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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猛校尉营中夜盲症的情况十分厉害,军法官和施工队中比例最大的一部分是在金瓯寨附近掳来的山越百姓,长久的苦日子让这些人比起武猛校尉营中的寻常战兵都难以做到营养均衡。
除了百里川、百里将臣等有名有号的人物,这次带出来的人都或轻或重的有些视力模糊。
那些打着的火把,在指引士兵们方向的同时,也几乎晃花了他们的眼。
马忠食物不缺,又常食鲜鱼,情况比别人要好得多。王厉害占了他的光,营养十分充分,面对黑夜也丝毫不怯。
这样一来就成了百里将臣负责举着火把当先引路,百里川来回巡视队伍,王厉害带着范疆、张达在后面压阵。
闷闷的行军了约莫半个时辰,张平的双腿都快要撇的在马上坐不住了,这时才模模糊糊的在前方发现一个营地。
马忠亲自领了百里家兄弟进去查看了一圈,随即下令进营地休息。
张平对此已经麻木了,他觉得这个修营成癖的司马在哪里变出个营地来,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部队浩浩荡荡的进了营地,检查完暗记,清理干净事先用木板压好的井口,立刻就开始取水做饭。
百里川极快的安排好营地的防务,那些士兵也井井有条的进入各自的防御位置摆上铺盖。热腾腾的米饭很快就做好,用罢之后,在军正队军法官们的带动下,都纪律严明的早早休息恢复体力。
从进入营地到士兵开始休息,整个过程用了一个时辰都不到。
第二日,天刚刚亮的时候,百里川就元气十足的在大营里大喊着让士兵们集合。
马忠睁开眼睛,浑身的疲乏仍未消散。
连续骑马让他的胯骨向两边撇的有些难受,这一日,他很造作的将一个扭伤之后腿脚不太利索的士兵扶上马去,自己跟在队伍里步行。
那个年轻的小兵感激涕零,正在行进的队伍也忽然走的格外有劲,骑在马上张平见了直撇嘴。
好在路况不错,这一路都是被施工队之前就整理好的。这一支兵紧赶慢赶的终于在临近黄昏的时候赶到了白泥岭。
张平远远地看到一个比以往高很多、大很多的营地,正有些好奇,却敏感的察觉到整个军队的气氛似乎开始截然不同。
一种沉闷、压抑、肃杀的氛围笼罩了这只浪荡军。
马忠眯着眼看了看远处的白泥岭,平静的吩咐道,“去远处取水,然后埋锅造饭。”
张平纳闷的问道,“司马,既然前面不远就有个营地,何不去营中驻扎休息。在野外生火做饭,多少有些不便吧。”
马忠呵呵勉强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百里兄弟,王厉害和范疆、张达都佩服的看了张平一眼。张平有些懵了,他情不自禁的扪心自问,难道我张伯之现在这么得军心了?
没错,张平有一个让马忠喷了他一脸的字,“伯之”。
每当张平要拉拢腐化马忠向文官阵营靠拢,亲亲热热的称呼他一声“伯阳”的时候,马忠都有些无所适从,难以应对。
张平,张伯之自然不会和马忠在称呼上过多计较。两人闲聊着吃完饭,军队却没有立刻拔营。
张平又压抑不止心中的好奇,纳闷的问道,“伯阳速来雷厉风行,怎么这次离营地近了,反倒如此迟滞。”
马忠扫过满队的士兵,淡淡说道,“让他们消化一会儿。”
“咦?”张平茫然。
士兵们则对马忠投以感激的目光。
天黑的渐渐浓重起来,马忠挥了挥手,命令道,“走吧,是该给留在这里的兄弟们一个交代了。我有些话,要对他们说。”
听到此言,士兵们的心情又沉重复杂起来。他们按照马忠的吩咐将辎重留下,列队向白泥岭前进。
张平迷茫的跟着队伍向那处地方前进,走没多久就捂着鼻子说道,“好臭!”
那些尸骸虽然被烈火焚烧过,但是时间一久,随着里面的腐烂,外面焦黑的皮肉一碰就破。如今已经难以猝睹。
张平抱怨了一句,见士兵们都沉闷的走着,几个军官也没有接茬,只好怏怏的跟着。
随着离营地越来越近,尸臭味也越来越明显。张平多次去前线计点军功,已经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脸色不太好看的问道,“难道将士们的尸骨还未入土,仍旧曝露尸骸?”
