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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大家不聚到一起议论,还没什么,待大家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便又有人从县公署里打听出消息,说这位新来固知事之所以这么匆忙成立县商会,并要增收营业附加税,都是张连启出的主意。
不但是张连启出的主意,这次突然增加税额,也并非完全是为强化境内治安,增加警察所经费,而是另有所图。一时间,境内议论纷纷。
不过,这一切,张树亭并不知晓。张树亭心中烦闷还烦闷在,张连启当了这个临时商会会长,他以后处事恐怕就需要格外地谨慎了。
所以,这天后晌,张树亭闷坐半晌,烟抽了不知几锅,弄得满屋子都是烟气了,也没有想出一条好的法子来,不过,几袋烟抽过,他的心境倒是平静了不少。
待心情平静下来之后,他又是认真地想了想眼下的事,最后决定,到境外去收高粱的事,还是缓缓再说,至于是否要多交附加税,也要等看看大家伙儿的态度再说。
不过他万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看到大家伙儿的态度,第二天上午,张连启就带了县公署第二科一位姓姚的科长找上门来了。
张树亭见了,就是一怔,可还没有来得及搭话,就见张连启首先一抱拳,哈哈笑着冲他说话了。
“临时商会昨天在北门外请客,张老弟身为商会主要成员,没有应邀赴宴,不知对我张某人有意见,还是对县公署固知事这样的安排有意见?!”就听张连启说道。
要是说,张树亭此次被提名为商会主要成员,那也不假,但张树亭对商会不感兴趣,对张连启这种品行的人来任这个会长,更是反对。所以,他当然就更不会拿自己当什么商会主要成员放在心上了。
不过,见张连启冲自己一抱拳,便也客气地冲张连启一抱拳,客气道:
“当时小弟烧锅上正有要紧事办,所以未能赴宴。有不妥之处,还请张大哥见谅!”
张连启一听,便又是哈哈一笑道:
“既然张老弟忙,那我们就免去客套,一家人不再说两家子话,也省得耽搁得张老弟太久!”
说着,又忙停住笑,一脸严肃地一指身旁的第二科姚科长道:
“今天我与姚科长来,完全是奉固知事之命。固知县说张老弟的南烧锅乃安肃境最大烧锅,声名好,影响远。要我与姚科长前来做做张老弟的工作,望老弟能够体量县公署难处,在此次增征附加税银中能率先垂范起到带头作用。”
张树亭一听张连启这样说,心中不由咯噔一声响,知道这一次,张连启果真要先冲自己来了。
可正在他犹豫,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回复张连启时,就听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姚科长说话了。
“要说率先垂范,昨日下午,张会长就第一个带头将自家烧锅应交的那部分税金交到了第二科,张掌柜烧锅上的收益比张会长烧锅上的收益要好,这次水灾在众业主中也属最轻,所以,理应要起带头作用!”就听第二科姚科长皮笑肉不笑地插嘴说道。
张树亭一听,心中愈加烦恼,但他还是微微一笑道:
“姚科长这话就有些差意了。这次大水,我损失了十多万斗高梁,怎么能说损失最轻的,况且我润泉涌烧锅又不是众业主中收益最好的一家,怎么就该我率先垂范带这个头?”
张连启一听张树亭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柔中露着锋亡,便又哈哈一笑道:
“彼此说太多也无益,我们来南烧锅,那可完全是奉固知事之命,完全按他的指令行事,至于张老弟损失大也好,小也好,带这个头也罢,不带这个头也罢,只有张老弟自己思量着办了!”
说完又道:
“我们特意跑这一趟,那也完全是张老弟好!”
张树亭一听,只气得鼻子差点没有歪到一边去。不但鼻子差点没被气歪,关键还是,他一听张连启一口一个固知事,一口一个固知事,心里都反感透了。不但反感透了,也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或者说,张连启不来到烧锅,他还心存侥幸,准备到时见机行事。见张连启突然造访,他便隐隐地感觉出,这一次,如果真像众商户所言,都不交这部分税银,到时第一个拿来开刀的,恐怕就是他张树亭还有润泉涌烧锅了。
所以,待张连启还有姓姚的走后,张树亭便再次找祁占奎老孙还是张先生商量。
但这样的事情,除了老老实实将税银交出去,哪儿还有什么办法。或者说,到时不交,县公署一旦按革命军法处置,倒霉的恐怕又只能是自己。
所以,商量来去,又确实商量不出办法。所以,到最后,张树亭又不由下意识地哀叹了一声。
但张树亭不哀叹这一声,因为想不出好办法,和眼睁睁地要受人摆布,祁占奎还有张先生也只抱怨世道黑暗,而老孙更多地则是愤愤不平。待张树亭哀叹完这一声,就见老孙又不由气愤地狠狠一拍桌子道:
“光哀叹有什么用东家,要我说,与其这样等着张连启来整治咱们,不如咱们先反了他狗日的!”
