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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摇头道:“既然阿娇已经跟陛下哭诉要这东西了,幽州那边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了。
既然是老部下,自然能想到我这个老长官,且等着吧。”
曹襄见母亲轻描淡写的就把话题岔开了,连忙追问道:“主父偃是不是要倒霉了?”
长平瞪了曹襄一眼道:“学学去病,不该问的不要问,你是一员战将,就不要轻易的去动问朝廷里的事。”
碰了一鼻子灰的曹襄咕哝一声,就继续低下头吃饭,张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伺候霍去病用饭。
霍去病忽然放下筷子道:“阿琅为什么一定要带公孙弘将云氏彻底的看一遍?
显示他大公无私?”
卫青只是摇摇头笑了一下。
长平道:“要云琅大公无私,恐怕比所有人想的都要难,每当别人想要了解他的时候,面前都会出现一片疑云。
让人更想知道他的一切,可惜,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也就对他有了更大的期待。
你如果把公孙弘看做陛下,就会明白云琅为和要这样做了。
让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永远保持期待感,是一种最好的存身之道。”
霍去病想了一下摇头道:“不明白!”
长平惋惜的瞅了一眼同样一头雾水的曹襄道:“这可能就是云琅比你们高明的地方。
他至少知道如何将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极致……”
第一四三章公孙弘的奇妙之旅(4)()
第一四三章公孙弘的奇妙之旅(4)
老奸巨猾说的其实就是公孙弘这种人。
指望用一顿饭就收买掉这个老贼,云琅即便是在梦里都没有这样想过。
所以他只想给公孙弘看一个真实的云氏。
人世间的很多误会都来自于不了解,如果真正做到一目了然了,误会与怀疑也就会少很多。
史书上用这种方式自证清白的人很多,王翦与李靖无疑就是最著名的两个人。
一个邀请始皇帝的随从看他的家里,并且不断地抱怨田宅太小,从而获得了大量的赏赐,最终为他统兵五十万灭楚国扫平了道路。
至于李靖,面对皇帝对皇帝怀疑的时候,做的更加彻底,他打开了自家大门,拆掉了影壁,自己酣睡于大堂之上,街上的行人只需扭头就能看见他在大堂上的所有行为……
其实,这样做挺惨的,却很有效。
云琅以为,只要始皇陵没有被皇帝发现,看看别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氏将来绝对不能以神秘著称于世,应该以智慧闻名全国。
这就是云琅对云氏的定位。
两个孩子吃饭的模样很快就引起了公孙弘的注意,毕竟,身为男子他从来没有跟自己这么小的孩子一起吃过饭。
云琅却似乎很习惯照料小孩子吃饭,一会给云音擦擦小嘴上的牛乳,一会给霍光的鱼肉剥掉鱼刺,然后找机会自己狼吞虎咽两口,看似忙碌,却难得的温情。
“这些事难道不该仆妇们去做吗?”
云琅抱着云音笑道:“这是我的孩子,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本来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就短,开春之后又要去白登山了,还是多亲近些好。”
公孙弘皱眉道:“为何一定要去白登山?”
云琅淡淡的道:“既然是我是大汉人,如何就不能去白登山呢?
谁都知道那里是一座血肉磨坊,朝廷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都说兹事体大,一退就会没了血战的勇气,会让匈奴看不起大汉人。
既然不能退让,在下乃是骑都尉军司马,率兵去白登山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公孙弘叹口气道:“不后悔吗?”
云琅摇头道:“不敢说后悔二字,近百年来战死在白登山的大汉猛士不下三十万众,我没听说他们有谁说过后悔二字,所以,云琅也不敢。”
“你是奇才,其实可以不用去白登山……”公孙弘低声道。
白登山早就成了大汉国的屈辱之地,太祖高皇帝临死前依旧念叨此事,凡大汉志士都引以为耻,所有人都知道在白登山屯军,乃是下策,却无人敢提撤兵二字。
“奇才?奇才也是父母生养的,与那些战死的袍泽没有什么区别。
今日之所以带少府看云氏秘技,就是想要告诉朝廷,云氏没有白白的靡费皇恩,陛下给的每一分赏赐,都用在了正经事情上了。
云琅只想请少府归去之后回禀陛下,希望将云氏庄园定为大汉农桑研究基地,万世流传下去,我想,区区一块地,会长久的带给大汉惊喜。”
“何不纳入司农寺?”
