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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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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梵网经下曰:“咒杀谓毗陀罗等。”注疏中有谓:“毗陀罗者,西土有咒法。咒死尸令起,谓使鬼去杀人。”这毗陀罗法是西方一门邪术,密宗精修咒术,但这等邪术也有禁令不得修习,宗真知道眼前这个宗朗实是化身,但他身上能随意幻出手臂,那正是毗陀罗法修练有成的迹象。

    宗朗伸了伸腰,方才这条手臂已全部隐在他体内了。他笑了笑道:“宗真,毗陀罗如何,陀罗尼又如何。这七十年来,你固步自封,才会有此惨败。”

    他的左手举了起来。这只手象是注入了水一样渐渐发亮,五指也合到一处,眨眼间一条手臂成了利刀模样。宗朗看着手臂,仍是微微笑道:“五十年前我从外教学得螭龙咒,到今日功德圆满,适逢天狗食月,宗真,你第一个死在我手下,也算三生有幸了。”

    他的左手光华熠熠,已然完全象一把长剑。宗真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宗朗这一拳用力极大,他虽有八十余年苦修,终是血肉之躯,被宗朗全力一击,浑身骨架都象要散开,便是想躲也躲不开了。到了此时,宗真也闭上了眼,

    宗朗的手刀削向宗真脖颈。七十余年来他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如何对付宗真,到此时面对宗真时,还是双手发抖。

    手刀一挥而过,眼前的宗真却突然间消失无迹。宗朗大吃一惊,但这只是他的一个幻身,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他转过身打量着四周,身下那些枝条也都象闻到了血腥气的毒蛇,一条条抬起头来。

    宗真受伤之下竟然还有这等本事,他原先也不曾想到。这深坑里暗无天日,宗真的身体象是幻成了泥土一般,全无气息。他茫茫然打着转,突然听得有尖厉的破空之声,两个铜环已从上面电射而至。

    那正是宗真先前插在沟沿的禅杖上发出的。那两个铜环飞行极速,向宗朗左右两目打来。到了面前,宗朗伸手一把抓住,只觉入手的力量也不甚大,他正在疑惑,猛地听到从一边传出低低的梵唱。

    那正是火界咒!宗真将身形幻入泥中,又借铜环破空之声掩去自己的梵唱。宗朗一想通这点,一张脸已登时变得狰狞起来,猛地向宗真冲来。

    “破!”

    宗真象是嵌在泥土中,随着这一声断喝,他已冲出泥壁,身周的泥土也四溅而出。宗朗一手如刀,向他当胸刺来,宗真的火界咒刚念完,宗朗的指尖已划破了他的袈裟,插进他腰里。也就是同时,一道火柱喷礴而出,从宗朗的头上冲过,将宗朗半截身子冲得无影无踪。这道火柱旋起旋消,一发出时,宗真只觉身上的力量也已尽数消失,软软地坐倒在地上。

    没想到是个同归于尽之局。

    他想着,脸上却不自觉地有了些笑容。他的拙火定已到无相之境,知道若是这般笑下去也会遭心火反啮,但要压住笑意却又做不到,纵然佛法精深,一时间也心乱如麻。

    突然有个人落在他身边,正是无心。无心将一手搭在他头顶。宗真只觉从顶门如有一道凉水浇下,神智为之一清。他精神一振,已站了起来,伸手将宗朗插入他腰间的那半截断手扔掉。他受伤虽重,但终有八十余年苦行,此时身上无力,站起来却已如同常人。

    无心道:“大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宗真看着地上半截残尸,眉头也皱了起来。他道:“快走吧。”

    这时无方突然从上面探出头来道:“师父!师父!”无心在他身上所下禁咒直到此时方解,被禁时他如同聋哑盲人一般,此时一醒过来还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宗真抬起头道:“快拉我们上去。”

    无方答应一声,从上面伸下一根长长的树枝来。无心扶着他抓住树枝,无方在上面叫道:“抓稳了!”他用力一拉,无心在下面一托宗真后背,两人如飞升起,跃了上来。

    一跳上地面,无方却是一怔。宗真向来衣着一尘不杂,此时身上却全是泥土血迹,邋遢之极,哪里还有以前那种大德高僧的风度?

    宗真伸手拔出禅杖,见无方还在怔怔地盯着自己,他厉声喝道:“诸佛常护念,魔不得其便。业障众尘劳,皆速获清净。”

    这是《无量门破魔陀罗尼经》中的四句偈子。无方被宗真一声呼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垂首道:“弟子明白。”他只道随之而来的又将是宗真的厉声喝斥,但宗真却是顿了顿,只是道:“走吧。”

    无心看了看身后,仍有些不放心地道:“大师,这个波罗夷当真没事了?”

