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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务官弓着身子走出总帐，这才敢擦去额头的汗水。门外等待的几个百户见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老白，你这是怎么了？”一个总户问道。
军务官哭丧着脸，指着总帐里低声道：“里面那个简直就是火眼金睛，我劝几位还是好自为之吧！”
听了军务官的话，几个百户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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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2章 杀鸡给猴看
“嗵……嗵……嗵……”
夜半时分，凉州大营里的钟竟然敲响了，这可是两三年都不曾有过的情形了。
点兵场上灯火通明，丁野用披风包裹着身体站在点兵台上，夜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将发梢扬起。
在点兵台下是站成一排的十个百户，其中三个是得到消息之后刚刚从城中赶回来的，还有些气喘吁吁呢。平素桀骜不驯的他们如今却是老老实实，腰杆挺的比旗杆都要直，丝毫也不敢怠慢。
也难怪他们这般模样，丁野抓着他们违犯军纪的小辫子，足够砍掉他们的脑袋。换成谁被人这般扼住脖子，也要乖乖配合才行。
百户们的身后是二十位总旗，齐光远站在左首第一位，他们的神情都十分的紧张，目光都盯在点兵场的入口。
钟声一响，营房里开始有了响动，有士兵拖拖拉拉的走出来，东张西望的四处看。一见点兵场亮着灯火，这才不情不愿的走过来。
丁野计算着时间，当钟声足足响了五声之后，才有士兵赶到点兵场。当十计钟声敲完，场中倒是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可放眼看去都是胡乱穿着甲胄，站的队形也是歪歪扭扭，根本不成样子。
“发生什么事情了，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好好睡觉？”有人打着哈欠抱怨起来。
“那小子是谁啊，没见过他，该不会是有人搞恶作剧吧？”还有人看着点兵台上的丁野嘀咕。
“肃静！”就在一片嘈杂声中，丁野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有任何的感情，整个人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冰山般的寒气来。
被丁野的厉喝震慑住，士兵们都闭上嘴巴，可这种静默只持续了几个呼吸，就被最后赶到的几个士兵给扰乱了。
“怎么回事啊，干嘛大半夜的敲钟啊？”当先的一个老兵居然**着上身就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
丁野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淡淡的道：“齐光远何在？”
“末将在！”齐光远跨上前一步，高声应道。
“把这些人都给我拿下！”丁野朝着那几个刚刚入场的士兵一指。
在一片哗然声中，齐光远和其他总旗如狼似虎的扑过来，片刻间就把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一群倒霉鬼捆个严严实实。
“齐总旗，你这是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那裸着上身的老兵奋力挣扎着。
其他士兵也大声的喊冤，引得先来的大批士兵也都喧哗起来，点兵场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若是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只怕会有炸营的危险。
丁野却是冷冷的往点兵场中一扫，高声道：“苍龙皇朝军法条例第七十二条是什么内容，谁知道？”
他的声音严厉沉稳，顿时将喧哗声压了下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这凉州大营里军法条例有等于无，他们根本背不全，哪知道第七十二条说的是什么。
片刻的寂静之后，后排忽然有个士兵举起手来道：“我知道！”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的瞩目过去，丁野也借着火光看清楚这是一个看起来甚至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士兵，腰板挺直浑身甲胄整齐，跟一旁那些歪七扭八的同伴比起来简直就像是鹤立鸡群。
“说说看。”第一眼就对此人的印象颇佳，丁野的语气不禁温和了一些。
“钟鸣十声，列队集结，喧哗者杖责二十；甲胄不全者杖责二十；队列不整者杖责二十；迟到未至者……”年轻士兵一开始还背的流利，到了最后几个字却停顿下来，有些犹豫。
