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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体卧像-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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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它说出来。〃他说。
〃我没有准备好做这个试验。〃
〃太冒险了?〃
〃我不在侥幸的事上拿我的本领冒险。〃
列夫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诗人。
〃你把它说出来。〃他重复了一遍。〃你有好运气,也是我的运气。赌它一下。〃
马克斯摇了摇头。
〃说呀。〃科罗韦纳固执地坚持。〃否则,我永远不再画画。〃
马克斯低下他的秃头。列夫听见他嘟嘟哝哝地说一些不可理解的词。他想到了一种咒语。诗人猛然抬起头,非常干脆地说:
〃夏娃。〃
列夫摇摇头。
〃夏娃。〃马克斯·雅各布重复一遍。〃所有女人都叫夏娃。〃
〃不是这个。〃科罗韦纳冷淡地反驳他。
〃这是第一个女人……〃
〃不。〃
〃玛丽?〃马克斯接着说。
〃我跟你说过是三个音节!〃列夫喊叫起来。
他转过头去。他企图使自己那种像卸了装后消失掉的沉着冷静的面容恢复过来。他从梳刘海的年轻女人面前走过,轻轻推了一下玛丽·华西利也夫,打开门,走到街道的阴暗处。不是夏娃。当上前线清理战场的人还没有找到他们即费利克斯和他的时候,十一个小时中,他所听到的以凄厉的声音连续重复的名字不是夏娃。夏娃从来不是三个音节。
他竖起了黑色长大衣的领子,离开迈内街向瓦万街方向走去。他没有靠墙走,但随时准备着一旦有警报就可贴着某个建筑物的墙面。他不在乎被某架投掷炸弹的德国齐伯林飞艇突然发现或者被某个监督宵禁的警察逮住。不是夏娃。他大步流星地走在林荫道的正中央,重复着通过一个垂死者的涎沫低声传出的这个名字,他以自己的记忆为靶子发射子弹,使这个名字钻入自己的脑袋:玛列娃,玛列娃,玛列娃。
克洛埃为莫迪格利亚尼,有时也为基斯林当模特。当列夫想象她处在另一个人的画笔下时,他总是与自己过不去。
一九一七年十二月的一天,他离开约瑟夫一巴拉街他那堑壕般的房间。德多请求他护送纪尧姆·阿波利奈尔到泰布街的一个画廊去,那儿正举行德多的画展。
阿波利奈尔不再带着表示他负伤的标志:在他被施行头部手术后箍着他脑袋的黑色皮带子,这带子犹如为他的声誉饰以光环。但他仍然穿着一件裹紧腰身的崭新军服,胸前戴着十字军功章,勋章消除了他对这个国家的敌对情绪,因为它曾经把他投入监狱。从此他成了法国人,但永远是诗人,他想的是三色旗,说的是爱国者的话。从弗洛尔咖啡馆到画廊,他向列夫表明自己对法兰西民族的信仰。他还对不同事物的价值进行比较,加以评述,例如梨馅奶油饼和樱桃蛋糕,棕发女郎和金发女郎,他曾因一位名叫卢的女孩那娇美的手指而神魂颠倒,而马德莱娜则轻而易举地答应嫁给他,可他还是认为拒绝她更为可取……目前,他爱着被他叫做吕比的雅克利娜,他打算与她同甘共苦,甚至分担她那些令他精神疲惫的习惯性忧虑。
他在歌剧院后面停住脚步,叫列夫作证:
〃战前,我一个苏都没有。现在,我全部家当凑不够两个苏。〃
〃多了一个苏。〃科罗韦纳让他注意。〃你户头扩大了。〃
阿波利奈尔用一只皮肤又细又白的手摸摸前额:
〃最糟糕的是,我的伤引起我思想紊乱,这妨碍我写作,人们迟早会拒绝在《法兰西信使报》上登我的专栏,那我就什么都不是了,甚至都不能成为现代艺术最杰出的保卫者了……总而言之,最糟糕的是我会变成一个穷人。〃
