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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在怕什么?直到一整包薯条吃完他才想通,自从那日上七星山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门,独自面对朋友。要是平日还好,偏偏是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落单,只会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
八月底到十月初,被附身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却已经让陈少翎成了学步的婴儿,连独立生存的方法都忘了。
他揉着疼痛的额角,一面回想着,他昨晚跟千秋说了什么话来着?「你根本不是真心要帮我」、「我疯了才会拜托你」、「你只会利用我的身体做坏事」、「你只是个没人性的恶鬼」,句句都是禁句,这种话一出口,再怎么割头换颈的麻吉都会翻脸的,更何况是他跟千秋这样诡异的关系?这下只怕鬼魂跟宿主要正式分道扬镳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千秋会不会卯起来占据他的身体彻底大闹,把场面弄到不可收拾?不知是否担心过头产生麻痹现象,小翎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居然有个声音在呵呵笑:「好啊,那我们就来看看糟到不能再糟的状况是什么样子吧。」
不对,千秋说过,事情永远还会更糟糕。
为什么要把气出在千秋身上?就像他说的,他怎么会知道吕老师胃不好?要不是千秋,他早就被阿Q和藤木一号拖到吕老师面前分尸了,如果只是因为一时失算,就把吕老师生病的帐全算在千秋身上,未免对他太不公平。
小翎心里很明白,他受不了的是千秋的态度,那种肆无忌惮我行我素的态度。在为千秋的机智叹服的同时,他也在害怕他。从千秋使用他的身体发表那篇惊人的自我介绍时开始,他就一直怕到现在。那样灵活的头脑,犀利的目光,他却偏要用在邪门歪道上。一而再地特立独行,制造大问题来弥补小问题,一旦真发生了不良后果,却转过头去视而不见。这算什么?除了麻烦制造者以外,根本什么也不是啊!
他曾经觉得千秋的行事很刺激有趣,现在他一点也不觉得有趣了。骑在脱缰的野马背上迎风驰骋的确很爽,但是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我不玩了。小翎一次又一次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不玩了。现在赶快悬崖勒马让一切归于平静,也许还来得及。他不用背上全校罪人的恶名,志恒也能得到安宁。
但是,这紧紧缠绕胸口的寒冷,却总是挥之不去。
「陈少翎,你是在装哑巴啊?讲话呀。」
小翎摇头:「我身体不舒服。」这不全是借口,他头痛得要命。
「你就撑一下会怎样,事情很严重欸;。」巴西人说:「那么多人把钱押在你身上,你不能说走就走。」
小翎快疯了:「是你们带头签赌的啊!」
「现在没时间说这个了,你看看这个。」法师把一个便当袋放在桌上,这便当袋沉甸甸地,不知塞了什么东西。
小翎心中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再看巴西人脸色大变,伸手要过来抢,他立刻劈手夺过便当袋打开一看,果然预感成真:「喂,你们居然收了这么多钱!」那里面少说有五万块。巴西人连忙喝止:「你小声点行不行?」回头骂法师:「你干嘛把钱带在身上啊?还拿给他看!」
「我怕放家里危险啊。」
「你拿出来不是更危险?」
小翎觉得自己心脏快停掉:「你们……怎么会收到这么多钱?就算全校的人都下注也不会这么多啊!」
巴西人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你知道五班的三振王吧?他是班联会会计,他把班联会的会费也拿来赌了。」
「什么?」小翎差点当场倒地:「班联会会费?这是挪用公款啊!你们居然让他做这种事?」
法师说:「没那么严重啦,他也没恶意。是说今年学校很小气,给的补助款很少,又不准涨会费,所以三振王才想说要开源节流。而且我们也希望今年的纪念书包做好看一点,所以才举手之劳帮他忙嘛。」
巴西人频频附和:「对呀,去年的书包丑得要死,根本就背不出去,我们也想为学校略尽棉薄之力呀。」
「你们……到底晓不晓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啊!」小翎真的很想放声狂叫。
这时耳边听到一声尖叫,一个女孩端着餐盘经过他们身边时,一时手滑把整杯可乐全倒到了法师身上。顿时天下大乱,有人忙着道歉,有人忙着递面纸,有人忙着擦头发,在兵荒马乱之中,小翎无意间注意到一件很严重的事。
「喂,法师,装钱的便当袋呢?你收起来了?」
「没有啊,刚刚不是你在看吗?」
「我还你了啊!」
「马的,被偷了!」
