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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看老先生不是普通人,能否请老先生到偏厅一叙?”苏意娘表明了她的身份。她不信这一人一猫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所以她有疑问。
张伯点头应了。
下人奉上茶,又悄然退下,留给东家和客人一个安静的议事环境。
“老先生请用茶。”苏意娘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老人,客气地说。
张伯依从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算是不错了。
苏意娘的来历,他知道。苏意娘的品性,他却知之甚少。这杯茶可以当成一个好的开始了。
他得了王妧的首肯来见苏意娘,心里还是有把握说动对方的。只可惜这事无法让王妧亲自来做。
“老先生不是湖州人?”苏意娘知道答案,但她还是问了。
“没错。你能猜得出我是哪里人?”张伯回答了她。
苏意娘微笑着,试探道:“听老先生带着京城的口音。”
张伯左手抱着小白猫,右手抚着它的脊背,没有马上回答她是或不是。那根本不是他们要谈论的事。
“恕我唐突,敢问老先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驯猫之法?你的这只猫比我见过的最敏捷的人还要高出三分。”苏意娘道。
她对隐于民间的高人异士向来推崇,如果能招揽来为如意楼效力,那是再好不过了。
张伯脸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说:“这猫不是我的。”
苏意娘又不解了。
“我家里的小主人让我暂时照顾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它要回去。”张伯流露出不舍的情绪,叹了口气说,“它又离不得我,我只怕它一回到小主人身边就会被折腾死。小主人年幼无知,怎么照顾得了一只猫呢?”
这次,张伯没有故弄玄虚让她猜,反而像个普通的老仆人一样向她倾诉,苏意娘将信将疑,没有继续追问。
然而张伯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他伸手拨弄小白猫颈间的毛发,露出了今天早上刚刚为它戴上的项圈。项圈上挂着一块刻了字的小牌,一个明晃晃的“王”字出现在苏意娘目所能及的地方。
她半张着嘴,心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年它还是小猫的时候,就被遗弃在路边,幸好遇到了我家小主人。它的生死荣辱,早就和小主人联系在一起了。”
张伯随口的话,在苏意娘听来都是意味深长。
“你也说,舍不得放手。只有你才能顾它周全,不是吗?”苏意娘急切地说,几乎把身子完全转向老人。
“我从前也是这样想。没有了我悉心照料,它也许会消瘦憔悴,外表也会变得肮脏丑陋。但是我不敢想象,假如没有了小主人,它会不会惹来野狗的觊觎。”
苏意娘的心跳忽然加快了,面色也愈发凝重。
“只怕你家小主人一时兴起,将它要回去,过不了几天又丢下它,去找别的小猫小狗了。”苏意娘不是没有这个顾虑,今天索性一次问了,“面也不见,只知道摆主人的威风?”
张伯听了她的话,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他抱着小白猫站起身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由你自己去找了。”
张伯出了偏厅,苏意娘不甘心地追了出去。可她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沾不了,最终呆呆地站在原地。
沈平从她身边经过时,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老大,你看上了那老头,还是那只猫啊?”他口无遮拦,说的话也没大没小。
苏意娘回了神,幽幽地说:“你跟他们说,以后别再叫我老大了。”
一句“为什么”还没问出口,沈平又听到另一个吩咐。
“姑娘一去,什么都变了。我们自欺欺人,实在没意思。你去查查……”苏意娘突然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王妧,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你去查出大小姐此时此刻在何处,做什么事。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一年多以来,王姗把湖州如意楼的事务全权交由她处理,她竟然大意到忘了一件事:真正能左右如意楼存亡的人始终是王姗。
如今她也该去见一见如意楼的主人了。
………………………………
