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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迦勒从后面走上前，手顺势搭在程意的肩头，对阮教授微微一点头：“阮教授，我是程迦勒。”
阮志哦了一下，伸手扶了扶眼镜。
“是程先生啊，这位就是令妹吧，来，我们进去说。”他摆摆手，“小吴，小宋，下次有问题再来请教我，我随时都在宿舍。”
宋天谕谦逊点头，吴尧笑着摆手：“好的好的，阮大……阮教授您先忙啊。”
看着那抹高挑的白色身影离去，宋天谕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怎么回来找阮大哥？
不对，他们前后脚出现在一个地方，她戒备心这么重，会不会以为他安排了什么……
刚刚遇到知音前辈的喜悦很快冷却散去，变成了心底冒出的担忧。
040。原来她也在乎过（）
阮志的宿舍干净整洁，家具很少，满满一墙壁的书，一眼扫去看到几个？13？？熟的盒子。
盒子是檀木做的，样式古朴低调，但这种低调的礼物才是真正的价值不菲。
程意去程家的次数很少，但她的记性一向好。小时候去程老爷的书房里，就看见他背后的大书柜子上摆着几个这样的盒子。
盒子是配套的，一套十一只，里面装得是巧匠雕刻成的上古十一大魔神。
程家的双胞胎顽皮耍闹，一次就闹到了书房打翻了檀木盒，里面掉出个青面狞牙的魔神，把他们吓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十一个盒子中四个出现在阮志的房间里。
程迦勒笼络起人来，还真是不计代价。
他老子的东西拿来贿赂人，也不怕程老爷九泉之下气出病来。
“阮教授，这是我妹妹程意。”程迦勒坐下后，介绍说。
程意淡淡点头，“阮教授，你好。”
阮志笑了笑，“程小姐看上去就是个聪慧的孩子。”
程迦勒听他夸程意，居然有些高兴，高冷的表情也缓和不少。
程意理解为大少爷爱面子，爱听好话。夸程意就是拐弯夸程家，程大少爷是程家的当家人，自然高兴。
接下去两个人就着程意的旁听生事情谈了起来。
程意觉得无聊，屁股坐在那里，心思却往别处跑。
眼睛不好直接看，余光早把这个宿舍悄悄打探了一遍。
可以确定，这是个单身男人的房间，除非他有洁癖将其打扫得一尘不染，看不出一丝女人逗留的痕迹。
其次，这个阮志算不算博览群书程意不知道，却能确定他对灵异方面的事情一定感兴趣。
满墙壁的书里面，灵异类别起码占了六成，剩下都是心理学专业的，其中有程意特别钟意的释梦书。
有一本书名字看上去就很吸引人，叫《释梦者》。
书面很特别，不是市面上那种噱头十足，包装精美绝伦。
那本书简洁得只有一张灰蓝色封面，淡淡的，简洁得不像出版刊物。
程意默默把书名和样式记在了心里。
聊了十五分钟左右，程迦勒结束了拜访。
送别两人的时候，阮志看着程意微笑，“程小姐什么时候来听课？”
看上去很和蔼可亲。
程迦勒本想着让程意再休息几天，毕竟岚姨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
没想到程意自己开了口，“谢谢阮教授关心，如果明天教授有课，我想明天就来，可以么？”
阮志微笑，“好学的学生哪个教书匠不喜欢，呵呵呵，程小姐尽管来吧。”
“既然我是学生，阮教授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阮教授欣然应下。
走出校门口，被半途抛下的司机小王一脸诚惶诚恐地等候在轿车前。
看见俩人出来，忙恭敬弯腰，“大少爷，四小姐。”
程迦勒给程意开了门，随后把车钥匙扔了过去。
“你来开。”
握到钥匙的刹那小王都要哭了，“是是是！”小王含泪上车。
每一个油门刹车转向，他都抱着一个伟大的念头：少爷，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其实程迦勒想的很实际，徐管家的两条建议都无用，那他何必再照做。
飙车虽然酷，但他的身体还是少吹风比较好。
比如现在，小王这家伙开得比平时要猛许多，窗户外的风吹进来，刮得他脸疼。
程迦勒沉稳着，微微眯起了狭长的眼睛。
忽然看见一边的程意略伸手去按窗扭，轻微一声响，车窗闭合。
