这里跟我说话,听到铃铛响了,才赶过去的。”
蓝田的眼珠子转了一下道:“那个房间一定很重要是吧?”
云哲点点头道:“里面除过有一条地道之外,什么都没有,就是有好多贼人对那间房子很感兴趣,听红英说,已经被她捉住七八个贼了。”
“地道?”
“对啊,地道,直通云氏珍藏往来书信的地方,也就是一个……一个档案室,至少我耶耶是这么称呼的。”
“你就这么直接的告诉我了?”
蓝田心中的滋味确实很难形容。
云哲认真的道:“云氏也是一个大族,所以也有一些需要保密的东西。”
蓝田翻了一个白眼道:“长门宫就没有这么些密室。”
云哲怜悯的瞅瞅蓝田道:“谁说没有?你知道长门宫大殿到底有几层吗?”
“五层!”
“错了,五层半。”
“胡说八道!我家我岂能不知道!“
云哲叹口气拉过蓝田拥在怀里道:“长门宫最重要的东西就在那半层里,我进去过。”
“我为什么不知道?”蓝天再一次尖叫了起来。
云哲亲亲蓝田娇嫩的面庞道:“母亲不让我告诉你,说你性子太急躁……”
“为什么你会知道?”
云哲抱紧了剧烈挣扎的蓝田微笑着道:“因为我是母亲的女婿啊……” 富品中文
第二十三章胸怀博大的刘彻()
第二十三章胸怀博大的刘彻
抱着云哲厮打了许久的蓝田终于精疲力竭了,气喘吁吁地躺在云哲怀里有气无力的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云哲笑道:“建章宫以东六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山谷……”
听云哲才说出小山谷三个字,本来没有力气的蓝田一骨碌坐起来掐着云哲的脖子道:“那是我父皇炼气的地方,我讨要了几十次,每次都让我滚!
他居然给你了?”
云哲点点头道:“是啊,不要不成,陛下赏赐了炼气谷给我,不容我推辞一下,就要我滚了。”
“你是我父皇的沧海遗珠?”蓝田揪着自己的头发道。
云哲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我是我耶耶亲生的,你应该庆幸,我们不是姐弟。”
“我父皇跟母后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
“可能啊他们觉得我娶你太亏,就给了我一点补偿吧。”
“我这么美,你娶我很亏吗?”
“我当然不这么认为,主要是陛下跟母亲这么认为。”
“你现在就开始称呼我母后母亲了?”
“从我们定亲成功的那一天起,母亲就要我这么称呼她,确实很奇怪。”
“你说,我母后跟你耶耶是不是有事啊?”
云哲坚决的摇头道:“不可能,我耶耶是一位至诚君子。”
“你的意思是说我母后喜欢你耶耶,你耶耶看不上我母后?”
云哲无奈的摊开手道:“你到底是喜欢我耶耶跟你母后有事呢,还是希望他们没事呢?”
“当然希望他们没事,不过呢,应该是你耶耶垂涎我母后,而我母后对你耶耶不理不睬才对!”
云哲抬头瞅着屋顶想了想认真的点头道:“必须是这样的!”
蓝田小狗一样的趴在云哲的膝盖上,好久不说话,云哲见她若有所思,就拍拍她的脸蛋道:“不论是你母后,还是我耶耶都有足够的智慧去处理这样的事情,这与我们无关。
就像这次卫青老祖去世,长辈们不许我们参与其中一样,都有他们的考虑,在我们还没有足够的智慧参与其中之前,置身事外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蓝田发出小猫一般的呢喃声,算是答应了,只是隐约中听见蓝田道:“母后这一辈子好亏啊……”
年轻人总是喜欢无端的猜测一下长辈的行为,云哲不太喜欢,蓝田对猜测长辈行为的事情乐此不疲。
云哲非常的确定,此时的蓝田早就在脑海中为耶耶跟阿娇贵人幻想了无数种凄美的,伤感的,甜蜜的,邪恶的往事……在这些个故事当中,她的父皇刘彻毫无疑问都是最大的坏蛋!!
连捷从地道里爬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身的烟火气,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一头钻进了烟囱里。
褚红英掀掀鼻子,连捷抖抖身上宽大的衣袍,指着恢复原状的床榻道:“现在才是万无一失,如果蓝田还想进去,就让她进去好了。”
“我还会拒绝她两次!”
褚红英收好了自己的兵刃,抬头看看云哲书房的方向,不知怎么的心情有些低落。
在皇宫中渡过了大半辈子的连捷如何会不明白褚红英的心思,笑着道:“大公子与常人不同,他不会喜欢你的。”
褚红英自嘲的笑道:“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连捷笑道:“跟你的长相无关,就算是给你换上三夫人的那张脸跟身段,结果是一样的。
只是,要是你长得真的美若天仙,你只会更加的痛苦,而不像现在这般仅仅是失望。”
褚红英笑了,露出一嘴的白牙道:“我守着他!”
连捷踩在凳子上捏了一下褚红英胖胖的脸蛋道:“真是一个好孩子啊。”
“连公公,你在云氏过的快活吗?”
在连捷即将出门的时候褚红英忽然发问。
连捷毫不犹豫的道:“快活,对我来说,这里就是仙境!”
连捷觉得褚红英的问话有些傻,他相信,问这个家里所有的人,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很多早就可以离开,在外边过大富大贵生活的人,毫无例外的选择留在家里。
比如刘二,比如刘婆。
那些早就名扬长安的云氏仆妇们,在外面明明可以当人上人的。
却留在云氏庄园里,甘心做一个扫地,煮饭,洗衣,照料菜园,打更的仆役。
连捷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夏日的葡萄藤下,给自己弄两样小菜,就着一壶烈酒,慢慢的看日落……不需要人陪,也能从烈酒中砸吧出很多活人的滋味来。
云琅料理完卫青的葬礼之后,看起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主要是胡须爬满了脸,快要淹没他那张年轻的脸庞。
他没有剃须的打算,曹襄,霍去病,李敢三人看起来比他要苍老的太多。
目睹卫青的棺椁被家将们抬进了陵墓。
此时的咸阳原上已经矗立着四座高大的坟茔。
他们分别是高祖长陵、惠帝安陵、景帝阳陵、以及刘彻的还未完工的陵墓。
每一座陵寝边上都有陵邑,最有名的却是景皇帝的阳陵邑,刘彻陵墓的陵邑已经渐渐有了雏形,再过些年头,这里也会有一个热闹的城市出现。
卫青陪葬皇陵,他的坟墓就在皇帝陵寝不远的地方,向西一千步,墓像庐山!
这是莫大的恩惠!
“总有一天,你也会埋在这里!墓像阴山如何?”
刘彻目送卫青的棺椁进了墓道,便有些感慨的对云琅道。
“听名字就知道一定是位置最差的地方!”
云琅哭丧着脸道。
“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
刘彻并没有安慰云琅。
“只要是真的忠臣,死后的哀荣朕一定会给!”
刘彻把话说的大度无比,引来群臣们滔滔不绝的马屁之音。
高兴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