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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但又如何?”
“难道你从不觉得……他有些奇怪?”
上官明弦拢起了眉,心想她这是什么意思?
“看你的表情,似乎是还没察觉。”她得意的坐到他身旁,“论识人,看来我已经比上官大人略胜一筹了。”
他好奇的瞧向她,“怎么说?”
“这得由大人亲自去发觉才行。”
把玩着自己的纤纤玉指,翔灵公主问道:“上官大人,你要那小官明日再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他如何?”
“他?看似无用,其实却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或许他还很甘于位居小小六品,当个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的悠闲小官。”
“所以说,他正是那个最适合的人选。”
“哦?”他这样一说,翔灵公主倒是明白了,“他呀,或许哦……”
最不起眼的人,做起事来才是最方便的,不是吗?
茗香馆,这是京城内最着名的茶楼。
楼内客人络绎不绝,只因此处的茶种多,茶的品质又好,再加上茶点好吃,因此吸引了无数的客人前来,生意从无一日清淡。
茗香馆内分成三楼,一楼是寻常百姓喝茶之处,二楼则是供有钱人或身分高贵之人品茗的雅座,三楼是最上等的幽静厢房,通常没有一定身分及权势的人,茗香馆是不会让客人踏入三楼厢房的。
然而此刻,卢英杰却在三楼的某间厢房中,对着他眼前的一杯酒干瞪眼,显然很是无奈。
在他的对面,有一位斯文男子正熟练的在动手煮茶,完全不管卢英杰那一张比苦瓜还苦的脸。
“羽衡哥,我真的不懂,你明明开的是茶楼,为什么每次我过来,总是得先被你灌一杯酒才行?”
段羽衡只是开口道:“小采,喝了它。”
“羽衡哥,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不同的酒呀?你明明是茶商,可你的酒类说不定比茶类还……”
“小采。”
“而且你给我的酒越来越烈了,我上次喝的那一杯叫什么的,哇,辣得我的喉咙差点三天说不出话来,真的是很可——”
“卢樱采!”
“好啦好啦,喝就喝。”他很不情愿的挤眉弄眼,“美酒吞一杯,醉了就不能归。”
将酒一饮而尽,唔……好辣好辣,不过……嘿嘿,似乎醉不倒他,看来他的酒量又更是精进了。
直到他将酒给喝完,段羽衡才将一杯刚泡好的茶放在他面前,“小采,你现在可是身在官场,如果我不逼你这样练酒量,你早就因酒醉误事,把自己的身分都泄露了。”
“哎呀,羽衡哥,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呀。”
卢英杰?卢樱采?是了,其实卢樱采才是她的本名,而她更是个女儿身。
说起卢英杰,其实他是卢樱采的哥哥,真正中举的也是他,而她之所以会顶替哥哥入朝为官,其实是有原因的。
卢家世代热中科举,但连着五代下来却没有任何人考取功名过,好不容易卢英杰埋首苦读进京赶考,终于让他考上进上,可天妒英才,竟让他在没多久之后便染病而死,让他的家人万分不甘。
好不容易盼来可以光宗耀祖的机会,没想到就这样与他们擦身而过,于是卢樱采毅然决定代替哥哥上京赴任,反正她和哥哥年岁相差不大,相貌又非常相似,只要稍加打扮一下应该是可以避人耳目的。
因为她的家人被虚荣心蒙蔽了心眼,竟然真的让她取代哥哥,然后秘密将卢英杰下葬,并向乡里谎称卢樱采也一并跟着上京,而且已和段家表哥成婚,不会再回来了。
至于她那个得配合演戏的段家表哥,就是眼前这位段羽衡。
为了满足家人对功名的渴望,卢樱采硬着头皮入朝,但她并不想出人头地,只要能在朝中有个稳定不起眼的一官半职,能让家人在乡里炫耀,这样她的使命就已经达到了。
所以,六品闲官,有什么不好?
“小采,官场险恶,不小心一点是不行的。”
段羽衡轻叹了口气,“我真不懂你们卢家在想什么,放你一个人假扮英杰,那你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不要紧的,乡里的人都以为我已经嫁人啦。”
卢樱采俏皮的眨眨眼,“倒是羽衡哥你呀,不需要帮着我爹娘圆谎,你大可以娶妻生子呀,反正天高皇帝远,家乡的人也不会三天两头跑来这里,看我是不是真的嫁给你。”
“你……”
一提到这,段羽衡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你顾好你自己就够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喔。”她轻啜了一口茶,啊……还是羽衡哥泡的茶最好喝。
“对了,你今天跑到我这来,是又闯了什么祸?”
