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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这个男人的天真。
难道他真的以为我们可以修成正果吗？难道他以为离开了这个城市我们还会再见吗？难道他以为他就可以取代沈定坚的地位吗？
老天呀，这个男人真是单纯得可以。我拍拍头，又摇摇头，无话可说。
“我知道你有个前男友，可我相信他在你心里不算什么的。”冯睿看了我一眼，自说自话。
我惊讶的眼睛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第一次听见有人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第一次有人对我说沈定坚不算什么，如果他都不算什么了，那我又算什么呢？如果说沈定坚是一粒尘埃，我就是依附在那粒尘埃上的粒子，如果他消失了，我就不存在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沈定坚在我心中阿波罗神一样的地位又有谁能动摇得了？
“你需要的是一个灵魂上的伴侣，永恒的心灵伴侣。这个人要能够了解你，欣赏你，和你比翼双飞，鸾凤齐鸣……。”他脸上的表情俨然就是一副此人非他莫属舍他其谁的大义凛然状。
我继续沉默，然后微笑。
我真的不想辩驳，语言有时候是最苍白无力的东西……
※※※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吧。”沉默了那么久，我终于开口了，看在他如此有勇气且单纯的分上，我想不给机会都说不过去，也好，彻底碰了壁比较容易死心塌地。如果他这能过得了这关，那就是天意，我向来顺天而行。“寒假的时候，你跟我回去和我妈吃一顿饭吧，我妈若是看得上你就ok，看不上那就拜拜了您。”我历来相信我妈得眼光和水准，大人说的话总是对的，至少我爸我妈比我见识的东西多多了，拿他们的话来说，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多，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多，我有什么理由不听他们的呢？何况他们还是这个世界唯一永远爱着我永远不会害我的两个人，唯一的两个人……
男人可以不要可以抛掉，只有爸妈是永远的唯一的，我爱他们，所以我听他们的话，不会让他们操心。
“好啊好啊。”冯睿激动的两眼发光，瞧那模样好象笃定他能过关，笃定他能成为我家的准女婿……
那只能说他不了解我妈。
我妈选女婿的眼光比我还高，我说不错的带去和老妈吃顿饭，老妈说一般；我说一般的，老妈说差劲；我说差劲的，我妈说差到无法见人了……，就沈定坚那般样貌人品，落在我妈眼里也不过勉强及格，刚刚pass而已。
冯睿何德何能以为自己能入得了我妈法眼呢？或许他对自己得博士学位自视太高，以为博士什么都能pass。可是这年头会读书有什么用？虽然冯睿常常有宏伟大志常常纸上谈兵，说将来如果能够做项目将如何如何，赚大钱又如何如何云云……，可我没有看到任何付诸行动的具体措施，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当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直到现在还在花着家里的钱吃饭穿衣学习生活甚至泡妞的时候，他还能空谈什么理想抱负？空谈什么未来？不觉得汗颜吗？
女人是男人的生活，事业才是男人的价值。
没有事业的男人是没有价值的。
※※※
每次我和冯睿出去吃饭，我都看不惯他的小家子气，吃点贵的比如皇城老妈之类的就要和我AA制，还美其名曰说是请我去吃成都特色火锅，其实是自己想过过嘴瘾开开洋荤。
吃不起就不要吃，会和女人AA制的男人都不是男人。
从沈定坚到宋卓然再到程枫，哪个会和我AA制？哪个不是屁颠屁颠的请我吃饭HAPPY购物请得不亦乐乎？
会给女人买单的男人才像个男人，没有能力买单的男人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就是垃圾。这不是嫌贫爱富的问题，经济是基础，没有基础的男人泡个p妞？当然做鸭的除外，他们是为了基础而泡，性质不一样。
还是说正常的男人吧，难道去约会还要羞羞答答的说我们AA吧？这个脸男人丢得起我还丢不起。
所以每当冯睿说我们AA吧，我就会微笑着，隐藏了鄙夷，天使般微笑着甜蜜地说，“不用AA了，我请吧。”
冯睿自然要假装推辞一番，怎么说我也是个女生。
可男人的心事我又岂有不懂的呢？只要我说，“没关系的，以后等你赚了钱，再请回我好了。”给足他面子和台阶，再加上我继续微笑，继续天使般的甜蜜……，有几个男人架得住这个？就算明知是陷阱也要往下跳了。可惜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足够的智慧知道这是女人惯用的陷阱。