公孙弘这句话刚刚出口,他就懊恼的拍拍脑门道:“不妥,不妥。”
云琅无声的笑了一下,见闺女跟霍光已经吃饱了,就把她交给乳娘,准备给公孙弘安排客房,休憩片刻之后,再去看云氏工坊。
“不劳主人家费心,趁着时日还早,让老夫多看看云氏秘技,否则心中瘙痒难奈,享有休憩,也无心睡眠。”
眼看着云音跟霍光被乳娘领着去午睡,云琅邀请公孙弘直接穿过内宅去了云氏工坊。
马车作坊里的匠人们已经开始干活了,即便是寒冬腊月,沸腾的人气,忙碌的工作依旧让人不觉得寒冷。
“云氏的四轮马车就产自这里,最早的时候是为阿娇贵人制作了一辆四轮马车,后来陛下觉得云氏四轮马车还算不错,就派了东方朔亲自监督造了一辆辇车,陛下还算满意。
于是,云氏的四轮马车从此蜚声长安,接到的订单多的数都数不清。”
公孙弘苦笑一声道:“云氏马车卖遍了长安,此事老夫知晓,云公可知你四轮马车卖出去了,大汉国的驰道却无法承受这种能够驮负重物的马车。
且四轮马车的车辙比两轮马车的车辙要宽,于是,哈哈,大汉的驰道就多了两条车辙,这并不符合大汉律法。”
云琅笑道:“前面有车,后面有辙,既然前车是陛下,那么,官府就不要怪罪驰道上会多出两道车辙来。”
公孙弘大笑道:“人人都说其心可诛这四个字,老夫今日算是见到了真正其心可诛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四轮马车真正的用途是载货,就算是老夫这里,你也休想过去。
这天下是刘氏江山,刘氏又有几人?还不是全天下人的?举国之力换陛下一人欢心这样的事情,在大汉国还是行不通的。”
云琅仰面朝天忽然想起了汗血天马的故事。
为了几匹宝马,皇帝派了十六万将士远征大宛……所以,这一刻他非常的鄙视公孙弘,这个老头也是一个信口开河的。
不过啊,想想贰师将军取天马的事情发生在公孙弘死后,也不好多怪罪他。
老家伙还算是一个聪明人,没有被云氏花里胡哨的马车给蒙蔽住,而是敏锐的发现了四轮马车载货量更大这个事实。
“四轮马车最重要的机关就是这个铁转盘。”
云琅来到摆放转盘的地方,轻轻拨弄一下转盘,两片转盘就灵活的转动起来。
公孙弘仔细的看了一下转盘连接处,皱眉道:“居然是铜的?”
云琅摇头道:“是铁的,包裹铁轴的是两片小铜瓦,这是为了有效的保护铁轴,当铁轴与铜瓦摩擦的时候,只要油脂足够,就互不伤害,如果油脂供应不足,铜瓦就会被磨坏,一旦出了问题,更换两片铜瓦,转盘就能继续运转了。”
云琅说着话就把一对铜瓦递给了公孙弘,叹息一声道:“我总想借助水力来切削铜铁,让铁轴变得更加圆润,让铜瓦变得更加光洁,这样就能极大的提升转盘的灵活性,以及耐用性,到底还是失败了。”
公孙弘放下铜瓦,跟着叹息道:“欲速则不达,老夫虽然不懂这些道理,却感慨你西北理工秘技之精妙。
不论是农事,还是马车,至少让老夫明白了一个道理,西北理工的学说,只会利民,强国,不会打乱大汉国刚刚建立起来的秩序。
从今往后,老夫定会全力支持云公宣扬你西北理工的学说。”
云琅深深一礼谢过公孙弘,然后指着满屋子的工匠道:“士农工商,各安其道,岂不妙哉?”
