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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迦勒很聪明，他当然听懂了。
只是心里不是很舒服。
这是程家，她是程四小姐，遇事不把这里当做港湾和依靠，反而像是洪水猛兽一样逃开，怎么都觉得让人不舒服。
这是她的家。
程迦勒这么认为，可她不是这么认为的吧。抬头时见程意面容淡然，站在房间里模样疏离，身体姿势是随时要走出去的样子。
程迦勒微微动了动眼，心中叹气。算了，急不来。
“那让小王送你出去。”
徐管家立刻说：“我这就去通知小王。”
程意点点头：“谢谢大哥。”
人走后程迦勒和徐管家进了书房，徐管家把情况说了一遍。
“当时我让人把东西重新埋进去，这东西……拿出来会坏了风水。”徐管家有些艰难地说。
这些是程家甚至是龙城都极为隐秘的密辛，本来他这个管家也不该知道。
程迦勒只关心一个问题，“她知道么。”
徐管家略犹豫，“埋的时候四小姐来了，看到了一点……后来就去看赵姨娘了，我让小王跟过去……”
“岚姨跟她说了什么？”程迦勒眼眸深深。
徐管家说：“赵姨娘打了四小姐两耳光，然后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
“赵姨娘说，”徐管家低下头不敢抬头，“说程家受了诅咒，所有人都逃不过。”
风吹进房间，地面细尘在阳光中飞舞。
诅咒么，那又怎么样呢。
小王一路把人送到龙大门口，看着程意下去。四小姐受了委屈没人倾诉……
程意微微侧头看见车没走，皱起眉头，“还不走。”
那神情一瞬间和大少爷的脸重合在一起。小王怔了一怔，欸了一声。
转动方向盘，发动车子远去。
看他走远，程意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伸手从牛仔外套兜里掏出两块东西。
灰白坚硬，那是两块骨头。
054。人骨到底是谁的（）
她的母亲赵云岚第二次打她的时候塞给她这两块骨头。
灰白的纹13理上残留的泥土尚新鲜，程意可以确定这就是程家小花园里女仆们急忙掩埋的东西——那个深棕檀木盒子，里面难道装满了骨头……
还有她的母亲挖出来并交给她这些，是要传递什么讯息？
程意凝眸半瞬，很快把东西小心收好。
有疑问查明白就好，好在她前几天交了几个新朋友。
偌大的龙大里学生来来往往，两个年轻人在一群毛头小子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吴尧有些可惜地叹气：“阮大哥怎么就生病了。欸，天谕，你说上头给我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他们今天按照约定来和阮志碰面，却得到他生病的消息，有一个凶悍的女校医在那里守着门，害得俩人都不能私底下和他说几句。
运气差啊。吴尧心想。
只是凑巧而已。人都会生病，他们联盟人也是人不是神仙。宋天谕淡然道：“该让我们知道的时候阮大哥自然会告诉我们的，现在他还没说那说明还不到时候。阿尧，你别太心急了。”
“我没有心急啊，我只是——”吴尧有些挫败地踢踢石子，“都怪那个混蛋入梦师，你说他会不会在家里偷懒，没有认真地搜集灵气——”
一想到林刑天，吴尧就气不打一处来。比起公事不顺，私事上的拖延更让他抓狂，他的妹妹可还在昏睡中呢。
这个林刑天要是敢偷懒，我绝对饶不了他。
他还是太心急了，宋天谕看在眼里并不说话，吴尧的性子就是这样直爽开朗，但某些时候这些优点也会变成致命的缺点。
得找个机会让他领悟到这一点才醒。
中午时间，太阳有些烈。
两个人走到湖边坐着休息，宋天谕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他眼睛亮了起来，“程意。”
程意的声音平静：“宋天谕，我有事需要你帮忙。方便吗？”
吴尧看着宋天谕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眉眼自信中又露出一丝温柔，不由皱起眉头。
“当然，你在哪里？我现在在龙大，我和阿尧，刚去找了阮大哥。他生病了。”宋天谕稍有停顿，还是如实说了行程。
吴尧瞪大了眼睛。
这么巧，程意听了眉头一扬：“我就在附近，你在那里等着我进去找你。告诉我你的位置。”
宋天谕扭头看吴尧，吴尧翻了一个白眼：“心理系的湖边。”
