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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致死亡。出现在去年8月间的那次昏迷其实就是这样,如果没有麦家先生的神来之举,林达将必死无疑。
那么为什么麦家先生对黑记的一个简单的抚弄,就会挽救林达垂死之生呢?这里面很神秘,但也不是无据可查。我们知道,黑记对性爱尤其敏感,敏感的程度远超过林达身上的所有性器官,这一方面是因为黑记大大小小的神经都汇聚在乳头上,另一方面也可能是黑记特殊的分子结构赋予了它特殊的灵敏度,就像铁比石头更容易受热一样。好了,既然它具有灵敏的性欲,抚弄它等于是在呼唤性欲,而性欲一当苏醒,血液流速就会加快,然后的一切就跟刚才的“恶性循环”现象倒过来了,你越是抚弄黑记,她性欲越是清醒,血液流速便越是加快,继而使黑记吸食血质的能力越是下降,直至遏止。它没有吸食能力,自然也就停止生长。从实际情况看,它在停止生长后,虽然不能完全缩小,缩小得跟当初一样,但确实存在着一个缩小的过程,缩小的范围大概在长大的2/3左右,就是“进三退二”。怎么缩小的?现在不得而知,在试验中我们没有发现这一奥秘。但缩小的事实肯定是存在着,否则心律难以恢复正常。从总体上看,黑记本身就具有随季节冷暖而有所伸缩的现象。
总之,我和弟子们通过对黑记一系列研究发现,这是一个十分神秘又微妙的东西,神秘也许是因为我们陌生,而微妙也许正是它的本质,要想弄懂它,无疑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病例。我刚才对林达的病情尽量作了分析,但大家知道这里面夹杂着相当多的猜想。猜想可以价值千斤,也可以一文不值,对此我无所谓。坦率说,我如此热情地分析林达病情,目的不是要一个权威或者什么,只是想以此强调这个病症的神秘性和复杂性,进而激起大家对未知世界的关注和猜想的热情,还有勇气。
现在我们暂且不看未来,先回头看看,人类是怎么从过去走到今天的?是从成堆的疾病中走过来的,是从被成堆疾病害死的成堆的尸首上走过来的。有人曾这样说,即使有一天地球上一个人都没有了,都死光了,但戕害人类绝迹的疾病一定还依然存在着。确实如此,疾病的生命力要比人类的生命力还要强大,还要旺盛,人类从诞生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与它生死搏斗,却从未有过一天的胜利:每一天我们都生活在形形式式的疾病的包围中和因此而生的恐惧中。霍乱、瘟疫、性病、天花、结核、糖尿病、癌症、艾滋病等等等等,人类在它们面前早已丢尽了束手无策、呼天求地、痛哭流涕的可怜相。当然人类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没有袖起手,坐以待毙,但所有的努力,包括所有取得的胜利,结果往往只是迎来了更凶猛的疾病。在座诸位一定都记得,二十年前,人类在毫无办法地送走将近三千万癌症患者的苦痛和性命后,终于摸索到一点对付它的旁门左道,看到了战胜它的一线希望,然而还来不及微笑,艾滋病再次把人类送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渊里。1981年7月15日,五名同性恋人在入住圣地亚哥医院的当天便被热浪烧死,病情发展之快令人瞪目。在有三名当地著名专家医生一起签名的病历上,我们看到他们的死亡原因是:急性肺炎。今天我们都知道,他们其实是人类最早被艾滋病夺走的生命。从那以后,艾滋病开始大举肆掠人类,每年都有上百万的生命因此丧生,还有更多的人生活在无望的恐怖中。从艾滋病出现后整整十年间,人类对它简直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只能眼巴巴看着成万成万的人在不尽的痛苦中呻吟、死亡。十年前,华裔科学家、伟大的李大扬先生率先揭开艾滋病神秘的一方面纱,从而揭开了人类与艾滋病交战的格局。今天,人类虽然还不能说已经降服艾滋病,但艾滋病最恐怖的一页已经被翻过去,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人类降服艾滋病的这一天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
很多人因此而载誉。
更多人因此在窃喜。