    宗真也看了看,低声道:“也许吧。”

    十一无极

    他刚说完,从土丘的破口里突然象涌起了一道水柱,冲天直上。

    那并不是水柱,而是一道光流。这道光流直入云霄,便如一支灯塔,只怕方圆数里的人都看得到。那土丘边的枝条一根根乱舞,狂风大作,土石瓦砾,夹在石缝里的蛇虫,以及宗朗幻身的残尸也被风吹得四处激射。

    这变化来得太过突然,无方刚要背起无念,被就道光柱惊得一屁股坐倒。无心也吓了一大跳,闪到宗真身后,道:“大师,又出什么事了?”宗真与宗朗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斗法他都看在眼里,对宗真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宗真手搭凉篷看了看,脸上仍是声色不动:“波罗夷极变。”他将禅杖往地上重重一顿,对无方喝道:“无方,快走,此后每日以三藐母驮给无念镇邪,如果三天后无念依然不醒,那就将他打入寂灭。”

    无方身上一震,道:“师父,为什么你不给他驱邪?”无心却在边上叫了起来:“大师,你是要以身涉险?”他脑子转得比无方快,宗真只一句话他便听出言外之意了。

    宗真掸了掸身上的泥土,高声道:“道消魔长,天下处处皆是险地。”

    他身上的袈裟已沾得尽是泥土,但这一掸却又说不出地潇洒自如。无方说不出话来,深深施一礼,背起无念便走。他走了两步回头看时,却见无心仍呆呆地站在那儿不动,他伸手拉了拉无心道:“道友,师父让我们快走。”

    无心“啊”了一声,追了过来。他走了几步,忽然道:“无方大师,真的要让尊师独自一人去应付么?”

    此时那道光柱已没有方才那么高,但粗了许多。无方看了看也有些不安,但只是道:“师父说的,总不会有错吧……”

    无方咬了咬牙,忽然站定了:“小和尚以前跟我说过,除魔卫道,是出家人本份,有时就算没钱赚,也要干干的。”

    他转身向来路走去,无方大急,叫道:“道友!道友!”无心却没再理他,人已消失在树丛里了。

    他刚转过一片矮树,正看到那大坑前的情景,不由大吃一惊。坑底那土丘象蒸过头的馒头一样裂开,从中有个巨大的蛇头探出来。那蛇头上已生了两根短角,那道光柱正是从蛇目中放出的。宗真坐在坑沿,禅杖横担在膝上正念着什么,他口鼻眼耳中都有鲜血流出,但口中咒语不断,那蛇人探来探去,总象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一般,不论如何挣扎,总是冲不出来。

    宗真已看见无心过来了,他心如止水,却也微微一动。只是这一分心,那蛇头猛地又冲出数尺,一颗巨大的蛇人左右摇摆,嘴里不时吐出硫磺之气。

    这是宗朗的第二个幻身吧。他第一个幻身与人一般无二,没想到第二幻身竟然是这等模样。先前阿红幻出的巨蛇已是条大蛇了,但与这条蛇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无心见宗真渐已不支,他冲到宗真身边,左手划了个圈,与右手一合,头顶的云中隐隐地起了一阵闷雷,但仍是隐而不发。

    宗真眼角已看到无心的一系列动作,忽然开口道:“道友,你的五雷破不得要领,不必白费心机了。”

    五雷天心大法是五雷法中至高无尚的法术,无心会的不过是五雷破之类旁系法术,宗朗的幻身已然能呼风唤雨,这一点雷击于他自然不伤皮毛。无心心如火燎,叫道:“大师,纵然微末之力,也是一分力量。”

    宗真眼里闪过一丝嘉许之意。这时,坑里那条巨蛇突然抬头仰天,从嘴里喷出一团白烟,这白烟也有一股呛人的硫磺之气,越漫越开,将这坑里填满了,仍在不住溢出来。

    宗真一直坐着,此时突然站起来,将禅杖往身前一插,道:“他要孤注一掷了,道友,小心。”他的脸上仍是平和如常,但声音里已隐隐有了些惊恐之意。

    白烟越来越浓,象是重重迷雾。此时月已西斜,天边约略有了些曙色,这里却仍是暗无天日,加上这白烟,更是什么都看不清了。无心隔得两尺便已看不见了,他心头一阵不安,道:“大师,怎么办?”