“继续说！”丁野的目光如炬，隔着十来丈依然让士兵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迟到未至者……斩立决！”士兵终于梗着脖子说出了最后的几个字。
这话一出，全场轰然，尤其是那几个被捆住的士兵，更是声嘶力竭的叫骂起来。
“斩啊，你斩啊，老子的脑袋就在脖子上顶着，我看你敢不敢斩！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你也想吓唬老子？我告诉你，老子为国流血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裸着上身的老兵骂声尤其高亢，还不住的挣扎扭动，需要两三个人合力才能制住他。
“几位大人，军法条例上写的清清楚楚，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置呢？”丁野根本不理会老兵的叫骂，沉声问台下的武官们。
“既然条例写的明白，那就全凭知事大人定夺。”军务官第一个道。
百户们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惊恐的神sè，尤其是老兵的主官犹豫了一下道：“这人也是初犯，还请大人饶他死罪吧。”
“大人，你不用为我求情！你这个混账小子听着，你要是弄不死我，我一定弄死你！”老兵兀自叫骂不休，竟然丝毫也不把丁野放在眼里。
“威胁主官，这又该当何罪？”丁野望向远处那个唯一能够背诵军法条例的年轻士兵。
“当诛！”年轻士兵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字来。
“齐光远，听到了吗？”丁野便不再问，高声喝道，“军法在上，你还等什么？”
齐光远一脚把老兵踹翻在地，拽出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锋高高扬起来。
那老兵还不肯服软，口中骂道：“齐光远我rì你……”
“唰……”不等他一句粗话骂完，刀锋已然劈落，就听“噗嗤”一声，人头飞起，一道血柱从腔子里喷出来，足足喷起一丈多高！
“真杀了！”全场都傻眼了，本来还有人以为丁野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一转眼便有人头落地。
“砰”，老兵的人头摔落下来，正好落在其他几个迟到的士兵面前。这几个家伙再也没有了方才的硬气，全都脸sè惨白，直勾勾的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几乎要吓尿了。
“你们知罪吗？”丁野问道。
“知罪！知罪！”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这几人真可谓心胆俱裂，魂飞魄散，哪还敢跟丁野对着干。
“念在你们是初犯，我可以不追究。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啊，每个人重责三十杖！”
几个总旗亲自动手，将这些士兵按倒在地，扒了裤子抡起手臂粗细的军杖，“乒乒乓乓”的打了下去。
“啪……啪……”军杖打在屁股上，顿时血肉模糊，惨叫声在点兵场上回荡着，那惨烈之声足以让人做上三天的噩梦。
等三十军杖打过，几个士兵全都如同软泥般瘫在地上奄奄一息。这一顿痛打之后，没有几个月的休息他们别想下床。
“抬走！”丁野一挥手。
以齐光远为首，几个总旗把伤者抬起来，故意在场中转了一圈才离开。
看到这群倒霉鬼屁股上的碎肉，还有满地流淌的鲜血，方才还吊儿郎当的士兵们个个噤若寒蝉，唯恐触犯了哪一条军法条例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丁野目光环顾一圈，淡淡的道：“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甲胄不整接受二十杖的刑责，二是我再给你们十计钟声的时间，让你们回去把甲胄穿戴整齐，你们选择哪一个？”
哪有人会选择挨打啊，下面纷纷攘攘的响起来“第二个”的喊声。
“那好，我给你们十计钟声的时间！”丁野目光如刀，“以十计钟声为限，喧哗者杖责！甲胄不齐者杖责！队列不整者全队杖责！迟到者……斩立决！”
丁野高高扬起手臂，再重重落下，钟声随即敲了第一响。
“哗……”士兵们如同cháo水一般的涌向营房，这一次他们不再拖拖拉拉，每个人都如同身后有一根鞭子在抽打，生怕跑的慢了被打屁股。
当钟声敲到第五响，已经有士兵返回了，到了第十响敲罢，所有的队列都齐齐整整，所有人的身上都穿戴整齐，偌大的点兵场聚集了近千人，却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轻微声响都能听见。
丁野满意的看着整齐的军阵，半晌之后才道：“诸位并非做不到，只是眼中没有法纪。长此以往，凉州大营还谈什么战斗力！从今rì起，所有人必须全文背诵军法条例，背不熟要受鞭刑！”
