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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位部下的惋惜，对老吴下落的担忧，加上牵挂何安静的安危，程子介有些头昏脑涨起来，于是决定先不去多想。不久李建斌先带来的十个人就全部抽了一管血输给了何安静，李建斌又带了二十余人进来待命。程子介看着紧闭的诊室门口，心中急痛，却又无能为力。那种等着噩耗的心情，比张耀辉死去那一次更让他痛苦。毕竟这次何安静是在自己眼前中枪，在自己怀中失去知觉，更重要的是她是为了自己受伤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斜阳照进房中，所有人都是沉默不语，气氛越发显得让人窒息。邓团长和张耀煌前后带队归来，还来不及喝口水就知道了程子介中伏的消息，赶紧冲了进来。程子介向几位部下讲叙了自己的遭遇和初步分析，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意见。程子介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下不适合仔细分析讨论，于是让邓团长和张耀煌注意警戒。李建斌则请示道：“老大，要不要通知几位夫人先回来？”
程子介想了想，摇了摇头：“先不用让她们回来。现在情况如何还不清楚，她们在那边说不定还安全点。你还是派人去告诉小武和周当家的一声，只能让他们两个知道这事，先别外传。别让我妈她们知道。”
“是。”
“还有……刚才那位弟兄死在我面前……你——哎，你看看，怎么通知他家眷才好……他昨儿才刚娶了两个新老婆……真是……还有老吴，现在也是下落不明，我觉得不乐观，你也通知他老婆一声吧。”
李建斌答应着就要去传令，这时诊室的门开了。程子介赶紧带着众人迎上门后的两位医生，焦急地问道：“小静情况怎么样了？”
其实不用问，程子介也知道情况不妙。柯佳慧是俏脸灰白，那新来的男医生则摇着头，满脸痛苦失望的神色，让程子介想起了张耀辉死去那一次钟美馨的神情。而这次何安静的伤势，远比张耀辉那次还重……想到这儿，程子介心中一沉，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小静她……她……她已经……”
那男医生赶紧安慰道：“老大，你别急。何大队长现在还没有死。刚才我们把血管紧急缝合以后血已经暂时止住了，只是失血过多，心脑功能都因为长时间缺血受损，人还在重度休克状态……生命体征极其微弱，恐怕随时会……老大，实在抱歉，我们真的做不到更多了……她的伤实在太重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理论（）
“不关你们的事……”程子介心中难过，梗着嗓子道。但是医生的话又给了他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看着男医生：“她还是可能治好的，对吧。”
那男医生不敢面对程子介的目光，垂下头沉沉地叹了口气：“哎……理论上是有希望的。要是在以前的大医院，一切顶尖的医疗条件都完备，加上运气好的话，保住她性命的可能性就大一点。只是我们现在连呼吸机都没有，心脑电图也没法检查……别说核磁共振了，想给她拍个x光都没法拍——哎，老大你别急，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现在何大队长这样的情况，外部条件能起的作用不大了。主要得看她自己的生命力，能不能挺过来……”
程子介又是心中一沉，那医生说的虽然委婉，但也足够让他明白，何安静生还的希望实在是很渺茫了。想了想，又问道：“理论上有希望保住性命……”
那男医生点点头，紧张地看着程子介：“对……老大，还有些事，得先告诉你知道——因为她的颈椎也被子弹打伤了，所以……即使出现了奇迹，她保住了性命，却很可能会从此高位截瘫。再加上大脑缺氧时间有些过久，还有一种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变成植物人……有些伤害是不可逆的，完全康复的可能性接近于零。里面在做手术准备，我们现在只能先给她缝合伤口，尽量帮助她活下来，但是她的情况实在不乐观。”
程子介越听越心凉，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才低声道：“我进去看看她吧。”
诊室内何安静正静静地躺在医用床上，一条白被单盖着她苗条健美的身体。被单外平日那张英气而总是带着骄傲神情的脸蛋惨白如纸，薄薄的双唇也没有任何血色。也只有这个时候，这姑娘第一次显得那么单薄柔弱，让人想起了她真的只是个年轻姑娘。程子介俯身在床边紧紧地盯着她，感觉不到她的任何气息。没有呼吸机，一根氧气管直接从她嘴里深深地****了伤口下方的气管深处。而一位护士正在用最简单的手工装置为她检测脉搏和血压。
“怎么样。”程子介低声问道。那护士难过的摇了摇头：“输了血以后，血压脉搏是恢复了一点……但是还远远低于安全线……”