张树亭祁占奎还有张先生一听,又是大吓一跳。待回过神来,张树亭又不由无奈地问道:
“你说得轻巧,他张口闭口都是固知事,又如何来反?”
老孙一听,又有些不服气道:
“要说我老孙也活过一大把年纪了,别得大道理我也不懂,但却懂得官逼民,民会反这个道理。”
说着又道:
“早在庚子年,洋毛子欺负得咱们好多人抬不起头来,咱们不是也反了吗,虽然咱们死了不少人,但到最后,洋毛子不是还是怕了咱们!”
老孙不提当年闹义和团的事还好,这一提,又只吓得张先生很生气地冲他摇手道:
“我说老孙,你可千万不要再提当年闹义和团的事,当年如果不是老东家让伙计及时把你埋进窖池,恐怕你早没命了!”
说完又道:
“如果当时二毛子把你从窖池里找出来,当时死得又恐怕不是老孙你一个人了,包括老东家还有我们这些当伙计的,恐怕都会随你一同没了命!”
见张先生生气,老孙便又有些赔着小心道:
“我老孙也只是说说这个道理。我也没说要像当年杀洋毛子二毛子那样,去杀固知事还有张连启那狗日的去吧!”
张树亭听他说,也不说什么,但见老孙说到这儿,又不由看大家一眼道:
“我看老孙说得也没错,官逼民,民必反自古就是这个理,我们不如干脆也起事造他固知事的反!”
众人一听,只惊得都看张树亭,就连老孙听了,也吃惊问道:
“造反,你不会是气糊涂了吧东家?!”
第六十七章 夜访刘乱子()
第六十七章夜访刘乱子
“我没有气糊涂,我就要造一造这个固知事的反!”张树亭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恐怕以后张连启就要依仗他,骑到我们这些人的脖子上拉屎拉屎了!”
张树亭不说这话,祁占奎张先生包括老孙还以为张树亭只是说说,但听他这样说,又听出张树亭这话不是说着玩的,大家又不由大吃了一惊。
“东家,你可要记住,民不与官斗,斗来斗去,到头来吃亏的可总是咱老百姓呀东家!”张先生听张树亭说罢,只吓得一抖手劝道。
“是呀是呀,张先生说得对,要说张连启这人可恶是可恶,但这口气咱能忍下还是忍下。再者说,钱没有了,咱还可以想办法赚回来,人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可是用钱都买不来的。”祁占奎听张先生说,也着争地劝道。
张树亭听了,便淡淡一笑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
见张先生和祁占奎劝不下,张树亭话说得坚决,老孙就不由后悔地狠狠一拍自己的嘴巴道:
“你也知道东家,我老孙这张嘴向来没遮拦,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刚才也是一时气愤,随口说说,你可千万别当真!”
张树亭见老孙急得不行,便又轻轻一笑道:
“我都说了,我自有分寸,大家大可不必担心!”
大家便又劝,劝张树亭千万不要冲动,这事大家还可慢慢商量。
但最后,张树亭还是冲大家摆摆手,要大家该干什么仍去干什么。而他自己也没有去别处,又是去了甑口,也是该做什么仍是做什么。
一时间,大家心里更加没了底儿,也闹不清楚张树亭如何地就自有办法。
就这样一天过去,大家又都看到张树亭就在烧锅上,哪儿也没去,心里吊着的一块石头也慢慢落了地。
可万没想到,待到了晚上,也就一更天的时候,就见张树亭却悄悄出门了。
就见张树亭出了家门,便沿着门前的小胡同一直往北来,待走出一段,又折向东,又沿一条向东的小胡同向城街走,接着又是跨过城街,停在胡同对过的一处门楼下。
再看紧挨此处门楼的铺子房,如果是白天,还能见到铺子房门眉位置一块宽木匾额,上写五个黑底金色木刻大字:“信义诚钱庄”。
要说此处钱庄又不是别处钱庄,又正是刘乱子的信义诚钱庄,此处门楼又不是别处门楼,又刘乱子家的门楼。
就见张树亭来到门楼下,紧接着便轻轻扣响了大门上的门环。随着张树亭轻轻地扣门声,门楼里也同样传出了一声轻轻地门话声:
“谁?”