马忠无声点头。
张平的目光立刻锐利起来,语气也严厉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司马不知道这样容易动摇军心吗?以后下面士兵怎么出生入死。”
马忠深深的鞠了一躬,“功曹教训的是,只是我还有个交代没有给他们,正好留他们的亡魂在这里听一听。”
张平诧异的看了看他,没再多说什么。
到了营地门口,马忠仍旧示意范疆、张达去打开营门。别看马忠经常使唤这俩去干些脏活累活,但司马有事只会想起这两个人,让不少站在马忠这边的士兵对他俩都有些眼红。
之前马忠走的时候将这营地封死,两人连挖带撬费了不少时间才将营门弄得松动。接着两人轮流往门上猛撞,待到松动的越来越厉害,直接一脚破开了寨门。
马忠回过头来,对张平说道,“功曹,请。”
张平拿绢帕捂着鼻子进了营门,借着火光一看那仍旧保持着那撕心裂肺、垂死挣扎形状的尸骸,不由得脸上一白,“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眼见张平身子一晃,要站不稳,马忠连忙扶了他一把,“小心。”
张平一脚踩下去,站稳之后,马忠看了看他脚下,体贴的没有多提醒他。
“功曹,这里有三道营墙,最里面的营墙有一处望楼,卑职这就陪您上去计点军功。”
(本章完)
第151章 马忠想要的()
张平见过的杀戮也算不少,但从来没见过这样充满死亡、充满绝望的战场。
他战战兢兢的左右看看,这才在马忠的扶持下往营地里走。
两个月前弃营而走的时候,范疆、张达曾经带人清理出来一条可以走大车的路。
不知哪里来的一些草种子,让这条路上萌生了微微的绿意。
马忠怜惜的蹲下看了一眼,秋日已经到了,这些稚嫩的生命,已经没有未来。
月色正好。
张平浑浑噩噩的穿过三道寨墙,进入了后面的营地。
当初马忠为了营造声势,将后面的地形破坏过,到处都是土丘和坑道。
张平虽然不明白究竟,但他见过钟陵城外的工事重重的军营,疑神疑鬼的觉得大有玄机。
马忠爬着梯子上了那个简易的望台,张平迟疑了一下,没有跟着。这时大队大队的士兵也进了第三道寨墙。
王厉害挑选的这些士兵主要是军法官和原山越营的士兵组成,大多都经历过两个月之前的那一场苦战。他们作为辅助部队并没有直接的参与到战斗中去,但是作为旁观者,他们对这场战斗感触的更多。
这些士兵一个个寻找着当初自己所在的位置,心中都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之前他们中的不少人还对武猛校尉营的人充满仇恨,但在这样一场剧变之后,他们也渐渐明白了,那些浪荡军也不过是在这大乱世挣扎着活。
看到那些以往趾高气昂的士兵一个个死在夹墙之内,看着他们的妻儿老小哭泣着拿着武器上阵,这些人的心中充满了难以宣泄的压抑。
马忠在高高的望台上站着,看着下面的张平,“大人,何不上来一观。”
张平咬了咬牙自己爬上了望楼,他扶着栏杆看着月色下狼藉的尸骸默然无语。
“两个月前,我和手下的浪荡军在这里遇到了贼军中最精锐的豫章大帅彭才……”
马忠缓缓地给张平讲着前事,从猝然遭遇到修寨固守。说起疯魔一般难以抗衡的李玉,又说起悍不畏死舞着刀从营墙上往下跳的豫章大盗……
“为了防止叛乱席卷鄱阳郡,我早早的抽调了两个营前去镇压上饶和建平,因此营中只剩下林字营和山字营。林字营的张军侯亲自去和李玉搏杀,山字营的百里军侯就站在夹墙那儿,带着人和从墙上扑下来的亡命之徒以命换命。”
马忠指了指第一道夹墙那里,百里川也唏嘘的望了过去。
四周的士兵都鸦雀无声,听马忠说着。
“当时这两个营还有大量的新兵,那时候也是军法官们第一次上阵!王厉害不过是一个文吏,手拿着长剑亲自进入夹墙压阵。然而众寡悬殊,终究还是抵挡不住了。”
马忠说到这里,张平也觉心惊。他有些难以想象在死了这么多士兵之后,这个浪荡军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在放弃了第二道寨墙之后,让敌人留下了那么多具尸体。
饶是早就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那些士兵仍旧屏住了呼吸静静的听着。
“当时我就站在那里指挥。”马忠指了指被无数尸体围在正中,烧的只剩一段残骸的望楼。
“而施工队正在竭尽全力的修筑第三道寨墙,无论如何都需要时间,无论如何。”马忠低沉的嗓音说着,目光缓缓地看向那些士兵,“于是,我就下令让妇孺和老弱进入战场。”
马忠开始说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后来语气就慢慢坚定。