程子介沉沉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对这一切无能为力。这时门口骚动了一阵，接着白雅琼急匆匆地跑进门来，低低地唤了一声：“老爷。”
程子介招手让她来到自己身边，轻声道：“小静为我挡了一枪。”
白雅琼显然是从别人嘴里得知了大概的情况。现在看到程子介并没有什么危险，灰暗焦急的脸蛋上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站在程子介身边盯着他肋下的伤口，轻声道：“你自己的伤……”
“我的伤没事，皮肉伤而已。”程子介摇了摇头：“幸亏小静……要不现在躺在那儿的就是我……”
可是对白雅琼来说，这次又把她吓了个不轻。刚刚跟了程子介才一天时间，就受了这么一场惊吓，让她直到现在还浑身哆嗦个不停。程子介知道她的心思，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白雅琼双手紧紧地抓着程子介的手，像是想要抓住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程子介心中歉疚，明知她已经受不了惊吓了，刚才回来了却没想到先通知她自己没事。正想软语安慰她几句，门口再次骚动了一阵，这次是何安平坐在轮椅上，被李建斌推着进了诊室。
何安平却表现得非常冷静，慢慢地被李建斌推到床边，盯着妹妹看了半晌，才苦笑了一声：“早叫你别舞刀弄枪的……”
“何大哥，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小静。”程子介心中难过，垂着头不敢看何安平的眼睛。何安平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老大，谢谢你。”
程子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柯佳慧走过来，轻声道：“安平，我们要给小静做手术了。”
“嗯。”何安平控制着轮椅转向门口：“小慧，生死有命，你也别太紧张了。尽力就好。”
“哎……”柯佳慧脸色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何安平的平静让所有人都轻松了不少，程子介也挽着白雅琼的手，跟在何安平身后离开了诊室，然后那道门再次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紧紧地关上了。
“老大，你的伤也该处理一下才是。”出了门，众人一片沉默，倒是何安平先开口了。程子介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是血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继续呆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肋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得自己心烦意乱，定不下心来思考问题，于是答应着：“老邓，张二哥，一定要加强警戒，如果真是军队抓了老吴，说不定会打上门来。我现在心里很乱，思路不太清醒。你们商量一下看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应对才好。”
“是。”两人赶紧出了门。李建斌上前道：“已经派人去通知周当家的了。老大还有什么吩咐？”
“你看看，有没有必要让地里的姐妹们都先撤回来。”程子介想了想，问道。李建斌沉吟了一会，小心地问道：“我觉得她们在地里也行。万一这儿情况不好，让她们从地里疏散还安全点。”
“……嗯，你说的有理。那你派几个人去地里保护她们，情况不对的时候带她们走山路撤走……撤到新金去。”
“是。”李建斌赶紧答应着也下去了。程子介对着房内剩下的二十来个部下道：“你们继续在这儿等等，小静情况危险，随时还要输血。”
“是，老大。”众人齐声答应着。程子介最后对何安平道：“何大哥……”
何安平微笑着摆了摆手：“老大，我在这等着就行了。你回去处理伤口吧。”
程子介知道现在多说无益。何安平明显是强撑着不让大家难过。兄妹两相依为命这么久，他这个做哥哥的岂有不悲伤的道理？于是也只能沉默地点点头，拉着白雅琼的手离开了房间。何安平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终于深深地垂下了头，将脸埋进了自己的双手。
防空洞内外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但是并肩作战良久，部下们并没有慌乱的表现，已经在邓团长等人的指挥下做好了战斗准备。程子介在众位部下的目光中缓步穿过小广场，尽量做出满脸轻松的表情，并且对大伙儿的注视报以鼓励的眼神。虽然面对正规军队大家心中没底，但是军队既然如此不讲道理，先是将陵川的幸存者们屠戮殆尽，然后又抓走老吴，设伏要置程子介于死地，那就没得说，只能拼死一搏了。