宋天谕道：“我们在心理系这边的湖边，长椅处，有棵大杨柳。”
吴尧翻白眼，说得这么详细，哄3岁小孩啊。
程意说：“好。”
挂了电话，宋天谕脸上依旧挂着浅笑，吴尧在一边摇头，完了完了，宋大公子真要坠入爱河了。他只是想不通，程意那女人有那么好么？
这个疑惑一直到程意找到他们，站到他们面前。
吴尧打量的眼神被程意无视，她拿出那两块骨头交给宋天谕，说：“你们有办法做测试。两个问题，第一，我想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宋天谕接过来，用手摸了摸，眼眸微动抬头说：“第一个问题不用测试我也可以回答你，程意，这是人的骨头。”
手里的触感和纹理不会说谎，这是人骨，还是离世有些年头的人骨。
作为联盟中的一份子，无论是宋天谕还是吴尧都会人体的构造不陌生，他们跟鬼怪打交道，但时间一切的鬼怪都以人形为基准，他们模仿人类的模样甚至是内在肌理。
宋天谕就曾经跟着前辈看见过一个肉人，浑身被红肉覆盖，打开皮肤后里面居然还有骨头，不过跟正常人类的骨头一样，肉人的骨头充满弹性和韧性可以伸缩，非常神奇。
因为这个因素宋天谕开始学习人体，人类的骨头他摸过不下数百次，所以能够轻易地辨别出动物或者人类的骨头。
他看着程意，面前的这个女孩听到人骨没有丝毫害怕，只是微微抿了嘴，抬头看他。
她的眼睛很亮，充满了坚毅色彩，仿佛打不倒破不了的完美金刚。
“我的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这是谁的骨头。”
那个盒子埋在程家小花园里，徐管家当时态度那么紧张，程意觉得骨头的身份会非同寻常。
看看看看，女孩子家家动不动就拿着人骨跑来问，所以当初他严厉禁止妹妹进入联盟，只是让她当个身有异能的自由人。吴尧心里对程意的否定又多了一分。
宋天谕低头看人，他个子高但程意也不矮，所以略一低头就可以和她平视，这个女孩似乎充满了未知和秘密，不自觉地他开了口。
“程意，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闻言，吴尧抬头看他。废话，没事找你干嘛。
这不是拿着骨头来寻求帮助吗？难不成天谕这小子被女人冲昏了头，傻了？
程意也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了然，冷淡道：“我记得朋友有很多种，有句话叫君子之交——”她故意说得缓慢，宋天谕很快就领悟过来。
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追问她的私事。
吴尧又皱眉，还君子之交，这个女人有没有搞错，现在是谁求谁。自己要是天谕一定会……
宋天谕温和地笑笑：“抱歉，是我越界了。那我们接着谈事情，好么？”语气依旧温柔亲切，听得吴尧很气闷。
喂喂喂，你有点骨气好不好啊。
程意很满意，说：“测骨头的话是不是要提供样本？”
宋天谕点头：“是，头发、血液、唾液，都可以。最好有不止一个样本作对照，提高准确性。”
很好，样品她手中有。
程意拿出一个帕子递过去：“这个上面有唾液，还有这个，”她揪着自己的头发，轻轻一扯拔了一根下来，一起递过去，“最快什么时候好？”
宋天谕被她扯头发的动作愣到了，这人骨跟她有血缘关系，是亲人么？
得不到回答，程意蹙眉，严肃地眯了眯眼睛：“宋天谕，说话。”
“我——”宋天谕回过神，“我想应该很快的。”
程意不喜欢模糊的答案，眉头依旧皱着，“多久。”
宋天谕考虑后，确定地说：“加上来回路程，最少需要3小时。”
3小时。好。
程意点头：“那我等你的消息。”
055。你准备怎么说呢（）
等待的过程中，程意回了一趟家。不是程迦勒买的江边房子，而是她曾？13？？的家。
林刑天搜集完今天的灵气，一直在翻译她扔过来的那本书，等到她出现就淡定地把翻译好的部分给她看。
“三分之一多，今晚熬夜的话可以完成一半。我知道你心急，不过全部完成要3天。”
她等得急么？
林刑天嘴角微微上扬，很快注意到程意走过来，拿走了笔记本。
“没事别烦我。”走进了房间。
“好的。”林刑天在后面露出微笑，看起来礼貌极了。
要是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笑得一点也不走心。
程意拿了东西，在房间里盯着屏幕，脑海中却闪现在程家的画面。
她母亲的话，徐管家的表情，以及女仆们匆忙掩埋的檀木盒子。