    宗真站在他身边,看着面前的禅杖,低声道:“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天亮。这一个时辰时不让波罗夷出来,到时太阳一出,便会冰澌瓦解。”

    无心道:“是。”

    ※※※

    刘府里的大小人等都被山上这一道异光惊醒,都站在院子里看着。说鬼物出现者有之,说佛祖降临者有之,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谁。

    站在回廊上,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刘罕达心中却如同一团乱絮,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滋味。

    五显灵官庙还是数十年前听从宗朗的建议布置,当时宗朗说城西有龙虎气,在此地建坟,日后可登九五之尊。刘家是色目人,对这些风水堪舆却是信之不疑,这几十年来刘家也蒸蒸日上,日见权势高涨,而西山祖坟以五显灵官庙掩人耳目,倒是蛇类多了数百倍,想必是龙脉滋养而成。只是今晚屡有异相,他心中不安也越来越深。

    胡管家突然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小声道:“老爷。”

    刘罕达瞪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宗长老那儿好象出事了!”

    刘罕达又是一惊。他这时才发现让宗朗僻处的那个小院子里此里笼罩着一股绿光。宗朗房里有有一支蜡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这么亮法。他沉吟了一下,道:“你安抚住下人,我去看看。”

    ※※※

    禅杖上的铜环忽然象夏日的蝉声一般响成一片。宗真身形一闪,却见一条血红的肉条直扫过来,扫得地上草木倒伏,土石乱飞,禅杖也被一下卷住,猛地拖了回去,宗真正待冲上前去,哪里还来不得。方才他借禅杖示警,总算逃过一劫,此时身边没了禅杖,登时大感茫然。

    无心突然又从白烟中钻了出来,道:“大师,那是什么?”

    宗真盯着眼着白茫茫的一片,低声道:“是舌头。”

    舌头!无心吓了一大跳。在坑里,虽然知道这蛇极大,但总没有大印象,此时被蛇舌一扫,他才真正觉察到那条蛇的巨大了。他道:“大师,该怎么办?”

    蛇舌已经扫过来,那这条巨蛇定已突破禁咒。宗真只觉心底一寒,这八十多年来已忘得干干净的种种惊惧喜怒同时涌上心头。他摇了摇头道:“走吧,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无心一怔,忙道:“好!”转身便向后逃去。此时四周什么都看不见,但前后左右总还分得清。宗真淡淡一笑,只觉这张许多年不曾有表情的脸笑起来也有些僵硬,他反而踏上一步,喝道:“宗朗,福祸由宗真一人担当,你来吧。”

    他的声音有如雷声隆隆,无心本在夺路而逃,听得这声音猛然站住。他没料到宗真到了此时仍在向宗朗挑战,那定是要与宗朗同归于尽了。他一向只以赚钱为重,起先来五显灵官庙实是为了找找庙里上供的奇珍异宝,但见无念、宗真这等舍身取义之举,实是让他大为震惊。

    半空中异光一闪,白烟分处,一个蛇头从空中落下。无心吓得腿一软,那蛇人却掠过他身边,向宗真那里冲去。那条巨蛇冲得极快,白烟也被分开,却见宗真正站在坑边看着下面。他只道这巨蛇还在坑里,根本没防备蛇头竟会从身后攻来,依然不曾察觉。无心大惊失色,双足一蹬,长剑出鞘,已跳上了蛇头,叫道:“受死吧!”

    长剑向蛇头顶门刺了下去。这把剑吹毛立断,哪知一碰到蛇头上的鳞片,竟然断成了两截,剑尖根本刺不进去。只是巨蛇被无心这一刺也猛地惊起,这时宗真已转过身来,手起一掌,正拍在蛇头嘴上。

    这一掌比无心的一剑可厉害多了,巨蛇负痛之下,整个身体直冲而上,一条五色斑澜的蛇身如一道长虹,直挂在天地之间。无心只觉耳边风声如刀,已不知冲起了有多高,他紧紧抓住蛇头上的短角,人已挂在蛇头之上。

    这蛇刀剑不能入,大出他意料之外。此时他的人已被蛇带到半空中,足有十余丈高,那条蛇还在不断向上冲去,他口鼻间都有血流出来,知道只消一松手,便会直坠下去。正在惶急之时,却听得耳边一阵梵唱:

    应弃臭秽欲,弊恶魔之境。由此为地狱,亦为恶趣因。于他勿嫉妒,为亲名利故。慈目视众生,得大威妙色。众生所诤讼,积聚为根本……

    这声音柔和之极,声声入耳,无心脑中一亮,象是身上又有了力量,一跃而起,两脚搭在蛇角上,从怀里模出了一个小元宝。

    这元宝本是放在五显灵官庙神像中的,神像塌下后,无心才拣了起来。他一取出元宝,咬了咬牙,手指劲力到处,那金元宝被一下捏扁。也亏得这元宝是纯金所铸,较为柔软,不然哪里捏得扁?他一捏扁元宝,牙齿已咬破舌尖,将一口血吐在上面,喝道:“天地无极,五方使者,四溟大神,轰雷掣电,驾风鞭霆,供我驱策,急急如律令!”