在泰布街,人群拥满人行道。克洛埃在等着。她抓住列夫的手,把他拉到里面。奇怪的是她使劲拽着他往里走,列夫以为她急于参观。
他们匆匆地在《蹲着的裸女》(油画,114X74公分)、《贝亚特丽斯·黑斯廷斯》(油画,51X 54公分)、《雅克·利普希茨和他的妻子》(油画,80.2X53.5 公分)几幅画前走过。
夏伊姆在莫迪格利亚尼为他画的一幅肖像前赶上了他们。
〃你不能看它。〃他用俄语说,并挡在油画和列夫之间。〃太难看了。〃
〃我喜欢这个作品。〃科罗韦纳回答他。
〃也许可以说是作品,但不是模特。他把我美化了,还那么干净。〃
苏蒂纳把大衣拉开一点儿,露出一件沾满污迹的灰不溜秋的衬衫。
〃实际上我又臭又脏。〃
一个套着一件黑色大斗蓬的身影走近,脸藏在一顶垂边毡帽下面,她向列夫微笑致意,说:
〃这就是喜欢长凳的那位画家。〃
科罗韦纳认出她是蒙帕尔纳斯火车站后面显露乳房的那个姑娘。基基打量了一下克洛埃,对他们这一对作了评价,赏识地说:
〃两个人都不错。〃
她大声说着话。人们好奇地盯视她,然后又转过头去,这种比波希米亚人还放荡不羁的作风以及过分涂脂抹粉的打扮使他们感到不舒服。
基基轻轻拍了拍苏蒂纳的手。
〃他为您画的肖像很可爱。〃她对克洛埃说。〃是谁出的主意拿着鸡的?〃
〃他。〃克洛埃告发似地把手指指向苏蒂纳。〃他一定要我手里拿着这个小动物。而我还得保持着姿势?〃
〃我无意让您烦恼。〃苏蒂纳阴沉沉地说。
他没有泄露列夫始终瞄着克洛埃的事:他是替列夫画她的。
〃他把画布弄破了。〃基基解释道。〃昨天,他给了它一脚。〃
〃我们找德多去。〃克洛埃建议,同时拉着列夫向画廊里面走。
他们在看到他之前就听见了他的喊叫声。他立即出现了,前面推着一个大腹便便、白白胖胖、忿忿地摇着脑袋的人,他两臂乱挥,修了指甲的手指上戴着戒指,人们不知道他气喘吁吁是因为缺乏氧气还是无法表达他的反抗,莫迪格利亚尼牢牢地揪着他,右手抓他的领子,左手贴在他的裤子后裆上。
〃是的,先生,〃画家暴跳如雷,〃潘许·克雷梅涅有一颗犹太人的脑袋!您完全可以这样说。而他……〃
他在马克斯·雅各布的画像面前停了一会儿。
〃……他也有一颗犹太人的脑袋!而这个,他叫莫伊兹·基斯林,同样有一颗犹太人的脑袋。看着我……〃
他让他手中的猎物向后转过身,揪住他西服的翻领拉过来,两人脸贴着脸。
〃我,您设想一下我也有一颗犹太人的脑袋!而您,先生,您知道您有什么吗?〃
〃放开我!〃那个人失声叫起来,同时挥动着十个粗胖的手指,像飞禽拍打翅膀一样。
〃您,〃莫迪格利亚尼接着说,〃您有一颗傻B 脑袋。那样自然,根本不需要再上颜色。两记耳光就够了。一个十足的恶意中伤者!〃
他用两个手掌左右开弓向这位先生脸上抽去,脸颊顿时变红又变紫,被揍者发誓要派证人来,然后消失在一片喝彩声中。
德多穿一身深色平绒西装,一件白衬衣和一条细细的领带。西装的膝盖和袖子都已磨旧,衬衫领口失去光泽,领带则像一条长长的虫子,但不管怎样,仍不失为优雅。莫迪穿这身装束是为了庆贺他的好日子。
他转向入口处,因为那里又热闹起来,可能会演变成骚动。
〃要闹事。〃他说。
他走了。列夫想跟着他去,但是克洛埃把他拉住了。
她低下头,思索了一下。突然,她说:
〃有一张我的肖像。〃
〃德多画的?〃
〃是的。〃
〃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列夫捏紧了拳头。
〃是一张裸体画。〃
她想抓他的手。他挣脱了。
〃我宁肯他们都亲吻你,而不要用画笔来碰你。〃他悻悻地说。
他突然转身,从人群中挤过去了。燃烧的怒火被强压在胸中。