笔记本电脑上翻译了什么，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还要多久。
她眼睛垂下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才过去1小时而已。
太慢了。
旧房子里，李栀喝了口水靠在沙发上睥睨着面前的男人。
“你是说你跟丢了陈晓月。”
阿建惭愧地低下头，“是。我没想到这臭丫头会跳河……一下子就扎进去不见了……”
跳河，死了……
李栀只觉得太阳穴抽了抽，怎么会这样。她的筹码没了。
“你……”李栀很想骂他一顿，刚张嘴看他干燥得有些蜕皮的嘴唇又忍了下去。
这几天为了照顾她，他几乎没怎么合眼。
李栀不是个好脾气的女人，但也并非没有良心。
她硬压着怒气，“我知道了。”
居然没有挨骂。
阿建诧异地抬头，“大姐头……”眼眶不由湿润起来，“都是我办事不利，大姐头你骂我打我吧。”
阿建抬脚要过来，李栀声音微微亚着，“打你骂你有什么用。”
最重要的是事实要办好，还有那个客人。
对了，他还想在等下去吗？
李栀缩了缩瞳孔，她了等不了了。
电话立刻播出去，等待的过程中她把对话翻来覆去思索了好几遍，自以为做足了准备应对。
手机传来忙音，聒噪刺耳。
李栀脸色一变，他不接。
他居然不接。
程宅。
书房里的男人处理完公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徐管家悄声进来，“少爷，法师到了。”
小花园里的东西需要重新找地方埋下去，并且需要得道的高僧念安宁领进行安抚。
想到盒子里装得是谁，程迦勒素来克制的面容有一秒钟的恍惚。
这些年程家过得好么。
他是不是把程家打理得很好。
“少爷？”徐管家轻轻提醒，唤回了程迦勒的神智。
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程迦勒随意一瞥，起身出去。
身后的手机响了又响，徐管家走过去摁掉了它。
瞬间书房安静下来。
重新填土事关重大，今天家里麻烦事够多了，少爷够烦了不需要额外的打搅。
徐管家觉得有些事情可以等。朴素袈裟的法师那边可等不了。
市区医院某科室。
吴尧拿到dna对比表，对工作人员道了谢。
看着手中的纸张，吴尧的眉头扬了扬。
哟，有意思。
又看了看另一张，顿时一愣，半响嗤笑出来。
“这还真是……有意思啊。”
“什么有意思，你拿到结果了？”宋天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吴尧捏着纸摇了摇，“拿到了，要看吗？”
“这是程意私人的信息，你怎么可以……”宋天谕有些不悦。
吴尧知道他就是个道德楷模，老夫子一样的君子，忙在前头打断他。
“欸天谕，你先看了再说。”
宋天谕看了看纸，又看了看吴尧，后者一副有重大秘密的样子。
不应该看得，这不礼貌。
可是事关程意，那个很有意思，跟普通女孩完全不一样的女孩。
宋天谕的责任心被激发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他先看了，替她挡下不是挺好？
于是他接过吴尧手中的纸。
片刻后，他俊秀的脸陷入沉思。
吴尧在边上轻声说，“你准备怎么跟人家说？”
056。住回程家看情况（）
程意接了电话，又去了一趟医务室。
林校医远远地看见她的身影13，脸色有些不好看，回头又瞪了阮志一眼：“你那个女学生又来找你了，阮…教…授。”
阮志吃着小点心，闻言一怔：“程意？”
哟哟哟，连人家名字都叫得这么亲密，果然是斯文败类。越想越气，林校医一把抢过他吃了一半的小点心，胡乱地往袋子里塞。
“小林，我还没吃完——”
“吃个屁！我的点心我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林校医提着袋子怒气冲冲就出去了。
阮志平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扶了扶眼镜。
“阮教授。”程意出现在门口。
阮志抬头，微笑：“程意啊，你来了。早上的时候遇到急事了吧，事情解决了？”
程意走进来，随手带上门。
走廊上的林校医躲在柱子后面，看见门被关上，顿时牙齿咬住，手指紧紧捏着柱子。
“阮教授，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早上遇到的事情。”
程意坐下来，把事情说了一遍。
阮志听完后，替她理了理脉络：“你是说，住宅的花园里埋了主人的骸骨，今天被人无意挖出来了？”