公孙弘大笑道:“确实如此,农者种田补养天下,工者盖屋架桥富贵天下,商者互通有无,便利天下,士子居于庙堂之上大可调配天下,此为四民之利。”
云琅笑眯眯的看着自我感觉极度良好的公孙弘,这个老倌不可能知道当工商一旦形成了气候,他们就会自动向士人索要说话的权力,索要调配天下的权力。
到时候,公孙弘再美的想法,也会被富裕起来的工商撕扯的粉碎,如果不给工商调配天下的权力,他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离开了忙碌的马车作坊,公孙弘只觉得不虚此行,短短半个时辰,他就发现了云氏马车工坊里的很多秘密。
其中以云氏马车工坊里的前秦流水工艺对他的震撼最大。
在马车工坊里,一辆马车被分成了无数个细节,制造车轮的绝对不会去制造车厢,车辕,更不会去制造转盘。
他们永远只关心自己的车轮。
公孙弘忽然觉得有些兴奋,毕竟,从未有人知晓来历的西北理工,在他的眼中已经出现了一丝线索。
第一四四章公孙弘的奇妙之旅(5)()
第一四四章公孙弘的奇妙之旅(5)
云琅冷眼旁观……
公孙弘如同猴子一般在工坊里前后乱窜,并且专心于工艺流程,他如何会看不见。
大秦的匠作工艺妙到毫巅,其中以治器之能冠绝天下,虽说经历了战乱之后已经失传。
毕竟,大汉统一这片国土的时间还不到百年,关于大秦治器的传说依旧在工匠中心口相传,博学如公孙弘这样的人如何会不知道呢?
“老夫观马车作坊治器,如同流水般顺畅,比之大汉匠作高出一筹不止,这是何故?也是你西北理工之秘传?”
公孙弘笑吟吟的看着云琅问道,这一刻他不想错过云琅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云琅摇头道:“这可不是我西北理工的法子,这种治器工艺名曰——流水法。
意思是说,一个人负责一道工艺,互不干扰,上一道工艺完成之后再交给负责下一道工序的匠人,直至马车整体完成。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不再依靠高明工匠来完成整部车子,只需要一些精通自己那一道工艺的人通力合作来完成一辆马车。
高明的匠人很难得,只精通一道工艺的匠人却很容易培养出来,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单个的工匠离开了,或者故去了,并不影响整部车子的完成。
这样的法子,其实最早是用在军械制作上的,前秦商君想出来的法子,我西北理工可不敢夺人之美。”
“商君?你说商鞅?”公孙弘明显有些失望。
云琅笑道:“其核心要点不过是《秦律,十八种》中《工律》记载的第一句话——为器同物者,其小、大、短、长、广亦必等。
做到这些,大汉工匠也能做到大秦工匠曾经做过的事情。”
公孙弘皱眉道:“秦法?”
云琅叹息一声道:“这世间万物看似岿然不动,实则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前人总结,归纳出来的好东西,后人就有责任在批判的基础上继续发扬光大。
摈弃坏的,留下好的,才是治世之道,如果对前人的功绩一言蔽之,我们谈何前进?
我相信,我大汉有海纳百川之心胸,不至于偏执到否定前秦所有的好东西。”
公孙弘只是笑笑,指着前面的另外一座工坊道:“那里是制作什么的?看起来很宏大啊。”
云琅心中暗叹一声,看来大汉官吏对大秦的一且都持否定态度,公孙弘已经算是比较开明的人了,连他都不能理解他的话,这让云琅对始皇陵的担忧又加重了一层。
“那里是造船工坊。”
公孙弘大惊:“造船?你云氏可以造船?”
云琅笑道:“这里的船不是少府想象的那种船,而是在制作一种平底阔船。
主要是用在渭水上的,您也看见了,随着上林苑的产出日渐丰富,向外运输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上林苑是产地,而阳陵邑,长安城就是销售地,如果仅仅依靠马车,不但费力还费时。
如果在上林苑渭水边上修建几座码头,上林苑的货物只需顺流而下,一日夜就能抵达长安,且不靡费人力,畜力,一艘船可以装载十余马车的货物,如此一来,上林苑卖到阳陵邑,长安的货物就没有那么昂贵了。
货物便宜了,购买货物的百姓就多了,反过来,上林苑就能生产出更多的货物。
上林苑能这样做,凡是渭水边上的州县其实也能这样做,一旦航道开通,渭水两边的州县很快就能富裕起来。
毕竟,全大汉的富户,都在长安三辅!”
公孙弘笑道:“云公此言差矣,渭水并非大河,夏秋之日水量充沛自然可以行舟,冬春枯水之时,很多地方只有五尺深,更有一些浅滩,连稚子都在水中嬉戏,如何行的了大船?”
云琅低头看着脚,对大汉的聪明人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或许是黄老之术治理国家治理的时间长了,所有的官吏都认为无为而治就是不错的治国良策。
公孙弘明明已经提出来了问题,却不知道去解决。
流水的水平面是一定的,除了筑坝之外没有别的提高水平面的办法。
可是,可以向下挖掘疏浚浅水河道,约束河堤,自然就能把浅水区变成适合行船的深水区,更何况,平底阔船最大的好处就是吃水浅。
公孙弘见云琅不说话,有些尴尬的道:“云公这里还是有解决的办法是也不是?