    血在这块金饼上突然变成了漆黑一团,象猛火油一般烧了起来。无心将金饼一扔,这金饼贴在了蛇头上,他伸手拔出腰间的摩睺罗迦剑,大吼一声,一剑刺下。

    这已是将五雷破与厌胜法合二为一了。五雷大法都是正道,厌胜法向来都是邪术,天底下从来不曾有人将这两门法术合二为一过。剑尖一刺入金饼,却如穿腐木,那块黄金登时化成一滩金水,摩睺罗迦剑直没到柄。巨蛇遭此重创,猛地发出一声巨吼,身子又是向上一纵,一条长长的蛇身已离地而起。

    “轰”地一声响,天空里不知何时已积了厚厚一层云,猛然有闪电激射而出,映得周围一片透亮,大雨已倾盆而下。秋日已少见这等大雨,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山头白烟被一扫而空。

    一道闪电又从天际间打下,正落在刘府的院子里。此时刘罕达正在向后院走去,被这一声响雷一惊,人闪到廊下,正好看见一道韭叶形的闪电击在宗朗那小屋上。院子里轰地一声,震得地面也象翻了个个,刘罕达被震得一屁股坐倒,眼前也只觉一花。就在方才这突如其来的一闪中,他看见小屋里那老僧突然间周身发亮,一时如琉璃所制,马上又是这声巨响,那小屋如同一个装满了火药的库房被点燃,空气中满是硫磺之气,小屋已只剩了一堆被击成碎末的地板了。

    他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一时还不敢相信,揉了揉眼,但方才还端坐着的老僧、一院子绿光都已消失不见,只有倾盆而至的大雨。

    ※※※

    “师父!师父!”

    无方从一片碎土中扶起宗真,大声叫道。宗真半坐起身,却已镇定如常:“无念没事吧?”

    无方道:“师弟没事,不过还是不醒。师父,方才你将那波罗夷击灭了么?”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有莫大神通,若说击灭波罗夷,自是非师父莫属了。哪知宗真只是木然摇了摇头道:“不是。”

    “不是?”无方吃了一惊,“难道是那小道士?他有这么大本领么?”

    宗真看着天空,象是回答无方,却更象喃喃自语:“拔山易,越过本心最难。修行法门虽则不一,得道终是一理。”

    说到最后,他突然脸上露出微笑来。他原先向无表情,此时笑得却极为舒畅。无方看得呆了,道:“师父,你不是说……”

    “无方,人心亦是天理。”

    他看着天空。此时天空中的雨水正如万千天花纷纷落下。宗真脸上多了一层奇光,如领悟到天地间的至秘一般欣喜不已。无方不敢再问,见宗真已是起走如常,他背起一边仍是昏迷不醒的无念,道:“师父,那师弟万一不能回头,真要让他形神俱灭?”

    这话他已问了第三遍了。宗真一合什,也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无方也不知宗真是什么意思,心中仍有些不安,背起无念,嘴里念念叨叨地道:“那小道士真有这般厉害?师父,你看出他的来历了么?”

    宗真喝道:“快走!”

    无方吓了一跳,忙道:“是!是!”他一嘴白胡子也被雨水沾在了一起,成了一束,宗真突然大笑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长声道:“术有正邪,道则一也。”

    在另一边的山头上,衣衫褴褛的无心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宗真的声音袅袅不绝,满山俱响,他抬起头望向宗真二人。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雨已止了,云也没一丝,天边曙色一带,映得头顶的晴空一碧万里。他拍了拍腰间的摩睺罗迦剑,看着天空,不由会心一笑。
妖楼
    这幢楼里弥漫着一股妖气,我第一天住进来时就感觉到了。

    这幢楼很大,但住的户数很少,因为太破了。听说本来早准备拆除,只是住在这儿的几户人家因为分到的新房不如意,赖在楼里不肯搬,城建局的人一听到这幢楼就头痛。

    我分到的是三楼。里面有一些粗笨家具,一个几乎有五十年的破衣柜,一张没有棕绷的床架子,以及一面裂了一条大口子的大镜子,是在一个抽屉变形得拉出来就没法抽进去的梳妆台上的。也许,这家的原主是个很讲究打扮的女人,只是年华已逝。我在那面照出我两张脸的镜子前时,仿佛还可以看到一只干瘪的手在往满是皱纹的脸上抹粉。

    我打扫了一下,买了些必要的东西就住进来了。我工作的酒厂里的领导跟我说过,我不能做钉子户,一旦城管委要正式拆迁时,我必须马上搬出来。我也答应了。对于我这种近乎走投无路的光棍来说,这么一间房无异于天堂。

    ※※※

    这是个星期三,厂休,一大早阳光很好,我把有点霉味的被子拿出去晾晒一下。

    楼里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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