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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手剑-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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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幻岳十分清楚,别看钟良那面幡只是用双层白布缝制,拿在他手上施展起来,其力道却不啻一面铁板,无论卷着扫着,全能将人砸个肉碎骨折,端的非同小可,尤其是撑幡的铁杆,伸缩不定,扎上一下子,包管两头对穿,一插双洞!

不管钟良如何团团围转,招出如飞,南幻岳就是原地立定不动,他的九尺“寒水红”掣掠纵横,尖啸锐泣,闪动如流光千条,又俱是稍出即返,不漏破绽,根本不容对方有丁点可乘之机!

以南幻岳本身的剑术造脂来说,钟良绝非他的对手,——固然,钟良也算是武功极强的能者——若非如今他肩、胛、臂膊、肋腰等处受刨甚重,他可以赶得对方到处跑,但眼前他却办不到了,只因他不能随意移动,所以他便只好站立原地,以剑刃的旋射回掠来保护自己——如果钟良不冒险进袭,始终在他刃端所指的范围之外的话,他就极不易伤到对方了。

“白幡魂使”钟良表面上虽然冷木如昔,但他内心的焦灼与愤恨却是无可言喻的,不但是他同伴们的血仇所报全赖于他,当家的律令压颈,就算他自己的老命吧,也全系于这一战上,可是,看情势,除非冒险近攻,恐怕还是取胜无望,像这么绕圈子游斗下去,他也明白,就算绕到天亮,也不会绕出个结果来。

但若冒险逼近,固然也有希望击杀敌人,不过,敌人也同样有机会将他击杀,两相比较,他不禁有些寒心——因为,若是逼近,只怕对方摆平他的可能更要来得大些,技击之道丝毫不能勉强而求其侥幸,这一点,钟良也是十分了解,而今双方的功力深浅,乃是一看即知,用不着争辩的事。

心里一急,钟良在持续的游战中,振吭大喝:

“儿郎们,并肩子上!”

接着他的吆喝,一阵并不热烈的杀喊声响了起来,围在外围的三四十名大汉立刻一拥而上,攻向南幻岳!

一式的鬼头刀在寒光闪映中甫始砍向南幻岳,隔着还有好几尺远,南幻岳的“寒水红”,已经蛇一样“嗤”的反绞,在光芒如雨中,十几溜殷红鲜血狂喷,十几个黑袍人,也就惨呼连声的撞跌成—片!

觑准时机,钟良身贴白幡,暴射而进,幡旗“呱”声卷向敌人下盘,幡杆却狠戮对方咽喉!

情势迫急之下,南幻岳猛偏身让过斜刺里砍来的六七柄鬼头刀,双手紧捏“寒水红”的白玉柄,狂挥猛绞,“嗖—一”声尖啸立起,飞舞的青光白芒穿射纵横,“嚓”“嚎”“嚓”裂帛之声不绝,白幡幡面寸寸摇落飘扬,但是,幡杆却在他偏身的一刹那斜斜插进了他的背肉之中!

痛得南幻岳猛一咬牙,猝然仆地,幡杆尚未从他肉中拔出,“寒水红”“咝”声暴回,“瞅”的一响,钟良的一双大腿业已齐根斩断!

当钟良只剩下半截的身体尚未堕地之前,南幻岳厉吼着飞掠,“寒水红”千百道精芒宛如浩浩叠浪排涌,青光掠舞中,钟良身上的骨肉毛皮块块抛掷,五脏六腑寸寸弹甩,含着血,掺着浆,这位魂使业已脱除臭皮囊,四大皆空的真正成了魂使了!

一种恐怖的,惊震过度的骇然嚎叫出自那些残余的黑袍人口中,没有一个胆敢再行上前攻截围扑,他们全像见了鬼一样跌跌撞撞的往后推挤奔逃,一个个宛如神智都吓昏了……

九尺软剑飞扬而起,洒过一溜血水,“铮”声归鞘,南幻岳蹒跚的,夷然无畏的,头也不回的登上了他的路边的坐骑,一抖缰,泼刺刺急驰而去!