“山字营两千多人的妇孺老幼,在这一战中死伤在一半以上。”
张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后,我们就打赢了。”马忠说的索然无味。那场地狱般的烈火被他轻描淡写的一提,更是对豫章贼惨痛的代价不置一语。
王厉害轻咳了一声,打断了马忠的话。在下面大声的补充着,把那一战的赫赫功绩说给了张平听。
饶是这场战斗已经过去了许久,张平仍旧听得面无人色。
说完之后,王厉害正色的对马忠说道,“大人,这不是你自己的功劳,还有那些阵亡的兄弟姐妹的功勋。”
马忠挥挥手,让王厉害退下去。
他看着张平的脸认真的说道,“功曹不是一直想知道马忠想说什么吗?这些就是马忠想说的,这也是我们浪荡军想要的。”
张平这下没有回避,神色一凛,很认真的说道,“我必然会如实向孙江东回禀,重重的抚恤死去的士卒。”
张平诚恳的看着马忠,马忠的脸上却冷淡的如同深秋湖水的一样。马忠沉默在那里不发一言,张平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底下的士兵仿佛也感染了这种气氛,都沉默在那里静静等待着。
只有火把燃烧的毕毕剥剥的声音,撩拨着秋夜。
马忠粗犷的声音在喉咙里闷吼,发出震动所有士兵的大喝,“马忠想要的,是让这些好男儿能有个好下场!马忠想要的,是能够不用逼着那些妇孺去面对血淋淋的刀斧!马忠想要的,是能无愧的看着每一个死去亲属的士兵!”
“而我们浪荡军!”马忠的吼叫惊醒了森林,无数的飞鸟扑啦啦的扑打着夜色,“想要一个活法!”
马忠看着张平,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看到张平的心里。张平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而马忠,已经冷静下来。
他淡淡的说道,“但没有办法啊。已经活不下去了。到处都是造反的山蛮,到处都是流离的百姓。现在,那些豫章贼已经连死都不怕了,他们怕的不是不得好死,而是不得好活。”
马忠站在高高的望楼上看着张平,“所以我准备做点什么。我马忠纵使不能帮助孙江东平定天下,也希望能帮他平定江东。”
张平脚站得稳稳的,他脸色沉重的点点头,“我已经明白了。”
马忠转过身背对着张平,望着这累累尸骸的战场,让跳动的火光和月光在他脸上阴晴不定。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终于说动了你。
马忠的拳头紧紧地攥紧,指甲刺破了自己的手心。
变幻的月色和跳动的火光在他脸上交织着,忽明忽暗。
(本章完)
第152章 两个人的黎明()
大队大队的士兵比来时更加沉默的鱼贯而出。他们像浸透山泽的流水一样散去,消失在视野外的黑暗中。
马忠仍旧站在高高的望台上看着。
张平走出营寨的时候扭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泛起了无数想法。
回过头再看看身边这些浪荡军的士兵,这些士兵彷佛接受了什么神秘的洗礼,一个个都有些不同。
百里川若有所思,百里将臣眼里却放着光。
王厉害正在张平身旁,张平对这个学识渊博的家伙很有好感,情不自禁的和他分享自己的感触。“王军丞,你们这位司马果然不简单啊。”
王厉害淡淡一笑,也有自己的心事。
马忠执意要留在那里一会儿,王厉害没有多劝,他知道马忠对那些枉死的家眷有很多歉疚。有些心里的结,总要自己去解开。
范疆和张达在营门口生了一大堆火,两人仍旧做着自己贴身护卫的工作。这里虽然没有敌人,但夜里的野兽总是防不胜防。
自从跟了马忠,他们对未来的想法已经完全不同。
浪荡军中的士兵十余年来奔波作战,但他们恶劣的处境没有丝毫的变化。对他们来说,未来的不同,无非是死在这里,或者死在那里。死在此时,或者死在彼时。
然而随着司马的到来,眼前的路似乎一下子就明朗了。更多的人都开始暗暗有了盼头。就如同司马刚才所说的那样,浪荡军的人,真的需要一种痛痛快快的活法。
其中范疆和张达最是振奋。两人本就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又是胆色过人之徒。现在既受到王厉害的信任,又受到司马的倚重。在原本的武猛校尉营体系中,也就是李四征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他们在火堆旁守望之余仍旧不忘熟练着武艺,打熬着力气。马忠其实对他们也很期待,做为万人敌张飞也能看上眼的帐下将,两人仍有着巨大的空间可以成长。