程迦勒立刻低声道，“冷？”
随机闭合了自己这边的车窗，程意倒没觉得冷只是不想被风再吹成疯婆子。
但程迦勒握了握手心，只觉得分外感慨。
程意这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懂得心疼他这个大哥了。
他扯了扯嘴角，又很快收敛表情，做出靠谱兄长样子，“明天去上学，需要的东西我都让徐管家备好了，你还缺什么跟我说。”
程意别过头，“我不是去上学，是旁听。”
他这架势好像她人生第一次上学一样，程意觉得有些可笑。
程迦勒略皱了眉头，不自觉板起脸，“程意，做事要考虑周全，一旦着手就要有始有终。”
程意眉头一挑，这是在教育她？
“我知道你之前散漫惯了，岚姨也纵容你，不过……”
程意听到这里，表情冷了下去，“你觉得，我妈纵容我。”
她眼神露出几分讥讽，“是这样吗？”
程迦勒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她对自己这样防备疏离，让他很不爽。
“你明明考上重点大学却不去读。”
程意冷道，“通知书寄到的那一天就被我妈亲手撕了，她还跪下去抱着我让我不要离开她。”
还有这一出？
程迦勒当时听到她不去读书的决定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倒没有探究后面的原因。
而且多年来程意在人前的表现一直是冷冷的，对任何事都没多少兴趣，即使有也坚持不过两个月。
久而久之就落下个个性散漫不思进取的负面印象。
现在想来，赵云岚控制了她18年，那些所谓的印象和选择说不定都是赵云岚逼迫的。
她根本没得选择。
想到这里，程迦勒心头抽了一下，他怪自己当时忙于接手父亲传给他的家业，对她没有更上心一些。
他刚一心软，抬眼便对上程意那双寒雪冰霜一样的眼睛。
戒备森严，似乎下一秒就要全副武装和他作战。
她对他，到底还是生分着。
程迦勒心底那一抹自尊冒出来，霸道而生硬地说：“岚姨逼你，你可以来找父亲，或者来找我。”
找程老爷？
可笑。
程意一声冷笑，“他可从来没有承认过我这个私生女。至于你……”
她眼眸投过去，“程大少爷新官上任忙得很，怎么会有空管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言语中带刺，带了陈年旧怨的情绪。说出来后连程意自己都诧异。
原来，她对程家的怨恨这么深。
原来，她并不是不在乎，是不敢在乎。有些东西一旦在乎起来，受伤的还是自己。
“程意，你这就有失公平了。”
程迦勒声音也带了几分寒气，“这些年岚姨不肯进程家，但父亲对你们母女的照料一点都没少，吃的穿的，该有的都有。”
是啊，受人恩惠就得忍着，像她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活该爹不疼娘不爱，亲生母亲还企图弄死自己么。
夜风微凉，程意失了辩驳的兴趣，转过头去。
“多谢大哥，不过我不缺什么。”
她缺的东西，程迦勒弥补不了。
没人弥补得了，这一点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就这样一路寂静过去，程迦勒要求程意今晚再住一天院，确定身体无碍后再安排出院。
程意没有异议，随他安排。
041。大哥我要回来了（）
体检结果显示程意身体状况良好，她可以出院了。
第二天，天气13晴朗。程意准备坐出租车去学校，下楼就看见程迦勒开了辆暗黑色甲壳虫，等在门口。
最近程家生意不好还是太好？
程大少爷怎么这么闲……
程迦勒见她过来，微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这一次没有展现他的绅士风度，也没有要飙车酷炫一把的意思。司机小王好好地坐在驾驶座手握方向盘。
至于为什么变得这么亲近她，程意理解为因为赵云岚的事情，程迦勒大概觉得她有些可怜。
她冷然地叫了声“大哥”，坐进了甲壳虫里。
车上，程迦勒问：“阮教授早上有课？”
程意道：“嗯。”
程迦勒说：“早饭吃了吗？”
“……”
感觉他下一秒就会带她来个豪华早餐一日游，程意说道：“不饿。”
程迦勒说：“医院刚医好了你，你这么快又进去准备砸人家招牌？”
“……”她倒是忘了，程迦勒有一张好嘴，必要的时候能够堵住你所有的退路。