“呃?”她尴尬的笑了几声,“也没什么,就只是件小事而已。”
“小事?”段羽衡在她空空如也的杯中斟满茶,“如果真是小事,你就不会跑到茗香馆来烦我了。”
她的习惯他还不清楚吗?就是因为心烦,所以她才会来这转换心情,顺便冷静一下思绪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唉,结果还是羽衡哥最了解我呀。”卢樱采开朗的笑着,一点都不像被麻烦事困扰的样子。
想起今天晌午发生的事,她就整个头皮发麻,她居然有把柄落在上官明弦手中,这下可惨了、可糟了、可完蛋啦!
尚书令和中书令水火不融,朝中的官员觉得谁比较厉害就往哪边倒,十足墙头草,而她所待的户部隶属尚书省,当然只有往尚书令那倒的份,
尚书令仗着他的妹妹是皇帝的琴妃,因外戚身分坐大,虽然最后琴妃在生了公主之后不久便因病逝世,但已经抵挡不住他在朝中把揽大权了。
而上官明弦则是城府极深,一步一步稳固自己的势力,动作非常低调,等尚书令发现到他这个威胁存在时,上官明弦早已爬上中书令的位置,瓜分掉一大半他的势力。
夹在这两个可怕的人之间,她该如何自处?这是个让她头痛不已的问题。
吁了口气,卢樱采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段羽衡听完无奈的摇摇头,“那现在是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
“是呀,还不知道。”
她无奈的皱起眉,一切都得看明天,才能知道上官明弦那个阴险的人会提出什么要求?
不过不管是什么要求,总之……她不能害林学士无辜受害就是了。
隔天一到晌午,卢樱采马上赶到集贤殿书院,一点都不敢轻忽,官场险恶,这她可是清楚得很。
来到书院内最深处,上官明弦已先到了,只见他悠闲的坐在卧榻上看书,嘴角轻笑,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
轻叹了口气,她心想这该怎么办才好?
对于上官明弦,她并不陌生,毕竟他们俩是同年入朝做官的,她要不注意他都不行。
刚开始他让人感到进退得宜、不卑不亢,所以很得其他大官的赏识,可她却没想到,才多久没注意他而已,他已摇身一变爬上权力最顶端,原本的进退得宜、不卑不亢转眼间变成心机算尽、城府深沉,十成十的阴险小人。
“唉……”但这才是为官之道呀,如果这个人真想出人头地的话。
“在一旁站那么久都不出声,是等着我召见你?”
上官明弦冷淡的声音瞬间打醒她胡思乱想的脑袋,卢樱采沮丧的来到他面前,有礼的躬身,“中书令大人。”
他饶富兴趣的瞧着她,“你刚才在想什么?”
想你?不不不,打死她也不承认这个!“也没什么,只是对下官的未来……有些胆战心惊而已。”
“怕什么?只要你好好照着我的话做,保管你未来一路顺遂,就算你只想当个悠闲的六品小官,也没有人会管你。”
“多谢大人关照,那……大人到底要下官做些什么?”
上官明弦不回答她的问题,倒是又问:“户部下面分属四司,户部、度支,金部,仓部,度支不用说了,你应该熟得很,那户部呢?”
她照实回答,“很熟,他们常来我们这串门子。”
“那金部呢?”
“我很常去他们那串门子。”
微挑了下眉,他心想这个家伙的偷闲功力,看来还真是一等一的强呀,“仓部?”
“仓部往来比较不频繁,但要说熟嘛……其实也可以。”
“那好,就决定是你了。”
“嗯?”封底要她做什么事,他还没说呀。
他微微扬起笑容,不过卢樱采却有些害怕,因为那是不怀好意的笑。
“你们户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天下经济几乎由你们掌控,所以……那里应该有不少的秘密可以挖掘吧?”
“嗄?”她害怕的后退一步。不会吧,他该不会要她……要她做……
内奸?!
只见上官明弦的笑容越来越柔和,却也让卢樱采越来越害怕,“我对尚书令富可敌国的原因一直很有兴趣,卢大人,你可愿意帮我?”
