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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 第一部 血祭-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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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又放上两双筷子。小家伙脸上油汗混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说:〃你们真有口福,刚才打了几只肥狗。韦卒长说,优待教书先生,要我送来两碗,趁热吃吧!只可惜没有酒。〃曾国藩闻着狗肉那股骚味就作呕,何况炎暑天吃狗肉,是湖南人的大忌。他紧皱双眉,直摇头。荆七对童子兵说:〃小兄弟,我们不吃狗肉,你拿去吃吧!请给我们盛两碗饭,随便挟点菜就行。〃
童子兵一听这话,高兴得跳起来:〃这么好的东西都不吃,那我不讲客气了。〃
小家伙出去后不久,便端来两碗饭,又从口袋里掏出十几只青辣椒,说:〃老先生,饭我弄来两碗,菜却实在找不到。听说湖南人爱吃辣椒,我特地从菜园子里摘了这些,给你们下饭。〃
曾国藩看着这些连把都未去掉的青辣椒,哭笑不得。既无盐,又无酱油,如何吃法!湖南人爱吃辣椒,也没有这样生吃的本领呀!无奈,只得扒了几口白饭,便把碗扔到一边。
包黄头布的人进来,手里抓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大大咧咧地坐到曾国藩的对面,说:〃老先生,吃饱了吧!今天夜里就请你照样抄三份。〃说罢,将手中的纸展开。曾国藩就着灯火看时,大吃一惊,心扑通扑通地急跳。抄这种告示,今后万一被人告发,岂不要杀头灭族吗!他直瞪瞪地看,头上冷汗不停地冒出。黄包布并不理会这些,高喊:〃细脚仔,拿纸和笔墨来!再加两支大蜡烛。〃
刚才送狗肉的童子兵进来,一只手拿着几张大白纸、两支洋蜡烛,另一只手拿着一支毛笔、一个砚台,砚台上还有一块圆墨。黄包布说:〃老先生,今夜辛苦你了。抄好后,明早让你走路。〃
待兵士们走后,曾国藩将告示又看了一遍,只见那上面写着:
太平天国左辅正军师领中军主将东王杨、太平天国右弼又正军师领前军主将西王萧奉天讨胡檄嗟尔有众,明听子言。子惟天下者,上帝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上帝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子女民人者,上帝之子女民人,非胡虏之子女民人也。慨自满洲肆毒,混乱中国,而中国以六合之大,九洲之众,一任其胡行而恬不为怪,中国尚得为有人乎?妖胡虐焰燔苍穹,淫毒秽宸极,腥风播于四海,妖氛惨于五胡,而中国之人,反低首下心,甘为臣仆。甚矣,中国之无人也!
曾国藩读到这里,气愤已极,拍桌骂道:〃胡说八道!〃再看下面,檄文还长得很,足有千余字之多,他不想看下去,只用眼扫了一下结尾部分,见是这样几句:
予兴义兵,上为上帝报瞒天之仇,下为中国解下首之苦,务期肃清胡氛,同享太平之乐。顺天有厚赏,逆天有显戮,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这些天诛地灭的贼长毛!〃曾国藩愤怒地将告示推向一边,又骂了一句。