王妧想道,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赵玄说刘筠被靖南王禁足了,这段时日,刘筠是搞不出什么乱子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过多久,一个怀抱琵琶的美丽女子从角门进来,款款登上献艺的高台。
毫无疑问,那就是贾四口中风采动人、惹了几个纨绔争风吃醋的乐伶,星罗姑娘。
星罗姑娘抱着琵琶屈膝一礼,仪态优美,丝毫不让人觉得臃肿。
王妧目不转睛,认出了乐伶星罗的那张脸。
她和六安第一次去闲云茶馆的时候,茶馆里卖艺的乐伶不正是眼前的星罗姑娘吗?王妧几乎下意识地回头去找六安,可六安却不在她身侧。
他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她却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罢了,回去就让他搬到西厢去,反正西厢的空房也是白白空着。
想到这里,王妧才回神,听见台上的星罗姑娘弹起了《凤衔珠》。这个时候,她该为自己发现了暗楼的线索而警惕才对。
万万没想到,她心神不定的模样全都落在了赵玄眼里。浏览mwcc,。更多完本 关注微信公众号 新笔趣阁 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等着你
104 靖南王(三十二)()
,王妧如芒在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台上,乐伶星罗的手不停地奏着琵琶曲。台下,贾四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连伺候茶水的丫环都不见了。二楼更是不闻人声。
该来的终于来了。
一个面上半缠着纱布的男人从正门冲了进来,紧接着,十余个黑衣黑裤的蒙面人从心悦楼的各处窗扉涌入,慢慢将正对着高台的池座包围起来。
赵玄的预料成真了,王妧却高兴不起来。
她来当饵,可是赵玄这个垂钓的人却没有表现出收线的样子。更甚者,他还闭上眼睛,将手放在腿上,和着曲调的节拍一点、一顿,惬意得很。
然而就在刀影晃射到赵玄脸上的时候,他倏然睁开眼,手一抬、一落,数道羽箭破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没入了鲜活的皮肉里。
蒙面人瞬间倒下了一半。
王妧却被吓了一跳,随即瞪了赵玄一眼。
这人疯了吗!
他们两个人还处在蒙面人的包围圈里。赵玄以为他在二楼楼道埋伏的人手绝对万无一失吗?
那些箭只要有一支射偏了,威胁到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也只有他,才会做出这种彻彻底底毫无意义的冒险。而她自己答应来作饵的决定真的有些草率了。
这时,几道和蒙面人数目相当的人影顺着楼柱滑下,蒙面人也反应过来,开始动手了。
王妧一手按着袖子里的匕首,谁知,场中的情形再次令她吃了一惊。
蒙面人不冲着势单力薄的赵玄和王妧二人,反而掉头去对付兵甲齐备的侍卫们。
遇上了不按常理行事的“刺客”,她的判断、她的决定全都是白费了力气。
似乎只有那个缠着纱布的男人是个正常人。王妧看他目标明确地挥着长刀向赵玄冲来。
可他却在对上王妧的目光之后大惊失色,脚下一滞,身上再也没有了方才一往无前的气势。
赵玄顺着王妧视线的方向,看到了那个男人。
“全部击杀,一个不留。”
如此冷酷的话从王妧耳边响起。她来不及思索,毫不退缩地站了起来,指着那个人,喝道:“拿下他!”
而不是“杀了他”。
赵玄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那个人如她所愿,被拿下了。四周的混乱也同时趋于平静。
白色的纱布被扯掉,露出带着咬痕的面孔,和王妧记忆里的方下巴拼接在一起,组成了一张脸。
她在城中遍寻不到的猎人姜乐,换了一个刺客的身份又冒了出来。
蒙面人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一个眼见事败,转身要逃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侍卫虽然得到将刺客全部击杀的命令,但前头留了一个活口,这剩下的最后一个也就不着急了。
陈柘很想装出一副慷慨赴死的豪迈姿态,可是那对他来说太难了。他想逃跑,他输了。
“我是陈柘,你们看清楚了!赵玄,你看清楚了,我是王爷的亲儿子!”他不管不顾地大声呼叫。
他的吵闹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玄抬了抬眼皮,有点吃惊,也有点疑惑。他勾勾手,侍卫们便把陈柘脸上的黑巾扯了下来。
他看陈柘的目光就像看一条离了水的鱼。砧板上的鱼,再怎么奋力地挣扎摆尾,再怎么奋力地张口喘气,他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为什么钓上来的不是他想要的那条鱼。
王妧注意到赵玄脸上的异色,她刚开口说出“难道”两个字,余下的却被陈柘打断了。
“我是王爷的亲儿子!”陈柘再次强调,“你敢杀了我吗?你敢吗?”