坐在地下的吕花在片刻惊僵情绪平复之后,突然爆出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

“天啊……完了……全完了……‘浮图岗’的威名……大当家的霸业……赵根、孙傲、严家二兄弟、胡峰、黑白无常……钟良……他们都死不瞑目啊……多少年的心血……多少年的辛劳……俱成泡影了……我们以后再怎么混下去啊……天啦……”

面色灰白,形容憔悴的齐用斗,哆嗦着两片泛乌的干瘪嘴唇衰弱的叱责:

“还……哭什么?吕堂主……哭也设有用……反而……反而越发留人……笑柄!”

吕花咧着一张血犹大口,满脸的铜钱大麻子里也似全沾着泪水:

“怎么办啊?大当家,我们可得怎办啊?任什么颜面全丢净啦……”

齐用斗模糊的视线里,望着那些自四边投畏缩缩蹭着回来的手下们,不禁摇头悲叹,道:

“都足‘黑白无常’惹的祸……出了事,硬跑回来哭诉着要给报复……两个人中还留下—个包承才在‘大理府’吊缀着人家,生怕人家跑了似的……唉,当时如果包承才跟丢了姓南的踪迹,反倒免去了这场大祸了……”

突然吕花怔了怔,宛似想起什么,收住泪,呜呜噎噎的道:

“大当家,你这一提,我倒记起一件事来……有关包承才跟踪南幻岳之时所发觉一些事,他是在匆忙巾告诉了老钟,老钟曾向我提过……这使我有了个主意……”

齐用斗有气无力的问道:

“是什么事?什么主意?”

吕花望了一眼沉晦黝暗的天空,右手的创伤痛得她连连嘘几口气,然后,她咬着牙道:

“在潘老三家里‘黑白无常’吃了亏出来以后,料定姓南的也不会久待么,不是方浩就马不停蹄的跑回来求援了?他将‘黑白无常’,包承才留在潘老三的大门对面隐暗处监视着姓南的行踪……”

齐用斗哆嗦了一下,说道:

“我……知道这些事……”

吕花忙道:

“大当家,还是先找人给你上上药包扎一下吧?”

齐用斗摇摇头,闭着眼,脸色灰青的道:

“不用,我这阵子还可以支持——你说下去。”

吕花舐了舐干裂的嘴巴,道:

“姓南的自是不晓得包承才在暗里缀着他,在包承才跟踪他的这一段时间里,发现南幻岳与那姓狄的老不死曾在城外吃几个毛贼拦截过,打算抢劫南幻岳从潘老三那里勒索得的三千两银子所折合的黄金,结果,那几个毛贼当然是叫姓南的好整—顿,但是,他却将那几个毛贼放了,后来又出现一个骚女人,与南幻岳和狄老头到一片林子里谈了很久,过了一阵,那骚女人不知怎的竟和狄老头上马走了,南幻岳一个人又返回了‘大理府’……”

齐用斗伤口痛得有些吃不住劲了,再充不得英雄,他吩咐身后扶着他的两名手下道:

“快,快去把后面的李师爷请来……叫他别忘了连药箱子一起拎来……”

答应一声,两名黑袍大汉里的—个飞快奔向黑暗之中.这时,其余的“浮图岗”所属正在默默清点伤亡,掩埋死者,做着善后清理工作,他们每个幸存者的神色都是那么沉重,那么灰涩,更留着余悸未消的怔忡……

吕花吞了口唾液,续道:

“姓南的返回‘大理府’后,等到天快暗了,便独自到达一座巨宅之前,越墙而入,包承才为恐漏了形迹,不敢进去,便在墙外守着,他等了一会,就听到围墙里传出来打斗叱喝之声,又听到一片惨呼悲号,再过了一阵,姓南的又越墙出来,大刺刺的扬长而去,包承才匆匆跃上墙头向里一看,在屋里灯光的映照下,乖乖,庭院里,竟躺满了一地死人——全是南幻岳下的毒手!”

齐用斗喃喃的道:

“以南幻岳这小子的一身……本领来说……造成此等场面……并不算奇事!”