可对方是正规军队……想起那天武装直升机攻击下的河滩那片地狱般的惨状，程子介心中发毛，不敢再往下想。但是陵川人投降了都被屠杀，自己也不得不战。本来带着部下们向正规军队投降本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而且，大家本来也都希望能得到正规军队的保护……
……幸好这次没有发现空军，河滩那儿也没有发现军用战斗车辆的踪迹。回想起刚才遭遇的伏击，显然设伏的人数不多，火力也不算强。只凭单兵作战的话，自己说不定有人数优势，可以一战。
程子介默默的想着，不久就和白雅琼一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钟美馨一直在房间内准备着一些急救用品以便可以随时采用，白雅琼找了出来，默默地来到坐在沙发上的程子介身边。
程子介脱掉被何安静和自己的血染红的上衣，露出健美的身体。右肋下那道一指宽，十余公分长的伤口还在渗着血，只是没有像手臂受伤那次一样皮肉外翻，伤口虽然大，但是真正造成的伤害却并不严重。
白雅琼不是专业医护人员，不知道这些，而是看着这道大伤口有些发抖。程子介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没事的。骨头内脏又没伤着，也没流什么血……你帮我洗一下，上点药，包个纱布就行了。”
“嗯。”白雅琼赶紧用消毒药品打湿了一团纱布，轻轻地为程子介清洗起伤口来。消毒剂刺激得伤口火烧一般刺痛，让程子介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吓了白亚琼一跳，赶紧住了手。
“没事的，有点辣。继续洗吧。——哎？怎么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白雅琼用力摇了摇头，垂着头继续为程子介清洗起伤口来。只是温热的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让程子介又心疼又着急，伸手去擦拭她的脸颊：“雅琼，你别哭啊……好好地哭什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风险（）
“不是……”白雅琼哽咽着答应道：“刚才……刚才我在房里，突然听到二当家的在喊，让人出去输血……听见他说什么老大出事了……何大队长重伤……老大也中了枪……我一下子就、就要晕倒了……我才跟了你一天呢……”
“嗯……嗯……现在知道我没事了，好了……别哭了啊。”程子介一边呲牙咧嘴地对抗着伤口的刺痛，一边尽力安慰道。白雅琼仰起脸，满脸泪痕地笑道：“我知道……我看到你站在那里好好的……真是高兴坏了……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我都快四十岁了，习之死了以后，我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能赖活着就行……却又碰到了你……你要了我……又对我那么好……跟你在一起我好开心，比以前和习之在一起过日子的时候还开心……你要是有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要是干脆没跟着你，没开心这一天还好点……”
听着白雅琼又哭又笑，真情流露的话，程子介知道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初衷，为了小婉跟着自己，而是真的把心都放到自己身上了。不由得对这柔媚的美妇爱意又多了一分，想了想，轻抚着她的脸蛋柔声笑道：“好妹妹，哥哥知道，哥哥舍不得丢下你的。”
白雅琼听到这大男孩又这么暧昧地叫了起来，不由得俏脸绯红起来，垂下头不敢再接话。程子介笑道：“差不多了，把这些药粉涂上去……包一下就行了。”
“这么大的口子，不缝针好的慢……”白雅琼一边照着程子介的指示为他包好了伤口，一边担心地说道。程子介点点头：“不急……等小静手术做完再说。”
“嗯。”白雅琼收拾好东西，仔细地洗了手，回到程子介身边，紧紧地挨着他坐下了。程子介却是坐立不安，片刻，站起身来道：“我还是得出去……”
“你压力别太大了……何小姐会没事的。”白雅琼找来衣服给程子介换上，程子介点点头，温柔地吻了一下她的双唇：“我知道。你没事也别老呆在房间里，多出去透透气。”
“好。”
程子介皱着眉头，心中沉甸甸地离开了房间。经过那位死去部下的住处时，看到李建斌已经通知到了他的老婆们，所以她们都从田地里回来了。程子介在门外听着她们的哭声，心中更是难过。不得已，进门安慰了她们一会儿，然后又去了老吴的住处。老吴的几个新旧老婆则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毕竟老吴是下落不明，在如今的世界里比确定死亡更让人揪心。
“老大。”程子介敲响房门，开门的少妇满脸惶急，看到程子介，神色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嗯。”程子介走进房间，看着几道期待地盯着自己的目光，知道现在自己成了这些可怜女人们唯一的希望，只得硬着头皮道：“你们都别急，啊？我可以确定老吴没死，他还留下了字条，说去看看动静的。说不定一会就自己回来了。实在没回来，我也会派队伍去找。”