他在让娜·埃比泰尔纳前面走过,她的所有朋友都叫她〃椰子〃。她有一头深色的头发,其中略带红棕色闪光,皮肤白得发亮。她用眼神向他投去一个微笑,绿色的眼睛纯净透明,如同一汪泉水。这个姑娘取代了贝亚特丽斯·黑斯廷斯在莫迪格利亚尼身边的位置。她年方十九。
列夫在画廊的进口赶上了德多。那里人头攒动,人们大吵大嚷。过路行人都拥挤在陈列窗前面。他们发现的东西列夫也看到了,使他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一幅非同凡响的裸体画,莫迪格·利亚尼最精彩的画之一;画布上一个年轻姑娘斜卧着,胳臂和腿隐去了一部分,嘴巴为肉红色,脸颊为紫红色,右乳房圆润而丰满,身材纤细,臀部富有性感,大腿甚至都没有并拢,只是刚刚接触上,以便使人看不见在一块代表阴阜的深黄颜色下面列夫极其熟悉的那部分肉体。周围不满的行人爆发出愤怒的叫喊。拿出这样的淫秽东西!展出脱光衣服准备作爱的女人!莫迪格利亚尼被一个便衣警察和一个区特派员纠缠着,科罗韦纳尽管自己心绪烦乱,他还是听见那个特派员因狂怒而变得嘶哑的嗓音:
〃给我拿走!撤走这些下流的东西!〃
列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幅画(《双臂张开卧着的裸体女人》,油画,60 X92公分)。他从中看到了比这幅卓越的肖像本身更丰富的内涵,尽管他对这个女人的皮肤、大腿、臀部、红润的双颊、肉色的嘴唇十分熟悉。他从中看到了她不再会带给他的、也是任何女人都不再会给予他的东西。这里显然不是指爱情的表示,而是指一种极其珍贵的感受:把画家和他的模特连在一起的完美默契。他看到了住在约瑟夫.巴拉街、拉吕什公寓、法尔吉埃公寓城的他的所有朋友,所有这些他数到的画家,他们捕捉到的而且还会继续捕捉到的感觉,一种他已被剥夺了的极其微妙的感觉,如同克洛埃在为莫迪格利亚尼当模特时所给予他的,这是列夫不久前还很熟悉、而现在却不再能体察到的东西。他看着这幅画好似看到了世界,他看见的世界近在眼前,一目了然。
不远的地方,特派员在吼叫。在看热闹的人群的支持下,他要求人们把画全都摘下来。不仅陈列柜里这幅裸体画,还包括里面的所有画。
〃这是淫荡!〃他尖声大叫。〃必须把这些恶心的东西藏起来!〃
列夫向吵架的中心地带冲过去。他扒开拉着莫迪格利亚尼手的让娜·埃比泰尔纳,推开纪尧姆·阿波利奈尔,轻轻地靠在苏蒂纳的肩膀上,把左臂弯曲向后抢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再朝那个低能的官方人士打出去,这个人既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画家,既讨厌艺术,又讨厌男人。
他忘记了自己背部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他不知道自己的拳头打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他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向后退去,然后又向前扑倒,脸部朝地,就好像大地重新在他身下裂开了,十一个小时内,克洛埃与他的彻底绝望连在了一起。
他在约瑟夫一巴拉街那幢楼房的顶层躺了半个月。他身心交瘁,背部剧烈疼痛,回忆也使他忧伤万分,再加上为了遵照医生的规定涂抹药膏,他必须像抱住费利克斯那样趴在褥垫上。被拴住的不是脚踝,而是手腕。萨洛蒙夫人和〃椰子〃护理他。克洛埃给他送饭来。她跪在床头,用勺喂他吃,因为他被禁止坐起来或翻身。
他得面对她抬着眼睛,汗水湿透了全身,弄得他喘不过气来。可当时正值隆冬,屋子里很冷。