吕花又痛得在右手五指断落之处呵气,边歪着脸道:

“是的……包承才在墙头上一看,就着屋里的灯光,他认出院子里的尸舀中有两具是他识得的——竟是‘伏龙团’的‘十二伏龙手’中的老五‘青儒生’花超与‘太岁头’马寿堂!”

齐用斗咬着牙,又将话从齿缝里挤出来:

“如何?”

吕花尽力提着气,道:

“然后,包承才又去追踪南幻岳了,当南幻岳歇过一阵自东侧门沿着这条路出来的时候,他便立即奔到先前和方浩约定的会面之处‘兴福酒铺’,那时,方浩和老钟以及严家二兄弟等人刚好也到了,我们大批人马亦待在城外‘松林伐’等候消息,包承才匆匆一天来跟踪南幻岳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一边派人出来通知我们到这里拦截姓南的,一面他们就从后头一路掩了下来……”

齐用斗又是痛苦,又是衰疲,又是不耐炳,于是冒火道:

“吕堂主,你罗里罗嗦了一大套,到底要告诉老夫什么事?莫不成就叙述包承才如何跟踪南幻岳的经过,如今干也干完了,人也死尽了,还谈些没有意思的事做什么?老夫——哦,好痛!”

吕花灰白的大脸上浮起一抹受委屈的紫红,她讷讷的道:

“大当家,我只是说得详尽点,好使你了解我的主意……”

齐用斗吸了口气,撇着嘴道:

“快……点说……拣重要的说……唉,我是老了……刚才还能够勉强……就这一会,竟忍受不住啦……”

吕花抽抽鼻子,强忍住亦是扯肠割心般的断指疼痛,沙哑的道:

“大当家,我的主意是这样的……我们今夜道此打击,力量大为削减,再想报这血仇,光凭我们这点人,只怕是不够对付姓南的了……花超与马寿堂乃‘伏龙团’的中坚角色,他们横道姓南的宰杀,‘伏龙团’是决不会善甘罢休的……他们也必将找着姓南的替花超与马寿堂报仇,我们何不与他们联合一致?一齐来应付南幻岳?这样,大家全都省点力……”

齐用斗颤巍巍的点头道:

“你这主意不错……我们回岗之后——便交待他们去和‘伏龙团’的人谈谈……唉,今夜我们真找得惨……”

吕花眉心似打着结,衰弱的道:

“幸亏……‘大盛堂’的人设来……”

齐用斗沉沉的问;

“怎么一说?”

吕花颤了一下,道:

“若是来了——怕也一个不剩……”

齐用斗重重的一哼,不悦的道:

“你说点好听的!”

这时,暗影里,两个人已经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前行是方才去找人的黑袍大汉,后跟的是一个骨埂如柴,身着宝蓝福寿团字图长袍的酸儒,两人来到了齐用斗面前,那酸儒就几乎要喘断气了!

张大了口在呼吸着,这位骨瘦如柴,面色焦黄,蓄了两撒八字胡舯仁兄方待埋怨几句,目光瞥处.不禁怪叫一声:

“天爷……齐老大……你,你的手呢?”

齐用斗用力睁开一双昏蒙蒙的眼,要死不活的道:

“手?才没了……”

黑袍大汉急道:

“李师爷,请了你来就是替当家的下药包札的啊,当家的手已经断掉了啦!”

吕花也呻吟着叫:

“李师爷……我的五只手指也全断了哇……”

齐用斗身子抽搐了一下,怒叱道:

“上下有序,老夫先来……”

这位李师爷移目四周,哆嗦得脸全变了颜色;

“我的亲娘!怎的这多人躺下了?此处简直成了修罗场啦……怪不得老大叫我一个人待在前面不要我过来,惨哉!”

