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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2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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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增添多少欢乐多少念想。老汉想管他是家的还是野的,是孙子就行。老汉曾吞吞吐吐、左绕右拐地表达了他的想法。但毕修玲却不能饶恕自己,不能容忍不纯的野果成熟。 
  终于将胎堕了,但差点也要了毕修玲的命。她恍惚记得小时候听大人讲什么草药可以堕胎,但那名字她已经记不得了,她也不好下山去问,她想不管它是啥草药都找来吃,总有一种会堕胎的。她想她把胎堕了,牛国斌也该回来了,牛国斌回来一定要好好地跟他生个胖胖的小子,那小子喊她妈她也不愧,喊他爹他也甜蜜。 
   
  牛国斌 
   
  牛国斌的伤好了。那女人却瘦了整整一圈,脸上的棱角男人样清晰,衣服哐啷哐啷直响。 
  渐渐好起来的牛国斌完全就像这个家庭的男人,他砍柴,村后坡上的那棵老榆树早已枯死,疙疙瘩瘩、盘根错节,死铁。他光着膀子,吭哧吭哧地刨树,连续刨了好些天。刨树是出大力的事,他经常震得肚子一阵阵绞痛,冷汗一层层冒出来,还刨。他感谢这个女人,他的命是这个女人给的,只有拼命做事,他的心才有些安稳。 女人来叫他吃饭,心疼极了,给他揩汗,扯他坐下来歇息。扯了挣脱,挣脱再扯,他始终咬着牙吭哧吭哧刨树。村里是没有啥好烧的了,连秸秆也烧完了。他刨倒树,又把曲曲弯弯、疙疙瘩瘩的树劈碎。把树劈成手臂粗的柴,一背一背驮回去,码得整整齐齐,码得小山样高。这个冬天,是不愁烧的了。 
  他还脱土坯,他在她家门前的空地上取土,把土泡软,赤脚跳进土里,在稀泥里牛一样踩泥,把泥踩得胶粘,再取出来放在木模里压死,一块一块地脱。冬天的寒风吹在他赤裸的背上,滚烫;雪片旋在他背上,灼热。他是在出大力呀,只觉得热。女人在旁边给他做帮手,他不让女人出大力,女人心疼他、拉他、扯他、骂他,他照样去干,女人心里有轮太阳升起,女人心里又熨帖、又感动,眼窝热湿了,女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是骂。贼驴日的,你是病疯了,还是真疯了。这是啥天气哩,猪狗都窝在屋里躲冬哩,你连猪都不如哩。他嘿嘿傻笑,不去搭理。又过了好些日子了,这土坯房就修理得像新房了。连墙也抹了泥,抹得光生生的,抹得照得见影。屋里暖和和的,柴火旺旺的,日子真像个日子,有了人气、有了奔头、有了依托,再苦的日子也就有滋有味了。 
  她过日子有了滋味,就养起了鸡,有芦花鸡、大阉鸡、黄母鸡,七七八八,每天放到草坡上捡草籽吃。还养了羊,几只羊中有一只产奶的羊,是专门用来挤奶给他吃的。羊不敢喂在家里,她让他在土坡的僻静处挖了个洞,掩蔽得也好。有兵过,是轻易发现不了的。当然他们还挖了个地道,有兵来,他就可以藏在地道里。真有一次他差点又被抓去,蹿到她家里来的兵明显地闻到了男人的气味,明显地发现了男人的痕迹。他在地道里听到兵们打她、踢她、骂她,她横竖不说。兵们搜查一阵没有收获,悻悻地把她的鸡抓了提走。有只鸡飞得很快,兵们追到院子里它跑到柴垛上,爬上柴垛它又飞到墙头上,兵们费了很大劲才抓住它。兵们很气愤,将它狠狠地在地上摔死,然后才提走它。 