她待在他的床边,默默无言。他们俩都清楚那幅画使他们分手了。她壮起胆子畏畏缩缩地做一些动作,像一个母亲俯身对着病孩似的。她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而非胸口。
德多告诉他,当他准备打那个特派员的时候,苏蒂纳已经把他拉住了;他的拳头碰到了一个围观者的上腹部,他就倒下了。背部严重扭伤。
当科罗韦纳能够仰卧的时候,意大利人突然带着画笔和画架来到画室。
〃你来看着我画。你会回忆起这些动作的。〃
〃不。〃列夫说。
莫迪把画具放置好。
〃我不愿意。〃列夫又说了一遍。
〃离开你的战场,和我较较劲。〃
德多露出略带嘲弄的微笑看着他。
〃在生活中,我们对谁也不服从,除了大夫。他说:你不许动。你就不能动。〃
列夫了解这个意大利人同他的模特之间所存在的默契具有排他性。每当兹博罗弗斯基进入莫迪格利亚尼正在工作的房间时,他就得停止画画。列夫不愿意在自己身上发生这样的事。
〃谁来做模特?〃
〃'椰子'。〃
他交叉着腿坐在列夫的床头。他凑过脸去,离他朋友的脸很近。
〃我不会再画克洛埃了。〃
〃当我看见你为她画的肖像时,〃列夫说,〃我就明白,我和她永远也不可能共同分享这种合作了。而且还有:她对于我来说将永远意味着这种……〃
他找不到字眼。
〃……这种死亡。〃德多接上他的话。
列夫表示同意:
〃我自己的死亡,是对我自己而言的。〃
他突然感到对克洛埃产生一种无限的柔情。她对此早已明白。对弥补他们俩之间的裂痕她不抱幻想,相反,她表现出对某种比爱情、比爱情故事更崇高的事情的理解。这事情是无法挽回的,它永远死去了,确实如此,因为呼吸停止了,而呼吸才是生命的象征。
列夫头脑里迅即闪过他的父亲在看到他国内那位姑娘的裸体画时所作出的反应:他把画毁了,然后扔出窗外。就在父亲的拳头捅穿画布那一刻,年轻人已经明白,他的父亲要剥夺他的艺术就等于是要夺取他的生命。另一种形式的生命。他当即决定远走他乡。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比自他儿童时代以来便已为自己确定的道路更重要的了,这个决定帮助他成长,帮助他塑造自我:他是一个艺术家。克洛埃知道这个决断高于一切,与无数其它必需的事情相比,它占据而且永远占据至高无上的位置。在他心目中,她已经成了别的画家笔下的形象,为了避免由于她的存在而不时把他推入毁灭的深渊,她作出了离开他的选择,不沉缅于这儿已经不需要的爱情。
〃那就画'椰子'吧。〃列夫说。
让娜·埃比泰尔纳已经在那儿。他没有听到她进来。她待在画室靠近窗户的一个角落里,穿着一条简朴的黑色连衫裙,领口开得很低。
莫迪格利亚尼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面对她支上画架。他打开一瓶酒,拿着瓶颈喝了一口,看了看年轻姑娘。他解开自己的红围巾,绕到〃椰子〃的脖子上。他让她坐在一个椅子上,把她的胳臂放在椅子背上,回到画架旁边,又看了看,再次走近椅子,重新调整头巾,使胸口更袒露,把她的一只手放在另一只手里,将她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他充满温情地低声同她说话。〃椰子〃很漂亮,身体瘦弱,一付心不在焉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她那无限惆怅的表情蒙住了一双明亮而美丽的眼睛。
躺在床上的列夫把头枕在一个靠垫上,他尽力使自己不要有丝毫动静,以免扰乱这个有一股宁静和忧郁气氛的场面。让娜跟随着他情人的每一个动作,目光始终不离开他,她神态平静,对与他无关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可谓绝对忠诚。她与贝亚特丽斯·黑斯廷斯全然不同。看上去德多本人也有变化,失去了狂热的激情和暴躁的脾气,变得有些内向,行为上有所节制,目光更为专注,列夫对此已不熟悉。