“呃……这个……”
“你不答应也不打紧,只不过我这个人脾气不是很好,既然整治不了你,那我只好拿自家的林学士来……”
“等、等一等!”
这个该死的阴险小人,就知道拿林学士来威胁她!“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林学士一马。”
“要我放他一马?你凭什么?”
“我……”
“说呀,你拿什么来换我放林学士一马?”
“这……这个……我……”
瞧着他那好整以暇的表情,她就整个人有气,反正他就是吃定她一定会答应是不是?他就看准了她不会反抗是不是?
真是可恶到了极点,她卢樱采可不是好惹的,别想她会轻易屈服!“中书令大人,下官——”
“嗯?”上官明弦微挑了挑眉,看来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下官……”她顿了顿,瞬间恭敬的再次躬身,“下官会努力,请大人别为难其他人。”
呜呜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明哲保身,要明哲保身才是对的。她心中涕泪纵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二章 识破
“天哪……天哪,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极度烦躁的走在皇宫大内,卢樱采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乱没主意一把,只要一想起她前天答应上官明弦的事,她就开始想抱头哇哇大叫。
她真的要当内奸吗?如果被发现了死得凄惨的人是她,他那个主使人可是一点事情都不会有呀!
“该死,该死,那个奸诈狡猾的家伙,害死人不偿命呀!”
“哎呀呀,前面那一位不就是卢大人吗?别走那么快,等等我,我正打算找你呢。”
“嗄?”
卢樱采走在穿廊上的脚步突然顿下,还瞬间打了一个寒颤,只因这个略显暧昧的低哑嗓音对她来说是个超级大麻烦,怎么甩都甩不掉。
秘书省少监,樊大人!
樊少监挺着臃肿的肚子来到她面前,挡住她去户部的路,笑得可暧昧了,“卢大人,久未见面,你看起来还是一样俊秀得让人想念呀。”
卢樱采身上的鸡皮疙瘩马上全数窜起,然而她只能陪着笑脸,无法狠狠甩他一巴掌。
“樊大人,您看起来一样是丰衣足食,身形依然『壮硕』。”
她女扮男装在朝中这么多年,并没有发生什么麻烦事,但因为她中性清秀的扮相,常引来一些好男色的官员对她有不良企图,这其中被她彻底摆平的人不少,不过就数这位樊少监最难缠。
虽然她嘴上讲的话非常客气,可内心早就骂语连连,这个变态胖子,如果真把她逼到一个极点,她可是会失控打人的!
然而樊少监脑中装的是肥油,自然也听不懂她话中的讽刺,“哈哈哈,本官的妻妾也都如此称赞本官,她们都爱死我这个身体了。”
那还真是悲惨呀,她干笑了几声,替他那些言不由衷的妻妾们感到万分悲哀。
“如果没事的话,请恕下官先行离开,下官还有事情待办。”
趁着他咯咯发笑之际,卢樱采本打算趁这个机会赶紧溜走,可樊少监的肥手一伸,硬是拉住她的手臂,让她手上鸡皮疙瘩再次窜起。
“樊大人?”
“我说卢大人,你何必急着走呢?”
他噙着邪恶的笑容一步步靠近,那肥胖的身躯只让她感到压力十足,“上次说过要请你过府一聚,你推说户部正忙没什么时间,现在事情忙完了,你什么时候要答应本官的邀约呀?”
“呃……这个……”
该死的老色鬼,她才不会笨到自投罗网!
“怎么,只是吃顿饭喝个酒而已,这对卢大人来说有困难吗?”
有,当然有!“樊大人,下官……”
“啧啧啧,前面那位不是樊少监吗?”
就在此时,穿廊一旁突然传来另一个低沉讥讽的嗓音,这让僵持不下的两人皆是一震,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上官明弦闲步慢慢走来,笑睨樊少监,“樊少监,真是好雅兴,办公之余还能在宫中偷闲『狩猎』?”
他赶紧放开卢樱采的手,害怕的躬身,“大人您误会了,下官只是在和卢大人闲话一番而已。”
“哦?真的?可为什么本官看来却一点都不像?”
上官明弦又压低了嗓音,话语中带有极大威胁,“听底下的人说,你不久前才向另一位『年轻貌美』的林学士下手而已,看来这座庄严的皇宫已经变成你的『猎艳』场所了?”