  那些日子牛国斌过得很惬意。他还在炕上那女子就将一大碗热呼呼的羊奶送给他喝。他边喝羊奶边把手伸进她的衣襟,说我在喝你的奶呢。她说喝你娘的奶,老娘有奶也不给你喝。他索性舍了碗去咂女人的奶子。女人一阵颤栗,索性抱住他,两人又在炕上疯狂了一回。 
  他和这女子其实早就住在一起了,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牛国斌和这女子第一次做时很疯狂很快乐,也没有啥精神障碍,就像肚子饿了就吃东西一样。他当然是饿了好久好久了,恢复了健康的身体滋滋地生长着精力和欲望,顽强的生命力在遭难之后更加旺盛,一切都顺理成章,一切都水到渠成。可做过之后他还是感到懊悔和沮丧,他心里始终挥不去毕修玲,毕修玲活脱脱地占据着他的脑子。但他在懊悔和沮丧之后又觉得不算咋回事。他说服自己始终是要回到她身边的,始终要一辈子陪伴着她的。回到她身边,一样没少,不是照样能使她快乐么。这样想着他就觉得不再懊恼和烦躁。只是他在和她做事时,他就努力地想象着毕修玲,他把这女子的身体变成毕修玲的身子,把这女子的呻吟变成毕修玲的呻吟。 
  日子一过就是一年多,这期间青草黄了又绿了,麦子收了又播了,喂的鸡吃了、卖了又重新孵了,小羊生出来又发情了。这女子对他越来越好,衣服经常洗得干干净净,好的食物尽让他吃。每晚洗脚要亲自倒洗脚水为他洗,洗后把脚抱在怀里慢慢为他剪指甲,为他剪老茧,还要给他捶背。这女子也活泼起来,滋润起来,身上肉多起来,该鼓的地方就鼓,该凹的地方就凹,脸色由青灰变成红润,眼里也有了行云流水,有了积水波光。 
  只是他忘不了那片莽莽苍苍的大山,忘不了石头垒的小屋,更忘不了瘸脚的老爹和从小耳鬓厮磨的毕修玲。日子越长,他思念的心越深。睁着眼睛,他都能看见老爹一瘸一拐向他走来;睁着眼睛,他都能闻得到毕修玲身上热辣辣的气息。夜里,他更是时时刻刻在看着他们。他看见爹瘸着腿在茫茫的大山里寻找他,他看见爹头发苍白、胡须凌乱、骨瘦如柴。他还看见他们为他垒了个空坟,毕修玲经常去烧纸,一边烧一边哀哀恸哭,哭得乌鸦止了啼叫,哭得黑雾包裹,衰草起伏,阴风阵阵。他奇怪经常看见这些景象,看得他背脊发凉,颤栗不已。他越来越沉默,常常一个人闷头干活,活做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沉重,累得一躺下去就要睡个贼死。但睡着了,看见的都是老爹苍老的头颅,深凹的眼眶,甚至是白骨森森的头骨。毕修玲的脸在梦里是不清晰的,她的脸被浓厚乌黑如瀑布的长发披掩着,她的头在黑色的旋风里旋转着,黑色的旋风里发出呜呜的、幽幽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哀哀的哭声里他惊醒过来,一下爬起来,坐在黑夜里发呆。 
  快到中秋,这女子已在准备中秋的食物,日子再艰难,节还是要过的。她已经攒了不少鸡蛋,她还把自己织的一匹白布也捎上,她要到集上去卖了,买些月饼、买些水果,再割上一刀肉。她要和这个男人好好地过个中秋节。其实,她也晓得他的心思,她不愿让他走,这个家刚有了家的样子,刚品到了一点做人的乐趣,刚燃起了一点生活的火花。她要想尽一切办法挽留他。 
  但是,牛国斌还是走了。走在要过中秋节的那一天。 