画家神气地站在画布前,又喝了一满杯酒,然后打开颜料管。他没有带调色板。他用蘸了棕色的画笔勾勒出相当于让娜身体外形的弧线、脸部线条、鼻子、嘴巴和眼睛。列夫从来都看到他这么做。但是现在的轮廓线条比从前画的蓝色弧线更加纤细更加清秀。
他用打成浆的砖制成的砖红色颜料覆盖背景,一般情况下,他用这种颜料来画脸部和肉体的棕红色彩。然后,他很自信地一口气完成了整个体型;脸同他从前雕塑的头一样长;接着又画嘴角、嘴唇、下巴的弧度、头发……。越画到后来,他越少看〃椰子〃。他已经忘记科罗韦纳。而后者虽然看着他作画,但似乎又没在看。
从前他和德多很相似:他也是在画的过程中渐渐把模特忘掉,在工作开始的时候,不时地探究她们,后来就逐渐把她们丢弃;他也是用笔杆抠颜料;他也是采用锌白和铅白来突出透明的部分……但这一切都仅仅是一些方法。显然,方法对列夫来说也几近枯竭,所剩无几。他理解扎德基纳为什么仔细地保护他的雕塑工具,其他人为什么同样保护他们的画刷、颜料、自来水笔、图画纸。有时候可以把创作暂时撂下,摆弄一下这些玩艺儿转移注意力,掩饰创作中的焦虑。列夫在每次开始工作以前,把几乎洁白的画笔反复洗刷了多少遍?把从未用过的画布翻来复去看了多少次?把纸上的颗粒来回打磨了多少回?做这些仅仅是为了拖延开始的时间。对这些创作工具和材料的关注,是为了让正在进行的创作暂时模糊、含混。其实,所谓创作,不外乎是使用这些工具和材料去填补空白,把自己变成艺术作品的一部分,让一些不可见的神韵显现出来。当艺术家陷入这样的深渊之中挣扎的时候,他怎么就不能攀住马上就可救命的沟壁:颜料管、油彩、画笔、钢笔、图画纸呢?这些手段,正是列夫所失去的。然而,看着德多画画,看着〃椰子〃为他当模特,他却全然没有感到缺少这些战争从他身上夺走的宝贵财富。无论是意大利画家的动作还是他时而向他的模特发出的几声好意的责备都没有在他身上引起任何新的创伤。他看着一个作品诞生。它完成得很快,在莫迪格利亚尼来说总是如此。最初线条十分清晰,可当作品出现时,列夫的脑海中却形成一片模糊的色彩。她没有让娜·埃比泰尔纳那样明亮的目光,嘴唇也不是肉红色的。红色显得过深,几乎成了黑色。但是眼睛是绿的,介于嫩绿和祖母绿之间,闪闪发光,他又用细细的笔尖在上面点了一滴眼泪,眼睛就显得更为晶莹剔透,眼泪好像掉下来,落在躺着的列夫·科罗韦纳的心头,像一滴美酒令他陶醉。
列夫的健康刚刚恢复,就接到警察局的正式召见通知。分管外国人及其档案的警察分局局长扎马龙请他来见他。
列夫担心受到驱逐。莫迪让他放心:扎马龙局长是艺术和绘画的朋友;战前他经常购买蒙帕尔纳斯画家们的作品,尤其是还包括科罗韦纳的作品,但列夫已经忘记了。
在警察局,一个穿制服的传达领他穿过一些阴暗的走廊,走到一条长凳前请他坐下,等候局长先生惠允接见。列夫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局长是根据来访者的外貌和服饰来衡量等候时间的长短,那么工作人员就必将认为列夫该坐在门口度过一个下午。
这说明对扎马龙缺乏了解。当他得知有一位艺术家在候见室久等,立即便从办公室走出来,向来访者热情地伸出手。从战争爆发以来,列夫一直没有见过他。他没有变:还是那双黑黑的。闪闪发光的眼睛,头发掉到耳朵上,好像一顶巴斯克贝雷帽,小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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