王妧听到这样的挑衅,不由得失笑。陈柘这么说难道是要刺激赵玄动手吗?
毫无底气的威胁就和纸折的刀剑一样,伤不了别人,也保不了自己。
“你笑什么!”
假如是赵玄笑话他,他忍一忍还能冷静地驳回去,现在跳出来一个不知所谓的死丫头,他还忍什么?
陈柘想也不想地唾骂出声,一边骂一边作势要跳出来和所有看不起他的人拼命。
“你们都是死人吗?”赵玄已在发怒的边缘。
押着陈柘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将丢弃在地上的黑巾捡起,一把塞进陈柘的嘴巴里。他们不想当死人,只有把敌人变成死人了。
陈柘还想顽抗,却被侍卫看他的眼神冻住了。
他不想死。他的弟弟还在等他的消息。
王妧原本没将那些污言秽语放在心上,她猜到赵玄因何不快了。
“我想不通,”王妧道,“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山中猎户,怎么会掺和到这件事里头。”
赵玄白了她一眼,他对蔫头耷脑的姜乐提不起兴趣。
“自不量力,该死。”他说。如果他今天无功而返,先前夸下的海口就会原封不动地打在他脸上。
王妧一听就知道,赵玄和姜乐之间一定发生过一些事了。既然赵玄不说,她便自己查。
她凑近姜乐,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口,问道,“你被什么东西咬了?”
姜乐犟着不说话。
王妧又拿出自己的匕首,在对方肩膀和腰部碰了碰,惹得姜乐吃痛地皱起眉头。
“伤得挺重的。”王妧对着姜乐说完,又回头看了赵玄一眼。赵玄说,他的猎犬被人下毒,他也用了相似的办法报复。难道姜乐的伤是赵玄的猎犬造成的?
赵玄也没有避讳她的探寻,神情坦然,几乎像是在说:就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王妧仍对姜乐问道:“你是来找他报仇的?”
这是很合理的推测。
谁知姜乐听了,却把头一偏,无声地否认了王妧的推论。
赵玄从她回头的那时,心情不知怎的又畅快了。
“你问他,还不如问我。他身上的伤,还有他今日来此地的缘故,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不说,是因为他理不直、气不壮,故弄玄虚呢。”
王妧果然转过身来,疑惑地问:“给你的猎犬下药的人总不可能是他吧?”
赵玄摇了摇头,盯着姜乐,毫不掩饰地露出不屑的神色。
“他代人受过,还把对方看成无辜。陈舞让他来送死,他怎么不自己找个地方撞死了干净?”
陈舞?
王妧愣住了,不敢置信。可是姜乐和陈柘的表情却在告诉她,她找了这么久的暗害靖南王的黑手,就是陈舞。浏览mwcc,。更多完本 关注微信公众号 新笔趣阁 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等着你
105 靖南王(三十三)()
,台上的琵琶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那乐伶仍留在原地,不声不响地看着台下的人,也不管有没有人注意到她。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赵玄要惹怒一个人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
姜乐心中激愤,几乎让他挣脱了挟制。
“你们两个人狼狈为奸!我明知道是来送死又怎样?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你把小宝还来!”姜乐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出声。
他恨!他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仗着权势为所欲为,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小宝乖巧懂事,怎么会在街上冲撞靖南王的义子?即便她童言无忌说了什么,赵玄也不能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才三岁,连自己的亲爹都没见过,她已经够可怜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害她?你还有人性吗?”
他听说,这么小的孩子落入那些达官贵人手里,经过十年八年调教,就能成为一件很好的玩物了。那些人只顾自己的私欲,哪里会管那些被拆散的家。
就像坐在他面前的赵玄。
他的质问、他的唾骂,对赵玄来说,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他只是一条狂吠的狗。
“你个畜生,你会有报应的。我就是你的报应!”姜乐已经不再挣扎了,只是全身依然紧绷,蓄势待发。
他心里只想到花五娘流泪的样子。
那么好的一个女人,老天怎么会让她受到那么多的苦难。他不能减轻她的悲伤,就让他代替她承担一些不公吧。
至于这些不公会不会把他压垮,他已经管不了了。他自己的心,他自己也管不了了。
“杀了他。”赵玄面不改色。今天来的每一个刺客,他都没打算留着。
“不!”