她略微动了动眼眸，说：“今天是第一天，我迟到不太好。你也说了凡事要有始有终，对么，大哥？”
那一声大哥咬字清晰，着重强调，连小王都听出不一样的感觉，程迦勒不可能听不出。
小王用余光偷偷观察大少爷，却见他神色如常，嘴角似乎还扬起淡淡的弧度。
见鬼了，被四小姐埋汰了大少爷似乎很高兴？
程迦勒说：“阮教授的课是在第二节吧，9点25分开始上课，现在才刚刚8点钟。”
潜台词是——足够你跟本少爷我去吃豪华早餐了。
程意：“……”早该想到以他的行事风格，一定把阮志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调取一张简单的课程表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最终程意还是跟着他去吃了早餐。
出乎意外的，程迦勒选了一家很亲民朴素的早点店，而不是程意以为的五星级酒店豪华早餐。
小店装修清新，布局简洁干净。
程意今天穿了一身牛仔，青春气息展露无遗，跟周围的气氛很搭。
程迦勒穿着正装一身黑，精英气息浓厚，惹得学生妹、上班族来买早餐时频频侧目。
“要吃什么，自己点。”
有店员小妹过来招呼：“两位要吃包子吗？我们这里的小笼包可是招牌早点哦。”
墙壁上挂着各种包子的图片，程意早就看见了。
程意正要否决，程迦勒先开了口：“不要小笼包，她不喜欢吃。”末了加了一句，“全部的包子都不要。”
“啊？”店员小妹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样啊，那我们还有糯米鸡饭，龙虾饭……”
程迦勒认真听着，时不时提出几个疑问。
他问得很专业，就像是在跟乙方谈业务一样，店员小妹应付得有些吃力，好不容易问完了，他选了几个口味清淡的下了单。
“先要这些。”
店员小妹看着单子上覆盖大半页的勾勾，眼睛睁大，立刻点头退下：“好好，两位请稍等。”
从头到尾，没有咨询过程意的意见。
程意坐在对面看完了这一幕，面色淡然。
她早就习惯了，程迦勒就是这样的。他认为好认为对，那就会替你做决定。
只是既然这样，前面那一句“要吃什么，自己点”还问个屁啊。
装你个头的大尾巴狼。
程迦勒正抽了纸巾，仔细擦去木制桌面上并不存在的污渍，察觉到目光抬头看她：“怎么？”
程意说：“没什么。”
程迦勒有洁癖，程意觉得爱干净不是什么毛病。
等待的期间无聊，等程迦勒擦完之后，她鬼使神差地也抽了纸巾细细擦拭自己这边的桌面，低头的样子很专注少了冷意，多了几分可爱。
程迦勒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柔和笑意。
点的东西摆了满满一桌，其他几桌的客人都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们。大概是想哪里来的暴发户，吃个平民早餐还要装大款。
摆一桌准备喂猪啊。
程迦勒手势优雅地夹了一块紫米糕，放到程意碗里：“尝尝这个。”
程意淡淡道：“我不爱吃甜的。”
程迦勒说：“我问过店员了，里面糖分适中，而且多吃粗粮对身体有好处。你尝尝。”
那架势，似乎她不吃就是对程大少爷的质疑，冒犯他的权威。
她以后走的路还需要好好铺就，在这种小事上跟他抬杠没有意义。
以前她不懂，现在她懂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是说凡事只能隐忍，而是说为了达到大的目标，小小的不喜欢可以忽略不计。
接下去的半小时里，程迦勒夹什么，程意吃什么，可以接受的多吃一些，不喜欢的也给他面子浅尝两口，一顿饭吃得十分和谐。
吃完上车，两个人还一言一语搭话，听得小王眉开眼笑。徐管家看见了一定很高兴，大少爷和四小姐处得蛮好的。
大哥和小妹，其乐融融一家人嘛。
到了学校，程意温声道别：“大哥慢走，我去上课了。”
程迦勒坐在后座，侧影清瘦俊秀，微微颔首：“去吧，中午等我过来一起吃饭。”
这是要全方位介入她的生活？
程意眉心略微动了动，没有发作，点点头转身就走。
听到身后车子离去，她的脸色才冷了下去。
大学氛围比较自由，不同专业的课程和上课时间都不一样，程意走在校园里看到不少青春活力的大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边走边谈笑。