然而,对我来说,早在十年前,当伟大的李大扬先生第一次用一种冠名为U2的神奇之药将一名艾滋病人的生命破天荒地挽留了8个月后,我就预感到在我的有生之年人类可能还要面临一种比艾滋病更神秘可怖的疾病。当它降临之时,它就是人类昨天的瘟疫、天花,今天的癌症、艾滋病,人类由此将再一次跌入暗无天日的死亡深海,眼巴巴地望着千万千万的人在莫名疾病的折磨下告别人世。我固执地认为,探寻人类必将遇见的“未来恶症”的意义并不会比与当今残害人类的癌症或者艾滋病作现实斗争的意义小多少,起码我们应该提倡一种精神,鼓励部分科学家把智慧贡献给未来的恶症,这样人类或许会有一天走出老是跟着接踵而至的恶症惊慌失措的怪圈。在座的都知道,我就是这种主义——未来主义——的倡导者,也是实践者。你们还知道,我可能会因此耗尽毕生而一事无成,因为我选择了人类最最困难的事,也许要比制造生产一个梦中之梦还要困难,还要无边无际,即使悟透了世上所有最最低级或者最最高级的谜底也不行。
然而,今天我要奉劝你们不要这么替我悲观,最最高级的谜也是最最低级的谜,俄国科学家门捷列夫靠一个三秒钟的梦揭穿了困惑几代科学家的谜底(门捷列夫在梦中发现了元素周期表);英国乡村医生爱德华·詹拉从水牛身上提取了世界上第一只杀死天花病毒的疫苗(牛痘疫苗也是人类最终消灭天花病毒的惟一武器);40年前,我用两支古老的银针破天荒救活了一只已经停止跳动41分钟的心脏,这个不经意的收获不但创造了一个世界奇迹(直到27年后才出现类似医术),而且也彻底改变了我一个祖传郎中的命运,让我一生的每一个白天和夜晚都沉浸在医学科学的前沿,饱尝了困惑和发现的种种辛苦和喜悦。10年前,当我决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未来恶症”时,我像大多数关心我的人一样,并不相信自己作了一个什么正确的决定,“晚年一事无成”,这也许就是我悼词的最后一句话。但是有人似乎决计要改变我这一命运,晚年的命运,这个人就是林达,就是她神秘的病情。
现在我请大家彻底忘掉林达神秘的病情,只记住一个事实就是:黑记不是一块正常的肌体,在它上面我们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细胞,这群细胞犹如天外来客,背叛了地球上所有生物细胞自古而今都少不了碳、氢两种基本元素的铁律,同时又冒出了一种自古而今没有的莫名新元素。拿传统的生命科学观念来说,这无疑是荒唐的,荒唐的程度犹如一棵树木上自然长出了一块人体的肉,或者一块铁,或者一块塑料等等不可思议的东西。换句话也可以这样比喻说,黑记是长在林达肉体里的一块木头,或者铁,或者塑料,我们无法解析它是怎么长出来的,但我们知道由于它的出现、它的生长,林达的生命问题受到了致命的影响。漫长的人类历史造就了同样漫长的人类疾病史,在这部历史书上,我们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疾病,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一定不会遇到这样的疾病,事实上每一种时代性的顽症恶病的出现都是我们前所未见的。
我为什么要说这些,难道我想告诉大家,这就是我猜想的未来恶症?
是的,我疯了,我认为这就是未来的恶症:在人体身上出现反人体的物质!
不,我没疯,事实上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或许也比任何人都清醒。我知道我猜想的荒谬,但是——怎么说呢?此刻我想起爱德华·詹拉在伟大发现牛痘疫苗之初是怎样的让人嘲笑,人们嘲笑的理由首先当然是他的发现“太荒谬”,其次人们似乎难以相信一个无名的乡村医生会开创改变人类历史的奇迹。坦率说,这种愚蠢人类已不是第一次犯,也不是最后一次,和被当众烧死的伽利略相比,仅仅被人嘲笑的詹拉应该说要幸运得多了。但对人类来说,嘲笑的结果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天花由此在人间多滞留了一个多世纪,人类也因此白白牺性了八千万条生命。
还用我告诉大家吗?人类是从荒谬中走过来的,科学也是从荒谬中向前挺进的,因为荒谬而嘲笑我,那是人类也是科学界古老的愚蠢,我不希望降临在今天的我的头上。说实话,我没有,现在也不可能有证据来证明我的猜想,我只能为我的猜想作几点说明——
