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甄妈妈,冬寻?”进了门,看见双眼通红的甄妈妈,她愣了一下。
怎么今天哭得这么厉害?
“甄妈妈,你别哭了。看,我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啦!”薛莹将手上的烤红薯拿给她看。
“三小姐……”甄妈妈摸了摸她的脸,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一把将她抱进自己怀里,“真是太好了,三小姐会说话了!”
薛莹有些无奈,只好对站在一旁的冬寻使了个眼色,让她帮忙把手上的红薯拿走。虽然红薯不沉,但她毕竟是个小孩子,捧了这么久早就手酸了。
不过,第一次有人抱着自己哭得如此凄惨,她感觉好尴尬啊!“好啦好啦,甄妈妈别哭了!”她学着别人的样子拍了拍甄妈妈的肩膀,结果甄妈妈呜咽了一下,哭得更厉害了。
她无奈,只好把自己当成一颗树,站在那里任由别人用眼泪浇灌。
好不容易等甄妈妈哭够了,她连忙闪开。
“三小姐,你怎么突然就会说话了?”甄妈妈用极为浓重的鼻音,终于问了个比较有实质意义的问题。
“这个嘛,”薛莹早就想好了,“之前算命的不是说我跟母亲相克吗?那我到了这里,离母亲远了,母亲好,我自然也好了嘛!”
这话一出,也不知道哪一点又触动了甄妈妈,眼看她又要开始掉眼泪,薛莹连忙喊:“甄妈妈,我饿了。是不是该吃午饭了呀?”
才怪,她刚刚才吃了不少烤红薯,现在一点也不饿,不过,为了避免被甄妈妈的眼泪淹死,她最好还是先委屈一下自己的肚子吧。
“唉,不能饿着三小姐。”甄妈妈擦擦脸,迅速恢复精神,“冬寻,赶紧吩咐厨房上菜呀!”
“是!”冬寻被迫听了这么久的哭声,早就想跑了,闻言草草行了个礼,用近乎逃命的脚步跑出了值班房。
甄妈妈这才注意到薛莹的样子,顿时满脸心疼:“哎哟,这脸这手这衣服,怎么这么脏?三小姐乖,来跟甄妈妈去洗个脸,洗完脸就能吃午饭了啊,别着急……”
听着对方用哄小孩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薛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好木然跟着她往房间里走去。幸好服侍了她这么多年,甄妈妈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对于她的沉默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第四章 桃养人()
一转眼,到别庄已经十来天了。顺子叔从下面的庄子里挑了一个十六岁的小伙子的帮忙看管院子,这天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他带着小伙子来给薛莹磕头。
坐在上面看下面一个大男人对自己磕头已经够别扭的了,结果薛莹听顺子叔说还希望自己给人家起个名字,差点吐血。
她现在外在才五岁是吧?让一个五岁的小孩给别人起名字,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你原来叫什么?”虽然心里在呐喊,但她表面上还是很镇静的,当然,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如果说得直白一点的话就是,除了垒红薯窑那天外,她其余时候一直表现得比较木然。
谁让她身边跟着一个无比敏感多情的甄妈妈呢,一旦她有什么比较激烈的言语或表情出现,甄妈妈就会用那种充满了欣慰心疼感动和敬畏的复杂眼神看着自己,然后转过头去捂着嘴巴偷偷哭。经历了几次之后,她只好重新变回面瘫,给甄妈妈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
这院子里,除了甄妈妈,其他人对她都不熟悉,适应起来反而快。
“小时候家里怕养不大,给起了个贱命叫狗子。”那人看着地面回答。
听顺子叔说,这人父母双亡,一直是靠着吃百家饭长大的,但人却没有长歪,甚是勤快老实,平日里经常帮助庄子里的老弱病残,而其他人家不管谁家需要帮忙,他都是第一个出现的;而且干活从不惜力气,不管是管庄家还是驾马车,都是一把好手。
听说院子这边招看院子的,庄子里所有人家都同意推荐他来,而且个个拍胸口说愿意给他做担保,可见这小伙子平时确实得人心。
一个孤儿,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
一不小心,薛莹的神思就开始往外飘。她好不容易拉回自己的神智,道:“你姓赵,以后就叫赵虎吧。”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还能凑齐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到时候她就变身包黑炭,用狗头铡铡贪官……停!又跑远了!