这一次没有人抱怨，他们知道台上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嘴上没毛，可说到一定会做到的。台前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是最好的明证！
“还有一条，从今rì起，我要任命一位军法官，如果有任何人敢于违犯军法，绝不容情。”丁野又道。
他说着，遥遥往队伍最后一指道：“你到前面来。”
被丁野指到的正是那熟悉军法条例的年轻士兵，他面带着一丝惶恐的来到点兵台前，这才发现台上的丁野跟他的年纪差不多大，可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气势却是他万万不能及的。
“你叫什么名字？”丁野问道。
“回大人，在下名叫薛贵。”年轻士兵答道。
“好，薛贵你听好，我现在任命你为军法官。rì后军营中有任何违犯军法的行为，你都可以全权处置。如果你徇私枉法，我也绝不会饶了你！听懂了吗？”丁野道。
薛贵浑身一震，没想到会被委以重任，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他感觉到丁野的目光如刀的刺过来，这才一咬牙一横心道：“在下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
丁野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再度环绕全场一圈，挥手道：“解散！”
队伍缓缓散开，虽然秩序略微混乱，却比之前的乱七八糟要好上许多。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丁野也不指望能把混乱不堪的凉州大营一rì间就转变过来，他要的是立下自己的权威，才好做后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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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3章 重建大营
站在营房门口，丁野还没走进去已经皱起眉头了。
从敞开的门里传出来一股浓浓的臭汗味，丁野估计这里夏天从来不会有蚊虫，因为没有任何蚊虫能受得了这种味道，远远就会避开。
至于里面的情形，比丁野想象的更加糟糕。床铺东倒西歪的摆放着，脏兮兮的被褥胡乱的丢在上面，满地都是垃圾。
男人住的地方脏乱一点可以理解，一群男人住在一起想要保持干净的确很难，可这是军队的营房，如果连干净整洁都无法保持，还怎么能相信他们会遵守军纪？
丁野一连看了七八个营房，几乎个个如此，甚至还有更糟糕的。在丁野看来，这种地方根本不适合任何人类居住，让士兵们住在这里简直就是犯罪！
陪着丁野的军务官和几个百户脸sè都有些难看，虽然丁野已经明确表示过，只要他们好好配合就不再追究那些违犯军纪的行为，可眼下这一关只怕也不好过。
“算了，不看了。”丁野实在忍无可忍，摆摆手不再去看剩下的营房了。再看也是一样的情形，只会给心中添堵。
几个武官悻悻的站在丁野身后，军务官干咳一声道：“丁大人，营房的条件的确是差了一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凉州这个千户所实在太老旧了一点，上头也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申请个被褥都要一年半载才有回应，还都是申请一千套发下来三百套。我们搞后勤的也难做啊！”
丁野静静等他诉苦完毕才道：“算了，之前的事情过往不究，你也不用害怕。”
众人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禁都露出喜悦的神sè。
“不过……”丁野话锋一转，又让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营房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营房需要好好的打扫修整一下，那些破烂的被褥全都扔掉，换新的！想让士兵们遵守军纪安心训练，总得先有个安稳的住处！”丁野道。
“这个……有点难吧？”军务官搓着手，“咱们上哪弄那么多新被褥啊，再说修整营房也需要银子……”
军务官说来说去，其实就一句话：没钱！
其实这一点丁野早该想到，倘若凉州大营有钱的话，就不需要他过来帮忙了。就是因为这里是个烂摊子，武庭轩才寄希望于他。
这是丁野获得官身的第一个任务，也是一个艰巨的挑战。能不能完成，能完成到什么程度，都是一个考验。这一步跨过去，就是海阔天空，这一步要是跨不过去，恐怕在武庭轩心中也会丢分。
不过眼前的情形未免有点太艰苦了，想从武庭轩手里要银子？武庭轩还指望丁野给他赚银子呢！
丁野又不是能变出银子的魔术师，如今可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银子什么都是扯淡！
思索了片刻，丁野道：“银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先去城里购买军备用品，把亏空的器械全都填补上。这是要紧事，不用我提醒你吧。”
