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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你怎么一个人呀？”刘憬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尽量用比较稳重的语气半晌才问道。但是那感性的暴君还是抽出了锋利的刺刀，疯狂地戮穿了弱小的理性平民的心脏，使他的身体不由地颤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到了关心恋爱的情节，他很劲地瞅着她，眼睛着了魔一般地睁得圆圆的。但是他马上像泄了的轮胎一样心情干瘪下来了。——她可是大家眼中的好学生，每次考试都进年级前三名，每学期都免学费，而且还是一个默默主义者。对今天，她如此地出现刘憬颇有些不解，虽然他曾听说她很少和男生往来，即使说话，除学习和班务上的事情其它概不议论；但在这突然而至的幸福面前，他哪能想到那多。
“都上初三了，和我一届的我们村的女生都住校了。”她似乎觉察到他在看自己，便急速地低下了头。一条抛物线似的美丽的辫子，像柔软的风吹着树叶一样轻轻地晃动着，借着月光的粼波显得更加恬静了。
“那你怎么不和她们一起住校呀？”他像一只恶虎迫不及待地向他的刚刚露出小角的猎物发动了突袭。但是，却又出乎所料地嘎然而止，他活跃的思想像捉摸不透的夏日的天气一样，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不知如何收场。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爸爸说要锻炼锻炼我的胆识，好给明年进城读高中打下坚厚的心理基础，我一听觉得挺有道理就不再争论了。”她有些失落地说着，但是已经抬起了头，只是有点拘束地看着前方，仿佛那里有某种东西吸引了她似的。
“哦，很好的父亲。”他很缓慢地说，声音像波浪颤抖着的线条一样。他顿了下，一边将头转向前方，一边说：“可是这样对你的学习不会有影响吗？”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怪怪的。
“目前为止还没有。”她转过脸来有点开朗地说，眼睛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那是因为现在还在上着初一初二时的那种课。”他似乎受了她的感染，一边将头敏捷地转回来，一边激动地说。恰好一个对眼，徐琳微低了下头，又抬起来，看着他身后的垂柳，显得相当镇静，只是胸脯的一起一伏像连绵的山恋一样，在月光下点缀着感奋的舞蹈。“要是再过一段时间正式开课，晚上三节自习下了就十点多了。”他有点局促不安，眼睛不断地晃动着，话语似乎已不再受自己的控制。“而且路上又没有多少人，你不觉得害怕吗？”
“有时候——也害怕。”她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
他接过话茬立马情不自禁地说：“那你还是住校的好，不管怎么说夜里一个人总是不大方便的。”他突然停了下来，他感到她是那么地熟悉，好像从哪里见过今天的情景似的，他努力捕捉记忆的碎片，在脑海的浪花中不断探索奇迹的岛屿。他记起来了，好像是某一年的某一场梦里，也许是很小的时候。他的心悸动着，再一次惊愕梦的再现。他轻轻地吁了口气，用梦一般的语气说：“对了，都这么晚了你快点回去吧。你快点回去吧。”他突然感到激动，有种难以扼制的兴奋，但还是努力用自己善于沉默的品质来压抑这瞬间席卷了整个灵魂的浪潮。
“好的，你坐我的车我们一起走吧。”她刚一开口，他就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她。“我有点事想问你。”他仍旧惊愕地看着她，感觉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停止了运动——一个成绩容貌堪称万里挑一，一个成绩长相平常地足以让人用脚踩死。这不可能，他想。整个姿势像一件精美的雕刻品，定格在黑夜的月光下，散发着饱满的神情。“是关于写作的。”她补充道。
“哦——”他终于回过神来，在心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坐上吧。”徐琳终于愉快地说，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坚定。
他却犹豫着，感觉一种奇特的感情的手铐已锁在自己的手腕上，心里即激动，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还害羞哪！”徐琳调侃地说，眼睛像明亮的星斗散发着夺目的亮光。