“谢三小姐赐名!”赵虎磕头。
薛莹有些汗颜,尴尬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甄妈妈。甄妈妈清了清嗓子:“赵虎,你以后跟着顺子叔好好干,务必把院子给看管好了。你初来乍到,先在马房旁的小隔间住下,吃食就跟着顺子叔一家一起,月钱暂定一个月二十文。记住,干活勤快些,以后自会有你的出路。”
“谢甄妈妈教诲。”赵虎又是好几个响头。
薛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道:“今天就说这么多,你下去吧。”
“是。”赵虎低着头,一路背退着出了正堂。看样子,这两天顺子叔对他的调。教很是成功。
薛莹跳下椅子:“甄妈妈,今天庄子摘桃子,我跟巧丫一起去看看。”
甄妈妈吓得脸色煞白:“那怎么成?这庄子里什么人都有,万一冲撞到三小姐怎么办?”
冲撞?她一个小奶娃,有什么好冲撞的?
她拉着甄妈妈的袖子:“你昨天做的那件衣服,花纹我好喜欢,我明天能不能穿呀?”
甄妈妈认真算了算,今天赶一赶,明天就能做好。“三小姐,这衣服是能做好,可是你刚才说……”
“那你就去做吧!”薛莹催促,“我明天就要穿,不要忘了啊!”说完,提起裙子就往外跑,一把拉上早就等在门口的巧丫。
“快走快走。”不能给甄妈妈反应过来的时间,不然又要被她抱着大哭一场了。
她也不想让甄妈妈担心为难,只是,童年本来就是要任性疯玩的,她可不想经历了两世,仍然没有任何可以值得记忆的童年回忆。
巧丫带着她从自家院子的偏门往外走,边跑边问:“三小姐,你怎么一天一个样啊?”有时候觉得她呆呆傻傻的,有时候她却又觉得这个三小姐特别顽皮,比自己鬼主意还多。
薛莹嘿嘿一笑:她现在正处在“穆幸福”和“薛莹”磨合的阶段,性格难免有些古怪,不过幸好她现在年纪小,算是还没有定性,大人们才会见怪不怪。
要是到了十几岁再穿越过来,那就绝对会出问题了。
………………
从院子出来,右手边的山叫氲岚山。据说氲岚山的泉水特别清甜甘冽,所以建安侯府在山里建了一座酿酒坊,用山里的泉水酿酒,还特地买下这片峡谷,专门种植糯米作为原料酿造氲岚酒。
因为是专门经营来酿酒的,这个别庄的名字就取为酒泉别庄。峡谷两侧各有一座矮山头,左边种着李树,右边种着桃树,估计就是取义什么“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类的,但这种风雅的东西薛莹暂时是理解不了的了,她只知道自己特别喜欢吃桃子。
秋后成熟的桃子是脆桃,不像水蜜桃那么多汁,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刚开始大家看见她还有些拘谨,毕竟是府里的三小姐,但后来看她一个小奶娃,除了跟巧丫一起四处走走、吃吃桃子也没别的事情,也就放松下来了。
场面重新热闹起来,一派秋收的欢庆景象。这里摘下的桃子会挑选最好的送到建安侯府,剩下次好的挑选一些酿成桃子酒,再剩下的就要拿去外面卖掉。今年天气好,桃子长势喜人,估计能买个好价钱。
薛莹长得好看,穿得粉色衣裳在桃子树下穿梭,手里还捧着个大桃子啃呀啃的,模样特别讨喜。过了一会,大家适应之后便开始打趣了。
“三小姐喜欢吃桃子?”
“嗯!”薛莹用力点头,顺便奉送一个大大的笑容,顿时闪得人眼前一亮。
薛莹不愧是建安侯府的小姐,这皮囊长得极好,肤色红润白皙,鼻子小巧挺直,虽然只有五岁,身子还没有长开,但眉目间已经能看出以后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吃桃子好啊!”有人插话,“都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三小姐喜欢吃桃子,等一下我给你挑几个最好的,吃个饱!”