军务官一脸肉痛的模样，不过他也知道丁野这是网开一面，只让他把贪墨的银子掏出来也就算了。如果真的严格执行军法，他的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几位大人，请你们指挥士兵把营房好好的收拾一下。”丁野又对一旁的百户们道，“待会儿我会带几位客人过来，总不能太过寒碜吧。”
“客人？”虽然心中有些疑惑，百户们还是点头应下来。他们全都有小辫子抓在丁野的手里，就算心中有些不满，也只能暂时忍下来。
谁让丁野背后杵着武庭轩呢，他们就算不在乎丁野一个小小的从九品知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司马大人对抗。
布置完毕，丁野问齐光远和薛贵道：“你们谁比较熟悉城里的情况？”
齐光远道：“大人，我在凉州呆了六七年，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
“好，那你准备一辆马车，跟我进城。”丁野下令道。
齐光远办事很麻利，很快就找好了马车，只可惜车有些破旧，除了悬挂着一面凉州军旗外，跟街头那些出租的马车没什么区别。
大概也知道这辆车有点拿不出手，齐光远不好意思的道：“大人，营里一共只有两辆像样的马车，一辆被赵千户带走了，还有一辆得给蒙大人留着。”
丁野点点头，没说什么。他对这些面子上的事情反倒不太在意，更在乎的是干点实事。
马车奔出军营，向着凉州府飞驰而去，齐光远问道：“大人，你要去什么地方？”
丁野道：“凉州府最有钱的商人都是哪些，你说给我听听。”
齐光远奇怪地问道：“大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丁野淡淡一笑道：“我们现在不是没有银子吗，既不能冲武大人要，又不可能变出来，总不能去抢吧。既然这些法子都不行，那就只能找有钱的人先借一点了。”
“借钱？”齐光远的脑袋立刻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那些家伙怎么肯把钱借给咱们，大人你还是不要去碰钉子了。”
“为什么？”丁野问道。
齐光远就一脸不爽的道：“往年的时候，一到逢年过节赵千户也去找他们商量，看看能不能犒劳一下咱们。这帮家伙却个个都眼睛长在头顶上一样，根本不肯出钱。我听说当中有几个人的买卖都做到京都去了，靠山硬实的很，别说赵千户了，只怕连武大人都未必放在眼里。所以说丁大人你还是别去了。”
丁野听了，不禁微微一笑道：“哦，生意都做到京都去了？那就更好了……”
齐光远听的莫名其妙：“大人，你说什么更好了？”
“没什么，反正银子就着落在他们身上了。你就开一个清单给我吧，靠山越硬越好！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铁公鸡一毛不拔！”丁野露出一个让齐光远怎么都难以理解的自信笑容。
齐光远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列了一份单子。
丁野接过来看了看，上面有一家盐商，一家米商，一家绸缎商，一家当铺老板和一家钱庄老板。
“唔，果然都是有钱人。”丁野道，“那就一家一万两银子吧，应该足够把营房修缮一下了。”
“一万两！”齐光远瞪圆了眼睛，就好像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他可记得赵千户求爷爷告nǎinǎi好不容易才从这几个小气鬼手里抠出几百两银子的情形，丁野居然狮子大开口一家要借一万两？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不明白人情世故啊。齐光远暗暗摇头。
他却哪里知道，这还是丁野手下留情呢。
丁野是谁，京都顶级的衙内啊！
其实以丁野的身份，如果跟祖父开口寻求帮助，或者干脆让石大勇跟他爹打个招呼，要个三五万两银子并非难事。
可丁野不想这么做，一来上面拨款实在太慢了，他可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二来这也显得他没什么本事，连区区几万两银子的小事都要惊动兵部尚书户部侍郎，他这张脸要往哪里搁啊？
或者丁野也可以自己掏银子，他怀里就揣着好几张大宁钱庄的银票，随时都可以去凉州府兑换个几万两银子。
可公事和私事一定要分明，丁野不会去拿公家的钱，也不会拿自己的钱填补公用。这是个原则问题。
要银子，还是得另想办法，丁野想来想去，没有什么比跟富人们打秋风更直接有效的了。
就像凉州大营的武官们个个都屁股不干净一般，丁野也不相信凉州府的富人们就都遵纪守法。
当年在京都当纨绔的时候，丁野就没少干这种事。如果不靠着敲诈勒索收保护费，就凭丁如山每个月给他那十几两银子，只怕连西北风就喝不上，更别提吃喝玩乐啊。
如果硬要说当初那个纨绔的丁野有什么本事的话，好勇斗狠的打架是一个，另一个就是打秋风了。用石大勇的话来说，丁野简直就是专门为打秋风而生的，逢打必有，而且让对方给了银子还感激涕零。
如今的丁野早就不是京都那个胡作非为的衙内，他的人生有了巨大的转变，没想到却要再度把这门绝招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