冯睿就是这样的男人。
这个时候冯睿必定欣欣然半推半就，嬉笑着吃他的美食去了。
看吧，这就是男人，有便宜就来。
我最看不起这种男人了。
男人可以穷，但是不可以没有骨气。
穷的男人只是叫我同情，没有骨气的男人才叫我鄙视。
※※※
我冷眼看一眼激动得两眼放光的冯睿，“那就等着寒假见我妈吧。寒假我也该回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十月份了，还有几天就是我生日。
离寒假也不过两个多月而已。
不知不觉我到成都就快大半年了。
时光如刀啊，刀刀催人老。
又是一年过去了，我的心渐渐渐渐苍老苍老……
※※※
我果然没有看错周瑾，她的确是个聪明女子，和我有得一比。
当她知道冯睿寒假要去拜会我妈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表明了委婉而坚决的反对。
可惜那时候冯睿已经被自己的想象蒙蔽了眼耳，又怎么看得到？又怎么听得进去？
“我想你还是找个适当的时机再去吧。”周瑾温婉地劝着冯睿，眼神却很坚定。
“为什么还要等呢？现在难道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冯睿很不理解地看了一眼周瑾，象老外那样摊开双手表示无法苟同。
我注意了一下他的手指，短而无力。
我喜欢艺术家那样苍白有力或者神经质修长的手指，喜欢瘦削高挑或者健硕魁梧的男人。
“可是……”周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不用再可是了，我意已决。”冯睿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他的脸那么意气风发……
我安静地看着他们两人争执，安静地把自己置身事外。
可我分明看到了周瑾忧心忡忡的脸，难道聪明如她，也和我一样预料到结果？
※※※
我再次和周瑾坐在一起喝茶的时候，已经是我生日的前夕了。
“我觉得我们其实是一种人。”我慢慢给她斟满茶水，倒真是英雄重英雄，惺惺相惜。
“是的，我知道。我看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周瑾笑了，是那种真正的睿智的微笑，“如果说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殊途同归的话，那么我们终究还是不同的，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想放纵自己，每一次放纵都会有伤痕，所以我是天使你是吸血鬼。”
“好，说得好。”我大笑，在我的面前还很少有人直言我是吸血鬼。
不错，我就是吸血鬼，不折不扣的吸血鬼……
“明天就是我生日了，你一起来吧。”
“不用了，还是你和冯睿一起吧，不然冯睿会怪我做灯泡的。反正你在成都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挑眉看她，然后微笑，这个女人不简单，她连我有了去意都知道。
“好吧，我走的时候你可以不送我，可我再来的时候你一定要来接我。”
“再来？还会有再来吗？”
我再笑，什么都她说中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猜的中开头，但我猜不到结局。”周瑾也笑了，昏暗的背景灯下她的脸忽然变得模糊而美丽，我有种迷茫的错觉。
我又给她斟了一杯茶，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杯子，“喝吧，这结局和开头不都写在我的脸上了吗？还用猜吗？”
第十三章
“四壁里
到处都是你残留的气息
你的影像
我挥之不去
时刻提醒我对你不可磨灭的爱意
怀抱玻璃瓶慢慢温习
你送我的
是玫瑰？
还是茉莉？
我怎么从未想起问你？”
※※※
离开沈定坚的第一个生日我自然不会期望太高。
我真的觉得寂寞，不管我周围有多么喧嚣的人群。寂寞啊寂寞，我只是想找个人陪陪我，好让我躲开沈定坚的影子……
烛光，音乐，咖啡，蛋糕……，该有的罗曼蒂克都有了，唯一没有的——我对面坐的不是沈定坚。
这就好像数学里面的无穷大乘以零还是等于零一样的道理。
没有了沈定坚，一切都是虚无。
不管对面是谁，我依然很敬业地保持着吸血鬼习惯性的面笑颜如花、媚眼如丝吃完了这顿饭。
只是，心里却一片冰凉，凉透了骨髓……，凉透了这个初秋夜……
※※※
冯睿显然对我们的发展很满意。
想想也是。
我大小也是一才女，长得又不是不能见人。再加上冰雪聪明，知心解语，这样一个女子若能留在他的身边，未尝不是美事一桩。
他迫不及待想把和我的一些可能性设想结局告诉身边所有的人。