“谢谢赵三叔!”薛莹奶声奶气地道谢。
大家顿时轰然笑开,纷纷称赞她乖巧懂事,看样子已经把对她的敬畏彻底转化成喜爱了。
薛莹抿嘴笑,心里很是得意。她算过了,如果没有意外,她要在这个别庄住到十四岁,也就是还有九年到十年的时间要在这里过,跟这里的人打好交道,就是为以后做准备。
她当然也可以呆在院子里扮演她不食人间烟火的三小姐,但是,她受够了那种远离人群的寂寞,受够了那种自己跟自己说话、自己陪伴自己度过的人生。
第五章 前世记忆()
前世的薛莹,不,那时候她叫穆幸福,是一个孤儿。孤儿这也不算什么,毕竟这世界上无父无母的人也不算少。
但,她是一个在寺院里长大的孤儿。
出生没多久,她就被人扔在了离感孝寺不远的路上。因为是个女娃,放了三天,都没有人抱她回去养——那个时候的农村经济条件还不是很好,这种生了女娃就扔掉的情况还时有发生。虽然有好心人时不时喂她喝点水,但一个婴儿摆在外头三天三夜,风吹蚊咬,身子早已奄奄一息。
最后,是感孝寺的主持释国瑛将她抱了回去,并将她抚养成人。镇子上以穆姓居多,主持便为她取名为穆幸福,本来是祝福,奈何多年后网络语流行起来,“木幸福”等同于“没幸福”,反倒令这个祝福显得古怪起来。
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个身世,从小到大她都是“异类”,遭受了无数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农村没有秘密,她这个“被尼姑养大的女娃”名声都远播到隔壁镇去了。而小孩们是非观不明确,从大人的讲述中知道她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也就对她充满了排斥,将跟她说话视为耻辱。
除了她,感孝寺里都是尼姑,但说实话,除了主持,其他人都是一些只会念佛经的半文盲——在感孝寺出家的,不少都是忍受不了家里虐待或守寡之后不想再嫁的农村妇女。她们对她也不算差,只是,一方是出家人,一方是个小女娃,双方的共同语言是挺难找的。
小的时候,尼姑们做功课,她就坐在寺院门口看外面的世界,耳边是众人念经的嘈杂声,但心里却是一片茫然。到了年纪,上了学,情况仍然没有多大改变,但她总算找到了人生的目标,而且这个目标几乎是所有长辈都对她说过的:好好学习。
主持师父跟她说要好好学习,寺院里的尼姑婶婶尼姑婆婆跟她说要好好学习,学校里的老师跟她说要好好学习,她自然也就把这十分珍贵的“嘱托”当成了人生最高目标。
她并不聪明,但幸好她的娱乐活动几乎为零,所以她能拿出全部的时间投入到学习这件事上,也因此她的成绩一向不错。
所以她的身份就变成了“那个被尼姑养大的成绩还不错的女娃子”。
上了初中之后,她开始住校,只有寒暑假的时候会回感孝寺住。节日时,会有县福利院的人来慰问她,给她送慰问金和过冬衣物。她也是从福利院的人口中得知,她四岁时,主持曾经试过把她送到福利院里去,毕竟那里的环境相对寺院来说,更适合一个孩子的成长。结果过了一个月,主持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带伤,才知道她会被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偷偷欺负,但是她年纪小,再加上从小说的是乡音,跟福利院里的老师交流不畅,被欺负了也不敢说。
看见主持,她扑过去就是一阵大哭,死活不松手。摸了摸她瘦了一大圈的身子骨,主持长叹一口气,最后还是把她接回了寺里。
福利院的人试探着问她,现在还想不想到县城里去住,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寺院里。不管别人是怎么看的,但她已经把感孝寺当成了自己家。或许这个家跟别的正常家庭有点不同,但依然是她心底最终的避风港。
她的身份是孤儿,能够免费接受教育。在别的女孩上完初中,纷纷外出打工挣钱之后,她因为考上了高中而能够继续上学,在这一点上,她已经比其他女同学要幸运得多了。
她不希望自己停止学业,从小到大,别人对她几乎是没有任何要求的,唯一一个就只有好好学习这一点,如果连读书这项“工作”都没有了,她真的不知道下一个目标该往何处。
心无杂念全身心投入学习的结果就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顺利考上重点大学,然后继续依仗国家政策进入了最高等学府。
换了一个全新的环境,身边不再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再有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她兴奋不已,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开始变得活泼起来。眼界开阔了,交了朋友,世界仿佛从黑白变成了彩色。
然而好景不长,大二开学后不久,在学院竞选学生会主席的会议上,最好的朋友上台竞选,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她的身世作为了演讲主题。她至今没有想明白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更不明白一个在寺院被尼姑养大的小孩这件事,跟那个人竞选学生会主席有什么关系。总之结果就是,好朋友的演讲感动哭了好多人,顺利当选“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貌美”的学生会主席,而她,则被打回原形,重新回到了那个充满异样眼神的世界。