“我!”张树亭答。
“怎么这时候来了,张掌柜?!”随着大门一开,又传出一声有些惊奇地问话声。
再听这个问话之人,又不是别人,又正是信义城钱庄的掌柜刘乱子。
也听不清张树亭说了一句什么,就见随着张树亭走进门楼,两扇大门又紧紧地关死了。
这一切,张树亭自认为做得人鬼不知,但让他万没想到的是,他一出家门,就被人跟踪了,当然,跟踪他的人又不是别人,又正是老孙。
自从几人商量对策无果,张树亭说出一番要造反的话,老孙祁占奎还有张先生又太了解张树亭,知道他不说则已,即说出一定要想法做出的人,见此次话说得又是如此坚决。一时间,三人心里都没了底儿。
所以,见张树亭说完便去了甑口,三人也没有该干什么还去干什么,又是偷偷一通商量,商量来去,也无更好办法,最后便决定要老孙来负责监视张树亭行动,一方面保护他,必要时,就想办法果断阻止住他。
所以,见张树亭悄悄出门,早早躲藏在暗处的老孙便也悄悄跟上。但跟出不远,又见张树亭也没有去别处,竟去了距烧锅不远的刘乱子家,心里又更加没了底。想不出,张树亭这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只是老孙哪里清楚,白日他在张树亭面前说的庚子年闹义和团那番话,确实给了张树亭很大启发。
这启发还启发在,闹义和团那年他已九岁,他清楚记得,当时权理司以安肃城众烧毁洋教士所建福音堂、杀死洋教士为由,要罚安肃城众商户白银10万两,张贴告示限一月催齐。
他爹张根茂为表示对这一处罚的极大愤慨,悄悄串联起城街众商户,在贴出告诉的第二天带头集体歇业,一时间,众商户纷纷响应。
权理司一见众怒难犯,为避免再次发生冲突,加深矛盾,最后不得不妥协,撤消了这一决定。
这时,虽然不是庚子年,但此时县公署的行劲甚至比庚子年权理司的行径还要可恶,可恶还可恶在,它不该在大灾之时再增加众商户税赋。即便是大清朝的皇帝在大灾之年也没有再加重百姓赋税的先例呀。
张树亭所说自有分寸,就是想学当年他爹张根茂的样子,也想串联起各业主各商户集体歇业,直到迫使县公署固知事取消增加附加税为止。
为此,他也想到了固知事的军法处治,或蹲大狱或被砍头。但张树亭更相信众怒难犯这句话。
此时,尽管他明知道刘乱子是个老滑头,唯利是图的主儿,但他不找别人单单来找刘乱子,他也想好了。一方面从昨天上午的那番话,他清楚刘乱子也反对固知事这么做,还有就是,他会告诉刘乱子,如果这事成了,他会从刘乱子的“信义诚”贷一笔银子去境外收购高梁。
所以,他想刘乱子即便没有这样的胆量,或反对他这样做,但他又想刘乱子也决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或将他们想法去偷偷告之固知事知道。
没想到,待张树亭将自己的想法与刘乱子一说,刘乱子举双手赞成。这时,张树亭才知道,原来这刘乱子与北门外的张连启也有着很深的积怨。他之所以赞成这么做,又几乎与张树亭的想法不谋而合。
第六十八章 要炸油果子()
第六十八章要炸油果子
原来几年前,张连启曾为同住北门外的老高作担保,从刘乱子的“信义诚”贷过一笔款子。
这个老高,开着一家弹花铺,祖祖辈辈也是靠弹花为生,因为所用弹花机是一台老掉牙的木制弹花机,又费时又费力,一斤皮棉也弹不出多少成棉来。
所以,到老高当掌柜时,老高思想先进,甚至比后来的史进财、汪麟生、刘殿荣、史金忠四个财主思想都先进,便想着购一台弹花的洋机一斤皮棉弹出更多成棉来。
但一个靠弹花为生的人,手头也攒不下几个富余钱,买洋机又是一笔不小的款子,所以,老高便想到刘乱子的“信义诚”贷一笔款子,先买下洋机,然后再慢慢还贷。
但刘乱子一看是老高来贷款,知道他家底薄,便要他找个保人来。一时间,老高找来找去,便找到了同住北门外的张连启。
当然,张连启一口答应出面作保,也不会白做保,他与老高说定,洋机买来,他要算一个股份。
可等洋机买到,一才发现,看着挺新的一台弹花洋机,竟是一台旧机器,不但是一台旧机器,还不能用。可等回头再去找卖家,又早跑得不见了踪影。