齐用斗中气衰竭的叫:

“师爷,快给我上药止痛吧,吃不住劲了……”

于是,李师爷慌忙从那接自己来的黑袍人手中接过了一只檀木药箱,启开后,匆匆取出药物来为齐用斗敷抹包扎,他一面忙,一面悚日惊心的道:

“老人……你们不是来这里堵截一个仇人么?莫非是中了人家的计算?怎的惨到这步田地?看看躺下这一片……”

齐用斗哼唧着没有回答,管自皱眉闭目强忍着痛楚,旁边,吕花接上道:

‘哪儿中了人家的计啊……只是轻估了人家的力量啦,唉,叫他一个人把我们整成了这副模样……”

李师爷激灵灵的一颤,惊惨的道:

“对方——只有一个人?”

吕花愁眉苦腔的道:

“可不是,只他一个人我们业已吃不住了,再多一个还受得了?那就省了你的事啦,亦不用来替我们上药扎伤了……光准备着几口薄皮棺材也就是啰……”

正在包扎中的齐用斗不由猛睁开眼,气喘喘的道:

“吕花,你少说一句行不行?怎的尽讲些丧气话?”

李师爷惊恐的道:

“老天,那人这么个厉害怯?岂不成了人王啦?”

齐用斗又气又恼的道:

“师爷,你只管用心给我治伤,别的,不用你操心……”

李师爷一边继续动作,边摇头叹道;

“唉,一只手,老大,太可惜……”

齐用斗喃喃的道:

“早晚——我会找回来的,找回我这只手……”

李师爷不敢再答腔了,侧首问旁边的黑袍人:

“伙计,你去将受了伤的其他人搬到一处,我这里完毕后就来替他们医治……”

黑袍人怔了怔,问道:

“什么其他的人,李师爷?”

李师爷不快的冷声道:

“其他的受了伤的人呀,你怎的这点脑筋也不够?莫非另外的伤者不需医治么?”

黑袍人苦笑一声,道:

“师爷,再没有受伤的人了。”

这一回,轮到师爷一怔:

“再没有受伤的人了?那——地下躺着的这些呢?”

黑袍人涩涩的道:

“全死净了,设一个还带口气的!”

背脊一阵发冷,李师爷不再吭声了,这是一场多么残酷,又多么狠厉的搏杀啊,黑沉沉的夜也宛似一下子叫血腥给疑固,叫愁惨给染深了,这就是江湖风云么?何等悲凉?

     柳残阳 》》 《千手剑》

十、情天醋海恨绵绵

天空是一片泼墨似的浓黑,四周也是一片混沌的沉暗,连那几颗鬼眼也似的星辰也消失了,天地之间,只有那种无边无际的黑,那种空空洞洞又迷迷茫茫的黑,在此刻,陆地已不似陆地,宛似和那浩瀚的海洋一样黑黝黝的摸不着方向——尤其是,南幻岳现在的感觉更是如此。

他骑在马上,全身各处的疼痛向他袭来,似是要将他撕裂拆卸,尤其是受伤的部分,那种锥心刺骨的苦楚更令他全身不住痉挛,血液流循在体内似带着火,但肌肤上却冰凉冷栗,汗水腻人,他圆睁双眼,紧闭嘴唇,任是两边太阳穴的筋给“突”“突”跳扯着眼角.却仍然一眨也不眨的瞪视前方,然而,他这时所看到的景物,只是一片茫茫的黑暗与旋转浮沉的黑暗罢了,仿佛有一幅广大至极的黑纱漫天罩下,任什么景物,也都是那样膳胧得不可辨认了。

马匹轻徐的以小快步奔行着,蹄声有节奏,有规律的敲击在地面上,“得”“得”的声音一下连一下的提起,又一下接一下的消散,南幻岳听在耳中,这蹄声却似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上,而且,越来越重,越来越响了……

左肩胛上,那柄宽刃短刀仍旧颤巍巍的插在那里,随着马身的起伏而在肉中微微摇晃——这就好像在一点一点割切着南幻岳的里肌,痛得他几乎连一口牙也咬碎了,而臂膊,腰肋部分依然是一片火辣辣,热毒毒的僵麻,那里像已不属于南幻岳的了,木愣愣的用手按上去也役什么感觉,这种过份的僵木感,反倒令南幻岳察觉不出那“白幡魂使”钟良的幡杆尖端到底插进他右背肉里有多深——钟良当时是在他偏身之际得手的,铁杆子尖乃以斜角由上往下送进了他的肉中,这一记,南幻岳思忖,想还未曾伤及内腑吧,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支持得这么久……