到处都是鲜活的人呐。
如果这里不是平安区呢，这路上行走的人群中是否就会混杂着丑陋的魔鬼？
“程意，你比魔鬼更可怕。”
母亲赵云岚的话响在耳际，让程意心头刚刚浮起的轻松瞬间就沉了下去。
她嘴角一抿，冷笑。
是人是鬼她都得把事情弄清楚。
脚下加快朝着心理系大教室走去。
甲壳虫行驶在马路上。
程迦勒闭眼休息，他等下要去分部处理一些事情，需要养足精神，顺便整理思绪。一串铃声响起，打断他的平静。
他睁开眼，狭长眼睛里露出一丝深沉。
响的是他的私人电话。
“喂，大哥。”那头是一个娇俏女声，笑得肆意张扬，“我很快就回来了。嗯……”
那边很热闹，似乎是在开派对，几秒钟的嘈杂过去后，女声重新回来，“好了大哥，等我回了龙城再联系你，拜拜。”
程迦勒挂了电话，捏着手机，脸色凝重。
那是程家的双胞胎之一二小姐，他的妹妹，程喻雪。
她要回来了。
这代表了什么，程迦勒很清楚，身体深处有有一股暗涌蠢动着，却在一秒钟后被强制压制下去。
程迦勒重新闭上了眼睛。
来就来，怕什么。
不管是程家还是程意，他都会照料好的。
042。单刀直入问教授（）
心理系大教室，人头济济。
本市的心理系专业很出名，选修课的13名额都很抢手，像程意这种加塞进班的也不少，只不过背景没她牛掰，大多都自带小板凳或者站着听课。
程意坐在后排位置，远离人群中心，不过这不妨碍她听课。
阮教授讲课有一种魅力，除了他本身外形气质儒雅加分外，他轻风化雨略带一点小幽默的风格也大家深受喜爱，讲到有趣处同学们都笑起来。
人虽然多，但同学们都很认真。
整堂课的气氛非常好。
剩5分钟的时候，阮教授让大家自由提问。
一个女同学站起来，“教授，我们说梦就是潜意识的反映，您觉得对吗？”
阮志微笑，“我不同意这个观点。”
大家都期待他发表观点，女同学更是直接问：“为什么？俗话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还有周公释梦，也都说明了梦和潜意识是有关联的。”
“这位同学，梦和潜意识有时候的确有关联，不过更多时候它们是各自独立的。像两扇门，你觉得热了开一扇有风，开另一扇也有风，一起打开两扇后你觉得特别凉快，这时候之所以凉快是这两扇门的原因，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如果我们把两扇门都合上，依旧感受到凉风拂面呢？”阮志温和说道。
女同学愣道：“为什么会有风呢？明明门都关了……”
阮志笑了：“没有为什么，它就是存在，不是因为开了这扇门或者那扇门，它就是存在着。就像是梦和潜意识，它们也是客观存在的。”
女同学更蒙圈了：“怎么会客观存在，它们都是虚妄，是因为人本身在思考所以产生了它们，一个人处于困境潜意识就会觉得压抑，会做环境压迫的梦，潜意识若感觉恐惧晚上就会做噩梦，这都是很自然的事情啊。”
程意挑了下眉，别看这女生模样傻傻的，还挺有悟性，举例和说话都很贴切。
周围的同学也纷纷点头，觉得女生说的对。
程意静坐，等着阮志接招。
阮志扶了一下眼镜，动作的瞬间似乎有亮光一闪而过。
“同学们别忘了，你们说的那种情况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有人问：“有啥不一样？”
有机灵得立刻明白过来：“笨！教授说的是阴间那边！”
众人纷纷领悟过来。
是啊，我们阳间的人们所见的都是实体而科学的存在，而阴间那边不一样，他们可以上人身、附人魂，一旦被控制住那人的梦境和意识还能够信任并且作为凭证吗？
龙城是平安区，市民们平时生活得安稳平静，以至于大家忽略了一个事实——这个世界不再是纯粹的人类的世界。
还有异类存在，鬼怪精灵，身为人类却怀有异能的人。形形色色，以前暗藏着的如今都浮出水面，憋太久的后果就是大家都纷纷招展光彩，展露彼此秉性。
所有的族群都在呐喊——看啊，我就是和你们不一样，我很奇怪我很丑陋我没有影子，但——那又怎么样？
我们和你们，都是平等的。
教室里一下子陷入一片寂静。
程意扫眼过去，看见同学们的表情都有些回避，那是一种强装的不在乎，看得她不由心中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