小翎一抬头,只见门边有一个少年正鬼鬼祟祟朝他们这边张望,一跟他四目相对,马上推门冲了出去,手中紧抓的正是内藏钜款的便当袋。门外的藤木二号站得稍远了些,竟然没拦住他。
小翎大叫:「小偷!就是他!快追!」
三人飞身而起冲了出去,卯出全身力气狂追那小偷。小翎知道这次要是钱追不回来,绝对会让他自己还有一堆人粉身碎骨,甚至连志恒可能也会遭殃,因此更是完全不顾性命,不顾马路上来势汹汹的车流,发了疯似地追赶。沿着公园路一路追进了二二八公园里,小偷飞快地冲向衡阳路侧门,临时回头看小翎三人的距离,一个没留意,迎面跟一个人撞个正着,便当袋掉在地上,铜板纸钞洒了一地。小偷飞快地爬起来,来不及捡钱就想逃,但那个跟他相撞的人硬是拦着他不让他跑,很快地小翎他们赶上来了。
「王八蛋!敢偷我们的钱!」法师顾不得全身糖水乱滴,一把扭住那小偷破口大骂。「喂,小翎,快点帮忙捡钱啊!」
巴西人忙着捡拾地上的钱,那个帮忙抓贼的人则抓住两张飞走的百元钞交给小翎,小翎仔细一看他的脸,大吃一惊:「学长?」这人正是他的直属学长安修平。
「哦,你是小翎的学长啊?」巴西人一面手忙脚乱地将钞票塞回袋中,一面向安修平颔首:「学长好,谢谢你帮我们抓小偷。」
安修平仍是一张扑克脸,轻轻一点头就走开了。
「小翎,你快点帮我抓着他,我们一起拖他去警察局。」法师快要制不住那个不住挣扎的小偷了。
小翎觉得全身无力,好像绷紧的弓弦断了线一样,显然是刚才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现在虚脱了。之前没发完的火气,现在一股脑儿涌上来,他冷冷地瞪着二个同学。
「你们自己去,我要回家了。还有,给你们二天的时间把钱全部退回去,否则我就直接去向蔡志恒认输,让班联会输到破产!」
「小翎,不要这样啦,给点面子嘛。」
「给什么面子?你们根本不是担心我,只是担心你们的赌局和钱!到底是谁不够意思?」大吼一阵后,他回头大步走向来不及闪躲的藤木二号。
「还有你!跟踪技术那么差就算了,连顺便抓个小偷都不会!简直一点屁用都没有!想当卫道人士,回家多练个几年再来吧!」
巴西人和法师这时才发现跟踪者的存在。「喂,你居然还偷窥我们!」
「太卑鄙了!」
「我我我……」倒楣的藤木二号也只能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小翎,你说要怎么修理他?」
巴西人气势汹汹地问着,一回头却发现小翎已经走远了。
二人相视吐舌:他、真的、生气了!
第十二章
小翎走到公园门口的捷运站,只见有个人站在电扶梯旁,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学长……你还没走?」
「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嘛。」安修平的表情活像在谈天气。
「呃?没什么。」小翎实在不明白,这个几乎等于陌生人的学长为什么会忽然关心起他的心情。
「有没有空?没事的话陪我坐坐吧。」安修平说着,也不等小翎回答就一把将他拉出了公园。刚吃完麦当劳,马上又被拉进摩斯,小翎一闻到炸薯条的味道就头昏眼花。
「学长,你今天补习班不用上课吗?」
安修平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怎么?不屑跟重考生说话?怕沾了霉气?」
小翎真想吐血:「不是啊,我是怕占用你的时间。」
安修平搅动着饮料杯里的冰块,气定神闲地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上补习班。正想找个人聊天,你又好像认识我的样子,就顺手拉你来了。」
「我是你直属学弟!」小翎快疯了。
「咦,是吗?那还真巧咧。那你更应该陪我了。」
「对不起,我想赶快回家念书了,下礼拜期中考。」谁有时间陪这家伙厮混啊?
「要考试还有时间赌钱?」
「……」小翎这才知道自己在公园里嚷得有多大声,顿时面红耳赤。
「你们在赌什么?连班联会都撩下去了?好像很热闹,我可不可以插一脚?」
小翎真想举双手投降:「学长,拜托不要再给我出难题,我受不了了。」
「干嘛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在校生是最幸福的,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啊。」
小翎真想仰天狂笑:「在校生??最幸福?」
「可不是吗?只要顾成绩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要是没事穿着学校制服在街上逛两圈,就一定会有人在旁边夸你:『哎呀,念这么好的学校啊?加油哦!』都快被捧上天了。像我们这种什么都不是的重考生跟你们一比,简直就是垃圾哩。」
这些话听在小翎耳里,实在是莫大的讽刺,再看安修平那副稀松平常的表情,更是刺眼。
「对不起,学长,我从来不觉得我有被捧上天过。」
「那就是你太逊。我告诉你,在我们学校做人太老实是没办法混下去的。像你这样,一点小事就像火烧屁股一样在公园里大吼大叫,当然就只有吃鳖的份。赌了就赌了,还在那里哭哭啼啼吵着要收手,我看你真的是不用混了。」
小翎这回可真的受不了了。眼前这家伙到底了解他多少?他甚至不认得他!凭什么一脸很懂的样子来对他品头论足?