  牛国斌知道和这女子商量是商量不出结果的。他感激她,她给了他生命,还给了他温暖的生活和无微不至的体贴。他留恋她也留恋这个家,他不愿伤害她,他决心狠下心来悄悄走掉,那天他将家里所有的事做完,还将身上的钱留下。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和这女子疯狂了一夜,在疯狂的一夜中他不再想着毕修玲,不在心里念叨毕修玲的名字,他要真正地爱一回她,为她、为自己留一个美好的纪念。 
   
  毕修玲 
   
  那天,毕修玲第一次和公公吵了架。 
  那天是七月半,也是鬼节。在这个日子,有钱无钱的都要为死人烧纸,有钱的人家还要为死者烧许多锡铂做的银锭,还要为死者供上三牲,奠祭丰富的“水饭”。牛老汉早就开始了准备,他将身上有的钱一一拿出来,赶集时他买了烧纸、买了香烛,还买了半个猪头。在卖苞谷酒的小铺前,他站了好半天,他闻到酒香味就走不动了,酒香味像无数虫子啃噬着他的每根神经。他是太想太想好好地喝一碗烧酒了,他想哧的一声一股热辣辣的透人肺腑的叫人惬意无比的喝一碗烧酒。但他却不能,喝了烧酒钱就不够了,买的纸钱就要少了分量。他忍着馋流着涎水离开了酒铺。 
  东西虽然少,一切仪式还是一丝不苟的隆重的进行。烧纸的时候,老汉抖抖索索地将纸钱点燃,每堆纸钱都有主,念到谁就是谁的,一点也不乱套。毕修玲和老汉一起在漆黑的夜空里烧纸,漆黑的夜空藏匿着神秘的气息,燃烧起来的纸钱在夜风里狂乱地飞舞,无数的黑色碎片像无数的黑蝴蝶在风中旋转。这神秘的伤感的气氛使毕修玲心里难过起来,她想起了不知身在何方的牛国斌是死是活?活呢,不见音信;死呢,不见尸骨。这不死不活更叫人忧心。她心情灰暗到极点,伤感到极点,眼里流下两行清泪。突然她看见在纸钱的火焰和蝴蝶般飞舞的旋涡里一个影子轻轻向她走来,她失声叫了一声,叫声一落,影子就不见了。她的眼泪哗哗淌下来,她不由自主地抓了一堆纸钱,燃烧了,喃喃地叫着牛国斌的名字。她希望牛国斌再一次出现,哪怕是他的魂,能看见就好;哪怕他能讲上几句话,听见就好。 
  牛老汉被毕修玲的举动气蒙了。在山区,这种行为是犯大忌的,你为他烧纸,就是咒他死。他就是没死,被你这样一咒,也就死了。牛老汉什么都可以容忍,就是不能容忍咒他儿子死,就是咒他自己死,他也能忍。他一下子就爆发了,想都没想就爆发了。他一脚将烧给儿子的那堆燃烧着的纸钱踢飞了,燃烧着的纸钱像大蝴蝶在夜空中纷纷扬扬,倏地熄灭了自己瞬间辉煌的生命。毕修玲看到老汉的举动、听到老汉恶狠狠的咒骂,毕修玲感到委屈极了、感到伤心极了,也感到极大的愤怒,两个伤心而又愤怒的人在灰的余烬前开始了一场持久而又恶毒的争吵。 
  毕修玲从此就不理老汉,她开始为牛国斌做棉袜,牛国斌喜欢穿棉袜,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他都要穿棉袜。这种棉袜是用家织的土白布做的,外表就像一双高及脚踝的鞋子,很厚很吸汗。穿的时候还要用白布包着脚,再套进去,穿着棉袜又吸汗又养脚,还不怕山蚂蟥咬,不怕荆棘刺。但做这种棉袜很费材料,更费时。要一针一针地在棉袜上纳,纳得麻麻实实,纳得匀匀称称、板板扎扎。 
  毕修玲翻遍了箱底,找出一截白布。这截白布是她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原想染成碎花的靛蓝布,给自己缝衣裳的,牛国斌走了,她一直舍不得做。现在找了出来,找出一双牛国斌的旧鞋,依照牛国斌脚的样子,剪裁好。但家里没有棉花,做棉袜是需要用棉花做夹层的,找来找去,最后只得掏了自己一件棉袄里的棉花,那是她唯一的一件棉袄,冬天山里奇冷,没有棉袄是连门都出不去的。 