〃大爷,若是我能写字就好了,我就给他们抄几份去交差。你老是决不能抄的。〃荆七跟着曾国藩久了,也略能识得些字,但却不能写。
〃你也不能抄!你抄就不杀头了么?〃曾国藩眼中的两道凶光使荆七害怕。
〃大爷,若是不抄,明天如何脱身呢?〃荆七战战兢兢地说,〃长毛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听说他们发起怒来,会剥皮抽筋的。〃
曾国藩全身颤抖了一下。他微闭双眼,颓丧地坐在凳上。
〃看来只有装病一条路。〃盘算许久,他才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这时,屋外突然一片明亮。曾国藩看到几十个长毛打着灯笼火把朝这边走来,叽叽喳喳的,不知说些什么。快到屋门口,火把灯笼里走出一个人来。他一脚迈进大门,便高声问:〃谁是韦永富带来的教书先生?〃
韦永富——缠黄包布的人忙向前走一步,指着曾国藩说:〃这个人就是。〃又转过脸对曾国藩说:〃老先生,我们罗大纲将军来看你了。〃
曾国藩坐着不动,以鄙夷的眼光看着罗大纲,见他年约四十岁,粗黑面皮,身躯健壮,头缠一块黄绸包布,身穿一件满绣大红牡丹湖绸绿长袍,腰系一条鲜红宽绸带,脚上和士兵一样地穿一双夹麻草鞋。罗大纲并不计较曾国藩的态度,在他侧面坐下来,以洪亮的嗓门说:〃老先生,路上辛苦了吧!兄弟们少礼,你受委屈了。〃
曾国藩心想,这个长毛倒长得这样英武,说话也还文雅。
他不知如何回答,干脆不做声。罗大纲定睛望了曾国藩一眼,说:〃老先生,我看你的样子,是个饱学秀才,我们太平军中正缺你这样的人,你留下来吧!我向天王荐举,你就做我们的刘伯温、姚广孝吧!〃
曾国藩心里冷笑不止,这个长毛〃罗将军〃,怕是从戏台上捡来这两个人名吧。他想试探一下罗大纲肚子里究竟有几多货色,便开口道:〃刘基辅助朱洪武打江山,道衍却是朱棣篡侄儿位的帮凶,这二人怎能并称?〃
罗大纲哈哈笑起来,说:〃老先生,你也太认真了。刘伯温、姚广孝都是有学问、有计谋的好军师,如何不能并称?至于是侄儿做皇帝,还是叔叔做皇帝,那是他们朱家自己的事,别人何必去管!方孝孺不值得效法。我看成祖也是个雄才大略的英明之主,建都北京便是极有远见的决策。老先生若是对此有兴趣,以后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商榷,只是今夜没有时间了。〃
曾国藩心想,看来长毛中也有人才,并非个个都是草寇。
见曾国藩不再说话,罗大纲站起来,准备走了。临走时,又对曾国藩说:〃委屈老先生今夜抄几份告示,明天我们要用。〃
王荆七赶快说:〃我们大爷病了,今夜不能抄。〃
罗大纲伸出手来,摸了下曾国藩的额头,果然热得烫手,便吩咐韦永富:〃老先生既然病了,就让他歇着,叫个医生来看看,明天我带他去见天王。老先生有学问,天王一定会重用。〃
说着便带着兵士们出了门。曾国藩心里叫苦不已。
过一会儿,韦永富急匆匆地走进来,板着面孔对王荆七说:〃把你背的那个包袱给我!〃
曾国藩和王荆七立时一惊。那包袱里放的银子倒不多,重要的是有一份朝廷文书,那上面载明曾国藩的身分官职,以便沿途州县按仪礼接待。通常曾国藩都不拿出来,他不愿意过多惊动地方长官。这下糟了,让长毛知道自己的身分,就再也莫想脱身了。王荆七不肯交,但事情来得仓促,现在连藏都无法藏了。韦永富不等王荆七自己交,一把从他身上扯下来,风风火火地走了。主仆二人傻了眼:难道有人认得么?