仿佛从天堂被打入地狱。
好朋友当选了学生会主席,给了她很多照顾,助学金、励志奖学金,甚至不知道谁赞助的棉被棉衣,等等等等,每一次都会被大肆宣扬,成为那个好朋友的光荣“业绩”。
当然,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把她当好朋友了,虽然那个“好朋友”一直对外宣称两个人是铁闺蜜,但她也明白,那不过是为了显示那个人的“屈尊纡贵”和“宽宏大量”而已。毕竟,两个人的差距是那么大,她相貌平平,沉默寡言,出身有那么点难以启齿,而另外一个人不但容貌出众、性格开朗,还钢琴舞蹈样样精通,传说还是个富二代。
所谓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沉默,沉默,更多的沉默,她重新将自己封锁起来,与别人的交流减到最少,完全拒绝交心,整天流连图书馆——最起码,在那里听到的声音会少很多。而得到的助学金奖学金之类的,转手就匿名捐了出去,一点也不想沾手。
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对那个“好朋友”感激涕零,但她真的做不到。
但大家反而觉得那样的她才是正常的,再怎么说也是在尼姑庙长大的孤儿,性格孤僻一点、扭曲一点无可厚非。
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的表现是“任性”了。其实只要她稍微放下一点自尊心,忍过最初的别扭,她还是可以跟同学们打好交道的,她也还是可以拥有一段比较丰富的大学生活的。但是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概是不管她做什么都会带上那个人的影子,所以她才会表现得那么颓废。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再像之前那么蠢,死死抱着那可怜兮兮的自尊心,以至于浪费了那难能可贵的青春。
在沉默中度过了大学剩下的三年,临近毕业,她才蓦然惊醒过来。大家都开始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出国的出国。她也曾犹豫过自己要不要读研究生,毕竟除了读书,她什么都不会。
结果“好朋友”又找上门来了,直言考虑到她的身世比较特殊,如果她想要读研究生的话,她可以帮忙出面找学院里的老师求求情,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个定向保研名额。她当时不知道怎么心里憋了火,直接就说自己不读研究生了。
第六章 赵庄头()
说完没多久她就后悔了,但对方没有给她机会,立马把她决定进入社会、“报答国家社会多年养育之恩”的消息传播了出去,将这件事彻底坐实。后来,同宿舍的另外一个同学偷偷跟她说,当时学院里有一个定向保研名额,老师们分成了两派,在她和那个“好朋友”之间拉扯。
选她的原因很简单:她的专业成绩一直很好,再者,她是一个能沉下心来做学问的人,而这年头像她这样喜欢泡图书馆的人不多了。
而选“好朋友”的原因也很简单:她是社团骨干,而且,她跟老师的关系好。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的主动退让成全了“好朋友”。
她知道自己蠢,说错话落入了别人的陷阱,只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只好打起精神开始找工作。然而,开始之后才知道这有多难。
像她们这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对于企业来说就是廉价劳动力,按理说她的要求也不高,能满足衣食住行基本需求就可以了。结果应聘完毕之后,对方对于薪资问题要么是语焉不详、支支吾吾,要么是给出的薪水除去吃饭、住宿和各种培训费用、工装费用直接就是负数。
她问得稍微详细一点,对方就不耐烦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刚刚毕业就想挣大钱,哪那么容易啊?不要眼高手低,刚开始都是这样的,熬个一年半载的就好了!”
可她哪里有“熬个一年半载”的资本?
别人还有家里人“支持”,要么是直接给安排了工作,要么是给了“创业资金”,最不济的那些人也还有平时攒下来的零花钱和压岁钱,她呢?
离开了学校,她基本上就是身无分文了。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之际,寺院里来了信,告诉她主持病了。她打电话回去,才知道主持得了胃癌,已经是晚期,日子是拖一天过一天。主持住院,寺院里都有些乱了,前阵子要做年终审计和场所年检,一伙人直接都懵了,没一个知道该怎么弄的。
她心念一动,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在哪里:她要回乡,剃度出家,把感孝寺经营下去。
当年,也有人嘀咕过,主持是不是想要把她培养成接班人,等她读了书识了字就让她回去接主持的班。可主持很忌讳这一点,很少让她接触寺院里的事情,生怕她真的有了出家的念头。
她打电话到医院,跟主持说了自己的情况和打算。主持沉默了许久,叹气:“既然如此,你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