  毕修玲一针一针地纳,纳得细密而匀称。那是怎样的手工啊,不知要扎多少针眼,费去多少针线。她纳得专心致志,纳得一往情深。夜里的松明子飘飘忽忽的,暗暗淡淡的,她还是纳。手指刺破了,把手指伸进嘴里吮吮血,又继续纳。纳鞋垫使她心情平静而又无限情深,她默默地祈祷,希望她纳的鞋垫能使他感应她的心愿,千针万线都能使他走向回家的路。就是拽,那长长的线也能将他拽回故乡。 
  毕修玲和公公的别扭也就是闹了一段时间。牛老汉最后也悟出儿媳为儿子烧纸是一种深情的寄托,他看出儿媳和他一样也是日夜牵挂着牛国斌的,他常常看见儿媳一边纳棉袜一边流泪的样子。牛国斌是他们共同的牵挂,是维系他们生命的一条纽带。牛老汉在一次赶集时听到儿子的消息,有人从邻省来,那里马帮里的一个马哥头,常驮山货土产到遥远的地方去。他说他看见牛国斌在一个石厂上背石,并且说他攒够了钱就立即回去。牛老汉听到这个消息喜欢得睡不着觉,只要有消息就好,有消息就说明他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能找到。 
  牛老汉和毕修玲说了自己的打算,他要攒钱拼命地攒钱,要去遥远的地方寻找儿子。但他能做什么呢?他年老瘸着脚,不能做任何挣钱的事。原来的一点钱也花完了,家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就是卖了,也得不到几个钱。毕修玲听到这个消息也无比激动,她想她要亲自出去,让年老瘸腿的公公去是不行的,而出门必须要有钱,她总不能睡在人家的檐下,那样会出事的。 
  毕修玲就天天去采药材,去采野菌子。这些东西在山区的乡场上是不值钱的。她喂的猪也快大了,喂的鸡一个蛋也舍不得吃。她指望着把猪喂大点壮点,好多卖一点钱,那猪成了她的宝贝、她把洋芋煮给猪吃,把洋芋掺着山萝卜叶煮得稠稠的香喷喷的,还把苞谷面撒进去,苞谷面她自己都舍不得吃,金黄色的苞谷面撒进去,连她都想吃呢。 
  也就在毕修玲盘算着卖猪的时候,不幸的事却发生了。那天她和公公一起下山去卖鸡蛋、卖木耳、野菌子和药材。乡场太远,公公又瘸着脚无法走快,她不要公公去,嫌公公去耽误时间,公公却执意要去,他怕乡场上的人欺骗,怕她卖不出好价。在乡场上左耽误右耽误,回到家天已快黑了。打开院门,毕修玲眼一下子直了,呆傻傻地看着被拱开的门半天回不过神。猪不在了,那头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猪不在了。眼看就要将猪出手了,眼看就可以有钱出门了,这个打击太大了。毕修玲的脑袋被一根大木棒嗡的一击,她连叫都没叫一声,一下就瘫在地上,眼睛发直,牙关紧咬,口角冒出白沫。 
  那天晚上毕修玲和牛老汉举着火把在山林里、在沟箐里、在悬崖下到处乱找,她不知跌了多少跤,也不管瘸脚的公公跟得上跟不上,疯了似的乱找。她放开了嗓子唤猪,那声音又凄厉又热切又深情,她嗓子喊哑了,喊出了血,腥咸的声音像红色的网罩满山野,她还是不停地喊,直到晕厥在沟边。 
  毕修玲在家里睡了三天,也就是几天的时间她人瘦了一圈,浑身的精力被红色的丝线抽空了,人瘫软得像一摊泥。三天之后她挣扎着爬起来,那个遥远的呼唤使她坚强起来。都是该死的钱,她要加紧地想尽一切办法去攒钱,为了那个遥远的呼唤。 
   
  牛国斌 
   