弹花的老高一见,受了如此大一个骗,倒也来得干脆,当天夜里就把自己吊到了那台洋机上。
老高一死,就凭老高家的那点家底,即便是砸锅卖铁也还不上一台洋机钱。老高家还不上,刘乱子自是找张连启还钱。但张连启连个钱毛都没捞到,就让他拿出一大笔款子来,自是感觉吃了一个天大的亏。
但三方立下的契据在,张连启又抵赖不掉,最后万般无奈,也只好按契据约定,连本带利替老高还上了这笔钱,但张连启又是精明过头锱铢必铰之人,这口气又让他如何咽得下,所以,他与刘乱子的仇也就从此结下了。
但张连启的为人,刘乱子自是清楚,所以,这次听说他攀附上了新来固知事,心里便早已在处处提防他,前几天,又听说这固知事要推举他为安肃县商会会长,又知道若张连启当了这个会长,更是不会有自己好果子吃的,所以,更是要串联大家一起阻拦。
这时,一见张树亭主动找上门来,且说了自己的打算,刘乱子当然举双手造成。接着,二人就商定,连夜分头去联络那些参会的业主和沿街的商铺去,最好明天一早就举行歇业。
也是担心人多心不齐,和为保险起见,接着,二人又进一步商定了一些具体细节,比如分头去联络那些业主和沿街商铺时,要尽量不与他们撞面;到时最好穿上黑衣脸上蒙上黑布,用手捂住鼻子等,在门外知会一声即可。同时又商定统一口为:“明天一早集体歇业,务必一起行动,反对增税!”
待这一切都考虑周全商定好,张树亭便又返回家中,悄悄换了夜行衣,就去通知划分给他的那些业主和沿街店铺了。
这时,因为要多征收营业附加税的告示,早在昨天下午就贴满了大街小巷,各村镇街道上也有。所以,几乎业主和商户都知道了这事。他们见县公署在大水刚刚过后,还要增加什么附加税,正一肚子怨气呢。
所以,一听张树亭和刘乱子在门外传话:“明天一早集体歇业,务必参与行动,一致反对县公署增税!”的嗡声嗡气地说话声,就明白已经有人站出来开始行动了,心里不由一阵兴奋。
有哪个别好奇重的商户,想看看送信之人是谁,可待打开门来,只见一团黑影闪动,知道传信是不想让别人看清楚自己面目,也就一缩身子回房去了。
这时候,老孙其实一直在悄悄跟踪张树亭。一开始,他见张树亭走出家门,又直接进了刘乱子家,心中好奇,待见他在刘乱家呆过半天,出来后,又是回家,接着又是穿一身黑衣出来,心中便更加好奇,不清楚张树亭这是要做什么。
可待张树亭敲了几家商户的门板,听了他要说的话后,老孙也就突然明白张树亭这是要做什么了。
当然,为防备消息很快走漏出去,张树亭和刘乱子知会的又都是那些他们认为有可能参与行动的业主和商户,而那些与张连启关系密切的业主或商户,比如福和丰肉铺东家王秃子,庆春永饭庄东家张滚子,中和宣布店东家储万祥,梁双兴药铺掌柜范洪志,克已栈大车店掌柜连可信,他们当然不会通知。
而第二天又恰逢县城集市,县城的集市虽然主要集中在北关和南关,但县城沿街商铺也是来赶集的乡民光顾的主要去处。
但这一天情况却又与往日集市情况不同,不同还不同在,不但沿街铺子一早就没有摘下铺板,就连南关北关紧挨集市的商铺也都没有开门。
有那昨晚接到通知,一早又想摘下铺板准备营业的,一见旁边的商铺没有营业,便也赶紧上了铺板。
而在润泉涌烧锅的店堂上,张树亭当然一早也告诉了祁占奎,烧锅上的店堂也要暂时歇业,要他做好前来沽酒客的工作,待看看情况再营业。
祁占奎一听,也是二话没说。祁占奎二话没说,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老孙昨天晚上就告诉了他。所以,一早起来,他根本就没让伙计去摘店堂门板,而自己又是站在店堂前,好生与前来沽酒的客们解释去了。
而刘乱子的信义诚钱庄当然也不例外。刘乱子也是和张树亭一样,坐在家中,静观事态的变化。
因为城街上店铺都歇了业,有哪急需买东西便站在街上吵吵,有哪诳集市的闲人,一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