原来,跟着罗大纲进来的一群太平军中,有一个湘乡籍士兵粟庆保。十多年前,粟庆保在湘乡城里见过曾国藩一面。
曾国藩当时是新科翰林,从北京回到湘乡,县令和城里一批有头面的绅士天天轮流宴请。小小的湘乡县城,谁不知出了个曾国藩!粟庆保那时正在一个绅士家做短工,那一天,他亲眼看见曾国藩坐在主人家的筵席上。尽管十多年过去了,曾国藩脸上有了皱纹,嘴上留着长长的胡须,身体发福了,但粟庆保仍然能认出。粟庆保将这个发现告诉罗大纲。为了核实清楚,避免误会,罗大纲叫韦永富将王荆七随身带的包袱拿来。
〃清妖头曾国藩站起来!〃一声炸雷震得曾国藩发懵,他看见韦永富带着四个手执大刀的士兵已站在他的身边。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一个士兵过来,将他的双手紧紧捆绑着。
曾国藩出生四十多年来,从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这十多年来的官宦生涯,更习惯了人们的恭敬尊重。他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在一瞬间里,他想到不如触柱而死,但又太不甘心了。他脸色铁青,三角眼里的目光凶狠狠、阴森森。旁边的荆七也同样被捆了。
韦永富将曾国藩押到另一间屋里。这里灯火通明,罗大纲杀气腾腾地坐在上面,见曾国藩进屋,便虎地站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突然吼道:〃你原来是个大清妖头,险些被你骗了!你不在北京做咸丰的狗官,为何跑到这里来了?〃
在押解的路上,曾国藩想:千万不能向反贼乞求饶命,大不了一死罢了。这样一下决心,反倒平静下来,他缓缓地回答:〃本部堂奉旨典试江西,为国选才,只因途中闻老母去世之讯,改道回籍奔丧。〃
罗大纲拍着桌子喝道:〃你的老娘死了,你晓得悲痛。你知不知道,天下多少人的父母妻儿,死在你们这班贪官污吏之手?!〃
〃本部堂为官十余年,未曾害死过别人的父母妻儿。〃曾国藩分辩。
〃住嘴!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这里放肆,口口声声自称'本部堂'。再称一声'本部堂',本将军先割下你的舌头。〃第一声〃本部堂〃已使罗大纲气愤,这一声〃本部堂〃,更使罗大纲怒不可遏了。
曾国藩向四周扫了一眼,只见满屋子人个个横眉怒对,紧握刀把,那架势,恨不得立即一刀宰了他。曾国藩一阵心跳,迅速将目光收到自己的双脚上。
〃曾妖头,〃罗大纲继续他的审问,〃不管你本人害未害人,我来问你,全国每年成千上万的人死于病饿灾荒,不由你们这班人负责,老百姓找谁去!〃
曾国藩不敢再称〃本部堂〃,也便不再分辩了。他心里在自我安慰:不回话是对的,一个堂堂二品大员,岂能跟造反逆贼对答!
罗大纲见曾国藩不开口,心想,再审下去亦无用,无非是骂骂他出口气而已。便对韦永富说:〃先带下去关起来,明天将这个清妖头押到长沙去砍了,也好借此激励前线将士。〃
重新回到原来屋子里,曾国藩想起明天将要不明不白地被砍头,心里懊恼不已;万不该到饭铺去吃饭,万不该写对联,倘若不是碰到这伙千刀万剐的长毛,再过三四天就要到家了。
正在曾国藩胡思乱想之际,荆七忽然发现从窗口上跳下一个黑影。他紧张地推了一把曾国藩。那黑影直朝他们走来,轻轻地说:〃大爷,我是康福。〃
〃康福!〃荆七又惊又喜。康福连忙制止他,抽出刀来,割断绑在曾国藩和荆七手上的绳子。曾国藩紧紧拉着康福的手,生怕他又要走似的,激动地说:〃贤弟,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是饭铺老板告诉我的。〃康福小声说,〃我一路追踪而来,访得他们今夜在此宿营,就一间屋一间屋地找寻。大爷,虎穴不可久留,我们赶快走!〃
说完,康福纵身跳上窗台。荆七蹲下,曾国藩踩着他的双肩,康福将曾国藩拉上窗台,自己先跳出屋外,然后双手将曾国藩接住,荆七也跟在后面,从窗口跳下来。在前屋一片喧闹声中,康福领着曾国藩、荆七悄悄地离开了村庄。