赵云岚是无意还是故意，程意无从得知。
她只知道宋天谕打电话过来时，给她说了dna测试结果——那两块骨头属于一男一女，和程迦勒的基因成功对上。
埋在小花园里的是程家老爷和程家原配夫人，程迦勒的父母。
宋天谕说时间不够就没采用她的头发分析，不过这个结果已经足够了。
程家的秘密瞒不住了，起码这一个已经被程意知道了。
程意说：“是。这本来是家里面的私事，不过事关我的母亲，所以我冒然来打扰阮教授了，还希望阮教授帮我分析一下。这埋骸骨是为了什么？”
阮志背靠着枕头，一只手搭在床上，目光沉稳，说：“程意，你有没有听说过镇宅之宝。”
程意眼皮一抬，说：“没有。”
“以前人们会把一些稀有的器物当做宝物，以此来镇定家宅，希望保护家族昌盛繁荣，一般都是玉石器皿等物，但人心的贪婪是无边的，想要得到更多，于是镇宅的方式和东西也越来越多样。”
阮志说：“你说的这种情况应该属于骸骨祭祀，目的是为了辟邪挡灾。”
骸骨祭祀。堂堂的程老爷和程夫人死后不能安眠，居然被后辈放置在一个檀木盒子里草草埋在花园里。这对于秉持死者为安的民俗无疑是个异类。
程意经不住想，程迦勒知不知道？
是知道的吧，这种镇宅之宝肯定要传承给当家人，徐管家多少也知道一点情况。这本是家族里的秘密，现在被程意和赵云岚这两个最不受程家欢迎的人知道了。
程意忽然想到，她母亲在程家会不会受到刁难？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有些坐不住了。
再怎么样赵云岚也生了她，她目前还做不到对她坐视不管。程意谢过阮教授，就准备回程家。
“程意，等等。”阮志在背后叫住她，程意顿了顿回头说，“阮教授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阮志看着她，微微一笑：“放心，你和我之间的所有对话止于我们两人，不会有第三人知道的。”
学校和老师都是程迦勒找来的，程意担心自己掌握的信息会被程迦勒知晓。
不知怎么，阮志给她一种神秘的感觉，但得到承诺后她也能确定他会做到，不会食言。
“谢谢，阮教授还有什么事吗？”
阮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程意接过来一看，是个小巧的坠子挂在一根细细的银链子上，坠子是个匕首形状。
“这个给你。这是我的镇宅之宝。”
程意挑眉，阮志笑笑，“辟邪用的，程意你可别笑话我是个老古董。”
程意想拒绝，又听阮志说：“这东西关键时候还是挺有用的，程意你收好。”
程意想起林刑天还在翻译的那本《释梦者》，觉得阮志的东西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自己留着说不定能用上。
虽然说无功不受禄，但只要做好偿还的准备，程意不认为有什么难处。
她点点头，顺势把链子戴在了手腕上，绑了两圈还有些空，垂在下面衬得她纤细白皙。
“还有一点，这几天你还是不要靠近小花园。”
程意抬眸，阮志目光平和镇定，充满了睿智的色彩：“这是为了你好，程意。”
“谢谢阮教授的提醒，我走了。”程意说道，抬腿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我忘了问，教授是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阮志微微发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儒雅的笑容：“老毛病了，高血压。”
这样啊。“阮教授要保重身体。”
“呵呵，我会的，你去吧，路上小心。”
“嗯。”
从学校出来，程意就打车去了程家。徐管家前脚送走法师，后脚看见程意下车，惊讶地上前。
“四小姐你怎么来了？”
程意要掏钱，徐管家忙走过来：“四小姐，我来我来。”
程意并不阻拦，看着徐管家付钱，问道：“大哥在家么。”
“大少爷在书房，四小姐——”
程意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徐管家摸了一把额头，没有汗，但总感觉心里不上不下的。
书房里，程迦勒端坐着看着面前的人。
“你要住下来。”
程意点点头：“嗯，江边的房子很好，但是再好也没有家好，我想家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