王妧急忙喝止。
姜乐来刺杀赵玄,竟是因为赵玄抓了一个叫小宝的孩子?
赵玄不悦地看着她。他听不得别人辱骂她,难道她很开心听到别人骂他吗?
“你说过,我可以问你的。”王妧说,一副要赵玄践行承诺的样子。
赵玄仍是不悦,却没有说什么。
他手下的侍卫都被这一幕惊了。他们从没见过主子这么好说话的一面,而且,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因为王姑娘求情,就饶同一个人两次不死?靖南王的话都没这么好使吧?
“小宝是谁?”王妧没有啰嗦,她还有很多疑惑。
姜乐和花五娘是什么关系,姜乐和陈舞又是什么关系。她遇见姜乐的时候,就知道他爱管闲事。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他都善意指点劝说。如果是陈舞、或是花五娘求助于他,他很可能也不会拒绝。
他做的,都是他认为的正确的事。
赵玄没有应她,因为他也不知道姜乐吵吵嚷嚷地到底在说什么。
姜乐见了这情形,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小姑娘不会是被人骗了吧?他来湖州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她吗?她的护卫被靖南王府的人带走,所以她才会和靖南王的义子一起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会认为她和靖南王的义子狼狈为奸呢?
“小宝是花五娘的孩子。我和你说起过的,新昌县榆钱树下卖酒的花五娘。”姜乐急切地说。他怕又一个无辜的孩子落入虎口。
王妧点点头,眼里似乎十分震惊。
“她言语冒犯了靖南王的义子,就被他们抓走了。三岁的小孩子,懂得什么叫冒犯。他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是要让她去做那些不堪的事!”
姜乐突然愿意说了,王妧没有迟疑,紧接着又问:“这些事是花五娘告诉你的?她让你来刺杀靖南王的义子?”
姜乐虽然不解王妧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表示肯定。
“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不来呢?”
姜乐张了张嘴,他可以为花五娘想出很多个理由,可是无论哪一个,都带着瑕疵。他无言以对。
不过,这个问题,王妧也没有等待姜乐的回答。
“陈舞下毒害死了他从小养大的两只猎犬,他报复陈舞的时候,恰好遇上你了,你受了一身伤是为了救陈舞,对不对?”
王妧的这个推断很快就得到姜乐的肯定。她已经没有什么要问姜乐的了。
“那个孩子被你抓了吗?”她看向赵玄的时候,目光是疑惑的。
赵玄也在一旁听着姜乐的控诉,不时露出一个嗤笑。最后他望着王妧,如果王妧敢谴责他做出这种事,他就二话不说地把姜乐杀了。
可是她没有。她发问时,语气平和。她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没有。”于是,他脱口回答了,心情平静得好像是在和王妧闲话家常。
而且,他也很高兴看到王妧相信了他的话。
姜乐又怒了,他和这种谎话连篇的家伙天生不对付。
“你别信他。”姜乐高声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去市井里打听打听,被他祸害的女子有多少,她们都有冤无处说。”
王妧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他做过什么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敢说我知道得很清楚。可是在这件事上,他没有说谎。”
赵玄太自负了,自负到认为,即便他真的这么做了,旁人也拿他毫无办法。他没必要说谎,所以对她说了实话。
“花五娘隐瞒了她的另一个身份,她的生父出卖了我的妹妹,害得……”王妧说了一半,心头突然涌起一股灼热。她没有把话说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另起话头。
在这期间,姜乐和赵玄竟都没有说话。
“她让你来刺杀靖南王义子的目的不得而知,但是他,”王妧转身指着陈柘的方向,说道,“他的弟弟让他来这里,就是来送死的。”
赵玄满意地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揭开了一半的面纱。陈柘来这里给他的弟弟做了替罪羊,赵玄设陷阱拿下陈舞的目的落了空。
陈柘的嘴巴被堵住了,可是他的耳朵没有。他极力地试图挣脱身后的侍卫,嘴里还发出呜唈的愤懑的声响。
可惜赵玄没有理会,任由他挣扎到失去最后的力气。
正在这个时候,楼中骤然响起了铮铮作响的琵琶声。
屋瓦坠地,马匹嘶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