三人高一脚低一脚地向西奔去,约走了十来里路,荆七忽然惊叫一声:〃不好,包袱还在长毛手里!〃
〃包袱里有什么贵重东西没有?〃康福问。
〃别的都不要紧,只是有一份朝廷文书,不能落在长毛手里。〃曾国藩说。
〃我去拿来!〃康福说着就要回头,曾国藩一把拉住他,说:〃去不得,你看后面!〃
康福和荆七扭过头去,只见后面点点火把,正跳跃着向他们奔来。荆七急了:〃长毛追来了,怎么办?〃
〃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
康福指着前面一个黑堆说:〃那边有一堆茅草,委屈大爷到那里暂避避,我去打发他们。〃
曾国藩二人慌忙钻到茅草堆里躲下,康福大摇大摆地回头走去。
〃伙计们,这么黑的天,找什么呀?〃
〃看到两个慌慌张张赶路的人吗?〃
〃是不是一个满脸大胡子,一个瘦瘦精精的?〃
〃正是。他们往哪里去了?〃
〃往北去了。〃
〃看清楚了吗?北边追不到,我们回头来要你的脑袋!〃
〃看清楚了,快点去吧!去迟了,追不到,就怪不得我了。〃
火把人群都向北边吵闹着去了。康福走到茅草边,问荆七:〃包袱放在哪间屋里?〃
〃就在长毛议事的前屋。〃
〃大爷,你们在这里再等等,我去把包袱取来。〃
曾国藩拉住康福:〃贤弟,不必去了吧!包袱不要了。〃
〃朝廷文书落在长毛手里总不好,我马上就回来。〃
曾国藩的手松了,康福很快消失在黑夜中。将近一个时辰后,康福背着包袱回来了。他递给荆七:〃看看是不是这个?〃
〃是的,是的。〃荆七连声说。
曾国藩打开包袱,见朝廷文书还在,一块石头落地了,心里对康福无比感激。康福说:〃大爷,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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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哭倒在母亲的灵柩旁

经过这次虎口逃生之后,曾国藩再也不敢徒步行走了。他雇了一顶小轿抬着,康福、荆七一前一后地紧挨着轿。路过湘乡县城,已是黄昏,为避免应酬再耽搁时间,曾国藩特地选择南门外一家小小的伙铺落脚。次日凌晨悄悄离开,当天傍晚到了歇马镇,正碰上前来迎接的江贵。
〃哎呀,我的大爷!你老终于回来了,老太爷和爷们姑们个个望穿了眼。〃歇马离荷叶塘只有七十里,江贵没有走多远就接到了,心里很快活。
〃老太爷还好吗?〃江贵是曾国藩母亲江氏娘家的远房侄儿。见到江贵,几天来暂时忘记的母丧之悲立刻涌上心头,曾国藩感到胸中一阵发闷,语音也变得凄苦。
〃老太爷身体倒还好,就是天天盼望着你老,巴望你老快到家,生怕有什么意外。〃江贵服侍着曾国藩歇下后,说,〃大爷,你老今夜在这里安生歇着,这就算到家了,我现在就赶回去告诉老太爷。〃
〃天这么黑了,你明天一早走吧!〃
〃家里得早作准备。夜路走惯了,这几十里算得什么。〃
曾国藩拿出一两银子给江贵,说:〃这些日子辛苦了你,前向跑到安徽送信,今天又到歇马来接我,难为了。〃
乡下人平时用的是吊钱,难得见到银子,江贵接过一两白花花的银子,欢天喜地,扒两口饭,便连夜赶回荷叶塘去了。
第二天傍晚,曾国藩到了贺家坳。九弟国荃、满弟国葆早已在这里迎候。见到腰系麻绳的大哥从轿中走出,两个弟弟一齐痛哭起来,曾国藩也落下眼泪。国荃自道光二十二年离家后,兄弟再未见面,国葆则是分别整整十二年了。曾国藩见两个弟弟都已长成大人,又喜又悲,寒暄一番后,便携手步行回白杨坪。
远远地看到家门口素灯高挂,魂幡飘摇,曾国藩悲痛万分,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大门口奔去。三道大门早已全部打开,曾府老少数十人一律站在中门两旁。曾国藩一眼看见父亲拄着拐杖站在正中,便不顾一切地跑上前去,双膝跪在父亲面前,语声哽咽地说:〃不孝儿来迟了……〃