  牛国斌那天急急切切地往家里赶。他在起了个大早后在青石板的街上碰上了死人,还被那门口的白幡拂了一下。牛国斌是山区汉子,他忌讳着很多东西,但他还是走。他是太想回到家了,家的思恋,对亲人的思恋,时刻煎熬着他,他一刻不停地走,走得脚都发麻了也停不下来。及至在山道上遇到那条盘踞在山道上挡道的大蛇,他也没折回去。怎么能折回去呢?几年了,日思夜想地熬了几年,啥灾难啥苦楚都熬过来了,眼睛熬得滴血,灵魂熬得出窍,血都快熬干了,快到家了,还能折回去么。于是,他在万般无奈下打死了那条蛇,打死蛇之后他感到一阵悲悯和后悔,那是一条生命,是活生生的生命,刚才还活灵灵地相峙在那里,转瞬间脑袋就成了烂泥。他腿一软,跪在地上了。他朝蛇磕了几个头,说蛇呵,你不要怨我,我是太想回家了。你安心去吧,我烧纸钱给你,你投胎去做人吧。 
  想到做人,牛国斌心里酸楚起来。唉,做人,做人又有什么好呢?这些年,他受的罪简直不是人受的,他承受了人不能承受的苦难。从那个女人家里跑走后,他受着良心的责备。他才走出那个县,就碰到日本人;他被抓去当劳工,做苦力。那是一座大型煤矿,四周布满岗哨,铁丝把天空戳得烂糟糟,狼犬把人的魂都叫落了。在暗无天日的煤洞里他熬了将近两年,那日子比死了还难受。在一次偶尔的机遇中,他和几个劳工从铁丝网下爬出来,命算是留住了,可他身上却没有一分钱,只有枝命根子似的银簪花,被他折成饼状,盘在野人似的头发里,才算留了下来。 
  他到处做过苦力,帮人扛过东西,在石厂搬石头,帮人推过车,还帮人割麦,最后有了点钱,去租了辆人力车,在一座城里蹬起人力车。苦了半年多,终于攒起点钱来。有了钱,他立即就踏上了回乡的路,一路上历尽艰辛,不敢露宿街头,怕人抢钱。净住十多个人挤的大通铺,吃最便宜的东西。终于,他回到了家乡,回到了血肉相连、魂牵梦绕的家乡。 
  到家了,终于到家了,他远远地看见了在山凹里的家。那座他亲自动手砌的石头房子,尽管被风雨剥蚀变得黑漆漆的,但它纹丝不动,老远老远就闻到它的气味,那是浸透到骨髓里的气味,那时时叫人浑身颤栗的气味啊。 
  他发了疯一样地狂跑,他多么希望门口立即出现一顶红头巾,那块红头巾是他在乡场上买了白布请人染的,披在女人的头上像随风飘拂的一团火焰一样灼人心肺。也许她的红头巾已经褪色了,但那红色的火焰却不会褪色,在他心里永远灼灼燃烧。他希望老爹拄着枣木拐棍站在门口,也许他的头发胡须都白了,佝偻着像只虾子,深凹的眼睛像干涸的水塘里蓄满永远的爱,昏暗的眼珠里是刻骨铭心的等待。 
  终于到家了,但那希望的门却紧锁着,连院门也是锁得紧紧的。他的无限的希望和热情立即跌落下来,这是怎么啦?爹和毕修玲是很少出门的,是不是遭到什么变故了?他的血冷了下来,眼里冒出金星。但他毕竟出过远门,他勉力支撑着自己从门缝里查看。一切都是好好的,院里扫得干干净净,农用家具摆得整整齐齐,窗上的窗花透着生活的气息。他放下了心,他想他们是到哪儿了呢?在山梁上的地里?在山林里采野物?他立即撒开脚丫子,漫山漫坡找起来。这时他已经很疲惫了,肚子也饿了起来,漫山漫坡找了都不见,他就回到家门口。他翻墙进了院子,却怎么也进不了门。门是锁得太紧了,锁了一把锁又锁了一把锁,看得出门是重新加固了的,他不愿砸锁,这是自己的家呀。 
  翻过院墙,他走上了山道,那是赶集的山道,他想起了今天的日子,这是中秋节的最后一集,毕修玲肯定是赶集去了。他顺着山道走,走到山丫口的那个草坡前,他实在太累了,腿脚酸疼,还抽了筋,肚里也饿得一阵一阵抽搐。他想在草坡上歇憩一下,太阳太好了,亮汪汪地像一池温暖的水,微微漾动的热气像水面的波纹,草坡被晒得暖洋洋的,厚厚的草像温馨的棉毯,人躺下去把四肢伸开,太阳像抚摸婴儿样轻软。他一躺下去立即来了困意,晒了一会儿他觉得太阳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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