“不！”他兀自坚定地说，隐隐约约有一种解脱的想要服从的欲望。
“那就坐上吧。”
第一章（下）
刘憬别别扭扭地坐在后座上，立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像刚出土的野草的香味那样一点一点流入他的脾肺，舒展了他的每一个毛孔，激活了他的每一个细胞。是体香，还是头发的香味，他想。我感觉到自己仿佛正漫步于绿草丛生的大草原上。温暖的野花野草的清香，多像一群蝴蝶在做着远古的美梦——一头牛正低头嗅着一朵红白相间的野花。是在静穆的天空下，用最虔诚的最幸福的笑容。啊，好美的草原的享受。这清香，比那城市女人的使人过敏的浓烈的香味好闻多了，幽雅多了。这是一种内在的美感，而不是炫耀的繁华。是必然静心方能体会，激动中什么也感觉不到的。
神奇的夜晚，寂静而幽雅的音乐，独领风骚的长河繁星，仿若一个个特殊纺织的梦的剧场，放演着非爱即爱的影片。
“我总以为自己作文写得挺好的，而且每次考试也能得到高分，但是每每翻阅一下你初一时在校报上发的那几篇文章，就觉得自己写的太拙劣了。而且据我个人的判断来讲，我觉得你写的文章比那些发表在报刊上的作文书上的要好得多。所以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写作的。”她停了一下，继续说：“不知肯不肯传授秘诀。”
“不要用这般客气的话吧，至少和我说话不要，我觉得太别扭了，尤其是‘传授’二字，让我听来简直就是对我极大的讽刺。”他说着，言语里包含了一种对名誉的极大不满。是的，正像他的细胞对学校举着素质教育的大旗，而上着应试教育的课感到愤慨一样。徐琳很惊愕，要转过头来看他，但是迫于地理位置的关系，她只好睁大眼睛，屏息静气地听他发出呼吸。“我希望我们能够尽量自由地交谈。”
“好的。”她的声音有点呆滞地从她的声带里发出，仿佛他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把她完全慑住了。
“写作吗，怎么说呢。它有很多的理论，不过我个人认为最值得谈的一点就是‘真情实感’。它关系着一个人的个性问题，以及自己对以掌握语言驾驶能力的最高熟练度。而且很多时候还能超越自己所认为的可能达到的最高水平的标尺。”他突然停下来，转过话头问：“你明白什么是‘真情实感’吗？”
“就是真实的感受吧。”她用一种温和的语气答道。
“你说的对，但是你并没有特别肯定，说明你对它还是不够了解的。在写作上，我们总是要提到真情实感的，它不仅隐藏着作者的情越、志向、个性等等。而且能出人意料地达到很多你想都不敢想的效果。——这些都和个人的性情有关。就好多我们想要哭，别人偏叫我们笑；那自是笑不出灿烂的容颜的。这样我们就会失去很多东西。”他停了下，接着说：“简单点，我们就从课堂作文来分析这个问题吧。我们在写作文前，老师经常对我们说要写自己的东西，才能写出真情实感。但实际上我们写出来的文章仍旧是缺乏真情实感的。——因为我们在写作文前老师总是先把条件摆在我们面前，然后再把思路像给油里注水一样灌在我们的脑子里。而我们也就根据老师所给我们的一切去写。这显然我们将会处于两种状态：一种是老师给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很有可能享于现成而不去想其他的，于是在构思与题材方面我们很有可能已经输了，将要面对我无非是雷同、缺乏新意；一种是老师给的都不符合我们，或者至少大部分不符合我们，那么我们就会处于被动状态，就得查作文书，就得冥思苦想，这样已经对我们不利了，再加上老师限定的时间，我们只有匆匆写完，草草了事而已。所以我们在写一篇作文之前，一定要对这篇作文的有关内容，也就是事件、物体等等有所了解，这样写起来就得心应手了。而我们在写作文中，对文中所要写的内容，根据我们的了解所抒发的、自己想要说的、所感觉的：对错喜厌等等；但记住前提必需是自己的，这样写出来的具有个性色彩的思想内容便叫真情实感。”一颗流星从南边的天空向东边的天空滑落。他停下来，想了想接着说：“举个最现实的例子吧。不论是小学课本还是初中课本都有一个单元后面的作文题目是与老师有关的。很多的同学对老师是憎恨的，因为老师经常打他们，或者说些打击他们的话。遇到这样的作文题目他们自然是愁眉不展。他们害怕老师会说自己，于是便找些恭维老师的话和事件，这些自然只有编造，或者干脆在作文书上找。这样写出来的作文，有何真情实感可谈。自然是虚假迭出无人信服。而有些大胆的学生就把真实的情况写出来，发表自己对老师的看法，给老师提议见，结果老师说：‘我在你的心目中就是这样吗，不是为你好谁打你说你呀。这什么破作文！重写！’一句话，扼杀了一条真理，扼杀了一篇好的作文，更有可能扼杀了一条敢说真话的舌头。幸免于难的也许只有那些学习好的被老师总是夸奖的学生。因为老师对他们确实特别照顾，他们确实也是从真实的个人的角度出发去写的。——停下。”他突然说道，一边滑下车子一边说：“由此可以推断，只有当我们从真实的角度出发去写一篇作文时，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同。而且就个性而言，如果你都不敢写自己的真实的感情，还有何个性可言。——好了，我走了。”