包括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当然很高兴。
只是据说他母亲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不要太热乎了，小心影响学习啊。”这句话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立马儿想起了垂帘听政什么事情都要管的慈禧老太太，心里老大不高兴。看来这老太还真把自己儿子当宝了，谁稀罕呐。
幸好我没想过要真和她儿子怎么样，万幸万幸。
※※※
“拜托你不要什么事都和你爸妈说好不好？你多大了啊？什么事都要和家人说？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啊？”想想他老娘的话我就一肚子气，莫名其妙我背了一个影响人家学习的名声，哪儿跟哪儿啊。我真是比窦娥还要冤啊！所以逮着空我就教育冯睿不要到处瞎吹我和他的关系，简直和个大喇叭似的，烦人。
“我想让他们高兴高兴，说说不行吗？”
“问题是我说过我要和你怎么样了没有？我答应要和你怎么样了没有？你烦不烦呐？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我实在气得不行了，我最讨厌什么事都要和老娘说的男人了，丫的，就象没有断奶一样。
“好了，不要再说了，说都已经说了。还想怎样？”冯睿脾气还挺大，气得脸色都青了，这样的男人怎么相处啊？
我撇过头，不想再看他。
这时，我们吃火锅的火锅店伙计不知道犯了一个什么错误，被冯睿逮着了，不幸成了替罪羊。只见冯睿脸色铁青，“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地上，对着服务员大吼起来，“你有没有搞错，怎么做事的？”极端没有风度，就像粗鲁没文化的男人！
我无法置信地看着他。
而他毫无知觉地继续在我面前表现他粗鲁无礼的一面，其丑陋程度不亚于一个当街大骂的泼妇。
“够了。”我打断他，“麻烦你收敛一点，请尊重别人也尊重你自己，我们吵架有本事向我发脾气啊，关人家什么事？你这个样子真让我恶心。”然后我非常歉意的转向那个服务生，无比诚恳羞愧地向他道歉，“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的朋友失礼了，请你原谅。”
冯睿也许想不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看着我呆了一会，大概也有点后悔自己的失态，迭声向服务员道歉。
不知所措的服务员看看我们，摇摇头走开了。
我看着冯睿，眼神凌厉，面寒如冰，一字一顿的说，“你真让我失望，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其实我……，你听我解释。”
“够了，我不想听了，吃饭吧。”我摆摆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向来不喜欢听人解释，也不喜欢给人解释的机会。
还是吃饭吧，吃饱才能谈其他。
我想我对冯睿的恶感就是从那顿饭开始汹涌而至。
※※※
“苏蔓是个单纯的女孩。”无论谁规劝冯睿关于我和他的结局，冯睿都要大声争辩，像是说服别人，有时候又像是说服他自己。哪怕劝他的人是笪贤音，哪怕笪贤音看问题历来很准。
笪贤音也是个传奇人物，他绰号“老耿”，以耿直敢言闻名于朋友之间。其人自幼习武，把一套武当太极拳舞的是出神入化，简直象写武打小说似的，真让人难以置信他曾在大学里面当老师，有份不错的工作，但因为敢于直言得罪领导，一怒之下辞职飘然而至成都，可惜运气不好，至今没有好的发展，怀才不遇，穷困潦倒。
这样的际遇，笪贤音倒很看得开，毕竟此子不是凡俗之人。若说冯睿等人的愤世嫉俗看似超然是一种对现实的无可奈何，笪贤音则是真的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所以他看东西比我们红尘中人看得通透，往往一针见血。
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此等境界，笪贤音虽然跳出俗世的纷扰，他老婆却不行。
他老婆我也见过，是个个子矮矮的戴着酒瓶底厚眼镜的女人，皮肤很白，看起来比他老气很多，当然事实上年纪也是比他大一点。
据说他俩为了笪贤音离职的事，闹得不可开交，最终以离婚收场。
只是可怜了他们五岁的女儿……
说起来，笪贤音的悲剧也和冯睿有着莫大的关系，每个关键环节冯睿都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不然的话，笪贤音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所以我对冯睿的行为也有一些看法。