「学长,这些话你早在我高一开学那天就该告诉我了吧?」怒气一旦出口,就很难收回了,小翎所有的情绪在瞬间全部溃堤:「我当了你一年学弟,你来看过我几次?一次,就那么一次!现在还来讲什么?谢谢你的好意,我这个人就是没有用,没出息,无药可救,罪无可赦,因为我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你总该听过吧?一一二陈少翎是同性恋,在学校待不下去所以逃回家窝了一年,我就是这种人,不劳你费心!反正有我这种学弟你一定也很没面子吧?你不理我也无所谓,至少拜托你不要吃饱饭闲着,来跟我讲这些五四三!」
安修平细长的双眼瞅着他,那眼睛有如两潭死水,静静地映照着他的身影。小翎不禁心中一紧,转头不敢再直视他眼睛,满腹的怒气也不知跑去哪里了。
「原来我一年没照顾你,给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啊?」仍是凉凉的口吻,仿佛小翎怒声指责的不是他,而是毫不相关的人。
「我不是这意思……」小翎觉得话真是难说,一个不小心就扯到天差地远的地方去了。
安修平耸肩:「你说的没错,我是个很无情的学长。不但不理学弟,连学长都被我气得不甩我了。我想想看我都干嘛去了,嗯,你高一的时候我高二,那时候好像是我妈进精神病院的样子?其实我觉得应该是我爸进去啦,不过他装得好,别人看不出他已经疯了。还有什么?哦,那年年底,我老弟翘家三星期,最后在警察局里找到他,问他为什么要吸胶,他说因为哥哥太优秀给他很大压力,总之全是我的错。还有我们班遇到个变态导师,专门在班上搞分化制造对立,我的左右邻座彼此不讲话,前座又动不动莫名其妙找我麻烦。我知道这点小事对你不算什么,不过很抱歉,我实在没那个闲功夫去管你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还是外星恋!失陪了。」
听了他一番话,小翎已经惭愧到恨不得躲到桌下,再看他起身要走,忍不住伸手拉住他:「学长,等一下!我……对……」剩下的「不起」两个字还没出口,眼泪已经夺眶而出,积压了两天的心酸再也收不住,一发不可收拾。
安修平一言不发地任他拉着,过了几分钟才说:「学弟,你这种哭法会让人家以为我始乱终弃耶。我没有经济基础,没办法对你负责,你再哭也没用。」
小翎这才注意到店内其他人的视线,慌忙放手,拿面纸擦眼泪,心想自己再也不敢踏入这家摩斯了。
安修平轻叹一声,坐了下来:「好了,废话不多说,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
吕秀雄老师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沈地假寐着。胃痛虽然暂时止住,由于用药的关系,脑袋重得要命。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也搞不太清楚,只记得太太好像说要先回家休息。他现在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只要稍微想到「学校」两字就觉得头痛欲裂,恨不得直接睡死了干净。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来探病,却隐约听到床边传来走动声,勉强睁开双眼一看,只见是两个少年。较高的一个很面熟,吕老师仔细地端详了一会,才记起他是自己教过的学生,以前在班上担任化学小老师的安修平。这孩子虽然沉默寡言,对师长的配合度却相当高,成绩又好,老师都对他相当有好感。
吕老师笑了笑,正要打招呼,看到他身旁那个捧着花束的小个子,当场倒抽一口冷气,惊得差点翻下床。因为这小子正是害他住院的罪魁祸首。只是他低垂着头一脸愧疚,没有半点昨天在学校里的嚣张。
安修平稳定地开口:「老师,您身体还好吗?」
吕老师脸色苍白,一面点头:「还好,还好。」一面仍惊疑不定地瞥向小翎,急着想坐起来。
安修平连忙伸手扶他:「老师,您别动,躺着就好。」一只手搭着小翎的肩头,轻声说:「老师您不要紧张,这是我学弟陈少翎,他有话想跟您说。」
「你学弟?」
小翎嗫嚅地开口:「老师,对不起,我昨天吓到您了,对不起……」
吕老师见他姿态降低,微微松了口气,仍是十分疑惑:「这不是吓不吓到的问题,你到底是……」
「让我来说吧。」安修平流畅地接口:「我学弟昨天跟班上同学打赌,要让三一九提早下课,小翎因为想不到别的办法,所以才去跟老师胡说八道,让老师早点放人。可是没想到玩笑开太大,害得老师发病,他已经愧疚一整天了。」
吕老师瞪着两个孩子,简直不敢相信,让他烦恼担心了两天,甚至急到胃溃疡发作的大麻烦,真相居然是这样?