虽然程子介说这些的时候心中完全没底，但也给了女人们极大的希望。一个道：“真的？”马上就被另一个喝住：“老大说的自然是真的！”“对啊，老大肯定有办法的！”
程子介在心中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至少老吴没生命危险。都别怕，我会尽量找到他的。”
“哎……多谢老大……老吴他，前些日子天天在家发牢骚，说自己本来也算个当家的，现在一个队长都捞不着……这下可好，昨天才刚当上队长，今儿就出事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当这个队长了……”一个少妇絮絮叨叨地说着，另一个少妇也插嘴道：“你还真别说……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就预感到要出事了。跟我说才娶了我一天，要是回不来了，可真不甘心什么的，我当时还觉着没什么，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好不吉利……”
既然老吴的老婆们开始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程子介知道她们的情绪算是暂时平稳了下来，于是也不再多停留，又安慰了她们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想起这次四个人，一个死亡，一个失踪，一个重伤，一个轻伤，而且四个人包括自己在内都是团队的骨干力量。这损失实在是有些惨重，心中的郁闷不知如何发泄。跨着沉重的脚步来到防空洞外，暮霭已经开始笼罩山谷。众位部下如临大敌，而邓团长正和张耀煌在小广场的一角，一起商量着什么，于是程子介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老大，我觉着我们不管怎么样，都该再去那儿看看。”邓团长首先道。程子介沉声道：“是啊……老吴还不知道怎么样，那兄弟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躺在那儿……再说不去看一下，线索就断了。永远不知道是谁干的……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想怎么干，那弟兄和小静就白挨枪子了……加上不搞清楚事情状况，只能一直这么被动地让弟兄们守着家，也不是个事。只是……我是担心再去的话，又可能让更多弟兄们遇险。对方可能是正规军队，能埋伏我也能埋伏你们。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再派你们过去的话，万一把你们再搭进去怎么办。”说着满脸凝重地看着二人。两人对视一眼，知道程子介的担心有道理，邓团长道：“我正在和张二哥商量这事。老大，记得你说过，伏击你们的人不多，包围圈也只有一层。而且围得很不严实，所以你才能带着小静这么容易地逃出来。”
程子介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状况，点点头道：“对。……我可以确定埋伏的人不超过十个。火力好像也不算猛烈……我听不出是什么枪，但是他们刻意伏击，却只打中了我和小静加起来不过三枪……现在想想，老邓，你要是带几个弟兄，近距离伏击三个人，准备齐全的情况下开枪，恐怕不止这样的战果吧。”
“对啊……老大刚才说可能是军队里的特种部队，真的特种部队怎么会这么弱？”张耀煌也是神情凝重。邓团长皱着眉头，道：“这个倒不奇怪……毕竟特种部队也是人，这次在病毒感染中活下来的估计也只有百分之几，说不定大部分都是后来补进去凑数的……”
三人又沉吟了一会，程子介道：“要是只有那些埋伏的人，我倒觉得到没什么大威胁。怕就怕那些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军方的大部队……万一你们带队去看情况的时候遇上大部队了，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老大，伏击你的枪声是单发还是连发？”邓团长想了一会，继续问道。程子介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有单发也有连发……好像单发的枪声还多点。”
“嗯……伏击的话，可能单发的狙击枪多点。”邓团长沉吟了一会，突然道：“老大，我们还是得去看看。去了是有风险，但是不去找找线索的话，这事真的太多疑点，而且让我们太被动了。”
程子介也有许多疑团，思索了一会：“你们打算怎么安排行动？”
邓团长看了看张耀煌，张耀煌赶紧上前一步：“老大，我去吧，我带二十个弟兄摸过去看看情况。”
张耀煌谨慎稳重，遇事不冒进，而且擅长在野外活动，的确是这个任务最好的人选。程子介再三考虑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行，你去吧。吃了饭再去，万事小心。最好不要坐车，走小路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