第一点,回顾一下人类疾病走过的历程,我们不难发现人类疾病事实上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病毒或者病菌家族的,另一类是非病毒或非病菌家族的。前者是通过不断地变化毒菌往前发展的,比如瘟疫、天花、结核、艾滋病等,虽然病症的表现形式五花八门,但实质都是毒菌在作怪。后者像痴呆症、糖尿病、癌症,包括当今盛行的疯牛病——人也有疯牛病,这些疾病的发生跟毒菌无关,只是人体某些机制变异导致的,比如糖尿病是血脂变异派生的,癌症是人体细胞叛乱的结果,今天科学家又发现疯牛病包括痴呆症是人体蛋白质变质引起的。和毒菌类疾病相比,这类疾病的病原体不是单一的。我们还可以这样说,前者更多的是由外部因素导致的,而后者全然是由于人体内部某些异变横空出世的。现在我要说的很简单,既然我们已经确信人体血素、细胞和蛋白质都会变异叛乱,那么有一天人体脂肪或者肌肉出现叛乱变异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就像黑记一样。
第二点,林达不是天外来客,也不是从石头缝里崩出来,她是在母亲正常的受孕并经过十月怀胎降临人世的。来到人世后,她也没有受过非人的待遇,一直和常人一样吃住,长大,接受教育,人有的七情六欲她有,人有的饥饱冷暖她有,人有的伤痛病苦她也有。总之,她是一个平常人,我们有的她都有,反过来说,她有的我们又凭什么一定不会有呢?我是说,既然神秘的黑记会长在她身上,也可能会长在我们身上。
第三点,从毒菌类疾病发展的历程看,我们应该注意到一点,艾滋病和霍乱或天花等其它恶病相比,有一个本质的区别就是:它已经发展到了令人类对性产生深刻恐惧的地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类的性欲已被人为限制,由此人类的繁衍能力将日渐退化更是不言而喻。从这一点我们又可以想见,人类其实已经进入晚年期。就像我一个七老八十的人随时都可能患上各种疾病一样,人类在进入晚年后要说出现什么病都是可能的,当然包括出现像黑记一样的怪病。
第四点,从毒菌类疾病发展的趋势看,从天花到结核,又到艾滋病,总的说它是在随着时间推移从外到里、从表面向深刻一步步挺入。而非病毒类疾病的走向似乎恰好相反,从血素到细胞,从细胞又到蛋白质,总的说这类疾病的病原体是随着时间从里到外、从人体的微小处向大的方向在一步步扩张的。以这个角度说,从蛋白质到直接的人体当然是跃进了一步,自然也符合此类疾病的走向。
第五点,就在昨天下午,我的一个学生打电话给我,说他遇到了一位奇怪的病人,病人是个农村妇女,大约半年前,她在地里干活时突然猛打了两个大喷嚏,喷嚏的冲力居然将她撂倒在地上,可见那喷嚏有多大。事后她有点头昏,不过很快也就好了。问题是从那以后她居然成了“不眠之人”,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不管人有多累多困,就是睡不着觉,吃安眠药也不行,反正从打那两个大喷嚏开始至今,她还没有真正闭过眼,人自然变得十分憔悴。我的学生说,给她什么检查都做了,就是找不到“病因”。还有,几天前我的另一个学生在报纸上看到一位病人,是个小伙子,说是七年前发过一次高烧,自那以后他吃什么吐什么,喉咙像给什么封堵住似的。头三年他连个汤水都咽不下去,完全靠输液活命,现在可以喝点少量米汤,但也仅此而已,除一点汤水另外任何东西都还是入不了胃,吞下去就吐。医院走了一家又一家,谁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类似的病例举不胜举。我可以说,在座的多数人应该有这方面的体会,只要我们去门诊坐上一个礼拜,就难免要撞上一两个奇异怪诞的病人,怪异的样式五花八门,怪异的程度不会亚于我刚才举的两个例子:这不过是我信手拈来的。有时候我想,我们现在能说清楚的病可能还没有我们碰到的各种各样的怪病奇症多,这些怪异病例中起码有一半具有这样的特征,就像林达或者我刚才列举的两位一样,他们有非正常的表现,但又没有常规疾病的症状,比如烧热啊,疼痛啊等等。他们最大的症状就是一个“怪”字,怪得你不信,但又不得不信,因为那些症状就在你眼前。林达的病情当然是够奇怪的了,但现在我们找到了奇怪的原因,是她乳房的肌体出现了叛乱。这个原因或许也是产生其他怪病的原因。
好了,总而言之,通过对林达病情的研究,我对“未来恶症”有了明确的猜想,那就是:人的肌体将如同今天人体身上的细胞或蛋白质一样出现叛乱分子,成为病原体,然后给人造成致命的伤害。不用说,如果我的猜想一旦成为事实,这必将成为人类前所未有的恶症,人类的生命科学也将遭到史无前例的挑战!