眼睛是疲涩的,涨痛的,视线模糊得像加上了一层翳,南幻岳还觉得口干舌燥,喉中如火,仿佛连心肝脏腑也挤缩成一团了,他粗浊的吁吸着,而他可以感觉到呼吸出来的气体是那么火热……

脑子里很清楚,但却是一片空白,一片冷清清的空白,他这时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可是却任什么也不愿想,任什么也集中不起精神去想,他只顾能否找到一个地方可以安安稳稳的躺下来睡一觉,哪怕是只闭闭眼也好的,有生以来,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睡眠过——

在恍惚中,当一阵寒凛的夜风吹袭得南幻岳突然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之际,他的神智立即在刹那间清醒过来,首先入目的,天,竟是眼前一点灯火!那点灯火来自一幢孤伶伶的屋舍窗户里,隔着窗纸,越发显得艨胧又晕沉了,但是,那总是一点灯火.一点在浩瀚黑暗中的灯火,这证明有人在那里,而那黄莹莹,淡蒙蒙的灯光,却似是散发出一种特异安详与宁静意味,泛散出温暖的诱惑,仿佛是像游子望见家园,家园无声相叹,虽则无声,但那吸引力及依附力却是强烈无比的!

没有看清这是何处,也没有查视地形的变换与景物的转移,南幻岳第一个意念就是到那安详温暖的有灯火的地方去休歇一下!

于是,很快的,他骑马来到那幢独屋之前,也不知怎么下的马,他业已发觉自己在擂那扇朱漆小门了!

“澎、澎、澎——澎、澎、彭——”

轻轻的,门儿“呀”声启开,在一盏银烛的摇曳灯光里,一张艳丽的,皎洁无瑕却又冷若冰霜的面庞出现在那一圈挟淡的烛光笼罩下。

她有一只俏逸的,带着古怪神色的凤眼,现在,她就正以那双凤眼冷冰冰的注视着门外血污狼藉,形态惨怖的南幻岳,美艳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惊讶,更没有半点儿畏惧的表情,一如在望着任何一个正常的人一样凝注着南幻岳。

南幻岳舐舐干裂失血的嘴唇,右手扶靠着门框,眼珠子迟滞的转动着,他喘息了几次,喑哑的开了口:

“可以么?进来歇一会?”

那女子没有说话,上上下下的端详了南幻岳一阵子,然后,她掌着灯微微让到一边,南幻岳呛咳了一声,吃力的道:

“谢谢……我佛佑你,你是个有好心肠的人……”

深深吸了口气,南幻岳跑踉进了屋内,他刚一进入,一股温馨的、甜蜜的,带着一种特别幽雅香味的气氛便向他合拢,他宛如一下子踏进了云絮里……踏进了那软绵绵的、舒适又予人旷怡松懈感的云絮里,像一场梦,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真是像一场梦啊,像一场恐怖又安详的、剧烈又宁逸的、痛苦又恬适的梦,梦中,有血淋淋的寒刃飞舞,有人的肢体抛扬,有凄厉的嚎叫,有愤怒的叱吼,然而,也有偶尔的几声低柔呼唤,以及一张娇媚又冷艳的面靥……

晕晕沉沉的,就在幻境与幻梦中奔跑,回旋、浮沉,也不知过了多久,宛如有永恒那般的漫长,突然间,南幻岳睁开了眼睛——

并不强烈的阳光透自翠绿色的纱帘洒满了房中,但是,就这种融合了宁静色调的沮和阳光,对南幻岳也似是太过明亮了一点,他感到有些晕眩的立即闭上眼睛,片刻后,才慢慢将眼睁开。

当他看清楚了容身的这间房子,不禁由衷的自心底赞美起来,这是一间小巧精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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