「开玩笑?为了提早下课?你是说,全部都是假的?」他哑着声音追问:「三一九那个叫张什么新的没有在暗恋我?」
小翎怯怯地摇头。
「你也没有跟他交往?」
「没有。」
「你根本不是同性恋?」
小翎还来不及回答,安修平已经抢着开口:「不是。」
吕老师干笑两声:「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住院?」
「对不起……」小翎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吕老师忽然真的很希望他是小学老师,可以一发火就拿起棍子把学生打一顿屁股。
「你念到高中,就只学到这些事情吗?胡乱恶作剧,什么离谱的谎都说得出来,你就是靠这些招数考上高中的吗?我们学校居然会有你这种学生?」
「对不起??」小翎的眼泪几乎要并出眼眶,但他还是努力忍着。因为安修平对他说:「道歉也许于事无补,但总比不道歉好。」
安修平轻咳一声:「老师,是我们不好,我们班本来就玩得很疯,还把一堆有的没的教给学弟,把他们都带坏了。」
「胡说,我记得你们班是最认真读书的。」
安修平摇头:「那只是表面,我们私底下闹得可凶了,不过都是针对导师,所以科任老师都不太清楚我们的真面目。」
吕老师扶着额头惨笑:「你们一定觉得很好玩吧?我一个教书快二十年的老师,居然被学生的小把戏吓到住院,是不是很得意?」
「没有,我……」小翎眼泪掉了下来,但是看在受了一个晚上的苦的老师眼里,却是加倍讽刺。
「你哭什么?我都没哭了,你还好意思装可怜?敢做就不要在这里哭!」
小翎脸色一白,更是说不出话来。安修平拍拍他肩膀,轻声说:「不要紧,好好把话讲清楚。」
小翎鼓起勇气,大声说:「我根本没想这么多,我只是怕赌输被同学笑而已,从来就没想过要害老师!」
「可是你事实上就是害到我了。」
「我知道。」小翎咬着下唇:「现在我也只能说我很抱歉。如果可以的话,至少请让我付医药费。」
吕老师冷冷地说:「你付得起吗?」
小翎深吸一口气,把他跟安修平之前讨论过的结论背出来:「我可以去打工,还可以把PS2跟GAME卖掉,补习班也可以退掉,把补习费拿来付。」
「算了吧,补习班退掉,到时你要是考不上大学,你的爸妈跟老师还不是来找我算帐?」
小翎低声说:「没关系,我已经准备要退学了。」
「什么?」连安修平都大吃一惊,吕老师追问:「你是为了我要退学?」
「不是。因为……有很多很多事情,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待在学校里。」
吕老师冷笑一声:「说的也是,等我向教官报告你做的好事以后,你在学校八成也混不下去了。」
小翎低头不语,安修平也没出声,一阵静默中,吕老师的气也随着昨日的震惊慢慢消了。
「你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陈少翎。」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休学一年,回来变成捣蛋鬼的那个是不是?」吕老师真是痛心疾首:「我要是早想起你的名字,就不会给你唬得团团转了!」
「对不起。」还是只有这句话可说。
「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真那么爱出风头?是不是休学的时候遇到坏朋友?还是为了追女朋友?」
「都不是,只是……」只是遇到个疯疯癫癫的鬼。
安修平说:「应该是说,在学校遇到坏朋友所以休学,复学以后坏朋友又围上来,为了脱身只好拼命耍宝。」
吕老师缓缓摇头:「我也念过高中,但是我实在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小孩。」
「老实说,我自己也搞不懂。」安修平语重心长。
吕老师闭上眼睛,自昨天被千秋恐吓以来,第一次真正放松了。
「我不要你付医药费,老师拿学生的钱成何体统?我也不会去向教官告状,这事传出去我自己也没面子;要不要退学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不过我认为,与其夹着尾巴逃走,还是去跟那些欺负你的人好好谈谈,不过是小孩子吵架,何苦闹到要退学?以后安份一点专心读书,不要再捣蛋了。否则的话,要是你高三化学给我教到,你就等着瞧吧。」
「可是我……」小翎实在很想辩解,他受到的待遇绝对不只是「小孩子吵架」,但安修平拦住了他。
「好了,我要睡了,你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