“等下。”她惊奇地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谈话，当他说停下时本要开口说话的，没想到他竟又续上前面的谈了起来，待他现在说完了才终于敢插话了。“我还以为你家是这个方向呢。你坐上吧，接着讲。”刘憬刚要转身走，听她这么一说，便睁着带有疑问的眼睛看着她。“就算从这条路走，出了你们村，我还要再骑好几分钟的两边都是田地的路，又我一个人，自初三开课以来我晚上还没从这条路走过呢。”她有些急的话语渐渐平静下来，脸上带着一种清爽的光。刘憬知道那条路的情景，恰是她说的那样子，这一路的谈论，使他的大脑骤然清醒了很多，使他的善于感性的思维也渐渐理性了很多。他看看眼前这个别人眼中的卓越的女孩子，在她的那双百合花一样俊美的眼睛前，他突然情不自禁地陷进了懵懂的情感里，醉也似地再次坐上了她的自行车。
“我觉得，你刚才讲的挺好，没有什么理论性的东西，很容易让人理解接受。”刘憬刚上了自行车，脑海里奇特的思绪就干柴中火苗似地疯长起来；徐琳的却话像正直不阿的警察一样将他带出了幻想世界圈套。
“当然，我讨厌只有理论，鄙视那种不理解理论的可怕的囫囵吞枣的接受方法和教学模式。”
“我也是，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不是在学知识，而在吃知识，简直有种吃墨水就能有知识的傻瓜的感觉。”
“当然，学校就是卖墨水的，我们就是吃墨水的，可是肚子里方知不解其味，只能干瞪着老师着急。”
“你说的有点太过了，但是也对。所以，我总是提前预习功课，自己去摸索那些理论，然后上课的时候就容易学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很多时候仍旧有不少的理论不懂，就只好套公式了。”
“是的，这就是我们的学习。”他的话突然沉重下来，感觉正迈进自己正常的深沉思绪。
但是，徐琳的话又激起了他的兴奋的神经中枢。她说：“不谈这些了，你还是再给我讲点写作的知识吧。”
“好的。——刚才我们在谈‘真情实感’的时候，讲到了要对所写的内容熟悉，这就要求我们平时必须仔细观察、思考，就像我们做证明题一样，有因为，也要知道所以；只是在作文中有时候是不必要两者都出现的，但是必须能够让读者通过你的文字领悟到其中的含义。因此，日记是一种很好的手段。”
“你常写日记吗？”
“有时候天天写，有时候几天写一次。我只是记一些自己想记的觉得值得记的。”
“这是不是就是材料的删选。”她用一种带有天真的语气说。
“嘿，懂得挺快的。”他的声音也随之活泼了起来
“呵呵。”
“还有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多读一些世界文学名著。尤其是长篇小说。它不仅有利于我们的知识面的扩展，语言能力的增强，更能让你了解到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不同时间的不同习俗。以及很多的历史事件。而且对思想心等等都有很大的帮助。”他不停地说着，时间的刻钟悄然奔跑。正如整个的村庄都处在一种朦胧的燥热之中需要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消遣一样，初自的相遇需要无尽的谈资。
第二章（上）
刘憬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怀里惴惴不安地揣着几本书。其中有一本是他特别喜爱的《简爱》。这是昨天晚上徐琳点明向他借的——他说到长篇小说的时候，又说到他特别喜欢的几本，并说：“《简爱》在结局上是比较完美主义的。男主人公罗切斯特虽然成为残疾，既不能走路，眼睛也看不见了，钱财也没有了，但是，当简爱回到庄园，并找到罗切斯特再次重逢，她却以更加狂热的感情爱上了罗切斯特。罗切斯特也明白了爱情即不是金钱也不是地位，而是彼此相依相恋，能够给予对方光明，能够给予对方力量的感情。”他以一种演说家的感情说着这些话，似乎已经忘记听者是一个学生，而且是一个刚刚相识的女生，一个初中女生。她也只是面容平静地不敢呼吸地听着。不过让刘憬全然没有想到的是徐琳会向他借这本书。毕竟她是一个忠于学业的好学生；用别人的话来讲：看这种对升学毫于用处的课外书，无非就是浪费时间。