话未说完,眼泪早已一串串流下来。姐姐国兰、妹妹国蕙国芝、弟弟国潢国华一齐走过来,将他扶起。曾国藩重新向父亲及叔父叔母请安,吩咐国葆好好照顾康福后,便在弟妹们簇拥下,进了大门。穿过第一进房屋,曾国藩看见黄金堂里烛光辉映下的白色幔帐,顿时眼前天旋地转,一反平时稳重克制的常态,跌跌撞撞地向灵堂奔去,慌得国潢等紧紧追随着。在母亲遗像前,曾国藩双膝跪下,一声〃娘呀〃喊后,只觉得眼睛发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阖府上下慌成一团。堂叔东阳懂得点医道,对麟书说:〃不碍事。这是连日劳累,加上方才悲痛过度引起的,慢慢就会醒过来的。〃
他指挥众人把曾国藩抬到床上,掐着人中,用冷毛巾敷着他的额头,然后撬开牙,灌下一匙姜汤。曾国藩慢慢醒过来了。他满脸是泪,又挣扎着走到灵柩边,要见母亲最后一面。
江氏虽然早已大殓入棺,因为要等曾国藩回来,棺盖一直未钉死。众人移开棺盖,曾国藩就着烛光,最后看了一眼母亲。只见母亲十分清瘦,双目紧闭,神态安详,曾国藩心内如万箭在穿射。众人把他驾开,棺盖很快又盖上,并立即钉死。曾国藩抚着棺盖,想起母亲一生为家庭的操劳,对自己的疼爱;想起母亲重病中,自己居然没有侍奉过一天汤药,也没有聆听到母亲的临终嘱咐;又想起早两天的惊吓,差一点就没命回家了。一时间,他肝肠寸断,心胆俱裂,积压在胸中一个多月来的悲伤和这几天的恐惧,一齐奔涌出来。他再也不能控制了,便索性在灵柩边放声痛哭。曾国藩这么一哭,惹得曾府上下一齐大哭起来,尤其是国兰姊妹,更是一声娘一声妈地叫喊着。过了好一阵,麟书拉起扶在棺木上的儿子,说:〃宽一,〃尽管儿子已官居侍郎,麟书仍习惯用乳名叫他,〃你连日劳累,不要太悲伤了。〃麟书劝着儿子,自己已是老泪纵横。
自从道光二十一年春天,曾国藩送别护送眷属来京的父亲后,十二个年头过去了,父子再未见面。今夜,曾国藩看着满头白发、一向懦弱的父亲,心中充满着怜悯。
〃父亲大人,母亲她老人家这次得的是什么病?〃
〃心气痛,又加发黑脑晕。〃
〃她老人家的病情,以往的家信里,你老和弟弟们为何总不见说呢?〃曾国藩疑惑地问。
〃我是想告诉你的,你娘总不肯,怕影响你为皇上办事……〃麟书似乎有满肚子苦水要向儿子倾吐,但他生性言语迟钝,且心中又甚是凄怆,一时气闷语塞,话接不上来了。国兰忙给父亲拿来水烟壶,麟书吸了两口,用手擦着壶嘴,把它递给儿子。曾国藩摆摆手:〃我已经戒了八年了。〃听了父亲这句话,知道母亲在重病之中还这样体贴他,曾国藩心中愈加难受。他望着从幔帐里伸出头面的黑漆棺材,泪水又流了出来。家里老人的几副寿器,是他专门从京里付回银子,托叔父置办的,当时一共办了四具,还招呼每年为四具寿器加漆一次,并按时寄回漆银。他还特地告诉弟弟,湘潭漆好,但要向内行多打听,因为国漆真假难辨,不要和别人一起去买,以防奸弊;加漆时,不要多用瓷灰、夏布,恐与漆不相胶粘,历久而脱壳。又关照弟弟不要叫黄二漆匠来漆,此人奸诈,办事不可靠。他知道家里几位老人迟早要用,因而格外用心。但现在想着躺在里面永别的母亲,不禁又悲从中来。
一向能言快语的国蕙见爹一个劲地抽烟,知道爹的老毛病又犯了:越是有满肚子话要说,越是不知怎样说才好,最后便是默默地吸烟。她于是接过爹的话头,对哥说:〃三个月前,接到哥的信,得知哥放了江西主考,又蒙皇上恩赏一个月的假期省亲,全家都高兴,娘更欢喜,病都好了几分,也间或可以下床走动了,吩咐家里作准备,迎接哥回来。又是粉刷房子,又是做新衣——全家人每人做一套。孙儿们读书不长进,就骂他们:'过几天大伯回来,看你们有脸见?'儿子们哪件事没做好,就教训:'等你大哥回来后,我要告诉他!'好了半个月,又因兴奋过头,躺倒在床上,口里整天念道:'不要让我就走了,我宽一就要回来了,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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