王厉害和百里兄弟带着兵回到堆放辎重的地方。手下的士兵利索的将搜集到的枯枝聚拢成几堆,燃起熊熊大火。
时间已经太晚,他们又没有固守这里的打算,于是草草的开始设置营地。推车上的车板掀起,接着支撑起来,紧紧地围成一圈。随后用麻绳依次将这些车子串了起来,开始往挡板上覆盖湿泥。
另外一批人则紧锣密鼓的挖掘着壕沟,他们有一种奇特的三人犁可以破开硬土,又有一种翻斗车可以快速的运输填埋。
挖掘出来的新土覆盖在营地里,这些土经过夯实后,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地下蛇鼠的麻烦。
张平估算着时间,营地营建的速度快的超出他的想象。张平饶是军营进的多了,很多机巧也都觉得匪夷所思。
营地里被火堆燎过的几块地方被设置成武官们的营房。其中自然也有张平的一间,张平对此颇为满意。
在见过白泥岭上的大量死伤后,张平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训练有素的武猛校尉营其实充斥着大量招收的新兵。他们带出来的这支部队原先不过是做些辅助工作的次等兵。大营里那些更是有大半是刚从钟陵入伍的。
这会儿再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张平越发觉得这帮人真是练兵有方。
张平有一种预感,这支将要崛起的新生力量,天然会是旧有秩序的破坏者。
不过张平对此没有丝毫的担心,因为在旧有秩序里,是没有文官的话语权的。而眼前这个奇怪的司马,却已经着力的培养起了读书人。这可能是一种极为重要的信号。
张平躺在帐中,越想越觉得马忠这个家伙让人看不明白,这个人仿佛充满着某种矛盾,但又很有器量的将这些囊括。
冷血的心安理得,又恻隐的心安理得。
守夜的士兵从火堆里分出一些木柴,在土里熄灭,然后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旁。他们还要靠这些木柴撑过一整个夜晚。
……
黎明前的时候,王厉害醒了过来。
他披上袍子出了营帐,天色仍然暗沉沉的,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候。
他慢慢的踱向守夜的士兵,张口问道,“司马几时回来的?”
那士兵站起身来答道,“尚未回来。”
“嗯?”王厉害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也严厉了几分。
那士兵连忙答道,“岭上的火堆,一直没有熄灭,也没有别的动静。”
两人正说着,外面一处高坡上的火把转着圈摇晃了几下。
那个士兵松了口气,“现在也亮着,没什么异常。”说着,从火堆中取出一支火把也回应了信号。
这里看不到岭上的动静,王厉害沉吟了一下,“我也去看看。”
出了寨门,马忠看了看外面那个岗哨,却没去那处土坡,一转念,直接向白泥岭走了过去。
守营的士兵想要跟上,王厉害晃了晃身上的佩剑,严肃的说道,“站好你的岗。”
那士兵这才作罢。
王厉害信步而行,思索着昨夜的事情。
不知不觉到了白泥岭营寨跟前,营门口仍旧燃着火堆,范疆打着瞌睡,轮换的张达则小心的戒备着。
听到王厉害的动静,范疆惊醒过来抬起头看了一眼,接着没精打采的继续睡。疲惫了一夜,两人都没有打招呼的精力。
王厉害面色平淡的走过那条满是尸骸的夹墙,他抬头看看,望楼上仍旧站着那个身影。
马忠已经发现了王厉害,他低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厉害抬头看着。
他高高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座神祇。
王厉害想了想,小心的开口,“大人,你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马忠沉默了一会儿。有无数话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面对自己的心腹,有些东西,却情不自禁的、冷冷淡淡的说出了口。
“我厌憎自己,但又比任何人明白浪荡军想要什么。比任何人明白江东想要什么。比任何人明白这个天下想要什么。”
“我想了很多,脑海中出现了无数的感触。我试过随遇而安,试过努力反抗,试过把自己也弄脏。等我亲口向妇孺下令让她们进入战场的时候,我才想明白,自己仍然是在逃避。我就在这乱世里啊,在这个被烈火煎熬着的世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