猜想总归是猜想。我前面说过,猜想可以价值千斤,也可以一文不值。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要特别感谢中国科学院和瑞典皇家医学院专门为我组织这场报告会,让我的猜想得以有机会接受诸位的关注。我很知道,未来的恶症决不是靠一两个人可以解破的。我希望我的猜想能给我引领来更多的志同道合者,与我一起问鼎未来恶症。坦率说,我不像外界传说的一样是个古怪的、疯狂的老头,不是的。如果说我确实有点疯狂,那是因为我们面对的“敌人”——未来恶症——太疯狂;如果谁以为靠一个人的力量能战胜这个巨敌,那才是真正的疯狂。我没有这样疯狂,我本能地愿意并希望与大家一起联手来迎战。我等待着。
谢谢大家!
十一
我的心神跟随着导师——我小说的主人公——在他创造的几近神话的遥远世界里四处奔波,虽然我再三保持了相应的平静,但无名的恐惧却一再向我袭来。我无知的心灵似乎已经被导师遥远的声音慢慢敲开。无知者无心,无心者无畏,恐惧正是这个世界为有心知者们准备的礼物。我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中,因为只有现实才能让我怀疑那恐惧是多余的,可以忘掉的。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已站在窗前,看到远处有闪烁的光亮,隐隐约约还听见一道一掠而过的汽车喇叭声。这时我突然想起,刚才在阅读中我曾经为手头这篇小说——写导师的小说——找到的一个理想标题,就是:《天才笔记本》。
我默念着这个标题,回头躺倒在床上,并反复默念着,直到有人打来电话。
电话是一个风尘女子打来的,这样的电话住在宾馆里总是免不了的。奇怪的是,我总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熟悉,是谁一时又想不起来。正是这个原因,我同意她上门来“为我服务”。
不一会,我听到楼道里响起脚步声,声音向我步步逼来。我听着,突然觉得整座房子像一艘沉沦的军舰,正在不停下沉。不用说,此时我已经想起门外的人是谁了,是那熟悉的脚步声让我想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打开门,站在黑暗中,等待又害怕着一场痛苦游戏的开始。
“咚,咚。”
“请进。”
“你好。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林达。”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林达怎么会沦落为一个风尘女子?
这是一个痛苦的话题,即使硬给它扣上一顶游戏的帽子,依然无法驳落它令我过度痛苦的色彩。因此,我拒绝谈论这个话题,我只想说一句:这是患有神秘病情的林达接受导师神秘治疗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林达的今天是神秘的黑记造成的,从一定意义上说,为了扼制病情,她需要不停地做爱……
《缓慢》解读
刘 恪
一部文学作品塑造人物形象,或表现一个形而上的主题或维护一种伦理道德,或批判一种社会现实,业已成为文学的传统。换一种说法,即他们已成为衡量文学的典律。这就是说文学在为一个特殊的名词服务。
新的小说在破坏这些传统的规范,将文学延伸到一些新的领域,或一些不被人注意的范畴里,例如表现一些特殊的动作:行走、跑步、抚摸、呼吸、手势、回瞥、探视、叹息,这些动作往往是在人们看似无意义上找到意义。在当今社会里众多的动词已转换为观念,一种有特殊意味的观念。文学关注动词带来的特殊意味,我们姑且把传统的文学框定在写一个固定的人与事物,一个内涵稳定的价值观念,是确定性写作。把写作重心移到动作行为上,以他们为对象,即他们是一个活动体,动词本身会变化万端。这增加了可写性,也增加了叙述的难度,由于叙述重心的变化,我称这类为非确定性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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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慢。如果从叙述上说它是一个降调,相对应的是快捷。快捷大抵有两种方式,一是人物自身的动作,快捷到一定程度是训练的结果,因为人类常规的快捷是有限的,有一个普遍尺度,人类为了向极限体能挑战,有了一套训练快捷的方法。一是技术革命由机械带来的快捷,那是人类动作形式的延伸,这个快捷可能是无限的,如超音速,超光速。应该说,速度是技术革命的后果。
昆德拉在这儿是批评速度及速度的后果,挽留的是缓慢。缓慢是一种动作,由此而发生的情调,他描绘为悠闲的散步,游动的民间歌谣,磨坊的风车与池水,浪游者的林间小径,草坪上的阳光,慢慢移动的阴影,还有星光下的游戏,人类始初的闲情逸致。这个缓慢的驱动力使昆德拉及夫人薇拉去一个古城堡里度过一夜。
缓慢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是昆德拉复古主义的理想,表达的是对技术革命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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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慢是一种美学,而又制订为一种美学原则。它在速度上的另一端演释。譬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