“我也不想再说了，总之我的看法就是八十年代的孩子们对待感情都不会太认真，你好自为之吧。”笪贤音说完这句之后，果然再也不提我和冯睿的事。
真不愧是老耿，不管我在不在场，他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丝毫没有顾忌。
这样的性格我喜欢。
※※※
“不，苏蔓是个单纯的女孩。”冯睿一遍一遍地说，祥林嫂一样，喃喃自语好像在安慰自己。
我是个单纯的女孩？
我笑了。
如果眼睛大，会“扑哧扑哧”地眨巴眨巴大眼睛就代表单纯的话，我一定是个超级无敌巨单纯的小女孩。
我是八十年代的孩子，生下来看到的就是改革开放花花绿绿的世界，我们喝最纯牛奶吃最酷的可乐汉堡玩最in的电脑听最high的音乐跳pub里面最炫的舞穿肥大鲜艳哈韩的衣服长大，我们高挑我们白皙，无论从任何方面我们都比以前的人优良很多。乌七八糟一塌糊涂的事情每天都发生在我们身边，失恋、离婚、婚外情、同性恋、一夜情……，什么我们没有见过？什么我们没有听过？那些生于七十年代从小物质生活贫乏信息闭塞营养不良的人拿什么和我们比？
想想看，究竟是谁会比较单纯？
※※※
无论成都有多么好，该离去的时候总归是要离去。
这里不是我的故乡，我的故乡在远方……
只是不知道我离去的时候会不会又多一份客愁……
我想我还是比较想念上海。
上海这个城市也没什么好，但我偏偏就是刻骨铭心的思念。也许是我的爱都遗留在那里，我这一生再也无法救赎自己的心。
但短期内我无法离开成都，因为我准备上一个考研辅导班。
考研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我从没有放弃。
“既然你那么想回去，那你先回去吧，你的课我来替你上。”冯睿自告奋勇，踌躇满志的样子，看来他对未来充满信心。但是不是盲目的信心呢？……
一瞬间，我有点动容，冯睿对我总算还是不错的，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我帮助我替我出谋划策，从没拖过我的后腿。
“可是这么远……。”
“没事，权当锻炼身体。”冯睿宽慰我。
我又开始感动了，虽然冯睿为人很小气，只舍得请我吃吃兰州拉面之类，看见我刚入秋就用热水洗碗洗手会大骂我浪费，但他对我还真的不错，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在成都莫莫唧唧这么久了。
没办法，我始终都是一个分不清楚感激和感情的人。
“好吧，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的一个礼拜，我就收拾好我的大皮箱飞回上海。
※※※
又是一个圣诞节，又是一个新年，
时间这个东西很奇怪，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巴不得自己快快长大，时间却那么漫长；可当我悲哀地发现自己渐渐老去老去……，时间却又穿梭般快得让人无奈。
寒假就快到了，冯睿大概也就要来了。
当然我并没有和我妈说有关他的事，只告诉妈妈，有个朋友可能寒假会来上海和她吃顿饭。
“什么朋友？”因着母亲特有的八卦和敏感，老妈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我蒙混过关。
我头也懒得抬，“朋友就是朋友喽，还能有什么朋友。”
“不是我说你的，你和沈定坚分手也快两年了，女孩子青春有限，你也老大不小了，快点找一个吧。”老妈最近常常唠叨这个，是不是我真的老了啊？可我照照镜子，没看见眼角长皱纹啊……
“放心吧，我当然会找。可是总要有好的才行。”
“那这次这个呢？”
“是个博士，我只是叫你看看，行就行，不行我也懒得烦。”这是我一贯的方式，不想被人烦就干脆带去和老妈吃顿饭。我相信我妈的眼光，我妈说好就一定好。就连沈定坚那样的，我妈也只给一个及格分，其他的可想而知了，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入我妈的法眼，成为她未来女婿的候选人。
“博士好啊，当然好。”我妈一听博士就觉得很满意了。
这大姐和我一样喜欢幻想，我爱幻想的毛病肯定就是遗传她的。估计她是把博士幻想成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裴勇俊型了。就因为沈定坚长得象日本明星竹野内丰，我可爱的老妈以为男人个个都会象日韩明星那么俊美。
“看了再说吧。”我淡淡一笑。
※※※
一晃就是寒假，离考研还有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冯睿如期而至。
我约我妈和冯睿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