“不敢,下官不敢!”
“既然不敢,那你还杵在这做什么,还妨碍别人办公?”
“是是是,下官马上离开,下官不打扰大人您了!”
一官还有一官高,面对惹不得的大人物,樊少监当然是乖乖夹着尾巴跑了,反正有的是机会,他不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卢英杰。
直到樊少监彻底消失在面前之后,她才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终于又逃过一劫,然而另一个大敌当前,又让她瞬间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不过既然已经遇到了,她也只好假装镇定,躬身感谢,“上官大人,多谢相救。”
瞧着樊少监消失的尽头,上官明弦显得若有所思,“那位樊少监……缠你很久了?”
“是。”
“下次自己小心点吧。”
“下官知道。”
他忽然调侃的笑着,“不过你再小心,我想还是躲不过有心人的靠近。”
话说回来,一和“卢英杰”这个人有所交集后,他倒开始想起一些已经遗忘许久的事。
这个人真的是卢英杰?他很怀疑,这其中似乎有些古怪。
不过之前他忙于在官场布局慢慢往上爬,无暇顾及其他,现在倒是可以悠闲的和这个家伙玩一玩。
他故意伸手替她将前额落下的一丝秀发勾到耳后,那指间轻碰到她颊上的触感像是带有电流一样,让卢樱采瞬间脸蛋发烫、心头酥麻。
“咦?”
她吓得赶紧后退一步,远离他那若有似无的挑逗,只见他微挑了下眉,大好的兴致突然被人打断,显得有些遗憾。
卢樱采暗暗咬牙,好不容易赶走了一头肥狼,没想到又引来了一只狡狐,“上官大人,请您自重。”
“放心,我对姑娘家比较有兴趣。”
“你——”
说得倒是轻松,他不困扰,她可是被他扰得一团混乱。
卢樱采又气又恼,上官明弦倒是笑意盎然,“你自己当心点吧,我可不是每次都有办法帮你解——”
原本的笑容突然凝滞了一下,他的眼光瞬间转为凌厉深沉,直盯着她的耳垂不放。
没想到上面居然有曾经穿过耳洞的痕迹,虽然早已密合起来,但淡色的洞痕还是隐约可见!
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卢樱采愣了一下,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上官大人,是……怎么了吗?”
刻意往前靠一步,他单眉微挑,接着扬起一抹诡异的笑,“你有兄弟姊妹吗?”
她顺势后退一步,冷汗直流,“没……呃呃呃,有一位。”她原想说谎,但这种谎言马上就会被拆穿,因为他只要派人去查一下就够了。
“哦?兄弟?姊妹?”他又靠近一步,步步逼近。
退退退,连三退,这个问题她可以不回答吗?
“兄弟?”
她兄弟早死了,这该怎么回答?
“不答话?那……就是姊妹喽?”
“啊!上官大人,真是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她非常惊慌的开口,“下官想到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得马上处理,不走不行了,如果大人真对下官的家人如此有兴趣,改日请到下官的家乡来,下官一定拚了命盛情款待!”
话一说完,卢樱采马上踩着慌乱的脚步快速离去,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她的身分似乎快要露馅了!
真是糟糕,上官明弦这个危险的家伙,不得不防呀!
她的离开伴随着一阵轻风,就从上官明弦身旁吹拂而过,他瞧着她落荒而逃的狼狈背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陷入一阵思索当中。
“果然有问题……”
原本他还担心,单纯拿林学士来威胁她合作当内奸,力量太过薄弱,她随时都可以反悔,但如果让他抓到和她切身相关的重要把柄呢?
一抹奇怪的诡笑瞬间扬起,上官明弦已经有预感,会被他挖掘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才是,“这下……可就有趣了。”
※※※
“天哪,问题越来越大了,这该怎么办才好?”
茗香馆三楼的厢房内,卢樱采正苦恼的来回踱步,喃喃自语,让段羽衡无奈的频打哈欠,只差没直接倒在桌上睡着而已。
他不懂她又怎么了,但这次的问题似乎大了不少,要不然她也不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小采,既然都已经来到这,有问题你就说吧,或许我能帮你想办法解决也不一定。”
“这……不行不行,你绝对帮不了我的。”
表哥不只帮不了,她也不敢让他知道,因为让人识穿身分这种事可是非同小可,除非他是天皇老子,要不然谁也帮不了