他在自己的小书架上拿下《简爱》，轻轻地翻着微黄而柔软的书页。一本旧书，在旧书摊上买的。奇怪的勃朗蒂三姐妹，夏洛特的经典作品，经典的爱情台词——平等。一想到这本书就要被人拿走，还是自己亲手交到别人手里，他就有些说不出的失恋般的滋味，就觉得自己说的话实在太多了，从此以后，一定要保持沉默。但是这本书必然得借给她的。幸而只是借给她。他越是安慰自己，越是舍不得释手。同时，有一种奇怪地带有侥幸心理的感情在他的心里悄悄萌芽了。
清晨的阳光，很温暖地洒落在校园里，高大的合欢树，稀稀拉拉的人群。一种冷清、冷寞，还是那么地缺少生机。尤其是微弱、懒散、单调的诵读声，更加彰显不出青春的活力了。然而新的一天毕竟如期来临了，不管你有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它都来临了。生活要开始了，也许还是重复，像车轮一样重复圆周运动。但是人类是不甘寂寞的，是懂得自我创造奇迹的，正如大自然会不满平静制造疾病和灾难一样，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现都在破坏。
树荫下显得有点冷，他急步走着，不安的思绪的柳絮在脑海里密密麻麻地飞舞着。
走到她跟前当面给她吗？他想，不行，这是不够妥当的，别人会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暧昧呢？他们总是喜欢在纯纯的友情上添油加醋。友情，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友情。这简直是个傻瓜的发现——自古以来它不是就被人们当作一种生活的最高明的手段吗？可是，要不我在下课教室里同学少的时候给她，或者放学时故意走到她旁边塞给她。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人家不是还在教室里公开向女生献执殷勤吗？妈的，我不过就是把自己的书借给她罢了。唉，不行，我总是思想太多而缺少行动的。不过，如果她是我的同桌或是我的前后桌就好了。当然，学习再和我一样平平常常就更好了。这样即不会有等级的差别，即使真被别人认为是在谈恋爱也不会有多大的关系的——如果她的相貌也不那样出众。
他已经走到教室门口。教室门开着，沉沉闷闷的读书声和尚念经似地嗡嗡地移了出来。明显地没有平时的吵闹。他走进教室一看，英语老师正拿着她的英语课本向后面走去。他让起来今天早晨是英语朗读，更糟糕的是前两节也是英语课。他有些沮丧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手里的书放进抽屉里，又从课桌上的书本里抽出英语课本，放在眼前望着一个个的小蝌蚪发呆。
“喂！”他把脸左转，对着正和他后面的许菲菲说话的同桌叫了声。
“喂！”他又叫了声。
“王雪莲！”他用右手在王雪莲的眼前晃了几下。
王雪莲终于将脸对着他，像平时那样夸张地白了他一眼说：“干什么，没见人家正说话吗？”
“这个怎么读？”他把书递到刚准备开口继续和许菲菲说话的王雪莲的面前，用右手的食指指着昨天刚学过的一个单词，很有耐心地说。
“好像是——”王雪莲把脸微微向上扬起，眼表子使劲往上钻，似乎要藏进上眼皮里的样子，半天才接着说：“我忘了。”话音未落就又了许菲菲谈上了。
刘憬故作愤怒地瞪了她一眼。这似乎已成为他学业上一个很有趣的调味剂了。而且王雪莲那种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记仇的小孩子似的开朗性格，使他在这个特殊的年龄里对她有一种特别的好感。但是她的平淡与无知却像一盆凉水浇灭了他可能对她产生的情感的火焰；使他们之间永远建立在同学的天平上；直到彼此陌生，遗忘。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不听老师的劝告，亦然决然地走出了学校。但是最后却分手了。”
刘憬无可奈何地看着那些天文单词，又绕有兴致地听着她们的谈论，以此来消磨无聊的时光。
“滴滴滴……”朗读铃声猛然响起，他像刚从沉睡中醒来一样朝门口望去，一些在外面的同学走了进来换书，他们换了书刚要出去，就被英语老师挡住，让他们在教室里尽情发挥他们嘹亮的歌喉。随着朗读铃声的响起，教室里也响起了雷鸣般的诵读声，随后就像跑了气的轮胎似地越来越低，直到又像苍蝇嗡嗡叫似地让人中了又烦又想睡。最后下课前两分钟内就忽然想起几声尖锐的诵读声，这是用来提醒老师快要下课了。
下课的铃声刚响，英语老师转身走出了教室。随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