否则你也不会动手修造舟船了。”
大汉的官吏们的本事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察言观色,他们可用通过自己的一些神奇的判断,来确定一件事能做不能做。
公孙弘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只有一个想法,剩下的就要靠不断地试验了,云氏之所以制造这艘船,就是为了验证我的想法。
成了,自然对云氏有百利而无一害,不成,区区一艘船,云氏还负担得起。
少府,请这边走,云氏最重要的产业并非是什么铸钱,造车,造船,而是丝绸与家禽,家畜饲养。”
“哦?制钱作坊并非云氏最重要的家业吗?”
“一时心血来潮,见不得那些背夫们受商贾压榨,就特意赔钱制作了一些新钱,算得了什么重要家业。
说到底,云氏还是一个以农为主,以工为辅,耕读传家的一户人家。
商贾乃是贱业,家里虽然有投身的商贾,却从来没把买进卖出当做主要营生。
云氏爵位虽然不高,却荣耀无匹,云某不会让爵位蒙羞,也不准备让子孙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说这话的时候,云琅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他在大汉国最想做的其实就是商人。
这个时代的人实在太朴实了,物资太匮乏了,只要是他能想出来的东西,在这里全是高档货,跟这样的人做生意完全是一种享受。
如果不是因为在大汉国,连叫花子都看不起商贾的话,他早就跟着卓姬一起当商人了。
更不要说在大汉国当商贾,还要被抓去戌边,服劳役,明明是一桩很高尚的行业,却活的悲惨如狗。
公孙弘对云琅的话深以为然。
“太祖高皇帝时期,国穷民蹙,即便是想找出六匹同色的挽马为太祖高皇帝拉辇车都不可得的时候,那些商贾依旧囤聚居奇,贱收高卖,以致都邑之内物价腾贵,下户之家一年所得竟然不足商贾之家的一顿饭食……”
云琅听着公孙弘口沫横飞的演讲,再一次对大汉的商贾掬一把同情之泪。
明明不偷不抢的谋生,却像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即便被打倒在地,还要踏上一万只脚,让商贾们永世不得翻身。
大秦覆灭,大汉见过,诺大的一个天下被兵灾蹂躏了不下十遍。
物资匮乏已经到了动人心魄的地步,这个时候,整顿商贾必然是一种必须的手段。
任何王朝在建国初期,都不会鼓励商贾的,因为这个时候商贾对王朝是有害的。
他们会努力的发展民生,当百姓出产的货物多了之后,商人的作用就会显现出来,他们才能真正回到互通有无这个最根本的道路上来。
看着头发斑白的公孙弘痛心疾首的批判商贾,他似乎忘记了,商人这个阶层从未被消灭过。
只不过他们从街面上回到了朝堂之上……
只要是勋贵,只要是官员,他们哪一个不是商贾?
只不过商贾这两个难听的字眼,被他家的仆役或者奴隶背了,他们只要好处,不要痛苦。
一面数着大笔的进项,一边鄙薄着那些可怜的所谓的商人。
这是一种新的认知,云琅觉得下回贾三再来家中缴纳钱粮,他一定要保证做到高高在上,不能再跟他蹲在一起喝茶了。
第一四五章公孙弘的奇妙之旅 (6)()
第一四五章公孙弘的奇妙之旅(6)
不能说古人的想法是错的,这种推断一般是看了历史书的后人对他们的评价。
但是,站在古人的立场上,用他们的思维去考虑,就会发现很多错误其实算不上是错误。
只是一旦将时间轴拉长,短视的弊端就会逐渐显露,最后变成一个遗臭千古的大错误。
其实啊,所有人的眼前都是黑的,当然,这并不包括云琅这个特例。
只能用手头有限的条件去臆测未来,这是一件非常考验智慧跟经验的事情。
云琅以为,这跟赌博没有多少差别。
公孙弘一路上受到的惊喜太多,等他来到制钱工坊的时候,对这里的新奇特场面,已经不太惊讶了。
云氏产业如果不能带给他惊讶,才会让他感到失望。
青铜钱的主要成分是铜与铅,云氏重新冶炼铜钱之后,也就自然地得到了这两样金属。
铜的熔点比铅高出太多,自然就很容易把他们分离出来。先融化的是铅,后面融化的就是铜,至于其余的杂质,云琅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